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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手持法器的大供奉，也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搅得灰头土脸，法宝威力大减。

雨水隔绝神识窥探，无论是肉眼还是法眼、心眼，都无法穿透重重雨幕，胡乱催动法宝试探，伤不到老蛟，反而误伤了自己人。

崔伽人远远看着，气得差点呕血。

他知道老蛟是水蛟，蜕灵之时除了雷电还会有暴雨涨水，但雨水“暴”成这般，匪夷所思。

杜小草和秦佑安、吕文昭两人躲在水晶罩里，磅礴雨势没有对他们造成困扰，还有余暇聊天，吕文昭一边瞪大眼看热闹，一边问杜小草:

“刚才从地底给你传话的人，是不是桑弘洋？”

“应该是他，这暴雨八成是他和祝青筠联手弄出来的，让老蛟可以安心蜕灵，我们也能躲在雨幕之内，避开崔伽人。”

杜小草凭着过人的五感六识，看清老蛟蜕灵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蛟首以下数十丈的身躯，全都脱了出来，新露出来的蛟鳞黑里透金，光芒耀目，偌大一张玄色蛟皮挂在他腰间，像是一件华丽的裙裳。

到了这时候，老蛟蜕灵成功板上钉钉。

只剩下最后几丈灵蜕的时候，他仰天嘶吼，拼尽全身气力，蛟尾高高举起，又骤然甩开，如是再三，终于摆脱了那张蛟蜕，浑身筋骨鳞甲焕然一新，金光穿透重重乌云，光耀方圆数百里。

不大一会功夫，乌云全部退去，暴雨也戛然而止，山壁崖坪重归平静，远近的楼阁、花木、地面却没眼看了，泥泞狼藉，骷髅满地。

老蛟巨大的蛟首垂下，大如水缸的金色竖瞳凝视崔伽人。

崔伽人惊恐后退。

在场所有还活着的人，供奉、边将、弟子、扈从和蛟仆，连同血扇和屠狗，全都站在他背后，指望他赶紧拿出老蛟寄身的那柄仙剑，控制住蜕灵成功的老蛟。

千百年来，博陵崔氏都是凭借这柄仙剑挟制老蛟，让老蛟臣服，然而这一次，仙剑失灵了，无论崔伽人怎么催动，毫无动静。

仙剑不动，老蛟动了，随口一吸，把飞剑吸入腹中。

崔伽人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站在他身后的蛟仆，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瘫软倒地，老蛟随口朝他们吹了口气，就把两人吹上百丈高空，噗通摔下来，摔成了两堆肉泥，砸落在崔伽人眼前。

血淋淋地场面，吓得崔伽人倒退数步，厉声命令身边的崔氏供奉:

“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围攻，杀了这头恶蛟！否则全都要死在这里！”

崔伽人的两名贴身供奉心一横，带头往前冲，才刚踩着飞剑腾到半空，眉心就出现一滴猩红的血珠，洞穿了他的灵纹，还在眉心绽开了一朵花钿，美丽却致命。

那供奉只觉得眉心微微刺痛，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位供奉却像见鬼了一样瞪着他，他疑惑地抬起手，想要去擦拭眉心，手臂还没抬起，全身的精气神就已经溃散，直挺挺跌落飞剑，摔落在蛟仆身边。

连哀嚎都没发出一声，直接毙命。

另一位供奉紧随其后，也摔落到泥地里。

老蛟连杀数人，神色淡定，山坳里的人却吓得不轻，三位率兵来帮助崔伽人屠戮老蛟的边将，在蛟首看过来的一瞬间，周身甲胄光芒更甚，从头到脚全部笼罩在土黄色的光晕之中，借着法宝盾牌的掩护，倒退着疾速往山坳出口处逃窜。

血扇公子崔如归，和他的心腹屠狗，浑身上下都加持了防护符箓，趁着老蛟还没盯上自己，悄悄往山坳出口挪动。

虞太守夫妇见状，忙不迭地也跟了上去。

老蛟视若不见，听任这些人离开，这让崔伽人又有了侥幸之心，有样学样地倒退着逃走，还强迫两个嫡传弟子、记名弟子挡在身前做炮灰。

老蛟也没有让他失望，随意弹出几片鳞甲，削掉了这些助纣为虐之徒的脑袋。

崔伽人再次暴露在老蛟眼前，色厉内荏地威胁老蛟:

“就算你重铸了肉身！就算你摆脱了仙剑！你还是大胤钦天司掌管的上古灵兽，不要太嚣张了！有事好好商量，我……博陵崔氏可以保举你做大胤的护国供奉，你不要自误！”

老蛟眸光冷凝，不为所动，巨大无朋的蛟首杵在崔伽人面前，没有立刻杀了他，就那么盯着他。

崔伽人骇得肝胆欲裂，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双脚踢腾着后退。

他身后的数十供奉，有几个硬撑着没有逃走，大部分都起了别的心思，一个个口念咒语，手掐法诀，激发各种护身符箓，各种濛光闪烁交错，各种符文熠熠生辉，竭尽全力想要逃出山坳。

其中有兄弟四人，脚踏罡步，同时掐出一种奇诡法诀，制造出一个金色符文形成的巨大金卵，把四人包裹紧紧在卵中，一路滚动着逃出山坳。

生死关头，各出奇招，有人借助飞行法宝，有人借助地遁符箓，还有人驭使豢养的灵兽，手段迭出。

老蛟看似不动声色，数百丈长的巨尾却蓦然飞出，擦着虞太守夫妇的背影一扫而过。

虞太守被疾风吹袭后背，狼狈扑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除了最先出逃的血扇公子和屠狗，就剩下他们夫妻没有被波及，其余那些边将、供奉都被老蛟卷了回去，下场可想而知。

虞夫人挣扎着爬起来，扶起瘫软倒地的丈夫，踉跄着走回前厅。

片刻之后，杜小草一行人也返回前厅，跟两个时辰前相比，气派华丽的厅堂已经坍塌了一半，只剩下寥寥两间还坚挺着。

虞太守不顾身上的伤，喊来灰头土脸的管事和佐吏，询问府中的伤亡情况。

“都是本官害苦了你们……”

“老爷切勿自苦，此事是崔天师一意孤行，跟老爷你没关系。”

虞太守掩面低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步前任和前前任的后尘，囚车押送白帝城问罪处斩。

毁了一座太守府不要紧，毁了一座火羽城，他如何撇得清？

门下佐吏却满脸堆笑，说“全靠两位神君襄助”，城中屋舍、街巷、百姓几无伤亡，只是老蛟蜕灵，山野湖泽中的妖物惊惶乱窜，吓坏了不少妇孺老弱。

“再有就是城中百姓饲养的鸡鸭彘犬，牛羊马匹，连同墙缝里藏着的蛇鼠，也都不甚安生，需要主人回家后寻觅约束。”

虞太守喜出望外，如此这般他还有活路，哪怕城中牛羊彘犬全都死了，人没死，就还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