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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恩情尽 枉断一腔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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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承八年十一月初七

天京禁城南大殿

因松筠及查伊儿是突然获罪,所以秦、鲁两地兵马司的掌印人选一直悬而未决,林满图带头上表举荐耿言和与洪如锦的长子洪通，可另有人不赞成选耿言和，又写本章推选熙宁军右司总兵陈淮,原因是耿言和为文官，从未跨刀上阵，执掌兵马司，毫无经验。别忘记了收藏本小说章节，jlgcyy。

崇奕翻了翻折子，突然想起,当年自己想让傅小山做先锋时,崇严济就是以此为借口，咄咄逼人。那晚，他还打了小山,摔了喜爱的大吉葫芦宫灯，最后当他抱着小山耍赖，小山只淡淡的说起了文德兵变。现在想来，细碎的情景竟恍如隔世，这些年的恩怨，好像把当时的感情都磨平了，小山看着他的目光，不再是羞怯和缠绵，渐渐溢出了闪避和心寒。

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端，崇奕拿着折子在金銮殿上发起呆，群臣见皇上脸色凝重，静了片刻，林满图迈出一步，奏道

“皇上，陕西、山东乃中原重地，要职不可久虚，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崇奕收回心神，看了一会儿林满图，慢悠悠的说，

“太傅是举荐耿言和？”

“是，老臣以为……”还没等他说完，崇奕就冷冷的打断

“朕觉得不妥。”

林满图一愣，自出劝降崇待之计后，毓承帝对他诸多谦让，言听计从，很多要职人选都启用了他的门生弟子，比之晖隆一朝也是少有的倚重，林满图以为这次势在必得，没想到皇帝却当殿回绝。

人群里小小**了一下，林满图脸上有些挂不住，

“老臣以为耿大人智忠顺达，熟读兵书，又曾在骁骑营挂职半年之久，长于治军，是不二人选。”

崇奕点头，

“太傅说的没错。以耿大人的才干而言，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做臣子的，最善察言观色，崇奕一句话，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大家不由自主转身去看耿言和，耿言和是从三品，站在人群的最后边，低着头，不知是什么神色。

林满图诧异的问，

“皇上以为耿大人何处有偏差。”

崇奕等的就是这句话，一笑，

“外臣私通内廷，是什么罪名，嗯？”

群臣哗然，林满图觉得咽了个冰坨，乍一下凉了半截，不敢置信，

“皇上是说耿大人和内廷哪一位公公……”

崇奕把手上的折子一扔，指着耿言和，厉声说，

“你问他自己！”

人群像潮水一样分开，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只把耿言和一人晾在了外面。耿言和身子软的想跪，腿却僵硬的不能打弯，林满图缓了缓，寒声问，

“耿大人，皇上问你话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耿言和抬头看看林满图，苦笑着，还能说什么呢？他心里虽然害怕，但已知无望，再做强辩也是无谓，图惹讥笑而已。

崇奕冲王远臣抬了抬下巴，王远臣便走下金阶，从袖中取出一付卷轴，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众臣听旨！”

事出突然，这下连林满图和耿言和也都跪了下去，朝堂上鸦雀无声，王远臣扫视了一圈众人，才展开卷轴，念道，

“毓承二年春，朕以内侍卫长瑞荣长女贤德淑静，册封为后，始无宠而立。至今六载，其专权后宫，不期内治。纵容仆下谋害朝臣在先，勾结外员干涉朝政在后，屡惩而无悔意，真无德无淑，竟至骨血夭殇，乃天意有怒，不予后位。朕虽牵念夫妻情分，但海内怨声，拂能不顾，思之再三，当废之。另甄选德门，已堪后位。钦此！”

王远臣念完，也是一额头的冷汗，南大殿上寂寂无声，忽然有人哀嚎了一句，

“皇后何罪，皇上何忍啊！”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叩头，

“皇上三思，皇上开恩。”

林满图颤抖着，

“皇上，废后乃大事，何以不议？”

崇奕故作诧异的说，

“太傅何出此言，废后同于休妻，是朕的家务事，何必要和众爱卿商议。”

林满图被咽得说不出话，红着脖子，耿言和却跌跌撞撞的扑过来，向上叩头，

“皇后正位六年，未闻失德，娴静无愧，皇上寥寥数语定废黜，何以服后世人心？”

崇奕静静看着他，

“耿大人是怎么知道皇后娴静无愧？”

众人的目光落在耿言和身上，耿言和抬起头，额角已经一片乌青

“皇后对皇上的敬爱，街巷皆闻。废后亦非皇上家事，乃事关社稷，皇上切不可任性而为，伤了皇后的心。”

崇奕呵呵笑起来，

“耿大人熟读律法，那么你来告诉朕，内宫结交外臣，是什么罪名？”

林满图接腔，

“君后犹如父母，臣为子，父欲出母，纵心知母过，亦当涕泪挽之，人臣本分啊，皇上。”

崇奕突地疾言厉色起来，

“太傅的典故还当真多，不过朕现在就要耿言和人头落地，你还是留点精神想想说辞救他吧！”

说完一摆手，陈震升早侯在殿外，见到示意，便带着侍卫大踏步走进来，拽起耿言和，三两下撸了他的朝服，架着就往殿外拖。群臣都吓傻眼了，竟没一个过来求情。走了几步，耿言和突然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还有话要问皇上！”

侍卫犹豫了一下，耿言和拼命挣了出来，连滚带爬扑到金阶下，崇奕面无表情，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皇上，外臣结交内宫是死罪，那外臣留宿内宫又是何罪呢？”

崇奕一下挺直了脊背，怒气冲冲瞪着他，

“凭你也配问朕？给朕拖下去！剁了喂狗！”

耿言和卡在两侍卫中，突然狂笑起来，

“我不配问皇上，我要去问傅远山，我要见傅远山！”

片刻人已被拖出了大殿，那笑声却还清晰可闻，渐变凄厉，似喊了一个名字，就再听不见了。

良久，崇奕才开口，

“废后之事，朕意已决，不复再议。退朝！”

天京禁城洪鸣偏殿

崇奕的御辇刚一落地，便有个大太监慌里慌张的跪倒在地，

“奴才给皇上请安。”

崇奕斜了一眼，是永宁宫的冯坤，

“太后寻朕？”

冯坤摇头，又点头，

“太后此时便在殿中，着奴才迎驾。”

太后出面，是崇奕意料之中，也不惊讶，迈步进了院子，发现太后正在合欢树下站着，正在看那半幅残卷。崇奕前脚一进门，冯坤便带上宫门，奴才们全都关在了门外，院里只剩母子两人。

崇奕站了一会儿，才轻屈右腿，

“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缓缓转过身，手里还捏着画纸，并不让崇奕起身，而是问

“这画上神仙一样的人物，是谁？”

崇奕屈着身子，轻声说，

“抚远大将军之子傅以衔。”

太后恍然点头，

“原来真的是他，哀家见过的，怎么没有这画上的好看？”

崇奕搞不清太后的用意，窝在那里，心里有些火气，便粗声粗气的说，

“在朕心里当是最好看的。”

太后闻言笑了笑，

“哀家也这样想，心里用情至深，笔下才见倾国。”

笑完不知想到什么，又摇摇头，走到石桌前坐下，冲崇奕说，

“皇上过来坐。”

崇奕起身，拍拍金丝五龙云缎皇袍上的土，大步走了过去。桌上放着几样糕点，还有一壶热茶，太后捡了一块青梅如意饼，掰成小块，递给崇奕，崇奕掂在手里把玩，太后见他不入口，便说，

“这是皇上小时最爱吃的。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崇奕将就着吃了一点，酸的直皱眉，太后笑起来，摸摸他的肩膀，

“再大也是个孩子。哀家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种青梅饼，那么冷的天，坐在御花园漓水桥下偷着吃，对吧。”

崇奕点点头，太后又说，

“身边还总跟着傅以衔。”

崇奕转过头，直视着太后，

“皇额娘到底想说什么？”

太后凄然，崇奕很小的时候便被抱离雍福宫，直到成人，对她的态度都是疏远冷淡。

“皇上今天闹出废后这么大的事，是为了傅以衔吗？”

“不是。”

“不是？皇上的诏书，哀家已看过了。哀家不明白皇上所谓“无德无淑”指的是什么？霖秀丧父在前，失子在后，悲苦交错，皇上怎么还忍心将她废黜？如果不是因为傅以衔，又会是什么使皇上如此决绝？”

“朕的诏书中，讲的很清楚，何况此事已定，皇额娘不必再劳心。”

太后指尖一缩，在青梅饼上勾出一道指痕，

“此事已定？这么大的事，皇上一个人就决定了？眼里，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太后。”

崇奕叹了口气，

“皇额娘有怨气，是朕不孝，任何责罚愿意担受，只是请皇额娘不要把小山扯进来。”

“小山？”太后侧过脸去看，画上的傅以衔轻颦浅笑，眉目传神。

“哀家听人说，傅以衔早已委身崇待，更有甚言，崇待此番造反，便是为了傅以衔而来。”

这话像一记闷棍，打的崇奕后脑发晕，他咬牙切齿的说，

“太后从哪里听得这些下作话？”

“如果他与崇待没有旧情，又怎么敢私藏先帝遗诏？替叛臣求情？”

“他只是……”

崇奕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太平塔里，烛火昏暗中那声低低的亲吻，刹那的心虚化作心痛，痛的什么也说不下去。太后盯着画像出神，好半天，才说出八个字。

“颠倒众生，国之妖孽！”

崇奕顿了一下，猛地抬头，

“皇额娘！”

太后站起身，一把扯下画像，就像攥在手心里的是傅以衔的命，

“他若不是妖孽，皇上怎么会迷恋到如此地步，偏听偏信，罪兄废后，荒唐之极！”

崇奕直着眼睛站起来，握住太后的手腕，从指缝中小心翼翼的扒下画纸，神色紧张，太后本想发怒，看着他的样子，又害怕起来。崇奕展开揉皱的画像，摊在桌上，使劲的抹，想把那些皱痕抹下去。

太后看着崇奕认真的样子，红了眼眶，拉住他，

“皇上，这是何必呢？”

崇奕抬起头，眼中没有怒气，却是担心，

“这幅画不会再有了，皇额娘要是撕烂了，朕可怎么办？”!!!!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