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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长恨离情泪湿薄衫酒易醒

  • 作者:陈顾青蓝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2 01:54:36
  • 完书字数:7252

124、长恨离情 泪湿薄衫酒易醒

冯坤从永宁宫送走傅以衔,已过了四更天,转回身,见太后还没有就寝的意思,便加了一汪炭火,在跟前侍候着,太后倒在榻上闭起眼,

“傅以衔可是去了皇上哪里?”

“嗯,刚出了宫门,傅大人便不许奴才送,一个人走了。

“没坐轿?”

“没有。奴才见他沿着宫道向前殿去了。”

“嗯,皇上知道了,倒要怪哀家不知心疼人。”

冯坤在榻前蹲下来,替太后敲腿,边敲边说闲话

“据说礼部的人还在荣泰殿外候着呢,怕是要站一夜。”

太后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董颉季做了几年尚书,做的昏了头,被林满图那老家伙耍的团团转。”

“其实他在朝也没几年,还摸不准皇上的脾性。”

“就算摸不准,总该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到尚书的位置。皇上这些年,脾气好了许多,当初是打算把廖为珩拉出去杀头的,现在罚他们挨冻,仁慈多了。前车之鉴,还不吸取教训,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

太后说起这个便来了气,

“他以为礼部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还联名上表!从公讲,傅以衔是平叛的首功,皇上的命都是他救得,别说是礼部,就是六部加在一起,怎么比的了傅以衔在皇上心里的重量。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火上浇油嘛。”

冯坤见太后边说边揉太阳穴,忙站到身后,伸手细细的捏按,边按边说,

“太后说的极是,奴才看董颉季这样做,纯粹是替林满图探路。礼部是清水衙门,可他是林满图的门生,八成指望巴结好了老师,以后能被举荐,在六部里捞个好差事做。”

太后被他按得舒坦,缓缓舒了一口气,

“有这个可能,不过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冯坤嗯了一声,不再接茬,太后拍拍他的手背,

“你在担心什么?”

冯坤顿了一下,犹豫的说,

“奴才在想,这次这么多人因为傅以衔获罪,连皇后都没幸免。万一,傅以衔跟皇上说起今晚的事……”

“你是担心皇上会怨到哀家头上?”

“奴才也是瞎操心,怎么说皇上也是您的儿。”

太后睁开眼,

“其实,哀家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也算铤而走险吧。不过,哀家知道,傅以衔不会对皇上告密。你可知道他现在紧要的事是什么?”

“救崇待。”

“对。为了能救出崇待,我看他是在所不惜,如果这事让皇上知道了,崇待肯定第一个人头落地。”

“万一救出崇待,傅以衔不认账了,怎么办?”

太后摇头,

“皇上自小性子坚毅,可那一日在洪鸣殿,哀家第一次看见皇上露出凄苦的神色,哀家才明白,傅以衔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扎着痛,拔出来也痛。他是恨不得这根刺长到心里最深处,没人看得见。皇上是多害怕失去傅以衔,他害怕,是因为他知道,傅以衔迟早都会离开。”

冯坤忍不住插嘴,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天朝的禁城,他若留下来,只能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君臣**,大逆伦常,这个坎儿,傅以衔迈不过去,所以他曾经试着离开皇上。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事到如今,也已走投无路了。”

“可这事皇上迟早会知道。”

“等皇上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崇待是傅以衔救得,傅以衔便从功臣变成罪人,死而报君,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就算皇上知道是哀家的主意,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能废了太后不成?”

“奴才是怕皇上受不了。”

太后看着火盆出神,突然恨恨的说

“哀家也怕这个,可哀家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让皇上变成侑儿那样吗?无论如何,哀家也要把这根刺拔出来!”

傅以衔沿着宫道独自向前走,两肩落着细细的雪花,宫道两旁的石烛塔还点着蜡,有老太监起早扫雪,扫帚在雪地上划拉出一道道的印子。傅以衔觉得有些冷,他出来的急,没穿斗篷,只着了件薄棉褂子,紧走几步,转过宫墙,眼前便是雕着如意祥云的洪鸣殿宫门。

傅以衔愣了一下,自己本打算直接出宫回家的,怎么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这里,他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方才太后的话,还回想在耳边,

“知道禁城的意思吗?这里不能随心所欲,所以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不要怪哀家心狠,这样的结果,对皇上好,对你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洪鸣殿值夜的太监一探头,认出是傅以衔,连忙执着灯笼,开了宫门,

“傅大人,等了您一夜,以为您不来了。”

“怎么知道我会来。”

“奴才们哪能知道,是王公公吩咐下来的。”

王远臣还没睡,见傅以衔进来,大喜过望,赶紧迎出来,在廊下替傅以衔掸衣服上的雪,嘴里埋怨着,

“冯坤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么不懂规矩,也不知道用轿子送一程。”

傅以衔心里烦乱,也不愿解释,只是淡淡的笑。王远臣察言观色,一边挑帘子,一边压低声音问,

“大人在永宁宫受委屈了?”

“公公多心了,哪有委屈给我受。”

两人进了东配殿,满屋的酒气,傅以衔一皱眉,

“皇上醉了?”

王远臣知道瞒不住,索性直说,

“万岁爷心里不痛快,也没多喝,几两黄酒,刚好天冷也暖暖身。”

东配殿里没有掌灯火,王远臣站在门口,便止步,留傅以衔一个人走进去,边走边说,

“这是断肠酒,哪里能暖身。”

傅以衔在暗处静静的坐下,看着崇奕那张英武非凡的脸,在梦中都露出坚忍霸气的神色,呼吸沉沉,睡得安稳。傅以衔痴痴的看了一阵,忽然心酸起来,沿着被角摸进去,找到崇奕的手,手心有些汗,潮热潮热的,傅以衔便紧紧攥着。

崇奕翻了个身,觉得身边凉盈盈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榻边有一个黑影,张口就喊,

“小山!”

那黑影柔声应道,

“皇上醒了。”

崇奕发觉自己的手被傅以衔握着,心里一甜,用劲把傅以衔拉倒在榻上,翻身压住他,逮住鼻尖嘴角一顿亲吻。傅以衔也不反抗,顺从的窝在他怀里,崇奕嘴里带着淡淡的酒香,很好闻。崇奕亲着亲着,突然抬起头,

“你哭了?”

说着,探手去拭傅以衔的眼角。傅以衔慌忙侧开脸,可是眼泪已经汹涌而出,崇奕的指尖在脸颊上温柔的擦拭,却像是尖刀剐在心里,疼痛难当,傅以衔闭起眼,屏住呼吸,可怎么也止不住,泪水从冷寒的心底涌出,冰凉刺骨。

崇奕慌了手脚,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傅小山,起先还擦着泪,柔声劝,

“怎么了?是不是皇额娘说你了?”

见劝不住,便把他抱起来,拥在怀里,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以后朕守着你,寸步不离,再不让你难过。”

傅以衔窝在崇奕怀里,那怀抱宽厚温暖,他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冷,便会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因为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能给自己温暖。看似霸道、不近情理的爱,原来才是自己唯一能栖身的处所,可笑自己躲闪了这么多年,以为这幅躯壳还能逍遥游荡在山水间,殊不知一朝分别,这颗冰凉的心,痛的根本不能苟活下去。

傅以衔闻着浓浓的白檀香,眼前天旋地转,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连手指也抬不起来,唯有泪水不能停止,他浑身发冷,只有崇奕双手抚过的地方才会有暖意。崇奕越是温柔,他就越绝望,本以为那些缱绻,那些缠绵,那些承诺,都烙在了骨头上,可现在却从心底悄无声息的流逝了,抓也抓不住,像血一样顺着眼角流出来,又苦又涩,再也吞不回去,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那时若背着皇上,一直跑到满桐山里,现在就是皇上和猴子下棋了。哪管这些是是非非。”

“那为什么不带朕走?”

“因为皇上永远是皇上。”

“朕就是要你一直在朕身边,不准离开,也不准和别人在一起!”

“你死也要死在朕身边,这就是你的命!”

“朕把小山埋在洪鸣殿里,一直陪着你。”

爱的这么辛苦,偏偏你是皇上,为什么你会是皇上?

只当这是最后的任性,索性哭个痛快,傅以衔的泪水湿了崇奕的中衣,崇奕打了个寒战,他轻轻扒了傅以衔的褂子,用锦被把两个人牢牢地裹在一起。傅以衔的眼泪蹭到了他脸上,便像是自己哭了一样心疼,他抱着他,咬着他的肩膀,含糊的说,

“不要胡思乱想了,朕会一直在这里的,没人能分开我们,朕永远都和小山在一起,永远都一心一意的待你,不要哭了。”

一夜风雪,天刚亮,一辆暖轿便停在呈喜门内,侍卫早得了消息,宫门打开,暖轿吱呀呀呀的穿过城门,

“真是皇后?”

“当然是真的。撩帘子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你说,这可是皇后啊,怎么能说废就废了?”

“别瞎说,内务府和礼部都没有废后的诏书下来。我听说,皇上不想再看见皇后,让她去西山守陵了。”

“这不就是打入冷宫吗?”

“嗨,有什么稀罕,皇上现在迷恋傅以衔,皇后得罪了傅以衔,能去守陵就不错了。”

“我就纳了闷,这男人有什么好。”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有男人的妙处,是女人不能比的。”

“你见过那个傅以衔吗?”

“当然见过!”

“怎么样,好看吗?”

“呸,擦脂抹粉,妖里妖气,一副狐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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