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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烨笑着说：“有道是好女怕缠郎，这一点我最有发言权了。”

“再加上那齐衡那般家世又顶了一张小白脸，如果他主动发起攻击的话，未必有小娘子能顶得住。”

“你家四妹妹没事儿就和小六较劲，除了为了讨盛大人欢喜之外，其中应该也不乏这个原因。”

“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该多嘴，但我听那平宁郡主对你家小六很有意见，说茗兰根本就配不上她家儿子，而且言语间屡有嘲讽家风不严之意。”

“毕竟事关你家的名声，既然听到了我也就多一句嘴，如今你要在京城官场中打混，官声和家中声望都还是要注重一些的。”

盛长柏能听出他这番话绝对发自肺腑，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交下了这么一位至交好友，如今像顾廷烨这般古道热肠的实在是不多了。

“多谢仲怀提醒，我会找个机会和老太太说的。”

“他齐国公府即便再高贵，我盛家也未必愿意攀他们家的高枝。”

一顿饭宾主尽欢，虽然顾廷烨知道齐衡和盛小六注定有缘无分，但他也不介意加深一下两人间的沟壑。

当他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未初时分，一见他回来，石头连忙便跑了过来。

“公子，老爷让你回来之后马上去祠堂一趟。”

顾廷烨皱眉问道：“可知何事？”

往常顾偃开将自己叫到前厅的次数居多，直接叫到祠堂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而且每次在那里谈话，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事。

石头摇头道：“侯爷没说，不过我看他脸色不甚好看，公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宁远侯府的祠堂当中，除了渺渺的香烟和供奉着的祖宗牌位之外，就只有顾廷烨和顾偃开两个人。

“今天官家找我过去，说是你亲自向他求取了去往禹州做个军事推官？”

虽然他话音平静，但顾廷烨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那几欲压制不住的怒火。

看来这大宋果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如果自己没有现在这个探花郎的身份，估计这位暴躁老爹早就棍棒相加了。

他很是平静的直视着顾偃开的双眼，淡淡的说道：“正是。”

“你就这么讨厌这个家吗？”

“你就这么想逃离汴京然后继续胡作非为吗？”

顾偃开固执的认为，这个混账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就是为了气自己，让顾家的颜面上蒙羞。

更是想要离这个家越远越好，不然他一个探花郎，岂会主动去做一个狗屁不通的军事推官？

要知道禹州可没有禁军，我宁远侯府的嫡子，官家钦点的探花郎，却管理那些狗屁的厢兵，我顾家这还没风光几天，马上又要沦为别人的笑柄。

顾廷烨却故作不解的道：“父亲这是何意？”

“我如此做非但不是讨厌这个家，反倒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见事到如今他仍旧不思悔改，竟然还敢巧言令色，这让顾偃开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你一个官家钦点的探花郎，好好的翰林院那种清贵的地方不去，非要去那偏远之地做个最低等的军事推官，你居然说这是为了家族好？”

顾廷烨带着些深意的说道：“父亲大人以为我为何会从三甲吊车尾一跃而成官家钦点的探花郎？”

“父亲又以为官家为何会钦赐给我那杆虎头湛金枪？”

见顾偃开的神色明显一滞，也没用他发问，顾廷烨继续说道：“此次殿试的考题为平西策，我从冗兵、冗费入手，陈述强军抵御西夏之策。”

“不过文章做的再如何花团锦簇，始终是幻想中的纸上谈兵，没有实际验证不过就是毫无价值的空谈而已。”

“由于我做答的速度太快，写完考卷之后司马相公便带我去见了官家。”

“与官家奏对之后，我便提出了要去偏远地方任军事推官的请求，以佐证自己提出的观点。”

“官家对我的想法很是满意，然后便让我再一次演练了咱家的枪法，龙心大悦之下才赐下了那杆大枪。”

这还是顾偃开第一次听说顾廷烨的殿试全过程。

他惊疑的说道：“你是说官家很是满意你自己提出外放担任军事推官一职？”

顾廷烨呵呵笑道：“别说是官家，如果政事堂的大相公们不同意的话，您以为会有这般旨意？”

“父亲可听说我大宋自开国以来有探花郎担任军事推官一职的吗？”

他这番话说的似是而非、极其含糊，给足了顾偃开遐想的空间。

思索良久之后他惊骇的问道：“你是说让你去禹州做军事推官实则是官家引导的？”

“你到底写了些什么，才让官家和政事堂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顾廷烨将自己的殿试考卷大略的复述了一遍，当然了，后面那些造谣用间的小伎俩他自不会提。

听了顾廷烨的话之后，顾偃开大惊失色的说道：“你想学当年三川口的刘平？”

这还真不怪顾偃开大惊小怪，当年的刘平便是以将门出身成功科考上岸。

不过他将门之血未冷，当李元昊称帝之时，他便和石元孙打了那场著名的三川口之战。

不过结果很令人沮丧，此役两人冒进中了李元昊的陷阱，双双被擒成了俘虏。

顾廷烨很是不以为意的道：“学那刘平又如何，虽然他中了李元昊的陷阱力战被俘，但官家对他的家族可谓是照顾有佳。”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不过倒是想和先祖一样去西线碰一碰西夏的铁鹞子，看看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我血染杀场也能让官家对咱家照拂一二，父亲以为我如此良苦用心，可否是为了家族着想？”

听了顾廷烨的话之后顾偃开迟迟不语，虽然他是个大老粗，但也能听出顾廷烨语气之中满满的怨气。

如今家里好容易出了一个被士林认可的读书人，是家中唯一改换门庭的希望，他怎会愿意顾廷烨征战沙场。

“今日官家召我进宫只是询问我的意见，你可愿随我与官家解释一番？”

“我朝大战向来讲究以文御武，即便你想对付西夏精骑，也不是这般做法。”

顾廷烨嘿嘿笑道：“父亲以为仅仅如此便能让官家如此看重？”

“其实我外放的重点乃是整肃厢军，荐拔基层军官，看看能否解决朝廷目前最为棘手的冗兵问题。”

“范文正公的庆历新政由上之下雷霆威压看来是行不通的，于是官家便想着能够按照我提出的方法来个自下而上，达到逐渐消弭各军将主实力的目的。”

“如果那些将主失去了基层的支持，他们手中的权利必将大幅度被削减，当冗兵的问题解决之后，冗费自然而然就下来了。”

听他这么说，顾偃开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感动完全消失不见。

难怪官家一定要将这个逆子外放，这他娘的是想要直接挖了我将门的根基。

如果真被他干成了的话，我顾家也就不用在军中混了，而且还会成为大宋勋爵世家的公敌。

他咬着牙问道：“这也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顾廷烨仿佛根本就没感受到他的怒火，很是无所谓的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更何况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做成的？”

顾偃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突突乱跳，其实他也不认为这个不肖子有这个本事，但万一要是让他做出些成就呢？

如果那样的话，那可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官家和那些大相公这一手玩儿的高啊，利用这个孽障对家里的不满之心，来刨我将门自己的墙角，这他娘的才叫杀人诛心呢。

本以为自己儿子是得了官家的青睐，没想到却是白白送给官家一把刀，看来当年庆历新政那件事陛下始终耿耿于怀，不然怎么会用出如此不体面的招数。

此时的他恨不得顾廷烨没有考中，即便是在家里继续做个纨绔子也比被将门中人戳脊梁骨强上几分吧。

他阴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信心满满了？”

“我没有那么自大，不过我忘了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话。”

“人总归还是的有些梦想的，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