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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正式开课以后，卫修终于明白了洛加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解着《机甲基础结构解析与概念设计》这门课程，全息屏幕投影出机甲各部位的通用零件，过于安逸的语调让下面趴倒了一片。

卫修好奇地用手触碰了其中标注为能源仓的位置，巨大的部件进一步拆解出来，瞬间变亮的蓝光倒映在他的脸上，激得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

“那边那个，上课的时候不要动手动脚，认真听课。”

「我发现，不管是到哪里，大学的课堂生态永远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比如？」

「比如教室的第一排永远坐不满人，比如有些老师永远是在念PPT只是这里换成了3D版本，再比如每一学期总会有那么几门我理解不了以后也根本用不到的神奇课程。」

“我选的专业不是指挥系吗？为什么台上那个老师现在居然试图教会我该怎么设计机甲？”

最后这句话他是直接拉住旁边的同学提出灵魂质问，试图引发一点共鸣。

但只可惜卫修入学的时间相比起正常的一年级晚了一个月，集中咒骂吐槽之风已经刮过，那位同学只是没什么激情用过来人的沧桑语调回复他：“我们指挥系是这样，你习惯就好。”

“哈？”

在同学给他看的课程安排表里面，卫修发现居然还有三门机甲结构设计相关的课程，以及和单兵系一起上的实操课程。

“在战场上，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师，你需要了解你的队友和他们的机甲，当然还得有最基本的战斗能力。”

“说得好，听起来比《精神连接伦理学》和《战场精神力接管守则》这两门课还要稍微有用一点。”卫修面上一副深表赞同的样子。

「我好想回到原世界。」他在内心说道。

「此话怎讲？」

「把笔还给我，我要亲自砍完指挥系这些天杀的课程，让伦理还有守则都见鬼去吧。」

“你……是才入学的新生吗，我是听说学校最近又在扩招，系里面多了好几个新面孔。”

“卫修，很高兴认识你。”这位不知道哪里随机生成的路人甲。

路人甲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原来你就是学校新招的那个S级，还真是……”

完全看不出来。

他还以为会是更加显眼，具有气势的人，要是不说，他都以为是后勤专业的文职人员。

他看起来好奇心都要爆炸了，身体往卫修这边倾，还想继续聊：“我叫唐冰，认识一下呗，反正以后都是同学了。”

等等，这名字他有印象，居然还不是个纯纯的路人甲。

“哥，我们先加个微信吧，到时候课后增进增进感情，大家以后都是一个学院派系的，也好互相扶持……”

但台上的老师却在这时候点名。

“唐冰，上来把例图的零件拼好。”

根本没有在听课的唐冰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眼神慌乱瞟向卫修，后者给了他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台。

卫修听着这位同学磕磕巴巴的回答和演示，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离下课还有很长的时间。

出于一种学生时代没有完全湮灭的直觉，卫修感觉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他了。

他干脆在这之前直接举手示意身体不舒服要去医疗室。

“医疗室目前预约人数0，正在进行治疗中，预计15分钟内结束。”诺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已经为您预约好了位置。”

“出来透口气而已，这么较真干什么？”卫修漫不经心地扯了下领口，他还没有习惯穿军制服。

但比起那一晚，诺亚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按照程序设定好的AI，沉默而周全，没有给予额外的回应。

过道的指向灯亮起，为他指引道路。

反正也没什么要干的，卫修也就顺着指示的方向跨步走去。

往前面走了点以后，卫修透过玻璃窗，看到一座独立的巢型建筑。

“这是西利安军校的标志性建筑，银巢，即机甲实操基地。曾经有无数的军队中坚，闻名于星际的精英，甚至于最高统帅都在这里留下过痕迹。“诺亚出声，为他讲解，“除了日常教学以外，也可以进行自主预约，如果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为您预约。”

“不急，来日方长。”

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地调整角度，这种程度的监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不会有人突然觉得，自己在被人工智能观察。

医疗室内。

墙壁和天花板被调节成能让人放松下心情的暖色调，阿德里安坐在椅子上，他的太阳穴，手腕，衣领解开后胸口的位置都被贴上从测试仪器上拉出来的金属贴。

克莉莎坐在他的对面，叠腿，姿态放松地坐着，她是一个看上去颓废，但非常有亲和力的女人。

她的精神力连接上那台机器，通过辅助仪器，克莉莎可以窥见阿德里安精神世界的色彩。

散发着微微光芒的金色，缓和而有序地流动着。

非常温暖的颜色。

“来到新的环境里，还算适应吗？”她问道，“极光星和这里的风土人情差别很大，希望这一点没有给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一切都挺好的，我对环境并不挑剔。”可能是觉得这句话不妥，阿德里安谨慎改口，“我不是说天狼星不好的意思……”

“放松，亲爱的，不用紧张。”克莉莎安抚他，“这不是军队的审问，我只是想要和你聊聊天而已。”

她感受到阿德里安的心情闪动了下。

“您不是要对我进行心理评估吗，现在已经开始了？”

回避亲密关系的搭建，并且有很明显的防备心。

克莉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攻破，她调整了策略：“好吧，那么我们直接来聊聊正题吧。听说你杀了人？”

“嗯，是星际海盗。”阿德里安平静地点头。

他的内心也一如表情所展示的那么平稳。

据帝都某研究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报告显示，当今帝国在役军人中，www.youxs.org，足以可见现在的帝国正处于一种怎样的安逸氛围之中。

但偏偏在看似和平的军队内部，各类心理问题频繁上报，克莉莎是军队中专业的心理医生，偶尔会在西利安军校坐诊，帮忙调解学生的心理问题。

这次她接到了通知，有个新转过来的学生，乘坐星舰时杀了两个星盗，让她帮忙做心理疏导。

虽然貌似是死有余辜的人渣，但这个坎依然很难过，没有人会在初次杀害自己的同类时无动于衷。

如果真有的话，那种人不是疯子，就是根本没把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规划到同类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比较可怕。

克莉莎的手指一下下敲在膝盖上：“这实在不是一个愉快的消息，我猜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惊险，以至于你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这样过激的行为。”

她试图用中立的话术模糊这件事情，重点不是在于杀人，而是紧急情况下的防卫。

“没错，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恶棍，毫无理由地杀害了当时舰艇上的乘客。”

“也就是说，你保护了剩下的乘客，这是一件非常勇敢，具有意义的事情。”克莉莎嘉许地点了下头，再次给予这个事实正向的肯定。

“所以实际上，你不需要对此感到负担，面对这样的暴行，总有人要站出来，你做得非常好……”

“不，我并没有什么负担。”阿德里安有些意外，但又理所当然地说道。

通过精神链接，克莉莎可以看到在说这句话时，阿德里安明亮的色彩没有半分黯淡。

他没有说谎。

克莉莎停顿了下，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心里有点发寒。

“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正在杀害星舰上的乘客，而我作为一名军人，有义务保护民众。”

“你有想过将制伏住他们作为第一选择吗？”

阿德里安摇头：“他们当时已经杀害了三名无辜的乘客，我认为我不应该放过他们。”

“法庭会给予他们应有的制裁。”

“但如果那么做，最近后他们只会被压往边缘的军事要塞强制执行苦役，这对于逝者来说并不公平，既然他们在我的眼前作恶，那就由我来给予他们惩罚。”

“……”

从情感上而言，克莉莎不觉得阿德里安的话有哪里不对，即使她已经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你有着非常坚定的信念感。”克莉莎语气中带着长者的温和，她还是通过了阿德里安的心理疏导结果，“但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对你而言是否是件好事。”

阿德里安将金属片摘下来，整理放回仪器，他看着克莉莎，张了张口，看上去想要说点么，但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

卫修双手扒着门框，身体歪倒进来，他笑眯眯地问道：“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没有，我已经结束了。”阿德里安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道。

“是指挥系的卫修同学是吗？”克莉莎转身，查看了下预约系统，“约的精神检查？”

阿德里安忍不住多看了卫修一眼，他还以为同样是因为杀了星盗的事情。

他识相地退出去，关上门。

「和我想的怎么不太一样。」卫修被克莉莎压到座位上，熟练且毫无感情地固定好金属贴，「什么意思？诺亚觉得我该查查脑子？」

「虽然我很想赞同，但这东西真不会把我给揪出来吗？」

「放心，就是个用来辅助感知情绪色彩的小玩意而已。」

卫修对克莉莎友好地微微一笑。

克莉莎头一次见到如此积极配合来她这里检查的心下不禁多了点好感，回以微笑。

按照她的经验判断，这样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

太好了，她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她深吸一口气，精神力再次连接上机器接口，逐渐散开。

根据个体性格的差异，精神所呈现出来的颜色也各不相同，克莉莎带着大致的预料缓缓睁开眼睛看过去。

那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