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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06你不会喝高了吧

  • 作者:有人说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3-03 03:11:42
  • 完书字数:9926

他们在回酒店的路上拐进了超市。开业大酬宾,部分生鲜冷饮买一送一。幸村的话悬在半空没了下文,好像那种不负责任的电视剧预告,早川也不多问,毕竟有些观众打开电视就是听个响,看了也跟没看一样。

花花绿绿的宣传海报贴了满眼,幸村驻足片刻,突然灵光一现,想起酒店套房配了餐具,可以买东西回去煮火锅。早川很想问问为什么不能出去吃,是没有钱还是不愿花,转念一想,又要假装情侣,又要拾掇自己,的确是关起门来自在,于是耸耸肩,随了他的意。

她高中时口味清淡,油盐不沾,多年走南闯北,已是生冷不忌,什么都吃。幸村让她随便挑,她也不跟他客气,各种奇怪的食材调料都往筐里赛,大有化学实验吃不死人不消停的架势。

幸村倒没怎么变,底料是传统口味,肉类只吃鱼,连乌冬面都是高中偏爱的一款。那时他们去合宿,宣传部和网球部的同学轮流做饭,她央着野原在名单上动手脚,把她和幸村分到一组。幸村进了厨房就宣布自己是料理白痴,早川从头到脚锅铲围裙齐全,却也是绣花枕头,比他好不了多少。两人一合计,决定就做乌冬面,简单、干净、煮不烂,而且吃起来根本没区别。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有区别的。幸村提出反对意见,有个牌子特别好吃。它们前段时间还拍了个广告,小短剧形式的,你看过吗?

谁没事会看乌冬面广告啊,做拉面的竞品公司吗?早川心中无语,却只是很真诚地摇头,表示愿意陪他去找那个心心念念的牌子。

他们跑遍了合宿地周围的超市,却只在冷柜角落里翻出一包来。所剩无几的一包,吃是肯定不够吃的,早川难免泄气,把另外被嫌弃的牌子装进购物袋,默默计算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高中生需要消耗多少乌冬,却听幸村在她头顶笑道:

“这一包,我们两个分,怎么样?”

恍惚中,她从合宿地乱糟糟的厨房中回过神,甩甩脑袋,眼前又是幸村的脸。端着相似的微笑,说着差不多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给过去做注脚。他是真的没有变,从冷柜角落翻出乌冬拎在手中的样子都相似,搞体育的人生就一副好体魄,举手投足仍有少年遗风,而早川自下山起跨骨便隐隐作痛,看着他轻松自如的模样,心中很难不嫉妒。

但是他又变了。曾经在厨房,他烧了一锅水,浇在番茄上,告诉她这样方便去皮。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问他之前在哪里读的书,喜欢做什么,假期去哪里玩过。好多问题都像小石子跌入潭中,以为能有一番奇遇,却只是触到了硬邦邦的、水泥浇筑的潭底。

反正她对幸村的印象就是难搞。现在的确没有那么难搞了,脾气好了不少,简直称得上和善。两人并排站在冷柜前,思考如何让超市优惠最大化,因为靠近了,便有丝丝香气飘过来。

早川断言:“你喷香水了。”

幸村坦白:“朋友送的。”

“自己买的也可以嘛。”她靠过去,左右嗅嗅,笔尖贴近了他的领口,“我又不会笑你。”

某种木调香水,气质很温和,再往下就闻不出来了。早川对于时尚向来怀抱实用主义态度,刚上大学时还会攒钱去买施华洛世奇,读了一年书后彻底沦为廉价耳钉项链的忠实拥趸,必要时一周一换,扔了也不心疼。香水也一样。收到offer结束家里蹲时,柚木送她工作礼物,问她喜欢什么香调,她对着那些分外抽象的名词思考半天,只说了两句话,一是不要太甜会打喷嚏,二是不要柠檬和雪松,因为它们闻起来都像厕所清新剂。

真好。她拍拍幸村的肩,心想,你的品味不是厕所清新剂。

超市里人来人往,其中不乏同一酒店的旅客。遇到熟人打过招呼后,幸村便问她要不要牵手。早川叹口气,耸耸肩,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头发被他羽绒服拉链缠住,一用力,便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辛苦你了。”幸村很客气。

“不辛苦。”她也很客气地对他笑笑,“应该的。”

他们手牵着手逛超市。幸村的手就像小说里写的,五指颀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平平整整,随便哪个音乐老师见了都会说这孩子适合弹钢琴。总之,牵到就是赚到。早川坦坦荡荡,毫无羞色,几欲反客为主。手被幸村牵得微微出了汗,便开始不老实地动弹。轻易挣脱了束缚,捏着幸村的掌骨关节转几个圈,然后顺着手指内侧一层薄茧往上,抓住他的指尖,沿着指甲若有似无的纵向纹路,一遍遍慢悠悠地捋。幸村沉默一会儿,终于又抓住她的手:“好恐怖。”顿了顿,又问:“你这是要把我指甲盖扒下来?”

“对不起,习惯了,我和柚木一起走的时候也这样。”她嘴上道歉,手上却变本加厉,揉得更开心,“柚木现在都不抱怨了。”

幸村说,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去水族馆,买了情侣优惠票,你问我,情侣逛水族馆,是不是要牵着手。

“你说玩这么大很吓人,然后特别‘绅士’地搭住了我的手腕。”

幸村叹口气,那时候的确也不知道你牵手是这个风格。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笑得满脸无赖作风,“现在还不是给我逮住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点懵。玩笑和真心话之间总有界限,一旦开得过分,便像仿真人偶,细看常常叫人生畏。对于高中,早川已经释怀,也无所谓幸村拿往事挤对她。反正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形象深入人心,改也改不了了。只是将这过去连上现实,毕竟存在风险。至于究竟是何种风险,她不愿多想。有些事就像亏损的基金,只要不赎回,就等于不存在。

“给我逮住了,”她顿了顿,朝他眨眨眼,“今晚你做饭你洗碗啊,你自己说要吃火锅的。”

幸村脸上的怔忡一闪而过,笑容来得比谁都快,轻轻点头,可以说是春风和煦。两人正好来到饮料区,他在一排酒水前停住脚步,问:“要不要买点酒?你过敏吗?”

“喝呗。”早川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都行。哪个贵喝哪个。”

幸村对着货架研究半天,终于绕开满目低度数清酒和二割三分的獭祭,从旁边烧酒区选中一瓶:“这个贵。”

早川“哈”了一声,看看他真诚无辜的脸,又看看那瓶过度包装的酒,抽出紧紧牵住的手,拿过来研究度数,瓶子一转,停住。

“你要和我喝烧酒?你确定?”

幸村大概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很体贴地表示,没关系,你不喝,我喝。朋友之间,又不是公司聚餐,全凭自愿的。

这话落在早川耳朵里相当于挑衅。她抿住笑,不吭声,把烧酒扔进购物筐,又转头抓了一包醒酒糖,告诉幸村,走吧。

回到酒店第一件事情便是睡觉。鸭绒被铺开,眼睛一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抛到脑后。等早川醒来时,客厅里已传来砰砰乓乓的切菜声。她以为是拆房子,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出去,才发现是幸村在做饭。

曾几何时幸村做饭就是拆房子。如今不同了:冷冻食材拿出来化开,鸳鸯锅里咕嘟咕嘟煮着汤底,鱼肚子上用刀划几道,扔进锅里一炸,满屋乱蹦火星子。早川站在边上,整个人都看呆了。幸村一回头,就撞见她傻乎乎的目光:“醒了?”

“你真会做饭?”她一拍脸,清醒了,卷起袖子上去帮忙,“我上午开玩笑的。”

“去美国不久后学会的。”他扣上锅盖等着收汁,“生活所迫,自己做饭便宜嘛。”

她说是吗,我还以为运动员都有专业营养师。

那是熬出头的运动员。幸村耸耸肩,我们这种年轻人,还有那些排名靠后的,拿的奖金连机票酒店都不够,哪里有闲钱去请营养师。

早川点的咖喱牛肉还不够火候,两人便靠在灶台前聊天。社畜见穷鬼,两眼泪汪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距离一下拉进不少。幸村讲起早年经历,有无数省钱方法可以分享。要么是每天晚上八点半去超市买临期食品,一美元能带走两包蔬菜一瓶牛奶,要么是故意参加报销差旅费的比赛,东拼西凑拿很多发`票给组委会报销。又或者,周末去郊区大别墅里给有钱人家小孩上私教,一下午能赚一个月生活费。早川说,哦,搞了半天你是简·爱啊!幸村笑了,的确,因为我还教一点法语。

早川问:听起来比打网球划算多了,你没接着干吗?

幸村摇摇头:干不了了。那小孩一读小学,他爸就觉得他水平突飞猛进,给他找了个会打网球的博士生。至于我,当然是被解雇了。

咖喱出锅了。阵地从厨房转移到客厅,打开电视,在蒸腾的热气中,吃饭,聊天,喝酒。幸村说刚入行那两年,他打过的零工两个手都数不过来。家庭教师做了五个月,又去附近小学指导课外活动,上了赛场是网球,下了赛场也是网球,闭上眼睛脑子里闪的都是场地边线,经纬纵横,心烦意乱,遂撂挑子不干,经朋友介绍去餐厅做过侍者,给摄影师打过下手,帮国内富二代高中生写过文书,甚至给美术班做过模特。听到这里早川差点被酒呛到:“什么模特啊?”

“摆动作的。”幸村端起杯子,“他们要学习肌肉分布。”

“哦。”早川悠悠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你终于出卖色相去做裸模了。”

他说的确有过这个念头,毕竟为艺术献身不丢脸,只可惜艺术没给我英勇就义的机会。两人大笑,幸村又说起他在纽约的住处,小小一个朝西的单间,每天下午三点后才有阳光,晚上还得和天南海北的室友排队抢浴室。为数不多的优点是靠近训练场,并且交通便利。刚刚搬过去时,有一回出门,正赶上早高峰,他站在红灯口,一抬头,对面乌泱泱的人——

“你能想象吗,一百个典型的美国人朝你冲过来。”

“我懂。”早川颔首,“金发碧眼,而且都长着雀斑。”

她到底也在佛罗里达混过一年半,说起风土人情,总有共同话题。热带沸腾的空气,头顶充沛的阳光,道旁葱郁的澳大利亚松,海湾线曲折破碎,仿佛大陆的泪痕。一问,才知道他在西边的布雷登顿,而她在东边的迈阿密,中间隔着长条形的半岛,自然是有缘无分。

幸村感叹,迈阿密是好地方。

早川说哪儿好?旅游城市烦死了,佛州物价数它最高。

“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乡下人吧,”他手一摊,“布雷登顿要什么没什么,镇上走两步,网球,网球,还是网球。非要说的话也就山上有个橘子汽水加工厂,和学校签了广告,食堂免费供应。但是那个东西又不能多喝,营养教练盯着呢。后来他们不知怎么想不开,也去研发功能饮料了。每年还会往我家寄好几箱。”

早川好奇:“什么味儿啊?”

幸村做沉痛状:“和莲二的处罚茶相比很难说哪个更难喝。”

早川想起当年立海网球部横尸遍野的场面便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像是突然打通了官窍,才记起迈阿密正是幸村时来运转的地方。那几乎被人遗忘的高调出场后,经过整整三年的蹉跎与调适,凭空组建团队、另外聘请营养师、更换教练、代言出事、和媒体周旋,他终于在迈阿密大师赛击败了一位三十六岁的老将。媒体将那场打满五盘拖到抢七的持久战形容为一个时代的落幕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早川忘记了老将的名字,只记得那年幸村21岁,而比起名动天下后的坎坷遭遇,此前的无人问津,似乎不值一讪。

然而这些幸村都没提。他只是说,你要是想喝,回去给你寄一箱,“就当谢礼。”

早川拿胳膊肘撞他,哪有人用处罚茶当谢礼的,柳莲二本尊都不敢这么干。

幸村真是有意思,早川一边喝酒,一边闲闲地感叹。她现在是亲朋好友眼中的老大难,书读傻了,四六不靠,谁都有责任给她介绍对象。婚恋市场上的适龄男性见了个遍,要么忙于娶妻生子,要么只想升职加薪,要么已经被两小时通勤掏空了身体,坐到桌边,不是盘算着你能不能老实做个家庭主妇,就是斟酌一会儿要如何提出aa的请求。相比之下,幸村谈吐风趣,见多识广,不拘小节,能开玩笑,还会做饭,随便挑出来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点,简直叫人不舍得放他走了。

电视里叽哩哇啦地放着综艺。她眼神飘飘忽忽,终于在他脸上定住。他注意到了,冲她微微笑了笑,那表情居然也有点顺眼起来。

“别惦记你那破饮料了,”她拿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下回你来东京,记得联系我,咱俩出去喝酒。或者送我张票也行。”

幸村问,你要倒卖啊?

“什么倒卖,”财迷形象深入人心,早川一翻白眼,“我是要去看你打球!给你点面子,好不好?”

“谢谢早川女士,面子可以现在就给的。”幸村把酒杯咚的一放,屈腿站起身。电视屏幕五彩斑斓的光映在他脸上。早川满头雾水,不知这闹的是哪出,顺手关掉烧干的火锅,便听他说,去外面打网球吧,附近有场地。

冬天大晚上的,去网球场干嘛,堆雪人?她刚想说你该不会喝高了吧,便看到了静静伫立在桌角的烧酒瓶。拿来晃晃,一滴不剩,此时再抬头看幸村,才发现五彩斑斓的光线也掩盖不住他通红的双颊。那双眼睛正微笑着望着她,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看来真的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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