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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帝家几度不测君王落魄

  • 作者:陈顾青蓝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2 01:54:13
  • 完书字数:8696

帝家几度不测君王落魄

时值八月,桃树正茂盛,树下凉意荫荫,两人怕引得人来,只攥着手坐着,默不作声。渐渐听得宫墙外有马蹄声,一阵喧哗,过一会儿,嘈杂散去。宫墙内,时断时续的喧哗,吵吵闹闹,不时有侍卫拿着刀枪从桃林前跑过。

两人从正午一直坐到深夜,崇奕伸伸腿,傅以衔看看他的脚,血已经止住,只是伤口有些肿胀,就伸手在膝踝几处穴位小心的揉捏一番,崇奕立时觉得肿痛消减许多。傅以衔撑起身,蹲在崇奕之前,

“皇上,我们走吧。”

崇奕知道他想背自己,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借力想往起站

“你扶着朕就好。朕自己可以走。”

傅以衔回过头

“从这里到永宁宫还有很远,如果这样搀扶着走出去,一定会被人发现。”

崇奕还在犹豫,傅以衔背着两手穿过他的腰,反向一搂,崇奕站立不稳,倒在了傅以衔背上。

傅以衔背着崇奕,顺着禁城的西侧的宫苑,一进一进的往前跑,崇奕而今已经高出傅以衔小半个头,傅以衔背着他却一点不吃力,提着一口真气,穿房越脊,路上躲过几次侍卫巡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到了内宫之外。

内宫门紧闭,门口点着火把,有一小队侍卫站岗,傅以衔和崇奕伏在侧面的树丛之中,等了很久,也没有机会进去,看着看着,崇奕突然“咦”了一声,傅以衔扭头看看他,崇奕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趴在傅以衔耳边轻声说

“他们不是朕的近侍卫。”

傅以衔点点头

“那也没什么稀奇,瑞荣的长女就是皇后,他没道理跟着作乱。”

“朕认得这种深青色的侍卫服。”

傅以衔发现崇奕双拳紧握,怕他动怒,忙掰开他的右手,自己握着,崇奕缓了一会儿,才幽幽的说

“这是崇侑王府里的侍卫。”

傅以衔听到‘崇侑’二字,惊得一颤,不敢相信的说

“是诚亲王……”

崇奕恨恨的点头,

“朕不会认错的,这种深青色只有诚亲王府有。朕本来也在纳闷,禁城只有侍卫,由瑞荣调配,怎么会出内乱。如果不是内乱,那必是有他人进了禁宫。一般人是办不到,就算朕这么多的兄弟里,恐怕也只有崇侑可以。”

“诚亲王是为了……”

傅以衔发现崇奕手有些发抖,他这会悲恨交集,听傅以衔问,立即接口

“还能为了谁,还不是崇待!”

傅以衔暗暗在心中说

“子候,诚亲王果然为你如此,当真就是罪孽。”

嘴上却不再提,只说

“皇上先莫猜,我去内宫看看动静再说。”

“也好,朕就在这里等你。”

内宫墙不过两人来高,傅以衔轻易的就翻了进去。他幼时曾在宫中久居,依稀识得道路,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永宁宫。

傅以衔越上飞檐,整个人趴在上面,轻轻揭开瓦片,用随身的匕首在泥板上掏了一个小洞,宫中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正殿里只在西窗口挂着一只宫灯,窗下坐着一个老妇,穿着明黄色如意裙,脸上冷森森的盯着正殿中央,正是太后。而正殿上跪着一个人,深蓝色官袍,浪海崖托仙鹤的一品大员补服,傅以衔眯着眼睛仔细去看,竟真的是诚亲王崇侑。

这母子俩一坐一跪,并没有交谈,有一次崇侑挪了挪膝盖,似乎是想到太后跟前去,太后厉声呵斥

“小奴才,给哀家跪好了!”

崇侑张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只好低着头继续跪着。

傅以衔心里已有定论,准备离开,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割下来的泥块,那泥块竖着从小洞里掉了下去,正摔在离崇侑不远处的青砖上,崇侑听得清楚,心里明白房上有人窥视,立即跳起来,大喊

“什么人?”

殿外的侍卫听见他喊,忙问

“王爷,什么事?”

“房上有人!立刻追拿!”

傅以衔知道藏不住,索性在房上站起身来,崇侑的侍卫中,有人带着弓箭,立即开弓拉弦,

傅以衔在房檐宫墙之上,起起落落,各处的侍卫都向傅以衔涌过来,任他左转右冲,竟有些甩不开。好不容易到了内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也得了信,在宫墙处来回转悠。

傅以衔无奈,只得硬冲了过去,和侍卫们交了手。侍卫哪里是傅以衔的对手,三两下就杀到了宫墙下,傅以衔拧腰翻出宫墙,就直奔崇奕藏身之所,内宫门打开,侍卫们举着火把,全都跑了出来。

崇奕正在树丛里趴着,眼看一阵骚乱,傅以衔已到了近前,二话不说,背起崇奕就走。后面的侍卫紧追不舍,傅以衔在崇奕的指引下,左躲右藏,转了大半个的禁城,从西边绕到北边,拐进一条偏僻的宫道,跑着跑着,突然前面一道墙横住,两人都倒吸一口气,竟然跑进一条死路。

傅以衔回身看看,整条宫道都是墙,突然崇奕拍着他的肩膀,

“小山,那有扇窗子!”

傅以衔来不及细想,顺着崇奕手指的方向就奔了过去,果然有一扇小小的的六格窗,傅以衔抬脚提破窗棱,伸头看了看,屋子里一股腥臭味,似乎没什么人,便把崇奕先轻轻放进去,自己才也翻了进来,又捡起地上的窗框,小心的掩在窗口。

两人靠在窗下,屏气凝神,听着外面脚步声近了,一个粗噶的声音说

“他娘的,居然跟丢了。”

另一人接口说

“明明看见跑了进来,怎么会没有呢?”

“这是条死路,难道翻墙过去了?”

几个人乱糟糟的来回踱步,那粗噶的声音说

“这有扇窗口!”

边说着,边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崇奕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扭脸去看傅以衔,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啪”的一声窗户被踢开,窗框倾落下来,正砸在两人身上。有人伸进一只火把,来回照着,

火把上的松油滴下来,烧的窗框滋滋作响。

只听得那粗噶的声音骂道

“真他娘的晦气,原来是装死人的房子!”

崇奕和傅以衔隔着窗纸,借着火把,也看的清楚。这间房子很大,横七竖八叠放着尸体,全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和侍卫,难怪屋子里闻着腥臭不堪。

那粗嗓子叫了一声

“张哥?”

那边有人搭腔。

听动静又有几个人靠过来看,来回看了半天,似乎没发现什么,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听着脚步渐远,两人也不敢贸然动身,不知等了多久,傅以衔才轻轻的将窗口挪开,压低声音关切的问

“有没有伤到皇上?”

两人在暗处呆久了,渐渐适应过来,傅以衔看见崇奕默然摇头,正想说话,却听得外面院子里突然有两人交谈,其中一个说

“张哥,这些死人都堆三四天了,天气热,味道太重。得赶快处理掉。”

被叫做张哥的人说

“知道了,知道了,本来今天就要运到城外的义庄去,可你也看见了,现在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宫门全封了,连宫墙底下全站着人,今晚根本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也运不出城。”

“那可咋办?”

“我问过参领了,他在王爷那请了一道手谕,明儿个一早咱们就装车运出去。”

傅以衔和崇奕又等了半天,没再听见动静,算着这两人也走远了,崇奕才开口

“小山,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你也听到了,现在宫内都封着,要出去恐怕很难。”

崇奕想了一会儿

“你一个人出去应该没有问题,不如你先走,去西山调了熙宁军来救朕。”

“熙宁军不见圣旨,不见皇上,根本调不动一兵一卒,就算我能说动熙宁军,这来回也得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怎么能放皇上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带皇上出宫去。”

崇奕苦笑

“怎么出宫,我现在连走路都成问题。”

傅以衔拉起崇奕的手

“我有个主意,只是皇上要相信才好。”

“朕不信你,还能信谁?连崇侑都……”

傅以衔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盒子,

“这是我来之前,绕道去安徽,从师傅那讨的静心丹。”

“静心丹?”

“是。人吃了静心丹的母丸后,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崇奕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傅以衔,傅以衔继续说

“但静心丹相配的还有一颗子丸,只要在十六个时辰内能服下子丸,就可以活过来。”

“你是要朕今晚假死,明日早上运到义庄,再救朕。”

傅以衔点头

“只是要委屈皇上,不过也是无奈之举。”

“小山,你怎么算出朕有今日之难?”

“唉,我哪里算得出。原打算,如若皇上被困在宫里,就可以假扮暴毙。无论如何,这是我师傅压箱底的宝贝,总觉得带上会有用处。”

傅以衔一边说,一边把那颗紫红色药丸取了出来,崇奕看着这丸药,有些迟疑的说

“朕吃了就会死过去吗?”

“只是一时的。”

“那朕死了,你会立即离开朕吗?”

傅以衔无奈的点头

“算时辰离天亮没有多久,我要在天亮之前出宫去,在义庄等着皇上。”

崇奕“哦”了一声,伸手想接过药丸,傅以衔说

“皇上还请先更衣,换上侍卫的衣服,免得被人认出来。”

说着把药丸放回盒中,伸手拉过一具死尸,拨下衣服。崇奕忍着恶心换上一身侍卫的装束,傅以衔又掏出一把朱砂,糊在崇奕脸上,这才二次将静心丹取了出来,放在崇奕掌心。

崇奕凑鼻子闻了闻,一股草腥味儿,抬头看,傅以衔那双清亮的眸子也正看着他。

“小山,朕信你,也就只有你,才能救朕。”

傅以衔点点头,崇奕突然想起什么

“可是,你把朕的脸抹花了,到时这么多死人,你怎么找到朕。”

“皇上放心,我一定要能找到的。”

崇奕摇头,倾过身子抱住傅以衔

“小山,现在朕的身子很暖和吧,你就这样抱着,也该知道哪个是朕。但朕变成死人后,就冰冰凉凉的,脸上也涂花了,你到时怎么找朕?”一边说,一边从傅以衔的怀里摸出那只匕首。

傅以衔任他抱着,不知他要做什么。崇奕坐直身体,卷起袖管,举着匕首在大臂内侧很快的写了一个“山”字。傅以衔想夺过匕首,又怕伤了他,只能抓着匕首把儿干着急

“皇上,你这是干什么?”

崇奕咧着嘴

“真疼。呵呵。小山,这样你就好找朕了,只有朕的胳膊上写着你的名字。”

血顺着崇奕的胳膊地滴滴答答流下来,傅以衔气也不是,怨也不是,鼻子尖发酸,柔声哄崇奕

“皇上别怕,不用这样做,我也找的到。无论你在哪儿,都在原处等着,知道吗?”

崇奕点点头,一口把静心丹含进嘴里,囫囵的嚼着。慢慢觉得脚下升起一股火,烧到哪里,哪里滚烫,头顶却降下一层冷霜,寒噤噤的冰凉刺骨。两股交在丹田处,不觉得痛,只觉得腹内脏器全部僵硬。

傅以衔看崇奕难受的样子,知药性开始发作,一把搂过崇奕,轻轻摩挲着胸前。

崇奕艰难的伸出手摸了摸傅以衔的下巴,断断续续的说

“就算朕死了,原处等你,能等的到吗?”

傅以衔明知崇奕是假死,但是听他这样说,胸前还是像被扎了一根刺,

“会的,皇上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崇奕瞪着眼睛看他,**嘴角想笑,可面部渐渐僵硬起来,傅以衔抚着他的眼睛,慢慢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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