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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 作者:藏镜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3-06 19:53:18
  • 完书字数:4444

槐木跟脚之处,则是那半人多高的祭台,世人欲观祭台上事,则需抬了头去看。

台上上首之处设有香炉几案,燃在香炉中的香正袅袅而升,化为一片烟灰色的云雾,逐渐将隐没在夜色中的槐树笼罩了起来。

两侧,连枝灯盏上星星点点的烛火聚在一处恍若星河璀璨……却又比远在天边的星辰亮得多,连带着自进入槐城之后,一直若有若无的诡秘危险气息也随之荡然一空,竟有天地浩大,宽阔敞放之感。

有人在忘殊耳畔低低一叹:“果真是大手笔啊,自天水泛滥至今,世间汪洋,两族清算……怕是身居都邑、累世积财的大氏族,也未必能有如今这般豪奢之景。”

这话说来确实,自天水倾覆,人间一片汪洋,世人皆于洪水之中挣扎求生,不知多少生灵溺毙于天水之中……便是能活下来的,却也资源匮乏,如槐城这般燃起万千灯火,无论是用油脂亦或是蜡烛,都堪称豪奢。

忘殊侧目望去,便见那人头戴银冠,耳上悬有银龙做坠,额上一点银珠,手中一把象牙白骨扇,脚踏流云追月靴,体态风流,貌若好女……这人的嗓子说话间带着些柔哑,若非头上那顶银冠,转眼间怕就要人认错了性别去。

然而忘殊却是见惯了他这幅容貌,闻言只是含笑颔首:“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姑奶奶,可知我找你找得有多苦?掐指一算,知你近些时日所受之罚将要结束,我便去天水之畔寻你的身影,结果紧赶慢赶,到的时候除却那一众守备,你却是没了踪影。”

句龙翻了个白眼:“小爷思前想后,你这人怕是念旧情,说不得要往这颜华跑上一趟,我这不就跟着追过来了么。”

他打量着四周,神情也跟着黯淡下来:“你我都差不离,重回人世,皆已再无过往半分痕迹。”

忘殊沉默一瞬,哑然开口:“……那倒也不尽然,至少,你还有族人在,你的命也跟着保住了。”

她茫然看向前方的祭台,低声说着,也不知是在安慰他亦或是又在安慰自己,“你只要还活着,那便还有希望。”

“希望啊……”句龙咀嚼着这个词,任由其在自己舌尖翻滚而过,眼底划过的却是黯然,“若是天水未平之前,或许还有希望,如今……只等天道清算罢了。”

忘殊沉默了许久,忽而开口:“还有机会。你看,这天下虽平,这天上,却还未定呢……说不定,你族人的那一线生机,就在天上。”

句龙冷笑一声,却不再说话,他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带着些哑:“当年,天水倾覆,我曾遣族人不远万里求上中皇山,得一谶言,说……我族这一劫,唯一的一条生路,怕是要应在你身上。”

“我身上?”忘殊失笑,“我何德何能,能动摇诸多氏族立场,又或者,能左右这一场蔓延了近万年的天下纷争。”

“天下纷争?自逐鹿一战后,哪里还有什么天下纷争?”句龙嗤笑一声,带着道不明的讥诮,“……我之族人,不过是想活命尔。”

“易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为一线生机。既是出自中皇山的谶语……那想来,日后定有因缘际会之时,”忘殊侧脸,忽而想起那戴在孟女脖颈上的那枚骨环,“我于槐城之外遇见一女童,年不过六七,乃是你烈山一族的血脉。既然你烈山一族的那一线生机应在我身上,那你便帮我带孩子罢。”

“我烈山一族本就血脉稀少,怎么可能有流落在外的幼童?”句龙姣好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若当真是我烈山氏之后,无需你说,我自会照料。”

忘殊轻笑一声,正要与他再说些什么,便听闻有号角声蓦然而起,响彻槐城。

众人——不管是不是人吧,终归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个人模样——抬首,便见那马面人拖拽着长长的锁链上了祭台。

风中,香烛的灯火摇曳着,香炉里的香火燃烧着,祭台上被那无形锁链锁了琵琶骨的阴煞鬼物被压着跪下,还有那些个口齿流涎面容凶恶甚至连自个儿尾巴都藏不好的妖怪也被锁着一道扔在了台上。

台下,或人或妖,或魃或尸,或精或怪,就这么蜂拥而来,围绕着将整个祭台拥挤着,似是过年看什么热闹似的激动,然而激动中又掺杂了什么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崇敬、畏惧、兴奋、狂热……

打眼四望,却大多都是槐城的本地生灵,便是有那些个外来的,也一如凡人一般,远远避开来,只是隔着距离于酒楼客栈之上遥遥观望。

句龙看向面前的祭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围便又蜂拥挤了不少人。

然而渐渐的,似是受到号角声指示一般,喧嚣渐小,直至城中一片寂静。

号角声息,有钟罄声渐起,而后有鼓声相合,由低至高,争相嗡鸣,自成旋律。

最初的一声鼓响后,又有数道鼓声相衬,速度越来越快,也带得整个乐曲的气势无限拔高,愈发激昂震颤,透彻人心。

钟声如诉,鼓声如怒,说得,却是当年人神之争时的壮怀激烈。

“这是……破阵曲,”忘殊轻声道,她抬头看向那高台之上,却不见建在那空中的楼阁有分毫动静,“颜华一族,每每奔赴战场,便要奏鼓乐,鼓人心,悲送别。这破阵曲,与万年前所听的那一曲,竟是分毫不差。”

“……应是故人所留,”句龙抬头向上观望的动作与曼殊一般无二,“否则,沧海尚成桑田,数千年来移风易俗,又哪里能留存如此完整。”

鼓声于最激烈处,戛然而止,唯有钟声缠绵余韵须须渐歇,短促的静默之后,鼓声乍然而起,然而气势却渐沉渐低渐缓,带着不甘与悲戚,缓慢蛰伏,最后,以沉重砸在人心上的、连绵不绝的余音震颤而结尾。

台上,白面偶人摇曳生姿,错行而下,扬手的纸钱翻飞而起,硬生生于祭台之前,隔出将近一丈的距离,划出一片空白地。

做完这些之后,一众偶人垂首敛膝,静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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