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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傅以衔识人洪鸣殿赏弓

  • 作者:陈顾青蓝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2 01:53:59
  • 完书字数:7392

傅以衔识人洪鸣殿赏弓

毓承三年秋九月,抚远大将军寒疾痊愈,领圣旨刻日赶往铜山关统帅大军。

天京禁城洪鸣偏殿

骁骑参领洪如锦跪在大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战战兢兢。一早被毓承帝宣了进来,进殿请安后,迟迟不见皇帝的应话,只好跪着,已近一个时辰。

洪鸣偏殿向来都是围帘高挂,夏日如此,秋季亦然。这殿里四壁清冷,洪如锦跪在地上,只觉得两膝发怵,加上皇帝态度古怪,更让他心凉难忍,额上却还密密一层的冷汗。

崇奕坐在那张梨花木弯角书案后,翻看着山东陕西两省河道总督的奏章。九月入秋,雨季水涨,黄河水患一触即发,以山东陕西两省最为危险。国库按期都备有赈济银两。毓承二年春,珍窛将军崇待与监军崇侑北上铜山关,朝廷派发军饷即是动用了来年的水患资用。如今,河道总督的求救文书摆在案头,确是令崇奕烦乱。幸好眼下倒不是急等着这笔钱用,今年黄河雨期刚至,究竟如何一番光景,尚未可知。

崇奕抬起眼皮看了看跪在下面的洪如锦,嘴角**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

“晦之,你是隆正十四年的进士吧?”

洪如锦忙叩头应话

“回皇上,正是隆正十四年。”

“嗯,那之后,便是一直随着皇叔做事?。”

皇帝与辅政亲王之间暗潮涌动,是朝野皆知的事,洪如锦的姨娘是崇严济侧福晋李氏的近侍,他官运亨通,自是得这层关系的缘故,一直是崇严济提拔重用的心腹人,如今执掌骁骑营,更是为庄亲王守一扇门户,也正因此,每次朝见这位天子,心内总不免忐忑。眼下听毓承帝这样说,虽语意平和,但若应对不善,难免招惹怨怒。

“皇上,微臣一直在先帝驾前领差,隆正十九年河南蝗灾,先帝遣臣随庄亲王赈济百姓,才在亲王手下做事。”

崇奕点点头,

“昔日先帝托国事之重任于皇叔,可他而今也是知天命的人了,朕总不忍他操劳辛苦,晦之即是皇叔的旧属,当替朕多安抚于他。”

洪如锦听了这话,知道皇上早已认定他是庄亲王的人,但这种事情,无论皇上怎么揣测探寻,是如何也不能承认的。□□历代都以纠结党团为大罪,尤其是武将。洪如锦心里暗想,庄亲王的手伸得再长,无奈没有军马,便够不到这金銮宝座,若想要逼宫,骁骑营必是冲在头里,可西山的熙宁军也不是吃素的,里面多是诚亲王崇侑的旧部。眼下景况好似庄亲王得势,哪个又知毓承帝的打算。皇帝既然拿话试探我,想来已有别有意思,我且迂回对应,万万不可得罪了这小皇帝。

想罢,回话道

“微臣得圣上眷顾,执掌骁骑营,驻防京郊,军务冗繁。若不得天子召见,绝难进京城一步。庄亲王府,俱是每年祝寿时,臣才与同僚们一同去请安。平日里,怕是鲜有机会能见到庄亲王。再者,骁骑营按旧例当属都统辖管,德佑年间废都统,则听天子号令。因此臣与庄亲王虽尊卑有别,但无政务来往,何来安抚之份?岂不唐突?”

崇奕心里冷笑,脸上却作出不悦的神色

“晦之,朕刚才都说了,先帝托国事之重于皇叔。难道你骁骑营还不在国事之中吗?朕不过想你随皇叔日久,若见到了,替朕多多抚慰之。你万般推脱,说出这一番道理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皇叔佐朕理政,你倒有什么不满吗?”

毓承帝这话,是把洪如锦往死里逼,洪如锦心想,反正今儿个来了,不说出点什么,万难走出这洪鸣殿,天威难测啊,眼下只有顺着皇帝说,总不会有错的。

“皇上,微臣岂敢妄论,但庄亲王辅政只在一时,虽劳苦功高,毕竟与我一样食□□俸禄,俱要效忠朝廷,乃是为臣子的本份。皇上大可不必以此为念。”

崇奕心里琢磨着这句“庄亲王辅政只在一时”,头却偏向左侧那扇十三叠的大屏风,屏风后伸出一只手,四指并拢,轻轻向上勾了勾。崇奕忍不住弯着嘴角笑了一下,转回头,看着洪如锦,仿佛这一上午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

“咦?晦之,怎么还跪在地上?”

洪如锦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在这青石砖上跪了这么久,早就双腿发麻,脊背僵硬,听毓承帝故作惊讶的问他,心里却好似卸下一块巨石,知道自己的对答很得皇帝的心意,心里的劲儿一松,胳膊腿更觉得酸痛难忍。

“晦之,还不赶紧站起来回话,时已入秋,小心召了风寒。”说完一招手,有小太监搬了一把山桐椅过来,崇奕无意间看了一眼那小太监,心里忽然一动。

洪如锦叩头谢恩,也顾不得头晕眼花,多里哆嗦的坐了下去,只坐了小半个屁股,更是不舒服的厉害。

崇奕盯着那小太监半晌,才对洪如锦笑着说

“晦之,今天朕召你来,本是好事。恰好山东陕西索银的折子到了,叫朕好不心烦,没曾想冷落了你,倒让你遭罪跪了这么半天。”

洪如锦才坐下,听皇帝这样说,忙又起身回话。崇奕挥挥手,叫他不用多礼。

“自去年发兵铜山关后,战事无半点进展,好在傅远泰寒疾痊愈,已领了朕的旨意,近日就可动身。晦之啊,京郊驻防的几只营队,骁骑营的骑兵箭队是最强的。朕打算拨一千骑兵,一千弓箭手给傅远泰,你觉得如何?”

骁骑营在编军士统共一万人,骑兵与弓箭手不足八千,洪如锦自然心疼的要命。

“回皇上,区区两千兵马,对铜山战事而言,恐怕没有太大的帮助。”

“这个朕也知道,但是,一来,诚亲王已将当初返京的五万人马全部带走了,总不能让抚远大将军一人一马奔赴铜山;二来,京郊这些驻军,久不经战事,疏于操练,养尊处优,若不借铜山关经历一番,真要有什么状况,朕也担心难委重任。这两千人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历练一番,若立了功劳,也是骁骑营的,也是你洪如锦的嘛。”

“那是否可等征集新兵补缺后,再随大将军出征。”

“京郊驻防,一时之间也用不到这么多的人。倒是可以轮调铜山关,天锁关一线的兵士回京,填你骁骑营的缺口。不过,这两千人马的军饷,要从你骁骑营中出。”

洪如锦知道皇帝心意已决,只得称是,军饷无非是银子的事,倒也无妨,只平白失了两千精兵心里憋闷不畅。

崇奕见他郁郁,转头看了看那大屏风,心里很是得意,

“晦之,君子立世,当思量长远。朕对你负有厚望,你怎么倒只对骁骑营这一马一卒看的如此之重?骁骑参领不过是正三品,堪堪上得台面。朕知你忠智坦达,也曾多次与庄亲王商议,欲升你做九门提督,可不知何故,皇叔似对汪曾多有倚重。此番若是骁骑营的人在铜山立了功,朕在皇叔面前提拔你,也有所凭。晦之,你能明白朕的用心吗?”

崇奕说着,神色渐渐凝重,他本就是俊朗姿容,此时颦眉叹息,竟有说不出的神韵。洪如锦平日与这位万岁爷甚少接触,只听闻性情多变,高傲冷淡,极难侍候。这会看着毓承帝极动情的样子,听着他一番言论,句句暖人心肠。洪如锦竟然也真觉得自己是忠智坦达,效忠皇帝的臣子,大有感激涕零的劲头。

崇奕看戏也做的差不多了,便冲王远臣使了个眼色。王远臣立即从那扇十三叠的大屏风后,取出一把弯弓,呈在洪如锦面前。

洪如锦不知何意,崇奕起身走了过来,拿起弯弓,轻轻抚着

“晦之,这把满月弓恰是隆正十四年我随先帝秋狩时,先帝赏给我的。今日我将它给了你,让你晓得朕的心意,切切不可负朕所望。”

皇帝时常赏赐些金玉绫罗给大臣们,却虽贵非重。而这满月弓是先帝之物,意义非凡。洪如锦只觉得气血上涌,人常说平步青云,这恩宠真的是转眼即来,又是如此深重,洪如锦哆嗦着接过弓,眼泪鼻涕都淌了下来,只恨不得立即挖出心死在皇帝面前,以明忠心。

崇奕耐着性子又和洪如锦说了些许体己的话,好容易打发他去了。

洪如锦刚刚离开,那屏风后便转出一人,眉眼清淡,微微含笑,正是侍读学士傅以衔。

崇奕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怎么样?朕的戏做的如何?”

傅以衔见他又是这样,极为无奈,托住皇帝搂他的两只手,

“皇上,皇上。”

崇奕撇撇嘴,抽回手,

“知道,知道,天子威严。朕都熬煎一个早上了,怎么就不能些微的松快一下。只你爱扫朕的兴。”

傅以衔淡笑不语,跟在崇奕身后。

“小山,你这招果然高妙。洪如锦这下肯定是心甘情愿献出两千军兵。起先朕总想着如何安抚他,还是你这个满月弓的办法甚好。你有没有看见,他刚才差点把鼻涕甩在朕的身上。”

“若真是那样,倒也省事,冒犯天颜这个罪名就足以问斩了,哪里费这么多功夫。”

“拔了骁骑营,就如同拔了崇严济的右手,朕倒要看看,你有几只手能通的了天。”崇奕今天笼络了洪如锦,本就高兴,见傅以衔与自己玩笑,更是大悦。伸手二次将傅以衔揽在怀里,感慨道

“得小山,朕之幸。洪如锦是朕的臣子,你反倒比朕更了解他,果然是心意不坚的人,都在你的盘算之中。”

傅以衔见崇奕难得高兴,也不忍总是扫兴,听他夸赞自己,倒也没觉得什么,只说

“见微而知著。臣只寻了洪如锦几件旧事罢了。若不是皇上今日戏做的逼真,靠微臣是成不了事的。不过也莫要小瞧了洪如锦,臣见他如此,确是深感皇恩浩荡。以前,他依附于庄亲王,想来也不少的委屈憋闷,往后他自觉得得宠于皇上,在庄亲王面前哪里有忌惮。若真能从此忠心效力,,,,”

崇奕不待他说完,便接口道

“看他那个肤浅愚笨的样子,真忠心,也入不了朕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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