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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伶俐舍定计 天京城解围

当昭妃在凤祈宫的伶俐舍中摊开手掌时,裴安谅和仲有勋被推出了朱雀门,两人素衣瘦马，对着空无一人的官道发呆。

仲有勋从怀中掏出崇待的书信，展开看了看,脸上神色不定。

裴安谅仰天长叹了一声，一挥马鞭，说了声，

“走吧！”

率先冲了出去。

霖秀盯着昭妃伸在空中的手，突然心慌起来,她探过身,见掌心躺着巴掌大一条月白色的缎子，霖秀慢慢把缎子捻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昭妃收回手,捧起茶盏，笑得高深莫测，

“这是中衣、”

霖秀像被针扎了一样，

“你在皇上那取得？”

见昭妃点头，霖秀强作镇定，

“有中衣也不稀奇，皇上年轻，偶尔随意找人侍寝也很正常，何必大惊小怪。”

昭妃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昨晚是谁睡在龙榻之上，皇后还觉得是佟贵人？”

见霖秀不说话，昭妃索性挑明了

“我从洪鸣殿出来，就去了翊坤宫，佟贵人已经死了。王远臣动作还真是快。如果昨晚真是她雨露承恩，按说今儿个应该打赏才对，怎么好端端就死掉了？分明是王远臣在撒谎，昨晚睡在龙榻上的不是佟贵人，也不是李贵人，常贵人。”

霖秀张张嘴，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呆呆的看着昭妃，昭妃一字一句的说，

“昨晚和皇上在一起的人是……”

霖秀突然尖叫了一声，

“不要说了！”

可是昭妃根本不理会她。

“那人皇后也见过，大理寺少卿傅以衔。”

“胡说八道！本宫不想听，上次你便是如此，无凭无据，恶意中伤朝廷命官，你居心叵测。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看如何收拾。”

“无凭无据？那姐姐手里拿的是什么呢？”

“一块小小的缎子而已，难不成绣着傅以衔的名字。”

霖秀说着，又心虚的看了一眼。

昭妃看着霖秀的样子，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的确没有名字，不过皇后看仔细些，这素缎上用淡银丝绣着花。”

霖秀忙把缎子展平，用手指划拉着查看，上面果然用银丝绣着花纹，不过颜色相近，起先没有发觉。花纹是一簇细丝的花瓣，根根向外散开着，形状似一把折扇，团型的花蕊上挂着圆圆的豆子。这花纹不是宫里的图样，霖秀第一次见到。

昭妃喝了一口茶，像是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般，慢悠悠的说，

“这花姐姐应该不识得的，其实我原本也不识得，只知道素缎是江宁织造司的贡料。后来偶然在洪鸣殿中，见到皇上对着一棵树出神，我才知道，这花叫做合欢花。”

霖秀抬起眼，喃喃的重复

“合欢花？”

“这是极少见的花饰，几乎没有人用，银丝绣更是罕见，所以很好查。京里只有织云坊的老嬷嬷才会。我派人去查过，织云坊的人说，褂子、中衣都是将军府送来的，要求只在领口，挽袖处用银丝绣上合欢花的样子。”

昭妃说完，也不管霖秀，只呆呆看着窗外。

霖秀抚着那块缎子，咧咧嘴想笑，还没笑出声，一颗泪珠就滚落下来。昭妃瞅了她一阵，起身坐到榻边，抽出帕子为霖秀擦泪，

“我原先不是同姐姐说过的嘛，难道姐姐一点也没听进去？”

霖秀一把拍掉昭妃的手，抽噎着

“本宫不信，不信皇上喜欢男人，许是玩玩而已的，本宫不听你鬼话连篇。”

说着伸手推她，昭妃偏开身，抓住霖秀的手，

“玩玩而已？玩到连三色祥瑞都可以给他？”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插在霖秀的咽喉上，霖秀大张着嘴，浑身开始哆嗦，手里的素缎掉落在地上。昭妃还不肯放过她，

“姐姐仔细想想，为什么傅以衔没有功名，但却平步青云？为什么他辞官之后，皇上要在殿里种合欢花？姐姐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我姐妹斗了这么多年，哪个是赢家！你当皇上真的薄于女色，其实皇上心里喜欢的人是傅以衔。”

昭妃说到后来，勾动自己的心事，也落下泪来，颓然松开霖秀的手，蹲□捡起素缎，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这份情，皇上给过谁呢？”

霖秀伏在榻上，哭的干呕，

“不会的，皇上喜欢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昭妃低下头，看着霖秀，

“不是他，还会是谁？皇上翻牌子，留宿，不过都是应景的事，不然，姐姐怎么会做了六年的皇后，才怀上龙种。”

霖秀马上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便坐起身，捧着肚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本宫还有皇上的骨血。”

昭妃冷笑了一声，

“姐姐想得未免太简单了，若明日就失了宠，谁会保你肚里的孩子做太子？”

“无论皇上怎样荒唐，与本宫始终和睦。”

“姐姐健忘的厉害，方才那一巴掌是甩在了我脸上吗？”

一句话说的霖秀脸色发白，

“姐姐连傅以衔的边儿还没碰着，皇上已经如此暴跳如雷，可想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霖秀抬手擦泪，苦笑了两下，

“本宫没有你聪明，竟顺着你的道儿，去洪鸣殿……，惹怒了皇上。这都是你想好的，你早就知道一切，你一直在利用本宫！”

“我原先也提过，可没有凭据，姐姐哪里会信。”

“现在知道了又怎样，又能如何？”

“难道真叫一个男人占了皇上的心去？”

霖秀看看她，

“我听人赞过他是七巧玲珑心，聪明过人。这一次叛乱，他救驾又是首功，难道凭我一句话，皇上能舍他而去吗？”

昭妃走过来，扶着霖秀躺好，见霖秀这次并不拒她，便握着霖秀的手，

“姐姐慈孝静娴，当是后宫之主，如何能叫一个男人秽乱宫廷，玷污皇家颜面。”

霖秀想起过往种种，悲从中来，又开始落泪，

“我能如何？连你这样的厉害人物，都奈何不了他。”

“你我当然不能，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你说的是……太后？”

昭妃点点头，

“皇上再钟情傅以衔，终究不能把他娶进宫来，只要傅以衔不在皇上身边，日子久了，皇上也只好作罢，慢慢的心也就淡了。”

“你有法子？”

“赐婚！”

“啊？”

“傅以衔既是功臣，封赏不在话下，他已过弱冠之年，还未婚娶，太后要赐一位公主给他，顺理成章，连皇上也莫可奈何吧。”

“他若是不肯呢？”

“便是抗旨！死罪！”

霖秀眼里闪过一丝火花，反抓起昭妃的手，

“好！你现在就同本宫一起去见太后！这事要是成了，本宫日后必厚待你，若不成，你就同本宫一起待罪。”

“姐姐今日才算想通了。”

天京禁城 洪鸣殿

入夜，秋风冷寒，王远臣在殿前来回踱步，眼见着院门口几重人影闪过，立即迎了上去。

“董将军，可把你盼来了。”

董琳解了披风，

“皇上歇息了吗？”

王远臣接过披风，转手递给小太监，引着路，撩帘子，

“哪能呢，皇上等着几位将军呢。”

崇奕听见响动，已从西配殿走了出来，董琳等一干武将见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微臣参见皇上。”

“式繁，快起来。”

崇奕扶着董琳的手肘，董琳站起身，冲皇帝咧嘴，

“皇上，缴械了！”

崇奕呆了呆，拉住董琳，

“什么？”

“叛军藏身在翠微山林中，我们跟着仲有勋，将叛军围在山中。仲有勋拉着大部分人马，原地缴械，还有一小撮人逃到深山里去了。”

“裴安谅呢？”

“战死了。”

“崇严济呢？”

“抓住了！”

崇奕长长舒了一口气，

“朕竟有些不相信，这么轻易就……”

董琳咽了一口唾沫，

“还是崇待的降书起了作用，起先都不信，后来仲有勋拿出了崇待紫竹笛，还请出了崇严济。”

“哦？”

“崇严济看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叛军便知是崇待亲书无疑。”

王远臣端过一杯茶，笑着说，

“万岁爷，让董将军先喝口水吧。”

崇奕大笑，

“对对，喝口水。”

又指着后面的副将，

“都起来回话！你们各个都是功臣，朕要大赏！”

德隆大街 大将军府

傅以衔躺在胡床上，耳听得街上鞭炮齐放，人声鼎沸，睁开眼，西南角火光阵阵，

“宫里还有存着的炮仗？”

苏怀进了院，站在傅以衔身后，

“少爷，降了。”

傅以衔点点头，

“是，皇上真心急，宫里这么快就传了消息出来。”

“少爷要进宫去吗？”

“不了，我去也没什么用，皇上现在肯定把翰林院那些老骨头都提溜起来拟旨呢，明日南大殿上，有的热闹。”

“少爷有什么打算？”

傅以衔扭头冲苏怀笑了一下，

“苏怀有什么打算？”

“我当然是一直跟着少爷。”

“好，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