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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王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裴沉榆头戴乌黑直沿胡帽，身着红褐色翻领窄袖胡服，与周遭行人并无二致。凌霄与林梧一左一右站在两旁，身后则是一位相貌平平的持剑男子，唯有双眸深邃如潭水。

尽管他们已经尽力乔装打扮，但独特的样貌很难完全遮掩。所幸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楚宁公主所吸引，他们的存在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楚宁公主在看这边呢。”凌霄兴致勃勃道，还伸手挥了挥。

林梧忙拉住凌霄的衣袖，小声提醒：“小心些，别让滦王发现了我们。”

裴沉榆却淡然摇头：“无妨。”

商队凭借五皇子给予的一块皇家玉牌顺利进入了王城，至少目前便是安全的。毕竟眼下拓跋颜不过是位皇子，权威尚未确立，又受各方牵制，自是不敢轻易动兵抓人。

她与席上的楚宁两相凝望，虽是与她前世相同的位置，却是全然不同的姿态。裴沉榆深信以楚宁的性子，定会走出不同的前路。

倏然间，楚宁端起酒杯向这边遥遥相祝，又是一饮而尽。

“好！”

但闻一声喝彩，四周百姓立刻躁动起来。他们情绪高涨，纷纷向前涌动，争相一睹楚宁公主的芳容，场面也随之变得混乱不堪。

裴沉榆突然感到一阵猛烈的力量冲撞过来，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危急之际，一道人影迅速闪现，倾身挡在她身前。她心尖一颤，忽被拥入一个温暖的胸膛，裹挟着熟悉的松柏味道。

她抬起头，正与那位持剑男子视线交汇。

裴沉榆惊觉他那双原本半阖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她匆忙抽离他的怀抱，福身一礼道：“多谢五爷。”

“唤我小五就好。”他轻声道，略显不自然地收回了手，目光中似乎有些闪烁不定。

“裴姐姐，你听到了吗？”凌霄三步并作两步蹦跳而来，显然心情极佳，全然未觉气氛的微妙变化。

“听到什么？”裴沉榆一怔，不解问道。

凌霄手舞足蹈，边说边比划：“我只大概听懂几句，像是在夸赞公主身上的衣裳与香牌！”

裴沉榆侧耳倾听，果然闻得人群中除却对楚宁公主倾城之貌的赞美，亦有对其身上华美绸缎与别致香牌的惊叹。

她嫣然一笑，心知这是意料之中。胡人为抵御风寒，早已习惯穿些粗糙简单的毛皮，但并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爱美之意。前世她所携带的几箱珍宝嫁妆，便被拓跋颜的妻妾以各种借口讨要了去。

眼见宴席过半，裴沉榆呼出一团白气，拢了拢帽檐道：“走吧，回去还有事做呢。”

一行人看够了热闹，逆着人群去往西南角。满天星辰烁烁，映亮了前路，将他们的身影遥遥拉长。

这附近毡帐的主人唤做乞颜，是游牧为生的人家。

裴穆事先打点过，赠予他一个玉白瓷瓶。乞颜欣然应允，招待商队在毡帐中小憩数日。

帐中生着火，隔了外边的冷冽。

裴沉榆靠近火盆，方才冻僵的手逐渐有了温度。突然有人递过一个碗来，正乘着热腾腾的酥油茶。

抬眸望去，见是小五。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又为其他人盛了一碗。

凌霄接过酥油茶一饮而尽，顿觉身体暖和许多。她好奇问道：“小五哥，你是五皇子身边第五位暗卫吗？你和五皇子谁更厉害呀？”

未待小五回应，林梧便抢言道：“当然是五皇子技高一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打败我！”

小五默然一笑，算是赞同。

裴沉榆见状，转开话题道：“好了，稍后便由林梧领着小三子他们清点剩余的物资，凌霄与我再制些香牌，明日带到集市探探反响。”

此地虽然盛产香料，却多用于祭祀或食用，是因乌金人不喜繁琐的熏香流程。而香牌与香囊这类饰物，无需焚烧自能散馥，且有避秽养生的功效，或为百姓所喜。

“我也来相助。”裴穆身体已恢复大半，一时闲不住，便想重拾旧技。

“爹爹，你还要休养休养，医官不都说你不可过度劳累么？”

迎着裴沉榆关切的神情，裴穆欣然笑笑：“我心中有数，总得给你们把把关不是，岂能让薰玉堂千里迢迢来此地丢脸。”

裴沉榆见他精神不错，便不再劝，吩咐凌霄取出香料、戥称和模具。二人或是研磨或是揉捏，间或向裴穆讨教一些问题。

“西北一带常起风沙，容易染上脾肺之疾。或许可以添些苏合香，与其他香膏调和使用，这样既可以辟秽通窍，又能调理身体。”裴穆细细审视着台上的香料，提议道。

裴沉榆颔首接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我还另添了五钱百里香，用以镇咳平喘。”

裴穆闻言，不由得抚掌称赞：“不愧是我的女儿，闻香调香的天赋果真是超乎寻常。”

“叔叔，那你看我如何？”凌霄眨巴着眼睛说道。

裴穆不忍挫其锐气，便道：“你嘛，戥称用得还算可以。”

“哈哈哈哈哈。”

帐中一时笑声四溢，被称作小五的五皇子萧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溢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宁紬五匹，杂色缎七匹，绮绢十三匹，玉壶春瓶、青花砚台、鎏金熏香炉各一。”管账的张生带着几名随从，仔细地清点物资，并高声报出数量。

“有劳张叔，你们先去休息。”裴沉榆声音清脆，手上动作始终未停。

张生等人自恃有功，也没有推辞，便入了一旁的毡帐。

“爹，你也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裴穆本想坚持，无奈腰部隐隐作痛，实在难以支撑。他点了点头，叫上小五一道离去。

裴沉榆和凌霄二人继续埋头忙活，她们彼此之间已经无须言语交流，配合得极为默契。

眼看着一块块香牌脱模成型，裴沉榆长吁一口气。只须再经过一夜静置，便称得上大功告成。

她刚欲上榻歇息，忽见帘子中间探出一颗小脑袋，双眼骨碌碌乱转，好奇地打量着帐内。

“是乞颜阿叔家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