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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宁回到家，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想起陈凌说的话，也好，自己也利用这些时间，来消化一下。

吃了午餐，李海宁琢磨着要做些什么，想到方萤那本日记本，她从抽屉里拿出来。

方萤的字很漂亮，细细长长的，一字一字地写完整本厚厚的笔记本，李海宁翻到她和陈凌相识的那段时间，从字里行间，她发现那段时间，方萤在报社混的并不是很好，也许这成了她执着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导火索。

李海宁蜷缩在飘窗的角落里，一字一句地读着日记，眼前好像浮现出当时的场景，那一次报社会议，也许就是那双无形的手，把方萤推向整个斯坦星事件的漩涡中心。

那是深夜，位于城市中心的亚坦星日报，属于老城区里率先进行旧城改造的单位，新造的办公大楼就这么突兀地耸立在低矮的红砖房之间，十五楼的小会议室灯火通明，方萤正和往常一样，在例会上说着自己下一个专题计划……

“我有收到一条线报，说是有家私立医院在给女患者看诊时趁机猥亵，骗取钱财，现在正值重要会议召开时间，这样的新闻爆出来一定会引起关注。”

“情报可靠吗？”

“绝对可靠。”

“你预备怎么做？”

“我打算乔装成女患者去看病，具体的方案我已经做好，散会后拿给您过目。”

方萤的直属领导尤辉是个中年男人，对她青睐有加，但每次都对方萤的提案报以最大的鼓励、支持和赞赏这种行为，放在其他同事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我的意见是这类报道在会议期间不能采用，这属于负面新闻。”组里一位资深的女记者方虹，紧接着便提出反驳。

在场的其他人相视一笑，这两位被称为亚坦星日报的大方小方，一个是日报社的开国元勋获奖无数，深色套裙精致盘发，一个是初出茅庐锋芒毕露，牛仔T恤扎着马尾，两个人在一个部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方一提出方案，都会遭到大方的质疑甚至反对，同事私下就会说是怕小方抢了自己的风头，领导安抚的时候都会说这是在鞭策她不断进步。

换做是别人，遇到给自己穿小鞋的前辈，要么就是申请换部门，要么就是忍气吞声，要么就是硬杠到底。但方萤不一样，她不可能换部门，因为她喜欢做社会线，忍气吞声也明显不是她的作风，新入职场的她就选择了硬杠到底。

“就算不上报纸，也不妨碍先搜集资料，稿子出来，什么时候上只是时间问题。”

方虹好像早预料到她会这么说，接着道：“毕竟是新来的，还不知道会议这段时间忙成什么样，怎么可能抽出一个人专门去跟这种风险这么大还不一定是真事的新闻。”

“我会带针孔摄像机，事情绝对是真的，而且不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这边的工作我照样能顾得上。”方萤这话既是对方虹说的，也是对领导的表态，更是想借此给自己加点底气，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方虹轻飘飘几句话就给顶了回来。

“诶，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腔热血是好的，纸上谈兵有什么用。”方虹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和她的人相视一笑，继续攻击：“你要扮成女患者，很好，然后呢，带针孔，拍什么？拍他猥亵你吗？”会议室里有人低低笑，方虹又说：“如果没拍到就被发现了呢？打得过吗？打不过跑得掉吗？”

方萤还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又补了一句：“可别为了新闻而做一个新闻出来，到时候被别人告到法院去，那——可就给社里添麻烦了。”

剑跋扈张的局面得以控制，最后的结果是会议期间所有□□都不能上报。

其实，大小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对手，这样的会议不过是给同事们凭添饭后话柄罢了。方萤当时在过道里想要等尤辉，不过先过来的是方虹，方虹故意停下来，假装对着旁边一个实习生循循善诱：“做人做事啊，还是要稳重一点，不要像有些人，仗着自己年轻，还以为犯了错都会有人帮顶着，才第一次出去就砸坏摄像机，呵，现在的大学教育，专业知识没教好就算了，好歹要教教怎么做人。”

“知识学得好不好也要看是不是符合时代的要求，会不会做人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方萤不卑不亢，“起码我不会去做抄袭他人文章的事，一旦暴露，取得再多成绩都是假的。”

方虹站得比以往都要直，稍稍侧过脸，目光落在地板上，“年轻人，懂点分寸，小心摔了跟头，没人拉你。”

“我从不指望别人拉我，我只会自己爬起来。”

“呵，有本事，拿出点料来，当年我的东西送做内参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在地上爬呢。”方虹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嗒，到方萤面前停下，“只会吵架，是得不到别人认可的。”

方萤咬着牙：“你放心，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对方勾勾嘴角，边转身边说：“那就最好咯，不过，什么诊所医生猥亵这种就不要报了，会降低我们报纸的档次，年轻人，好好加油吧。”

看到这里，李海宁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脑中都是不久前她在录音室的卫生间里听到的话，原来平日里的和睦都是做出来的，职场上，每个人都有千张面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不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谁又是那个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

从方萤的日记里，李海宁读出她压抑已久的自卑，在愤怒的呼喊下，像笼中猛兽，几番想要挣脱，却被困住，换来更迫切地欲望。

而当时一个契机摆在她面前，就是那个在艾滋病学校摔她摄像机的女人，那张脸，她似曾相识的一张脸。她自诩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当年文科综合300分的满分她考出了284的高分，是省里单科的探花，虽然只有一瞥，可是那张脸，她是有印象的。

那天的会议结束之后，方萤没有回家，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锁了门，迫不及待地开了电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优盘，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就像是深夜潜入博物馆盗取宝物那般刺激，文件夹一个一个点开，按照报纸上的蛛丝马迹，找到相应时间的照片，她把每一张照片都放得很大，去辨认照片上面出现的一张一张的脸。

她的目的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