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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当年携手惜君与同

  • 作者:陈顾青蓝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2 01:54:06
  • 完书字数:7688

当年携手,惜君与同

土木吉通往白岚岭是一半戈壁,一半绿洲,中间一条青石板压出得官道,长年覆着一层灰白色得细沙。这个时节,胡杨林开始渐渐转红。这片胡杨林,漫天漫地沿着官道密密得向外延伸。这条官道平时少有人走动,这时从□□方向黑压压奔来一支军队,四下烟尘滚滚,蹄声如雷,队中有掌旗,黑底金字书着四个大字“破虏将军”。

行至胡杨林口,崇待勒住马,向后一挥手,大部队倏然而停,寂然无声。崇待回过头,对副将吩咐了几句,副将各领人马散尽胡杨林中。官道上只剩下崇待得近卫部队几十人。

崇待信马由缰得向前走着,侍卫们远远得跟在后面。

崇待抬眼望去,极目处一片彤色,又逢深秋,天际高远。湛蓝无云,天地**处,山高岭远,斑斓弥弥。

秋风乍起,林中呼呼啦啦响做一团,枯叶喧喧落了一地,官道上微尘蒸腾,烟气荡起。昏昏黄黄。崇待心念一动,一扬鞭纵马疾驰,半柱香得功夫才停下来,回身去看,身后灰土氤氲,两侧胡杨萋萋,好一派的塞外阔景。此心境情景,无一不使他想到一个人。

这人穿着淡青色的褂子,身薄肩消,眉眼弯弯,声清音淡,崇待越想越痴

“如果小山在此,会是怎样?会不会如当年洞庭春游般,相依相偎,谱曲高歌?”崇待这样想着,手在腰间摸了摸,解下那根白玉紫竹笛,如今这根笛子与素丝香囊和麒麟碧玉佩一样,都是麝兰公子得标记。

崇待轻抚竹笛,怀想当日洞庭湖上,傅以衔执酒舞剑,如何的姿态;两人宽衣同榻,怎生得逍遥自在。

只是笛犹在,沸情早凉,况与君携手江湖,当年浪荡,何堪回想,偏想。

崇待低头看着笛上“千里□□伤人心”几字,心里不由涌起柔情一片,将笛子凑再唇边,笛声响起,漫漫缠缠,拖拖曳曳,却只吹了一节,崇待就停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他身后得队列中,一人拍马上前,再重读该身后小心的叫了一声

“少爷?”

来的人正是崇待的贴身小厮崇六儿,他跟随崇待至铜山多年,渐渐退了孩子模样,长成了半大小子。

自从那一日,崇待从大将军府回来,便终日阴沉着脸,常常一个人在后院豪饮,朝夕烂醉,不饮酒时,也是一下愣怔,一下怅然。崇六儿是自小跟着崇待得胞衣奴才,这其中的缘由,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主子不说,当奴才的怎么好多嘴。今日领兵出征,大战即在眼前,他见自家主子奏笛伤情,心里怎么能好过,这才出了队伍,想劝慰几句。

“少爷,您是不是,又在想傅公子得事了?”

崇待将笛子在腰间挂好,这才回过脸来,冲崇六儿苦笑了一下

“六儿,我是不是很傻?”

崇六儿只听了这一句,就觉得心里发酸,忙说

“主子爷,你怎么这样说,你只是,你只是,”崇六儿一时想不出词,急得直挠头。

崇待暗叹一声,摇着头说

“我还不够傻吗?崇子侯,巍巍七尺男儿,生当仗剑报国,死当裹尸沙场,内修德,外行义。可是我呢?终日里,为这些□□所扰,说出来也许六儿你都会笑话,到今日,小山已钟情他人,身佩信物,于我无意。可我直到这一刻,心里想得还是‘得小山,夫复何求’?只要小山他,能回来,我们两个人离开这是非得地方,携手远游,不问人世。”

说完,崇待仰头,像是想着什么,好久不出声。

崇六儿深知自家少爷对傅以衔的感情,当年耻与人说,致傅以衔不知崇待的深情,虽心里也有念想,终于远避他乡,几年后归来,被皇帝横亘,牵动旧情,傅以衔终与皇帝两心相悦,而今陪王伴驾,情意甚笃,剩下崇待一人,何等伤情,何等寂寞?

崇六儿自己想着,听见崇待长叹一声,已收拾心情,打起精神问

“六儿,都布置好了吗?”

崇六儿刚要答话,却听得身后有人高喊

“报将军!”

两人齐齐回头,见远处一马如飞,转瞬已到眼前,马上人滚身下马,扑到崇待马前。崇待一看,原来是大将军驾前掌灯卫苏怀。

“苏掌灯,何事报来?”

“禀将军,是钦差大臣傅大人,着末将带书一封。”

崇待听见是傅以衔,心里一跳,忙说

“信呢?呈上来。”

苏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向上递给崇待。崇待接过来一看,信皮上写着几个小字

“子侯谨读”,是傅以衔的笔体。崇待急急的拆了信,展纸默读。

子侯,料君知敌欲引兵而围之,故伏于半途。但今金非卜锁门不战数日,其计必有所改。吾恐其空南门而出北,其意在君,与援军呈夹击之势,君实难有所图。不如将计就计,降攻南门,使其出北门,君不必伏击其援,纵其汇合,而你我现,反围之。记以三通鼓,冲天火矢为号,得令乃出,切切。

崇待收了信,问苏怀

“钦差还有其他的话吗?”

苏怀点点头,

“钦差有一句话,要我带为嘱托将军。”

“请讲。”

“昔携手,今御敌,与君一般同生死,惜君如己,体吾苦心。”

崇待听着,侧过脸去,苏怀讲完,见崇待不说话,又解释说

“属下也不明白这段话的意思,但傅大人说只需告诉将军,将军自然明白。”

崇待点点头

“劳烦苏掌灯,回去对傅大人说,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苏怀应允,上马而回。

毓承五年十月初四

大将军傅远泰与众家将领,聚在中军大帐中议事。傅以衔亦在席间。

傅远泰说

“算时日,若金非卜当日放书白岚岭,那么,救兵也就该到了。这几日与他小战几合,互有输赢。我意明日攻城。”

众将称是,尤其是程游显,喜的不得了,摩拳擦掌,高声说

“大将军,早该攻城,如今崇将军不在,就让我老程打个先锋去。”

傅远泰也笑着点头

“程将军莫急,本帅自有重要得差事给你。”

傅远泰说完喝了一口茶,却不想嗓子眼发干,一口气冲上来,茶水“噗”的喷了一桌。傅以衔忙上前,抚背捣胸,众将都聚了过来,傅远泰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挥挥手让大家散开。

“不碍事,不碍事,还是老毛病,天转凉了,就是这样的。”

说完,示意傅以衔带他说下去。

傅以衔命人将土木吉得沙盘抬了进来,信手捻起程游显的马鞭,指着土木吉的正南门,

“张文广何在?”

张文广忙出列

“末将在!”

“张将军,你领五万军马先攻南门。辰时一到,鸣炮攻城。记得,要亦攻亦退,攻退相伴,使敌军不能追,不能守,不能弃。申时若能攻破正门即可。”

说完用鞭指着土木吉东南角说,

“程将军何在?”

程显游急忙窜了出来

“这呢,这呢。少卿,尽管吩咐吧。”

傅以衔笑着说

“大将军把三十六门火炮给你,你分兵两路,一路用火炮急攻东南角。北狄筑城,内多散土,只需集中炮轰,必能毁其一角。而后,你将火炮转给张将军,张文广,你接手火炮后要攻下瓮城。记得,远处炮轰即可,莫要让部队开进瓮城。”

程显游问

“少卿,我得另一半人做什么?”

“伏在东北角下。这批人要入夜后潜行埋伏,莫让金非卜发现。东南城角一毁,必涌兵出,截于东北程角,莫让其与敌人救兵汇合。”

程显游说

“放心吧,少卿,只要老程在,让它连个苍蝇臭虫也过不去!”

最后傅以衔投鞭在土木吉城西处,

“仲将军领命!”

仲有勋上前,单膝跪地,

傅以衔吩咐

“你带七万兵马及冲车,力攻西城门。必须在申时攻下,得手后在城墙上燃三堆篝火为信,我自领五万兵马随你入城。当一鼓作气,遇敌兵趋之往北。”

三路人马都吩咐完毕,傅以衔又嘱咐说

“大家以申时为限,无论申时是否攻下,都请向北,熄灭火把,轻装潜行。上官道即下马,徒步而行。围敌于林中,驰马不堪,多备绳索,冲火箭。”

众将俯首称是,又商议了诸多细节,才散去,各自修养,备战明日。

傅以衔陪着傅远泰在后账休息,傅远泰喝了半碗参茶,面色蜡黄,傅以衔扶着他半躺在一张厚毛毡上。

傅远泰为儿子宽心

“以衔不必过于替为父担忧。”

傅以衔替他把了脉,强打精神说

“仍旧老毛病。速速了了战事,班师回京,好做修养,必无大碍。”

傅远泰点点头,半闭着眼,不再讲话。

傅以衔从后账中退身出来,正逢苏怀在账外守候,苏怀在傅远泰驾前任职多年,与傅以衔感情甚好,傅以衔见是他,便问

“苏大哥,我托你的事做好了吗?”

苏怀点点头。他也不称少卿,只像过去一样答道

“公子吩咐的,我都做好了,请少卿过目。”

说完从背后拿出一面青铜面具,狰狞可怖,额头刻着梵文。傅以衔挑起后账得帘子,借着里面得灯火,细细得看了看

“不错,可乱真。”

说完,见苏怀欲言又止,就说

“苏大哥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公子只听我说过一回,怎么就知道崇将军得面具是什么样子?那个面具,很少有人见到,几乎没有人端详过呢。”

傅以衔笑了笑

“我当什么事。你有这一问,原在正常,你不是外人,说与你知。其实这个面具,原不是子侯的。”

“不是崇将军的?”

“嗯。这个面具有个名字,叫做‘孽镜’。隆正三十五年,墨玉公子邀我同游西域,那时他已皈依,这青铜面具,乃是他相赠之物。他说我面相柔美,恐我为此受扰,特赠此物。我回天京城后,知子侯已是大内侍卫,觉得孽镜于他也许更有作用,就转送了他。”

苏怀见傅以衔神色有些落寞,也不再多问,告退而去。

傅以衔一个人站在夜色中,抬头望月,月色清明。

“也不知皇上此时在做什么?想来定是盼着塞外捷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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