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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和灭旭，对崔明月、小货郎无感，只想尽快把这件事处理了，不让他们继续在城下蹦跶。

快刀斩乱麻，只要把人抓了，货吞了，仙舟抢了，剩下的事慢慢踅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灭旭昂然道:“帝姬，这是在咱们的地盘上，收拾他们这一小撮商贾，手到擒来，前怕狼后怕虎也没用，难道你能任由他们继续嚣张？”

杜小草无奈，提醒洛风:“你是中立——”

“洛氏是宣布中立，但这些商贾太放肆，把我掳走当宠物，这样的奇耻大辱，我当然不能算了，任谁来找后账我都不怕。”

小蜜蜂有大脾气，当即跟灭旭和黑岬商议，如何下手才能伤亡最小，收获最大。

杜小草乐得把此事撇开，让洛风去主持。

前世今生涅槃了一次，她对崔明月的心机道行了如指掌，不信她会如此轻易地折在一个小货郎手中，按照她那些同门师兄妹的说法，这小货郎几年前就是一个街巷少年，得了仙缘没几年，再怎么天赋异禀，修为也有限，而他替代了的黑袍人，既然能号令偌大一支商队，绝非等闲之辈，时间短的话发现不了，时间一长肯定露出破绽。

邋遢老头也说，施展在小货郎身上的易容术太不讲究，后患太大，不像是有长远打算的。

杜小草担心，崔明月才是隐匿最深的渔翁。

她再三提点洛风，一定要警惕崔明月，不给她任何使诈的机会。

以她对洛风的了解，洛公子的鉴婊能力平平，怼上崔明月这种茶艺高手，胜算不大，许攸略好一些，又改不了贵公子的倨傲自负。

黑岬全程不参与，回到城头之后就闭关打坐，吓得杜小草去找了一趟邋遢老头，让他亲自去看看黑岬有没有被换了瓤子。

忙忙碌碌一整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城下篝火熊熊，买了一整船美酒和美人的邪妖们载歌载舞，寻欢作乐，美酒一坛一坛地猛灌，美人一个一个的剥光，稍有不从就会挨打。

有性情刚烈倔强的，甚至被推入火堆中灼烧成了灰烬。

城头仙子们围观，气得跺脚大骂邪妖，有人忍不住催动仙剑袭杀，后果就是仙剑被夺走，杜小草不得不下令，让大家保持理智，不要中了邪妖的诡计。

城头上下的吵闹纷争，勉强算是给洛风夜间行动的掩护，提心吊胆的熬到半夜，偷袭却以失败告终。

败得十分凄惨，同行的一众俊彦全灭，洛风的翅膀受伤，灭旭的翠色鸟喙也险些被砍断。

杜小草顾不得气闷，手脚利索地给他们敷药疗伤，十分严重的伤，洛风的左侧翅膀差一点就被扯断，翎羽还被烧焦了一片。

“怎么回事？遇到埋伏了？”

洛风气窘，点头:“他们早有准备，差一点就捉住了我们，为了脱身，我曝出了那个小货郎的隐秘，让他们乱了方寸，才趁乱逃回来。”

小货郎取代的黑袍人是商队的领头羊，身份神秘还牵扯到众多利益，他出了岔子，立刻就会让商队军心不稳。

假的真不了，小货郎的顶替行为草率敷衍，一旦被揭穿就脱不了身，杜小草不关心他的死活，关心的是这件事接下来的走向。

灭旭捂着微微漏风的嘴，苦笑起来:“别瞎猜了，明早天一亮就能知道答案。”

夜幕沉沉如霭，星星点点的篝火遍布城头，曾经干涸的溪涧，不知何时再度涨满，一盏盏荷花灯顺水漂流，灯光与天上的星光争辉。

杜小草讶异:“这些荷花灯从哪来的？”

“那些商贾们放的，说是为陨落在此地的所有修士祈福。”

“所有修士”，既包括羽界这边的，也包括血妖那边的，不偏不倚，骑墙术。

杜小草不予理会，城头的仙子们触动心情，默默弄了许多孔明灯，趁夜燃放上夜空。

血妖那边，也放出许多孔明灯，拼着谁的数量多谁就士气盛一般，在半空汇聚成了一条辉煌星河。

血妖大营中有人大喊“归乡”，语气慷慨低沉。

城头不甘示弱，大喊“御敌”，唾骂邪妖强认他乡做故乡。

一笔糊涂账。

杜小草头疼，觉得局面崩坏了，邋遢老头却很畅怀，说羽族占了血妖的地盘，安稳了这千万年，俨然主人自居，大大小小的妖部散落各地，都有了自己的算盘和盘算，终归还是要面对这一天。

杜小草叹息:“他们都是打算逃，打算像千万年前一样，另找一片灵气充沛的地方继续过安稳舒适的日子，不想硬碰硬怼上邪妖。”

“他们不是怕邪妖，是怕邪妖背后的神秘势力，明知道不是对手，当然要跑，傻子才留下来死磕。”

“那我们呆在这算什么？弃了六爻城遁走多好？”

杜小草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般的话，想起罗浮城沦陷的时候，秦紫胤和小酆都那么轻易就收取了一座城池，她以为是罗浮城那些耋老们经年累月淬炼的结果，以为只有罗浮耋老在做临阵脱逃的准备，却不知道整个羽界，但凡有点能耐和底蕴的大妖部，都是这般打算。

她问邋遢老头:“血妖想要重返故土的心情我能理解，在背后支持他们的那些势力，又有什么打算？我不信他们就单纯仗义相助，别到最后，血妖也沦为他们的踏脚石。”

“血妖就是他们的踏脚石啊，你没看见嘛，光是六爻城这一处战墟，就埋了多少血妖的尸骸？累累骸骨最终成就谁的梦想？”

“邪妖何必——”

“迫不得已罢了，那些老东西为了逼迫血妖出战，震塌了血妖容身的空间废墟，继续留在那里死路一条，重返故土还有一线生机，那些老东西利用血妖，血妖也利用那些老东西，这些老鬼们劳心费力，眼巴巴盼着阴谋得逞，大家都很着急，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既然如此，前辈为何希望羽族抵抗？就为了成全前辈跟那些……老鬼们的斗气？前辈享受暗中拆台的乐趣，却让羽族和血妖死伤惨重——”

邋遢老头点头:“不错，我的确享受拆台的乐趣，喜欢看到那些老鬼吃瘪的表情，但我没有强迫你们守住东疆，你是城主，可以下令马上撤退。”

杜小草被噎得面色难看。

邋遢老头坏心地安慰她:“别担心，这副担子用不着你来挑了，妖祖城很快就会派压轴的高手来助拳，取代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城主，有你祖父在背后威慑，没谁敢太难为你——”

杜小草听出弦外之音:“前辈要走？”

“不得不走啊，老了，不受待见，与其被他们踹屁股轰走，不如自己识相离开，天塌下来有地顶着，我操什么闲心！”

邋遢老头边说边收拾行囊，他的行囊也简单，一根竹杖，一个粗布褡裢，腰间缠着几双草鞋，背后一个大酒葫芦，须臾收拾停当，又把崖壁上的那一株“玉树”给拔下来，那么高大一株巨木，落到他手中时只剩下巴掌大，让褡裢里一扔。

杜小草看得目瞪口呆，想要挽留，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

邋遢老头哈哈大笑:“傻丫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老人家这一走，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很快又能再见面，你别伤春悲秋，打起精神想想怎么应付那些跑来摘桃子的老家伙。”

洛风、黑岬和灭旭听到动静，急急御剑赶来，还没来得及落地，邋遢老头的身形就虚幻起来。

“前辈——！”

迟了一步，告别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杜小草把邋遢老头临走前的话说了一遍，“如果前辈没捉弄我们，很快就会有高人从妖祖城过来主持大局，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小心一些别被烧焦。”

黑岬点头附和:“前辈说得没错，该蛰伏就得蛰伏，三把火是有些可怕，却不一定能烧到咱们头上，你这个城主是竹上前辈临时指定的，不算数，真正该担心的是俞襄，那三把火多半要冲着她去。”

与蜃楼有瓜葛的这些人，洛风、梅花精魅“中立”，黑岬“低调”，秦紫胤“失踪”，灭旭离开许氏公子的噱头以后寂寂无名，杜小草的身份略复杂了些，只要云澜一族没有覆灭，她祖父没有陨落，她就有倚靠，敢公然针对她的人极少。

黑岬为了万无一失，催促她立刻宣布“重伤隐退”，把六爻城城主的宝座还给俞襄，城头众人有任何要紧事，都去城主府请示俞襄。

这一手甩锅，很有必要。

被封禁在城主府的俞襄，听到这一噩耗之后，当即暴躁，拼尽全力想要砸开封禁，压箱底的手段全都使了出来，堪堪成功。

刚要遁走，迎面撞进一张罗网，她愕然抬头一看，眼前站着四位面色阴沉的老者，为首的满面怒色:“妖女哪里走？！”

俞襄惊骇，不顾一切要冲破包围，可惜刚才破开封禁耗尽了灵力，此刻哪里是四个道行高深老家伙的对手，很快被制伏。

菡仙子站在一旁，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俞襄重新被拖回封禁之地，沉重的石门轰然落下。

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俞襄的好果子吃。

最好的结果是死了，否则就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