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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是叶蓁蓁人生第一次进酒吧，社团的学长学姐们组的局，她过去只是学姐捎带，完全陌生又新奇的场合，被她打上了等同于成年人的标签，兴奋到就连抽中了喝酒牌也是迫不及待的，完全忘了自己高中时和朋友喝酒一杯倒的惨痛教训，坚信自己的酒量能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学姐按下可乐桶的开关接了小半杯酒推到她面前，意料之外的不是印象中同啤酒一样辛辣刺激的味道，有些像可乐，有点儿甜，又有点儿苦。

酒牌不知不觉摸过大半圈，游戏玩了好几轮，坐在她对面的黄仁俊突然问他们想吃什么，“楼下的便利店，我朋友迟到请客。”

问了一圈问到叶蓁蓁这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可以要一份关东煮吗？只要有甜不辣和鱼籽福袋就行，没来得及吃晚饭，有点饿了。”

“这里！”黄仁俊突然高举起手臂，叶蓁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来人穿了件灰色的卫衣，半戴着的帽子下是染成银色的头发，即使灯光昏暗也掩不住那张扎眼的脸蛋。

是帅哥无疑，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只不过她当时的注意力全在他手上提着两个超大的关东煮纸杯上，视线随着关东煮由远及近，落到了最远的斜对面，又跟着拿着关东煮的人从座位最外侧来到最里侧，停留在了她的正对面。

“你们吃。”帅哥很干脆地把关东煮推到长桌中间，叶蓁蓁眼睁睁看着它们又离自己远去了，还未来得及惋惜，眼前就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远去的关东煮之一拿了回来，推到了她眼前。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手的主人，帅哥没说话，低下头玩起了手机，过长的银色刘海遮得看不清表情。

是个不说话的酷盖，这是她对他的第二印象。

甜不辣很好吃，鱼籽福袋更好吃，叶蓁蓁专心致志跟着玩游戏，更专心致志吃着关东煮，一不小心输了几次游戏，又一次在满桌起哄声中给自己接了半杯可乐桶，分了好几口才勉强喝完，空气莫名变得愈发燥热起来，很显然，她的酒量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学姐摸着她发烫的脸颊，让她少喝点儿，别喝吐了，说可乐桶吐起来很恶心，她只道没事，还从来没有喝吐过的经历，轮到她的顺序时又摸了张酒牌。

「和左边的人对视三十秒」

左边只有墙壁，自然顺延到坐在对面的酷盖身上，看清牌面的内容，酷盖毫不犹豫端起酒杯，“我喝酒。”

叶蓁蓁只好认命地打算再为自己添半杯酒，不料酒杯还未放到可乐桶前，就被对面两口闷了一杯酒的酷盖截住，“我帮你喝吧。”

还挺好心，不但好心，声音还极其与本人酷盖形象不符，莫名有点儿嗲，这是她对他的第三印象。

好心的酷盖多喝了一杯酒，她的头晕发热也没能止住，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整个脸蛋都烧得通红，脑袋也沉重起来，只好歪着头靠在墙边以图减轻重量。

这之后游戏换了好几种玩法，从酒牌换到骰子再换回酒牌，除了口渴了喝了两口酒解渴外，叶蓁蓁输掉游戏的惩罚全由对面好心的酷盖代喝了，按理说她该是全场喝得最少最清醒的人才是，然而散场时她的脑袋已经重到抬不起来。

学姐问了她的宿舍地址，又问大家有没有住得近的，一圈人自报宿舍位置的声音此起彼伏，最终落在一道有点嗲的男声上，“那我送吧，我住那附近。”

喔，又是那位好心的酷盖。

人群越走越散，最后只剩下她自己与好心的酷盖，叶蓁蓁专注地避开地砖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晚风吹得轻飘飘，脑袋却重得像是马上就要栽在地上。

酷盖一言不发地走在她身后，一时只能听见他们不太统一的脚步声，气氛有点儿尴尬，这样不行。

一不留神又踩到了地砖线，她有些丧气地回过头，打算向酷盖道个谢：“那个，学长，今天谢谢你哦。”

“没事，小事而已。”酷盖果然是酷盖，喝了那么多酒也只是小事，搞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忍着胃里的翻涌继续朝前走。

“诶，你真的没事吗？”酷盖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一场女大学生与消防栓的交通事故的发生。

是有事的，但她不敢说，或者说来不及说，捂着嘴歪七扭八跌向了路边的垃圾桶，堪堪只来得及把头发拨到背后，就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起来。

完蛋，丢脸丢大发了。

好在好心的酷盖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不但给她递了纸巾，还意思着给她拍着背顺气，“我第一次见到有人酒量这么差。”

他在笑她，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然而这会儿叶蓁蓁也没法辩驳自己不是酒量差，只是没怎么喝过酒，不习惯，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烧了般，胃里的东西好似怎么都吐不完，刚感觉好一点又是新一轮的翻涌，都顾不上落到前面的头发。

学姐说得对，可乐桶喝多了吐起来果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哇，你这真的……”他没说出后面的感叹词，叶蓁蓁却懂了他的意思，奈何她不但被他拍着背，头发也被他捏在了手里，手上攥着的还是他刚递过来的纸巾，实在是用人手短。

好不容易挨过这阵反胃，酷盖扶着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又给她递来一张纸巾，“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不知道……”叶蓁蓁擦掉溢出眼眶的生理学眼泪，整个人靠在长椅的扶手边虚脱不已，从口腔到胃里都是一股怪味，头也重得不行，她都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好一点，只想赶紧倒在床上装死不动。

她好像又听见他笑了一声，有些崩溃地瓮声瓮气开口：“学长，你别笑了……”

“不是在笑你的意思。”酷盖拍了拍她的肩，“别叫我学长了吧，听着不习惯，我叫刘扬扬，叫我名字或者像叫仁俊一样叫哥就行。”

“哦，”叶蓁蓁头也不抬的应着，“我听仁俊哥叫你羊羊，还以为是昵称，不过我们的名字都是叠词诶。”

“是吗？你叫什么？他们都叫你妹妹，但我没以为妹妹是你的名字。”分不清是什么原因，或者说他讲话本就是这样，他的尾音是上扬的。

“叶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叶蓁蓁。”叶蓁蓁含混不清地答着。

“喔，是很有意义的名字。”

在长椅上歇了好半晌，再起身时叶蓁蓁只觉得头更晕了，刚站起来就被微微凸起的地砖绊得又跌了回去，幸好被酷盖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没让自己的屁股遭罪，可她却莫名和地砖置起了气，每一步都想踩得震天响，事实上却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是失了重力，嘴里还嘟囔着一些对地砖毫无杀伤力的威胁的话。

压在手臂的重量愈发沉重，刘扬扬止住脚步，换了个姿势搀着她站好，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二，我真的没醉——”

说着没醉的人却重心不稳往边上倒去，刘扬扬赶紧扶稳她，开始计算起从这里到她宿舍起码还剩两百米的路程到底该怎么走，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才下定了决心：“要不我背你去吧？”

回宿舍的路花了平时的两倍不止的时间才走完，叶蓁蓁被刘扬扬放下来，倚着门刷开门禁锁，今晚最后一次向他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拜拜啦～”

“诶，等一下——”

外套衣袖被他拽住，叶蓁蓁疑惑地回过头，“怎么啦？”

“你说请我吃饭，但我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怎么找你请客？”

02.

大一的课程不多，叶蓁蓁大部分时候都泡在街舞社的舞室里，多亏了多年的舞蹈功底，她一进社就成功面试进了k-pop队成为了正式队员，不需要但普通社员一样上课学习舞蹈，但每天都有固定的排练时间，时不时就会和学长学姐们一起参加各种校内活动和校外接的商演，开学才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拿了不少演出费，大大充盈了她的小金库，她现在决定从小金库里拿点钱请刘扬扬吃饭。

距离她喝多了酒头晕让人家背回宿舍这事已经过去了近一周，这几天里叶蓁蓁时不时会和刘扬扬聊几句天，事实上他并不像初印象那般话少，熟络了之后聊起天来其实很有梗。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刘扬扬和她聊天用的是繁体字，原因很简单，他是台湾人，叶蓁蓁刚得知这点时可谓是恍然大悟：「难怪你说话那么嗲！」

「……」

「我觉得我说话应该没有你嗲」

「我只是因为当时头有点晕」

她绝对不愿承认他们熟络的原因是她喝醉酒，就像他不承认自己高冷，而是“只是有点认生”。

和她所在的艺术学院没有半分钱关系，刘扬扬是金融学院的学生，只比她大一级。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街舞社的酒局，当然是因为他是黄仁俊曾经的室友，关系很好的那种，只不过他时常要外出参加赛车比赛，作息不太规律，大一下学期就搬出了宿舍，自己在校内的小区租了房，这才能和她同路走。

还未走出宿舍楼，叶蓁蓁远远就看见靠在一辆黑色机车旁，低头玩着手机的刘扬扬，依旧是初见时类似风格的打扮，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晕开了浅浅的光晕，连帽卫衣外套了件黑色机车服，破洞牛仔裤显得腿又细又长，脚踩着黑色马丁靴，从头到脚都扎眼得很。

她推开门加快脚步朝他走去，“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是刚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他已经长出了一段黑色的发根，耳垂上还戴着对黑色十字架耳钉，五官也比上次所看到的要清晰得多，比印象中还要帅一点。

“你衣服好好看哦。”叶蓁蓁选择了这种迂回的夸人方式。

“你也是，裙子很漂亮，”刘扬扬勾起唇笑了笑，毫不吝啬地夸回来，目光扫过她才盖过一半大腿的裙摆，“但是穿裙子不会不方便吗？”

她看了看于她而言过于庞大的机车，不太确定地回答：“没关系吧？我会小心一点”

“那你要抓稳我才行。”他说着就将机车后座的头盔递给她，“我没有女孩子戴的头盔，你看看能不能戴，不行的话这次将就一下，我再买一个。”

裙子不太方便，头盔也的确大了点，但是没关系，坐这样的重机车对叶蓁蓁而言就与去酒吧一样，是完全陌生又新奇的体验。刚被刘扬扬扶着跨坐上机车后座，她就忍不住到处摸摸看看，语调里尽是兴奋：“这个车真的好帅哦！”

“是吧？坐这个真的超爽的。”他笑容放大了些，叶蓁蓁这才注意到他笑起来时两边唇角的弧度会陷成小窝，莫名有点儿可爱。

刘扬扬戴好头盔，利落地跨上机车，引擎声一下震耳欲聋，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攥住了他腰侧的衣摆，弯下腰脑袋隔着头盔贴上了他的肩。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抬高音量提醒：“你抓紧一点，不然的话不安全。”

闻言，叶蓁蓁收紧了手指，晃了晃他的衣摆，“我准备好啦！”

尾音还有点儿颤抖。

许是照顾她的感受，刘扬扬开得并不算快，机车带着他们穿过校园的大道，沿着公路一路驶向市中心，分明已经是十一月初微凉的天气，叶蓁蓁贴在他衣摆的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

周五下午市中心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得益于每周末都会有的演出活动，叶蓁蓁半个月前才来过这里的商场，对这一块称不上完全陌生，只是看着到餐厅的导航时仍旧有些分不清路。

见她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转圈，刘扬扬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要不别找了，我知道有另一家更特别吃的，要不要去？”

跟着刘扬扬轻车熟路的拐进一家餐厅，叶蓁蓁简直心都在滴血，光看这个地理位置环境陈设，不看菜单也知道，这一顿绝对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商演收入，天呐，亏她前两天和妈妈打电话时还夸下海口说自己要经济独立！

罢了，一个月的打工钱而已，她的小金库依旧底蕴深厚，只是有亿点点肉痛而已。

见她心不在焉地戳着用叉子卷着意面，刘扬扬抬手在面前晃了晃，“在发什么呆？”

“在想你的头□□成这样痛不痛，我想去染个粉色，但听说漂发很痛。”从见他第一眼就很想问了，毕竟即使是头发五彩缤纷的街舞社k-pop队，也很少见到漂得这样浅的头发。

“这个啊，”他抓了抓额前的刘海，“是我和朋友打赌输了比赛才染的，不是很痛，但是发质变差了好多，漂头发都是这样的，你如果要染的话我可以给你tony的微信。”

“陪你去也行。”

叶蓁蓁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好啊，不过冬天不适合染浅色，我要等春天再染。”

“那就春天再找我陪你去。”

一顿饭吃了良久，结账时刘扬扬却率先掏出了卡，“我在这家店充值的金额还有不少，下次再让你请。”

看来肉痛得有点早了，叶蓁蓁挑了挑眉，欣然接受了他说的下一次，“那下次我挑餐厅，不过你想不想喝奶茶？我请。”

她点了杯乌龙玛奇朵，全糖去冰加珍珠椰果，与刘扬扬手中的半糖加冰加珍珠椰果的乌龙奶茶碰了个杯，“看来我们的口味还挺合得来。”

他笑着替她拨开不小心沾到嘴边的碎发，“那看来你喜欢的餐厅我也会很喜欢。”

他们在商场逛到很晚才离开，回学校时刘扬扬的机车服外套到了叶蓁蓁身上，她攥着他的卫衣衣摆，机车穿过珍珠似密集的车流，周身飞掠的空气都变成了奶茶味，抓着他的手臂跳下车时仍有些意犹未尽，摘下头盔时仰起头问：“刘扬扬，我能不能再多坐几次你的车？”

刘扬扬承着她让她稳稳落地，有些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直接叫我名字啊？”

“你不是说叫你名字就行吗？”叶蓁蓁歪着头反问。

可她此前既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叫过哥，就连“学长”这个初始称呼都省略了，聊天都是直接用“你”。

“行吧。”他妥协地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又抿唇笑了笑，转而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想坐的话尽管找我，不过我不一定随时都有空，课多，还有比赛。”

“没事，我也经常有演出，明天下午就有一场随舞活动。”

刘扬扬微微倾身靠她更近了些，路灯下变得清晰可见的灰尘在他的发顶打着旋儿，“那我能去看吗？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开机车载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