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当前位置:首页 > 青春校园 > 穿成首辅的炮灰前妻

30-40

  • 作者:打醮翁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2-03 07:53:03
  • 完书字数:82108

031

031

陶姜举起两只手?, 让他看袖子:“这样我怎么洗头发,衣服会湿的。”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你将?袖子绑起来。”

陶姜四处看了看, 自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打商量:“没人,我就脱个外衫, 还穿着里衣呢。”

“不行。”顾平章一脸古板。

“哦, 好吧。”陶姜将?袖子卷吧起来, 低下头试了试, 长袖子真的很碍事。

没一会儿, “顾平章!”

她卷上去的袖子, 又掉水里了!

“你帮我洗吧!”陶姜弯得腰疼。

她拖着湿漉漉的长发拿过来小木凳坐上去,偏头可怜巴巴看向顾平章。

顾平章冷漠:“自己洗。”

陶姜幽幽道:“你不给我洗, 我就把外衫脱了。”

“……”

“耳朵进水了, 轻点轻点!”

“嘶!疼疼疼!扯到?了!”

“挠一下左边嘛,好痒!”

“……”

顾平章一只手?摁住胡乱晃动, 安分不下来的后?脑勺,一只手?轻轻在她说的地方挠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 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就是那里,再挠一下!”

顾平章扔了丝瓜瓤,冷漠道:“玩够了吗?”

陶姜缩了缩脖子, 心虚:“我也没有?玩……”

她在顾平章洞悉一切的眼神里, 咽了口口水, “我就是, 开?个小小的玩笑, 别生气。”

心里嘀咕,小气鬼。

顾平章冷冷看她一眼。

陶姜闭嘴, 乖乖站起来,头发从水里出来,滴滴答答往盆里滴水。

她弱弱道:“那能不能再帮我拧一下……”

“不然?很难干。”她偷偷看了顾平章一眼。

“过来。”

陶姜一听?,立马屁颠颠跑过去。

顾平章伸出手?,将?她头发攥到?一起拧水。

“夫君你真是个好人!”陶姜拍马屁。

顾平章发出一声不屑的笑。

陶姜还能说什么呢,她乖乖闭上嘴。

太阳晒得脑袋发晕,她摸了摸,头发干了。

又跑到?冰粉的盆子边试了试,冰粉已经凝固!

她拿着簪子,费劲吧啦绾了半天头发,愣是绾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咬过一根布条,将?头发先绑起来。等顾薇回?来让她绾吧。

她真是个笨蛋……

陶姜正揉面呢,绑头发的带子滑下去,满头青丝一下子散开?来。

她两只手?沾着面粉和面絮,生气地吹了吹头发,手?脚忙乱,抬起手?,实在没勇气抓刚洗干净的头发。

顾平章将?从老师那里借的书装进书匣子,快到?县试,该还给老师。

突然?,一道谄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夫君~~”

顾平章一顿,看向陶姜。

陶姜扭扭捏捏走过来,披着满头发丝,手?上还沾着面粉。

她正皱着脸紧急头脑风暴,怎么说顾平章才肯替她绾头发呢?

“过来。”顾平章叹了口气。

陶姜乖乖跟他走过去,心里还在想措辞。

“坐下。”

陶姜坐下。

她仰起头:“那啥——”

话还没出口,她就惊讶地睁大眼睛。

顾平章轻轻抓起她的头发,她看不到?是怎么动作的,总之,他的手?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就全给绾起来了!

陶姜跑到?水缸边欣赏了半天,摸着下巴,美滋滋的:“我可真是天生丽质。”

她瞥了眼头上那根木簪,那是顾平章的。

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管他呢!插她头上,就是她的。

她跑到?顾平章跟前,狗腿道:“谢谢夫君,你真是个大好人!”

顾平章懒得搭理她:“出去。”

“……”

下午陶水和陶山来了,他们还带了陶楼。

“非要来。”陶水看着已经黏住陶姜的小孩,很生气,“自己偷偷跟了大半路。”

陶姜把小孩抱起来:“以后?可不能这样,知道不?很危险的,有?狼呢。”

小孩软软地抱着她脖子:“知道~”

陶姜感觉裙摆被人拽住,不由?低头,衷哥儿正虎视眈眈盯着陶楼,张开?小手?臂:“抱抱。”

陶姜咬牙将?他也抱起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不到?一会儿,手?酸得发抖,忙蹲下将?他们放走。

“衷哥儿带弟弟去找鸭子玩吧。”

“鸭子?”

“对。”陶姜微笑。

顾衷一把抓住陶楼,拉着他往后?院走:“大鸭!小鸭!”

两只小鸭子晃着圆乎乎的身?子蹒跚跑来。

“鸭子!”

终于去玩了。陶姜在陶水看笑话的眼神中?甩了甩发颤的胳膊,左拥右抱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孩子的占有?欲也很难应付啊。

“来看我做的冰粉。”

她用手?拿起一块,像是冰,晶莹剔透,却很软。

“这,能吃?”

“当然?!”陶姜给每人盛了一碗,简单撒了桑葚和糖。

大家吃完都很惊奇。

“我来教你们做,很简单的。”

几人围着石桌,陶姜包好爱玉子,率先示范。

大家跟着她一起搓。

“这样就好了。”她给大家看。

“然?后?静置,等它?自己凝固。”

“就这样?这么简单?”

“就这样。”陶姜道,“这东西很简单,可以加上芝麻,炒花生碎,水果,糖,加任何甜的东西进去都可以,冰冰凉凉的,夏天最好吃了,配上炸鸡,一定能卖得不错。”

于是大家又搓了几盆,准备明日?先试试水。

“我明日?一早来!”陶水道。

他们跟顾平章告辞,陶山道:“生意的事我们不懂,陶姜嫁到?顾家,就是顾家的人,我们本不应该占你们便宜——”

顾平章打断他,道:“陶姜的生意,她想给谁,是她的事。”

陶山只得心事重重地走了。

陶水则兴高?采烈,将?哭得眼睛红红的弟弟抛来抛去,小孩终于咯咯笑起来。

“臭小子,干脆把你送给顾家得了。明天你就住在顾家好不好?”陶水笑眯眯道。

陶楼吸了吸鼻子,想了想,认真摇头:“不好。”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小子真烦人。”他捏捏弟弟的脸颊。

他想到?做生意,想到?有?了一条新的路可以走,不由?充满希望。

翌日?,大家收拾好东西,挑了两幅担子,太阳出来后?到?华兴桥下摆开?摊子。

陶水以前进县城无非是卖粮,城隍庙庙会只在很小的时候赶过。

他们还没摆开?,居然?已经有?一堆人跑来买炸鸡,他很惊讶。

顾薇烧火,婶娘和陶姜一个炸,一个装,速度快了很多。

陶水手?很灵巧,他一字摆开?各个小料盆子,有?桑葚,有?炒花生碎,有?熬制的焦糖汁,有?芝麻。

他用削制好的竹筒盛上一勺冰粉,然?后?撒上各种小料,挨个放在木桌上,这是他前一晚用竹子做出来的。

买炸鸡的人看见紧挨着的这张桌子:“小娘子,这是什么?”

“这个叫冰粉,酸酸甜甜冰冰爽爽,软嫩滑弹,一碗两文钱,搭配炸鸡吃再好不过了!”

“冰粉?”大家惊奇。

正好轮到?周云清和秦世楠两个,两人是炸鸡资深买家,每日?都带着一堆同窗来排队。

见到?如此稀奇的东西,其他人还在观望,他俩出于对陶姜的信任,以及当初买炸鸡的波折,几乎同时开?口:“给我来一碗!”

两人对视一眼,哼一声,双双扭头。

陶水立即动手?,递给他们一人一碗。

当四文钱躺在手?心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这就是赚钱吗?

他喜笑颜开?地向大家介绍起来。

周云清和秦世楠一边等炸鸡,一边拿起竹勺吃了一口冰粉。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吃惊。

立即对陶水道:“再给我来五份,不,十份!”

说完,两人三?两口就将?一小碗吃完。

陶水高?兴地应了句:“好!”

他立即动手?盛装。

这两个人的动静引起其他人议论:“什么东西,真那么好吃吗?”

“冰冰凉凉,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

“天气这么热,若是当真冰冰凉凉,我也试试!”

绸缎庄老板又路过,顺便买份炸鸡,看到?陶姜新出了吃食,当即也道:“给我来十份!”

他也是老顾客,很信任陶姜。

那些其他州县的老板,自从吃了一次之后?,便念念不忘,甚至每隔几日?,就要派人坐船连夜过来买。

他可是得意,这会新出的吃食定然?也不错,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

他满怀期待,等拿到?手?里一尝,软嫩弹滑,又因为在井中?凉了一夜,确实冰冰凉凉。

热得冒汗的大热天里来这么一碗,真爽啊!

有?了这三?人开?道,后?面的人买了炸鸡也纷纷买一碗冰粉来尝。

吃过的都惊奇不已,为这从没见过的稀奇东西。

尤其吃完炸鸡再来一碗,清爽解腻,沁人心脾。

芝麻的香,炒花生的脆,焦糖的香甜,桑葚的微酸,当真是妙极了。

冰粉准备的不多,炸鸡还没卖完,冰粉先卖完了。

陶水清秀的脸上都是喜悦,他在一边看陶姜盛炸鸡,舀酱,都学会了,便替了她,让她歇一会儿。

婶娘也喜滋滋的,他们一直忙了三?个时辰,卖到?下午才卖完。

准备了这样多,还有?人没买到?。

这么晚来的,大多不是本地的。他们从外地来。

陶姜只能告诉他们明天上午再来买。

大家收拾东西,顾薇突然?拉了拉她袖子。

“怎么了?”陶姜低头。

顾薇示意她看远处的几个人。

他们也是卖炸鸡,只是不管怎么改善,就是做不出陶姜那样的炸鸡,大家也只奔着他们家摊子,对那些不好吃的不屑一顾。

他们看着陶姜这里,表情不太好看。

尤其第二日?占了他们摊子的妇人,这几日?经常指桑骂槐。

大家饥肠辘辘,中?午吃了自己带的肉包子,这会都想回?去好好吃饭。

陶水挑起担子,他尽量将?重些的东西放到?自己这边,挑得满满当当,只留些轻便的给婶娘挑。

陶姜和顾薇背篓里还背了些。

不过,顾薇硬是将?陶姜背篓掏空,只意思意思给她留下几个锅碗瓢盆。

陶姜觉得丢人得不行。

顾平章将?顾衷带去学堂启蒙,小家伙彻底结束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等陶姜接到?人,扑到?她腿上就开?始告状,委屈巴巴的,还撅着屁股说他屁屁坐得疼。

大家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顾衷撅着嘴巴,扭头不理他们了。

032

032

顾衷撅着屁股在门口草丛里抓虫子, 他腰上绑一个袋子,抓一只就丢进去,不到半天, 抓了大半袋子。

他兴奋地跑回家给顾薇看。

顾薇接过?来,用野苜蓿拌了麸皮,放到小鸭子的食盆。

她盯着小鸭子欢快啄食, 一边嘀咕:“快快下蛋吧!”

陶姜跟她一起蹲下, 拎起小鸭看了一圈, 掂了掂。

明明是一样喂养, 买回来时?也一样大, 怎么长着长着就一大一小了呢?

陶姜把两只都拎起来, 转着圈观察,可怜的鸭子, 好不容易趁吃顿饭, 被她屡屡打断,不由?愤怒扑扇翅膀。

“呸呸呸!”陶姜吃了一嘴鸭毛。

扔下鸭子:“哎白眼狼!”

她背着手回到屋里, 继续做衣裳。

婶娘的已经做好,就等祭祀庙会那日穿出去。

她给顾平章的道袍绣几丛竹子。开始没?有绷子, 婶娘见了,第二日给她找来一个。是竹条制的,打磨得光滑细腻, 新新的竹条, 还能闻到新竹的清香。

她坐在窗前, 低着头绣啊绣啊, 绣到脖子发酸, 忍不住放下手,起来走动。

她在顾平章书桌上东翻翻, 西?看看,摸摸毛笔,拿起书翻翻,再拿起砚台——

“啪——”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瞪着碎成两半的砚台呆了。

她忙往窗外看了眼,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

她转了一圈,将碎片包起来,地上收拾干净,毁尸灭迹。

顾薇和?婶娘要出发了,她忙跟上去。

她到了县城,走进书斋,在卖砚台那里东挑西?选。

整个书斋都是读书人,就她一个妇人,大家视线不时?往她脸上看。

陶姜浑然?不觉,正皱着小眉头比较手里两个砚台。

“到底是多大的呢?”她掂量了半天,一问老板价格,果断拿下便宜那个。

趁顾平章没?下学,早早回到家加入扣口君羊以污耳耳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将新砚台摆在书桌上。

她端详半天:“嗯,看不出来,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她打碎爷爷的古董也这?么干,爷爷就没?发现过?。

了却一件大事,她继续绣衣服,终于用一下午的时?间赶制完成。

她拎起来欣赏了半天,越看越好看,美滋滋的,真不愧是她。

心?情?甚好,她抱着换下的衣服到水缸边洗。

一边洗一边扯着嗓子唱:“自?由?的飞翔!在你的心?上!”

“啊啊啊,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金沙滩!”

“套马滴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背影像疾风一样~~~”

正唱着呢,眼前出现一双脚,她抬起头,顾平章静静地看着她。

陶姜歌声短暂地停顿,对他点点头,继续与?衣服奋战,意犹未尽地扯着嗓子唱:“套马滴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啊~~~”

顾平章眉头跳了跳,他忍不住道:“别唱了。”

陶姜不理他,埋头苦干。

顾平章冷漠道:“难听。”

陶姜羞恼:“要你管!”

抱着衣服噔噔噔跑了。

晚上,顾平章坐在桌前看书。

陶姜想起什么事,蹑手蹑脚走进屋里,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边经过?,视线轻轻一扫砚台,又偷偷看看顾平章的脸。

看完放心?了,跑到自?己箱笼前挑明日要穿的衣裳。

顾平章铺开纸张,拿起笔,正要磨砚,动作一顿。

他看着砚台,目光平静。

“陶姜。”

“啊?忙呢!”陶姜整个人钻进箱子里面掏啊掏啊,将原主所有衣裳都掏出来扔床上。

整个人乱糟糟的。

顾平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砚台怎么换了?”

陶姜僵住了,她硬着头皮装听不懂:“你说什么?”

“哎呀我正忙,有事待会再说!”

那砚台是顾平章爹爹留下的,她给打碎了,顾平章不得给她记上一笔?

好可怕。

顾平章拎着砚台走过?来,翻过?来给她看。

横平竖直清晰明了的“五柳书斋”四?个字。

陶姜心?里嘀咕,卖个砚台还打上标记,这?老板有毛病。

顾平章气笑了:“砚台怎么了?”

陶姜捏着衣角,低着脑袋,两只脚蹭来蹭去,扭扭捏捏,视线一瞥,看见大鸭,忙道:“大鸭打碎了!”

她跑出去将大鸭抱进来,塞顾平章怀里:“它干的!你罚它!”

“真是个捣蛋鬼!”陶姜拍拍鸭子脑袋,背过?手去,一本正经严厉指责。

大鸭:“噶!”

顾平章:“……”

他捏了捏眉宇。

陶姜偷偷去看他,嘴角忍不住扬起。

“我出去玩!”

大鸭,对不住,让你背锅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明日捉虫子奖励你!

保重!

她扭过?头,迈起脚,后脑勺都透露着雀跃。

她往前一蹦,没?走动。

胳膊被抓住了。

顾平章:“陶姜。”

陶姜心?虚:“干,干什么?”

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干了坏事心?虚,眼睛不敢看他,小脸雪白,嘴唇微抿,脖子色厉内荏地扬着。

顾平章看着她,半晌,将鸭子扔给她:“出去。”

陶姜抱起大鸭就跑,那叫一个麻利。

顾平章叹了口气,无语。

翌日,一大早,全家穿着一新,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沈三娘推了推陶姜:“姜姜,快把你那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陶姜打了个哈欠。

“哎呀,还能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每日都在做?精心?准备那么久,送给平章的。”她偷偷凑近,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大嗓门悄悄提醒。

“额。”陶姜尴尬看了顾平章一眼。

顾平章正低头,安静斯文地吃长寿面。

闻言,他看了陶姜一眼。

陶姜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抱大腿,不寒碜。

可教沈三娘这?么暧暧昧昧扭扭捏捏一提醒,顿觉不自?在。

“哪有什么东西?。”陶姜恼羞成怒,一口否认。

沈三娘都懵了:“我看你昨日都做好了——”

“哎呀婶娘快吃面,饭都凉了。”陶姜用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嘴。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

陶姜扭头装不知?情?。她看天看地,脚推一推低头啄食的大鸭。

“噶!”

“……”

感觉到大家的注视,她默默退后一点。

“啊哈哈婶娘这?套衣裳真好看,今日出去定能把里正娘子比下去!”

“哎呦里正娘子那可比不了,不过?好看是真真的。”婶娘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夸赞这?身衣裳。

夸赞着夸赞着,就谈到了做衣裳的人,婶娘脱口而出,喜滋滋道:“陶姜手艺太?好了,你瞧这?花绣的,跟真的一样!再也没?见过?比她还手巧的小娘子!”

她是对着顾平章的,闻言,顾平章看向陶姜:“是吗?”

婶娘的嘴,快得陶姜捂都捂不及。

陶姜顿时?如坐针毡,更不想拿出那件衣裳了。

“陶姜也给你做了一件呢!”

陶姜捂脸。

“哦。”顾平章看着她。

“是月白色的,还绣了竹子,说你们读书人爱竹子的气节。可用心?了!”

陶姜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恼羞成怒:“哪有,那是给我自?个儿做的,婶娘你看错了。”

“啊?”大家狐疑。

“可那是件男子道袍啊,那么宽大,你——”他们看着陶姜的小身板。

“披风!是披风!”陶姜涨红着脸狡辩。

“哦~披风~”大家互相挤眼睛。

陶姜跺脚坚定:“就是披风!”

“快走快走,要来不及了!”她急急忙忙催大家出门,掠过?这?个话题。

一路上,村里人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沈三娘,你这?身新衣裳真好看!”

大家都惊奇地围过?来,摸摸料子,看看绣花,再研究研究针脚。

“谁的手艺这?般好?这?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沈三娘揽着陶姜,骄傲挺胸:“这?是陶姜给我做的!”

“啊!”

大家面面相觑:“陶姜竟这?般能干。真厉害啊,仪哥儿有福气。”

陶姜干笑两声。默默从婶娘手臂里退出去,退到顾平章身后。

顾平章静静看她一眼。

陶姜扭头装没?看见。

“庙会是什么样的?”她好奇地问顾薇。

“好多人!”顾薇表情?夸张,“特别多人,很热闹!吃的玩的杂耍的算命的,什么都有!特别好玩!”

陶姜想象了下,不由?也充满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大家下了船,成群结队往县城走。

人流如织,陶姜睁大眼睛。

来这?里这?么久,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进了城,街道上人来人往,车马如流。

这?还不算,走到城隍庙附近,更是拥堵了起来。

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城隍庙前地主们请了戏班子唱戏。围看之人堵得严严实实。

咿咿呀呀的唱腔,宛转悠扬的曲子,陶姜眼睛都红了,蹦跶了半天,愣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着急得不行,终于逮着一道空隙,立即灵活地钻进去,挤啊挤啊,惹来一阵骂语。

她使劲往前钻,终于给她钻到了台前。

“好啊!”

武生正表演一段花哨的耍花枪,陶姜兴奋地跳起来鼓掌。

人群外,顾薇看着陶姜消失在那道缝隙里,滑得跟泥鳅一样,钻进去就不见了。

她傻眼,着急道:“哥哥!”

顾平章个子高?,没?过?一会儿,瞧见戏台下那个上蹿下跳的脑袋,无语,抿唇:“你们先去看摊子,我看到她了。”

闻言,大家这?才?放心?。

沈三娘道:“那我们先去卖炸鸡,趁着人多肯定能很快卖完,你找到她别让她丢了,这?庙会上每次都有人拐走,你看着点。”

“好。”

顾平章站在人群外,满世?界闹闹哄哄,戏台上敲锣打鼓震天响,每个人都很兴奋,随着武生一段精彩表演,人群大喊“好”!

他静静站着,视线落在戏台下一个兴奋的身影上。所有热闹仿佛都与?他无关。

033

033

一场戏结束, 人群散开,陶姜巴巴等了半天,也没见开始下一出?, 又扭头?望见城隍庙里传来人群欢呼,立即迈步往那?边跑。

正跑着呢,衣领给人扯住, 半天迈不出去。

她恼怒回头:“干什么——顾平章?”

她四处张望:“其他人呢?”

“难为你还惦记别人。”顾平章淡淡道。

陶姜挠挠头?, 这才想起还要摆摊。她有些脸红, 不过?, 她第一次逛庙会, 什?么都没见过?嘛, 今日?炸鸡不多,很?快就能卖完。

想到?这儿, 她又心安理得往城隍庙走。

不知道做什?么呢, 好热闹!

她得去瞧瞧。

迈步,还是走不动。

她扭头?, 睁大眼睛:“顾平章,不要抓我颈子。”

她压低声音:“多丢人呢!”

顾平章:“做什?么去?”

陶姜听到?那?边又传来欢呼, 不由急了,张嘴就往他手背上咬:“快放开,放开!”

“你怎么跟狗一样?”顾平章看着手背上的牙印嫌弃皱眉。

牙印上还沾了亮晶晶的口水。

“我跟你一起去。每年庙会都有人被拐走。”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陶姜一眼。

“你才狗呢!”陶姜也有点害怕, 跟着他走。

见他慢悠悠, 不慌不忙, 不由抓起他胳膊:“快点快点!”

一股脑冲进庙里, 陶姜:“哇!”

只见几十个穿金色袈裟的和尚摆了法阵唱经, 为首的那?个和尚长得眉清目秀,他飞出?一只几十斤重的铜铙, 那?铙在天上飞了一圈,和尚摆出?一个犀牛望月的姿势,铙稳稳落在他手里!

“好!”人群兴奋,陶姜也跟着大喊。

“这是做什?么?”她在顾平章耳边大喊着问。

“放瑜伽焰口。”

“什?么?”陶姜大吼。

人群太?吵了。

顾平章无语,他捏住她的脸,将她嘴巴捏成个“8”,看着她的样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这才凑近她耳边,淡淡道:“瑜伽焰口。”

陶姜浑身汗毛竖起,顾平章说话的呼吸都拂在脸上,好怪。

她不由挪远一点,嫌弃:“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

顾平章冷冷看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陶姜又吼:“瑜伽焰口是做什?么的?”

顾平章冷漠,抿唇不说话。

陶姜以为他没听到?,挪过?来,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吼:“瑜伽焰口是做什?么的?”

顾平章伸手推开她的脑门:“离我远一点。说话不要靠那?么近。”

陶姜讪讪,想起自己先?前的话。

嘀咕:“真记仇,小气鬼!”

她去骚扰前面的大婶:“婶子,这瑜伽焰口是做什?么的?”

“超度亡魂。”大婶同样吼起来。

陶姜得意了,她靠近顾平章,用肩膀碰碰他,“不问你我也知道,哼哼。”

顾平章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眼珠子亮晶晶,不由伸手,食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推开:“离我远一点。”

陶姜捂着额头?,瞪他一眼。

“哼!”

她眼睛兴奋地盯着为首的和尚,使劲往跟前挤,人群骂骂咧咧。

那?和尚看起来二?十出?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眼神清正,身披金光闪闪的大红袈裟,坐在首位,脖子上挂着一大串念珠,手上拿着一小串,特别好看!

陶姜挤啊挤啊,头?发挤散了,衣服挤破了,终于?给她挤到?跟前。

大和尚打坐,她仰头?一个劲盯着看,从头?顶的戒疤,到?漂亮的眼睛,笔挺的鼻子,再到?温和的表情?。

她越看越靠近。

最?后简直要抓着大和尚的袈裟。

和尚低下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阿弥陀佛,檀越小心。”

陶姜一把抓住他的手串,拿到?眼前看了看。

周围人被她的大胆举动震惊,纷纷发出?惊呼:“啊!”

陶姜看这串珠子怪好看的,她观察半晌,大言不惭:“还行。”

她还回去。

大和尚笑着道:“它与檀越有缘,赠与檀越便是。”

“什?么是檀越?我叫陶姜。”陶姜使劲瞧了两眼他的脸。

离谱啊,和尚也长这么好看!

和尚又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檀越便是施主的意思。”

“这样啊。”

陶姜举着念珠:“真要给我?”

“出?家?人不骗人。”

陶姜眼睛一亮,喜滋滋地给自己戴上,举着手欣赏半天,夸赞:“看起来真不错!”

“谢谢你,大和尚!”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热闹看够了,想起顾平章的话,伸长脖子一看,乌泱泱的人头?。

妈呀!顾平章哪里去了?

她又找了个缝隙,泥鳅一样钻进去不见了。

“师叔!”一个小和尚板着脸,“你怎么能把师祖给你的念珠送人!”

大和尚笑了笑:“那?位檀越与它有缘,合该送她。”

小和尚板着脸,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陶姜钻啊钻啊,终于?从人群里钻出?去,深吸口气,感叹:“好多人!”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顾平章。

这人正静静站在那?里,身上气息有点冷。

她兴奋地跑过?去:“顾平章!”

她抓住顾平章就往放生池走:“那?边有卖东西的!大和尚开过?光,我要买了送人。”

“对了,今日?还有斋饭,他们说很?好吃,我要尝尝!”

她一个人抵得上一百张嘴,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察觉顾平章冷冷的,不说话,她回头?:“你怎么了?”

顾平章:“大和尚好看?”

说到?这个,陶姜可就兴奋了。

她撸起袖子,露出?两节白嫩嫩的手臂,还没把串珠举起来,就被顾平章抓住手,狠狠将衣袖放下来。

顾平章的语气很?冷:“我说过?的话不记得了?”

陶姜:“……”

顾平章捏着她的手臂,目光漆黑,静静看着她:“在外不要做这些出?格行为。”

“知道了。”陶姜毫不在乎,举起手腕,“你看,大和尚送我的!”

那?串珠子摸起来温凉如玉,每个珠子上都细致雕琢佛像,每个珠子都不同。

顾平章深深看了一眼,冷漠:“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也敢要?”

陶姜:“少骗我,我识货呢!这念珠是好东西!”

她警惕地盯着顾平章:“你是不是想骗我丢掉然后据为己有?做梦。”

顾平章无语。

他气得笑了:“随你!”

陶姜拉着他跑去小摊贩那?里买了两条鱼,大方地给顾平章一条:“诺,看我对你多好,我们去放生吧!”

她蹲在池边,白嫩嫩的手伸进盆里,掬出?一条黑色小鱼,用肩膀碰碰顾平章:

“快!让它们一起进去!”

顾平章只得托出?另一条小鱼。

那?是一只银白的小鱼,小拇指那?样大,鱼身光滑细腻,跌跌撞撞在他手心游动,鱼唇温过?他掌心,柔软冰凉。

陶姜指挥个不停:“快入水!”

“等等我等等我呀!我们两个一起放!”

陶姜蹲着往顾平章身边快速靠近,她低头?凑近池子,手碰碰顾平章的手,“放!”

顾平章松手。

两条小鱼互相亲吻,欢快地碰碰彼此,很?快消失在池中。

“走吧。”陶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见顾平章还盯着池子看,她警惕:“你不会还想放吧?这商贩黑得很?,趁机涨价,一条鱼卖三文钱——”

顾平章无语地看她一眼,越过?她走了。

她挠挠头?,忙跟上去。

“等等,等等!”陶姜狗腿地拉住他袖子,将他拖往人群围着的地方。

她跳起来看了看:“卖平安福的,要买!”

顾平章眉头?跳了跳,幽幽道:“一个三文钱。”

“开过?光的,那?可不是普通的平安福!”陶姜抓着他狠狠挤了进去。

听着耳边人群骂骂咧咧,顾平章眉头?跳动,感到?一阵恍惚。

陶姜算着家?里的人,给每人挑了念珠,平安挂坠,甚至连大鸭小鸭都各有一串红绳挂脖。

她一个一个数:“大鸭,小鸭,衷哥儿,薇姐儿,顾剑的,婶娘的,还有我的。”

她越数,顾平章身上气息越冷。

陶姜毫无知觉,买完了东西,喜滋滋地拉着他往膳堂走。

顾平章停下,甩开她的手。

陶姜看着手里的一大串礼物,突然反应过?来,糟糕!顾平章这么大个人在她面前,竟然忘了给他买!

她偷偷看一眼顾平章。

浑身都很?冷。

生气了。

她紧急头?脑风暴。看看顾平章,看看手里的宝贝,哪一个都舍不得。

最?后只能忍痛,将给自己买的那?串珠子拿出?来,狗腿道:“夫君!这是给你买的,我给你戴上叭?”

顾平章看她一眼,不说话。

陶姜不得已,抓住他的左手,将珠子戴了上去。

她都有点惊讶,居然刚刚好。

她不舍地摩挲着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刻的,闻起来有股檀香味,而且每个珠子上都刻了小沙弥,特别可爱,她一见就喜欢了。

顾平章收回手,嫌弃地推开她:“不是要吃斋饭?”

率先?往膳堂走。

陶姜:拿了礼物就不认人了……

可恶。

陶姜气呼呼地跟上去。又有些后悔,早知道随便买一串送顾平章。

她看看手腕上那?一串,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罢了罢了。

顾平章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腕看,淡淡道:“若是喜欢,用你的跟我换。”

陶姜瞬间警惕:“不喜欢不喜欢!啊哈哈送你的我怎么会换呢?”

“呵。”

034

034

“哎这?豆腐包子还不错!”陶姜抓着个包子, 正好有点?饿,咬一口,再低头吸溜一口粥。

“这?粥也不错!”

她吃饭的动静不小。

膳堂里也有和尚用膳。

和尚们都很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斋客们也不敢大声喧哗。

因此,陶姜的声音格外响亮,脆生生的, 清亮圆润。

“哎顾——唔——”

顾平章往她嘴里塞了?个包子:“安静。”

“唔!”陶姜狠狠咬一口包子, 伸手拿出来。

“你干嘛!”

有个小和尚忍不住回头看她, 被戒律师父一戒尺打下去?。

“啪”一声, 和尚们越发安静。

陶姜这?才看向和尚那边。

戒律师父沉着脸看向这?边。

她心里一跳。立即低头, 一口喝完碗里的粥, 一手拿着包子,拉着顾平章就跑。

“快走快走, 和尚还打人呢!真吓人!”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地传来, 走出去?了?还能听到她叽叽喳喳:“吃饭还不许出声?当和尚真不容易!”

小和尚们忍不住差点?笑出来,憋笑憋得面红耳赤。

戒律师父挨个拿戒尺打下去?:“静心。”

出了?城隍庙, 陶姜一眼看见顾剑。

她兴高采烈扑过去?,抱起顾剑转圈:“亲爱的顾剑, 你也来啦!”

她冲了?顾剑一个猝不及防。

顾剑咬牙忍着才没有动手,等陶姜一放下,立即躲到三?步远, 目光警惕。

陶姜拿着一个平安符靠近:“哎躲什么, 你看我给你买了?平安符, 家里人人都有呢, 我给你戴上?。”

陶姜一把揪住他胳膊, 防止小孩逃跑,然后将平安符挂在他脖子上?。

平安符用一根红线编起来, 玉佩那样大,用一种寺庙里常见的金色的布缝制而?成?,正反两面是红线绣制的“平”“安”二字。

“佛前开过光的,会保佑你。”陶姜拍拍挂好的平安符。

顾剑低头看了?一眼,忍着没动。

“不许拿下来!”陶姜严肃。

“嗯。”

陶姜这?才满意,往前面热闹的地方跑去?。

顾剑忍不住摸了?摸平安符。

陶姜站在耍猴的摊子前,任顾平章威胁也不动,她抱着柱子:“让我再看一会儿!我还没看够!”

其他人纷纷注视,指指点?点?。

顾剑面无表情道:“后方有至少三?个人跟着你。”

陶姜一听,立即放开柱子:“走,跟你们走。不就是耍猴,没什么好看的。”

她猛地回头,身后乌泱泱的人群。

她悄悄凑近顾剑:“哪里有人跟着我,我怎么看不见?”

顾剑:“你这?样,一百个人跟着也发现不了?。”

“少看不起人。”

顾剑:“东边那个推着小车的老妇人。”

陶姜扭头去?看,那老妇人被她盯了?一眼,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真有问?题!”

陶姜抓住顾剑:“报官!”

“等你报官,能抓到人才怪。”顾平章道,“已经报了?,有人跟着他们。”

“哇!你报的?”陶姜惊讶,“夫君你可真厉害!”心机真深,老谋深算啊。

顾平章摩挲着手腕上?的念珠,深深看她一眼:“在心里骂我?”

“啊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少冤枉人。”

她立即走到顾剑身边,远离这?个可怕的人。

她皱着小眉头,心头纳闷,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心里一嘀咕,顾平章就知道她在骂他?

她偷偷看一眼顾平章背影,做鬼脸。不巧顾平章回头,抓了?个正着。

陶姜心里一跳,猛地扭头看向其他地方。满脸不可思议,真邪门!

“顾剑,刚才大和尚拜梁皇忏你看见了?吗?那大和尚你知道是谁不?”

顾平章忍不住回头看向陶姜。

“那是……”顾剑看了?顾平章一眼,“是一个很有名?的和尚,叫慧贤和尚。来自汴京城大相?国寺。”

“啊?”陶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顾剑,你这?么知道这?么多?”

顾剑眼皮一跳,看了?顾平章一眼,抿唇:“人人都知道。”

这?话说的。

人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咳咳。”陶姜转移话题,“大相?国寺的和尚怎么来青浦这?个小地方了??”

“不知道。”

“什么嘛,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跟我知道的也差不了?多少。”

顾剑没忍住,“我猜是为了?太仓大水和青浦虫病中死去?之人超度而?来。”

“……”

陶姜尴尬。

“好吧。”她垂头丧气?,“你比我知道的多一点?点?。”

顾剑看她一眼,忍不住扭头道:“前面有走刀山的。”

“哪里?!”陶姜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看见了?,噔噔噔抛下顾剑跑了?。

顾剑:“……”

陶姜又挤到人堆里。

一个光着膀子的黝黑大汉,赤脚。

他喝了?一口酒,喷在手上?,大喊一声,赤脚踏上?立在地面、刀刃朝上?的铡刀上?。

陶姜捂住眼睛,只敢露出一条小缝看。

大汉一口气?走过一排铡刀,下来后拿土豆在铡刀上?切开,向众人展示铡刀真的是开刃的。

人群大喊:“好!”

陶姜也跟着喊:“好啊!”

大汉抱着盆要?打赏,陶姜立即掏出一把钱丢进去?。

她盯着人家脚下,偷偷凑近顾剑:“怎么回事?怎么做到的?”

顾剑:“他运功于脚底,可抵刀刃。”

“这?么厉害!”陶姜又嘀咕,“那怎么来卖艺呢?”

顾剑看她一眼。抿唇不说话了?。

陶姜疑惑。

顾平章懒洋洋道:“顾剑懒得搭理你。”

“你!”

“来卖艺,必然是只能卖艺。你当谋生那般容易么?”

被嘲笑了?,可恶。

陶姜生气?,决定不再理他。

“哼!”

她拉着顾剑往前面跑,前面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干嘛呢!

“快点?快点?!”

顾剑差点?给她拉得飞起来。

跑到人群外面,陶姜跳上?跳下,急得不行,视线中出现一个浑身金光璀璨的人,她觉得莫名?眼熟,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视线对上?,她一僵。

孙柳卿跑来凑什么热闹。

没想到对方跟没认出她一样,轻轻扫过她,视线落在她抓着顾剑的手上?,看了?一眼顾剑,视线又落在后方的顾平章身上?。

陶姜马上?扭头换了?个方向走远一点?,并小声提醒顾剑:“看见了?没?刚才那个人那样的,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坏得很,以后见到他离远点?,知道不?”

顾剑忍不住看她,面无表情:“嗯。”

“你如何知道他是坏人?”顾平章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陶姜还记仇呢!

她抬头,冷哼:“本姑娘聪明绝顶识人有术。”

“据我所知,孙老板在青浦县乐善好施为人友善,邻里没说他不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陶姜据理力争。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

陶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恰好身后人群欢呼传来,她立即扭头往里钻。

挤啊挤啊,人群骂骂咧咧。

终于教她挤到了?前面。

她眼睛一亮!立即回头找顾剑。

顾剑见她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就在她身后的自己?,嘴角抽了?抽。

“我在这?儿。”

“顾剑!”陶姜乐了?,“快来,套圈的!”

她跑去?老板那里花五文钱买了?十个圈。

分给顾剑五个。

物品摆了?五排,最外面是一些筷子勺子之类的不值钱物品。

越往里,东西越好。

陶姜看上?了?第?二排的一盏灯笼,她自己?扔了?一个圈,什么也没摸着。

不由叫顾剑给她套。

顾剑站在那里,轻飘飘一丢。

“啊啊啊套住了?!”陶姜抱着他欢呼。周围人也投来羡慕的眼神。

陶姜跑过去?将灯笼拿上?。

她站在外面跃跃欲试:“顾剑顾剑!你看我这?样行不?”

她摆了?好几个姿势都不满意,可看顾剑扔真的很简单。

“我就不信了?!”她两腿迈得大大的,抡圆了?竹圈,大喊一声,丢出去?。

直接丢到人群里了?。

她垮着个小脸,眼睛里迸发出不忿的光,“顾剑,套最前面那个!”

顾剑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一丢,圈丢到了?外面。

老板松了?口气?。

陶姜乐了?:“哎顾剑,你跟我水平差不多嘛!”

顾剑面无表情:“嗯。”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陶姜恼怒:“顾平章!”

“你行你来!”

顾平章懒洋洋道:“我套到了?,有些人恐怕要?嫉妒得面目全非。”

“说谁呢?”

顾剑忍不住看她一眼。

陶姜给他看得不好意思。她挠挠头,刚才顾剑没套到,她是幸灾乐祸来着。

“能不能套到还不一定,嘚瑟什么。”

顾平章拿起竹圈,在老板紧张的视线中,换了?个方向,套住了?第?二排的一方砚台。

陶姜张大嘴巴,嫉妒地瞪了?一眼顾平章背影。

等老板拿着砚台过来,顾平章将砚台给她,她又心虚。

“给,给我做什么?”

“我爹留下的砚台,跟这?个一般大。五柳书斋那个,小了?一圈。”说罢叹了?口气?,幽幽道,“也不知是谁那么黑心。”

陶姜更心虚了?,安安静静抱着砚台,也不敢乱跑,唯恐把这?个也摔了?。

一路上?,直到回去?,她才小心将砚台放好,长舒口气?。

顾平章看她一眼,嘴角轻轻勾起。

顾剑欲言又止,看傻子一样看了?陶姜一眼,面无表情出去?了?。

终于卸下重担,眼看陶姜一身脏乱就要?往床上?躺,顾平章眉头一皱,将她捉住,扔给顾薇:“洗干净。”

“哼!瞎讲究,你又能干净到哪去?!”陶姜被顾薇搂着腰,腿使劲踢打,就是没碰到顾平章。

等她洗漱干净,跑来箱笼前翻找衣裳。

她整个人钻进去?,一件一件丢出去?。

顾平章无语。

他走过来,一件月白色的衣裳正好摔他身上?。

他伸手抓住,视线落在袍子上?,眼神顿住。

这?袍子很宽大,一看便是男

殪崋

子外袍。

针脚细密,缝制之人必定很用心。

丛丛绿竹栩栩如生,从袍摆一路蜿蜒。

他捧着,对陶姜道:“披风?”

陶姜扭头,眼睛猛地瞪大。

早上?掩饰的话响彻耳边。她的脸涨红,胡说八道:“就是披风!”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

陶姜脚趾抓地,只能硬着头皮:“啊哈哈哈,哎呀,让我看看!”

她扭扭捏捏走近,装模作样看了?一番,惊叹:“看错了?看错了?,这?不是夫君你的道袍吗?怎么跑我箱笼里来啦?”

顾平章气?笑了?:“是吗?”

“嗯呐嗯呐!”

沈三?娘捧着陶姜白日晒干的衣服进来,看见顾平章拿着衣服,顿时乐了?:“快穿上?试试!陶姜偷偷做了?半个月呢!天?天?晚上?做!可用心了?,就为了?今日送给你。”

陶姜小脸涨红,顾平章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结结巴巴:“这?个,那个,我……”

沈三?娘三?两步走过来替顾平章穿上?。

陶姜眼前一亮。

还真别说,顾平章穿月牙白,真贵气?,那张脸跟王公贵族一样,整间屋子都亮堂了?。

她瞬间忘了?方才尴尬,凑过去?啧啧:“不愧是我做的衣裳。便宜你小子。”

“咳咳!”沈三?娘呛住。

顾平章:“……”

035

035

大业朝读书人参加科举, 必须先通过科考取得乡试资格。

大多数读书人通过童生试后,进入府州县学?,在学?校参加科考, 位列一、二等的,才能获得参加乡试的资格,称为科举生?员。

童生试又分为县试, 府试, 院试。

顾平章明日要参加的, 便是最低一级的县试。

县试在青浦县礼房举行。

陶姜他们提前一日到县城, 住客栈。她像个陪着参加高考的家长, 体验新奇。

县里?人口少, 客栈容量有?限。这两日考生?蜂拥而来,客栈住得?满满当当, 满屋子读书人。

也?有?借助亲戚家的, 也?有?没钱住在庙里?庵里?的,还有?几个考生?拼一间县城人家柴房以省钱的。

金田村离县城近, 坐船花不了多少钱。

若有?那?离得?远的,雇车走一两日花费得?几百文钱, 坐船也?要一二百文钱,对于灾年贫困家庭,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所以还有?考生?凭着一双脚翻山越岭走来, 提前半月至一月就出发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

光县试就有?正场和四五场复试, 后面还有?府试, 院试, 都跟县试差不多流程。中间还有?等候的日子,其中衣食住行, 负担很重?。1

因此,有?些太过贫困的考生?只?参加县试一次,参加府试一次,以取得?应院试的资格。或者不参加府试,直接在院试前进行补考。

能省则省。

十年寒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个朝代科举翻身的意义不是开玩笑的。

陶姜外出找牙店赁店铺,碰到几个清瘦的考生?一同挤在一户人家柴房,管饭,而且每日只?收一文钱。

她的炸鸡名气有?了,开店事宜可以准备起来。开了店,便可以不限量卖,卖的时间也?长,可以赚更?多钱。

正好这几日考生?云集,趁此机会还能宣传一波,将名气打到外地去。

顾平章让顾剑跟着她。

牙人带着她看了三间门面房。

第一间就在城隍庙旁边,寸土寸金的位置。

租金一个月要八两银子。

第二间在县学?对面。带一个小院,院里?有?一口井,并五间厢房。

每月五两银子。

第三间,位于西街上,高级食铺一条街,附近住的也?是有?钱人。

租金嘛,自然也?不少,要七两银子,后院里?厢房三间。

陶姜看完,问顾剑:“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我可以考虑下。”

“……第二个。”顾剑忍不住道。

“为什么??”陶姜好奇。顾剑今日太好说话了叭!让开口就开口。

顾剑抿唇不说话了。

“好吧,那?就第二个好了。”陶姜笑眯眯道。

顾剑诧异看她。

陶姜得?逞似的飞快摸一把他的头,换来小孩退避三尺。

顾剑警惕。

陶姜哈哈大笑:“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

顾剑抿唇,耳廓泛红。

他生?气了,扭头就走。

陶姜忙跑上前:“没开玩笑,就选第二间。”

顾剑慢慢停下来。

陶姜知道这是想知道原因但又不开口问,真别扭。

“第二间院子最便宜啊!”她理所当然道。

顾剑:“……”

他扭头就走,任陶姜怎么?哄都不再?开口。

陶姜挠挠头。哎,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而且,县学?学?生?多,那?边人家也?多,咱们的炸鸡不愁销量。”

陶姜跟他走到礼房那?条街上,巡逻的衙役驱赶闲人,另还抓了好些妄想舞弊的滋事之人。

陶姜混在人群里?听?了听?,不由为他们的胆量吃惊。

有?意图提前溜进考棚藏匿诗文夹抄的,全?都被逮住了。

县太爷派人把住考棚头、仪门,并派人把守东西辕门,还有?些不老实的,巡捕官转拿赶逐。

真是看了好一场热闹。

陶姜回去后跟顾平章描述得?绘声绘色。

她站在桌边,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时不时还要拍一下桌子。

顾平章跟顾剑二人正用膳,不由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齐齐看着她。

陶姜:“额——”

她在二人眼神威胁下,闭嘴,鼓了鼓腮帮子,坐下,生?气地埋头炫饭。

哼哼,嫌弃我!

他们住的客栈离考场很近。顾平章拿着笔墨砚台和一匣子陶姜准备的食物出发,陶姜一路上看看其他考生?,再?看看顾平章,信心十足:“好好考,出来了给你做好吃的!”

众人扭头看她。

顾平章扭头就走。

陶姜嘀咕:“真没有?礼貌。”

她远远看见考棚门口口检查考生?携带之物,很是严格。

“顾平章肯定没问题。”她道。

顾剑看她一眼。

陶姜去看了县学?对面的铺子,门面不是很大,卖炸鸡这类小食正好,而五两银子,正好符合她的预算。

既然订好了铺子,陶姜立即告诉陶水和婶娘他们。

摊子上炸鸡卖完后,大家陪着她一起跟牙人签订契约,确认无误后,大家当即将炉子这些挑进了院子。

陶姜拿着自己这几日画的草图,让大家看。

“从这里?隔开,这里?是后厨,这里?是出餐口,前面摆桌椅,客人在这里?用餐……”

大家听?她讲完,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她。

陶水这几日跟着摆摊,冰粉生?意很好,家里?每日都准备好几桶冰粉,每日都不够卖。他对陶姜观感复杂,一方面怎么?看都是自己那?个妹妹,另一方面怎么?看都不像以前那?个妹妹。

陶姜采用的是现?代科学?化的餐厅布局,见大家都看她,她挠挠头:“哪里?有?问题?”

“没有?。”

“没有?没有?。”沈三娘将头摇成拨浪鼓。

“就按你说的办。”陶水道。

在做生?意赚钱这件事情上,沈三娘和陶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天?分。

陶姜很看好他们两个。

规划好以后,陶水找同村木匠打造桌椅和餐具,都按陶姜说的,碗筷都要刻上店铺招牌。

至于招牌名字……

店虽然还没开起来,但陶姜早几日便已?定做好了店铺牌匾。

黑底金字四个大字:“中华炸鸡”,招牌上还刻了一男一女?两个Q版小人,堪称古代防伪标识。

他们挂招牌的时候县学?学?生?出来,都会瞥一眼。

周云清感觉这几个人有?些熟悉,走近一看:“中华炸鸡?”

他每日都要吃炸鸡,看见炸鸡二字心头便有?不一样的情感。

正要询问,陶姜回过头,他一挑眉:“小娘子,你们这是——”

陶姜认得?这个书生?,见他从县学?出来,便道:“我们租了间铺子,日后都在这里?卖,每日不限量,随时来都能买到。”

“那?感情好啊!”周云清乐了,“那?我每日都来买!”

“承蒙惠顾。”陶姜笑着道。

陶水过来:“陶姜,你看看桌椅——”

陶姜一头雾水地被他叫走,对周云清点点头。

周云清美滋滋地走了,想到每日上学?下学?都能来这里?吃炸鸡和冰粉,他便乐了。

“桌椅怎地?”陶姜跟着陶水走到院里?。

陶水含含糊糊:“你看这套桌椅摆这儿行吗?”

陶姜看了看,院里?有?颗桃树,摆在树下可以遮阴,便道:“行呀。”

陶水便摆好了。

他又问:“这五间厢房怎么?住?”

陶姜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她道:“你,婶娘,薇姐儿,我,顾平章,一人一间。”

牌匾挂好后,大家擦洗打扫,小小的院子焕然一新。

大家坐在天?井底下乘凉,陶姜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间铺子,婶娘做店长。她统筹所有?事宜,等日后开了分店,二哥就去各地管理分店,选拔分店店长。”

“等日后我们到了京城,便将炸鸡店总部搬到京城,婶娘统筹,二哥和大哥等负责管理各个分店事宜。”

“我给大家入股分红。”

大家听?她画这么?大的饼,都不可思议:“真能开遍全?国?”

陶姜点头,表情骄傲:“当然。要做就要全?大业最好吃的炸鸡!”

婶娘:“陶姜说得?对。咱们的炸鸡多好吃,就没有?人不喜欢的。不管是青浦县的,还是京城,只?要味道好,就不愁没有?人买。我有?信心!”

顾薇:“我也?有?!”

想到郡府,京城,她不由雀跃,又想到那?日来家里?的漂亮小公?子。

可真好看啊。

顾剑抱着棍子在一旁,看着众人由一开始不可思议,到个个充满干劲。全?都因为陶姜两句话。

他不由看一眼陶姜。

“剑哥儿也?想加入我们?”

顾剑抱着棍子默默翻上墙消失。

“这小子,仗着功夫好!”顾薇道。

她试着用顾剑教她的,以棍子做支撑,正要起跳,婶娘忙将人拉住:“可使不得?!”

顾薇:“婶娘?哎呀让我试试。”

“顾剑用的是巧劲儿,你是牛力气,你一脚踩上去,这墙非得?塌了不可。”

顾薇讪讪:“那?我也?用巧劲儿!”

“不行,你没有?那?玩意儿。”

陶姜想到什么?:“我有?个法子能练巧劲。”

“什么?法子?”

“你用棍子打树叶,每次只?能打掉一片叶子。控制好力道,只?能打在一片叶子的根上。”

“我试试!”

顾薇当即拿棍子,瞄准了一片叶子打过去。

“咔擦——”

棍子还没有?挨到叶子,光是带动空气的力道,就已?经将那?么?粗的树枝都劈断了。

陶姜夸奖:“薇姐儿好厉害!”

顾薇有?些沮丧,一个人反复在那?里?练。

没一会儿,树下一地狼藉,全?是断枝落叶。

沈三娘摇摇头。

陶姜算着顾平章考完的时间,去礼房那?条街街口等。

周围也?有?三三两两的仆人管家,或哪家兄弟等人的。

有?个小丫头瞧见陶姜,往她脸上止不住看,问她:“你是哪家的丫鬟?”

陶姜:“我不是丫鬟。”

“不是丫鬟?”

顾剑走上前,眼神凶狠,那?小丫头子吓得?退后一步。

顾平章走过来:“怎么?了?”

陶姜:“没什么?。”

他们回家,陶姜问顾剑:“那?丫头怎么?了?”

顾剑抿唇不语。

陶姜于是问顾平章:“她问我是哪家的丫鬟,什么?意思?”

顾平章看她一眼,道:“在这里?等人的,无非仆人兄弟,她以为你是哪家下人。”

“哦。”陶姜狐疑地看他一眼。

“顾剑!你说!”陶姜扭头,“不许撒谎!”

顾剑:“那?个小丫头从杏春楼出来的。”

陶姜:“所以她家小姐的意中人也?在考试咯?”

顾剑抿唇,诧异看她一眼,扭头走了。

顾平章淡淡道:“你倒是知道的多。”

陶姜脑补了下:“虽然才子佳人的话本不少,但男的,有?几个靠得?住?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1

她摇头晃脑,煞有?介事。

顾平章静静盯着她看。

“看什么??”陶姜叉腰,“本姑娘以后的意中人必定英俊潇洒貌比潘安,天?上地下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顾平章冷笑一声,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冷漠:“出去。”

陶姜气死了,捂着额头,朝他龇牙:“走就走,稀罕!”

036

036

这次县试进行了正场和四场覆试, 时间跨度有近十天。

结束后,县太爷紧锣密鼓组织阅卷和排名。

过了些日子,县试放榜。

中华炸鸡店也正式开业。

店铺门前放过炮仗, 满地红纸,店里人挤得满满的,队伍一直排到店外。

陶姜头?戴一顶小红帽, 围着黑底红边的围裙, 帽子上?, 围裙上?, 都绣了“中华炸鸡”四个金色大字。

店里人员都是这副打扮。

顾客瞧着新颖别致, 瞧热闹的瞧热闹, 吃炸鸡冰粉的吃炸鸡冰粉。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陶姜, 顾薇和婶娘在后厨忙, 陶家大哥和娘亲也来帮忙,陶爹腿修养了一段时间, 今日店里开业,陶山便也将爹背来, 坐在院子里,听着前面铺子热闹,心里高兴。

陶童, 陶楼和衷哥儿在院子里玩。陶姜给他们摆了一桌零嘴, 小孩子玩得特别开心。

一直忙到午时, 店里人只?多不?少。

陶姜往门口看了一眼, 注意到一个身?影徘徊好久。

太忙了, 她转眼便忘了这事。

没过一会儿,顾平章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贺喜的同窗。

县衙敲锣打鼓一路唱名,贺顾平章县试夺得案首,尤其那首咏梅诗,已经传扬开来。

婶娘早已备好打点的各色铜钱糖果。上?门贺喜之人热热闹闹来,欢欢喜喜去。

店里人更?多了。

陶姜得空跑到后院,捧起一罐子水,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干完。

“呼!”她长舒口气,“渴死我了!”

她梳了一根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头?上?的小红帽有点类似当前男子戴的六合一统帽,额前几根碎发,脸蛋红彤彤的,躺在椅子上?,姿势豪迈。

陶苏民看着她,目光复杂。

“爹,腿还疼不?疼啦?”

陶姜嘴甜,很会哄人。

陶苏民心疼她满头?汗,招手:“擦擦汗,让你哥干,你歇会儿。”

他把吃的推过去,让陶姜吃。

陶姜接过帕子,这还是她送的呢。

刚接好腿那几日,陶苏民腿疼得厉害,满头?大汗,陶姜绣了帕子给他擦汗。

她整张脸抹了一遍,毫无章法。

陶苏民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怎么?跟楼哥儿洗脸一样。动静整得恁大,一看脸上?,一点水都没沾。”

顾平章看不?过去:“过来。”

陶姜忙道:“哎呀夫君,你考了第一名,可?真厉害!恭喜恭喜啊!”

顾平章拿出帕子,一手粗鲁地摁住她后脑勺,一手替她把汗擦了。

陶姜还怪难为情的。

她扭扭捏捏:“哎呀,谢谢夫君啦!”

顾平章摁着后脑勺将她的头?转开,嫌弃:“走吧。”

陶姜气鼓鼓地踩了他一脚。

几个小朋友围着她的新造型叽叽喳喳。

陶童别别扭扭地假装不?看她,过一会儿,偷偷看她一眼。

衷哥儿和楼哥儿一人抱着她一条腿要?抱抱。

陶姜蹲下,一边手臂一个,大喊一声,抱起来,孩子们高兴得咯咯咯笑。

没一会儿,陶姜胳膊抖得不?行,忙喊救命:“顾平章!”

顾平章无语地提溜着两个小孩的颈子,将他们放地上?。

他们还以为顾平章跟他们玩呢,笑得见牙不?见眼。

陶姜松了口气,拿袖子抹一把汗:“好险。”

顾平章叹了口气。

陶姜瞪他一眼。

陶童站在爹爹身?后,探出头?偷偷看他们。小姑娘虽然警惕陶姜,眼底的羡慕却掩不?住。

陶姜乐得不?行。

她装作经过,趁小姑娘不?注意,突然将她抱起来:“哇!”

小姑娘吓得一懵,随即装作不?经意,学弟弟将手揽在她脖子上?,扭过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实则小嘴唇忍不?住往上?扬,陶姜都看见了。

“扑哧!”她乐得不?行,“吧唧”一口亲在小姑娘的脸蛋上?,“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陶童眼睛呆滞,小脸涨红。

陶姜趁机又木啊亲了几口:“真想吃掉你的小脸蛋!”

小姑娘吓坏了,抿着小嘴,生气地往地上?坠。

陶姜乐得哈哈大笑。

陶苏民也笑:“阿姐跟你开玩笑的。”

陶童一落地,噔噔噔跑到爹爹身?后,警惕地盯着陶姜。

陶姜笑得捶地,拉着顾平章:“哎小家伙太好玩了叭!”

顾平章同窗来邀请,说清雅居有个文人清谈会。他便带着顾剑走了。

陶姜休息了一会儿,又去后厨换了婶娘。

如此忙了一日,直到太阳快落山,店要?关门,人才见少。

准备的所有东西全?都卖空。幸好已经联系好村里人,每日送杀好的鸡过来,其他物?什也有现成采买的,才不?至于明日没得卖。

生意爆火,大家都高兴。

顾平章今日放榜,大家太忙,都没顾上?贺喜。

晚上?大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替他贺喜。

陶姜最开心,做了好几道拿手菜,拔丝地瓜,红烧鱼,水煮肉片,毛血旺,荠菜鸡肉饺子,猪肉丸子粉丝汤……

小孩子们吃得特别开心,尤其是拔丝地瓜,衷哥儿拉出老长的丝,笑得咯咯咯的,再吃一口,酥酥的,甜甜的,外皮焦脆,内里软糯。

菜吃得差不?多,陶姜神秘兮兮跑到房里,没过一会儿,夯吃夯吃抱着一坛酒过来。

“哐当!”她放桌上?,给每人盛一碗,小孩除外。

“陶姜你——”

婶娘刚想拉,陶姜咕嘟咕嘟已经干了一碗。

她美滋滋地抹一把嘴,再倒一碗:“让我们敬案首一碗酒!”

沈三娘心里嘀咕:你怕是自己想喝吧,拿平章做借口。

大家都吆喝起来,婶娘也豁出去了,咬牙喝了一碗,辣得脸色发青。

“平章好样的。”

“妹婿明年秋闱定能高中。”

“夫君,看好你哦,加油!”

……

大家喝了一圈,回过头?,陶姜不?知何时,怀中抱着酒坛,倚着树坐在地上?,一碗接一碗,完全?就是当水喝。

她旁边倚着几个小孩,不?知何时,都给她灌得小脸发红,眼神迷离。

她还伸出碗给楼哥儿:“好不?好喝?”

楼哥儿晕晕乎乎,张嘴就喝。

顾平章一看,脸都黑了。

“哎呦祖宗,使?不?得使?不?得!”婶娘忙将小孩抓过来。

一二三四个全?醉了。

顾剑都醉了。

顾平章蹲在陶姜身?旁,将她怀里的酒坛拿出来。

“嗯?顾平章?干嘛抢我酒!可?恶!”她死死抱着,跟顾平章拔河,牙齿都咬着酒坛边缘,小狗似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威胁。

顾平章不?敢用?力,怕她把牙崩掉。

他淡淡道:“你喝醉了。”

“胡说!我,陶小姐,千杯不?醉!来,继续喝,不?醉不?归!”

顾平章脸都黑了。

“这边的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那边的朋友们,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们一起唱!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

倒是不?抱着酒坛了,直接站到桌子上?,摇摇晃晃,扯着嗓子唱:

“你说到底为什么??都是我的错!都把爱情想得太美现实太诱惑!”

众人惊呆,动作整齐划一扭头?,目光诡异地看着顾平章。

顾平章一字一句:“陶姜,别闹了。”

他伸手,揽着陶姜的腰,将人抱下来。

陶姜拳打脚踢:“放开我!本小姐还没唱够!”

她打了个嗝,扯着嗓子:“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卖就能卖!”

众人看顾平章的眼神更?诡异了。

衷哥儿跟着吼:“当初是你想分——唔!”

婶娘左右各捂着一个小孩的嘴,朝顾平章尬笑:“啊哈哈哈。”

陶姜扭头?看向说话?的婶娘,她挣扎着扑过去:“亲爱的婶娘!”

“哎呦!”沈三娘给她说得怪不?好意思?的。

“木啊!”陶姜结结实实在婶娘脸上?亲了一口。

沈三娘呆滞。

顾平章抿唇。

陶姜扭头?跟顾薇对上?视线,她咧嘴傻笑:“宝贝儿!”

她在顾薇惊恐的目光里,噘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待再亲,顾薇将她推给顾剑,落荒而逃。

太可?怕了!

顾剑:“……”

他扶着东倒西歪的陶姜,丢开也不?是,严肃的小脸满是憋屈。

陶姜抓住他的脸,笑得像个傻子:“顾剑!宝贝儿真可?爱!嘿嘿,给我亲一口——”

她噘着嘴,顾剑使?劲将她的脸推开。

陶姜“吧唧”一声亲在他手上?,迷迷糊糊:“给我亲一口嘛!”

一只?手伸过来,揽着陶姜的腰将人提过去。

顾剑一溜烟消失。

太可?怕了!

顾平章浑身?冷气。

陶姜晕乎乎抬头?,眼前出现好几个帅哥。

她眼睛吧嗒亮了,满脸笑容,伸手捧着帅哥漂亮精致的脸,眼神痴迷:“好帅的哥哥!给我亲一口,木啊——”

顾平章脸色冰凉。

陶姜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胸,还要?摸,顾平章眉头?紧锁,一字一句:“陶姜。”

“好喜欢你呀,真好看!”陶姜抱着顾平章乱亲,“哎呀你低头?,我够不?着!让我亲一口,亲一口,给一万!本小姐有的是钱!”

顾平章脸都黑了。

他头?一次手忙脚乱,抓着她的手禁锢住,防止她乱爬,头?还要?后仰,躲开她上?蹿下跳要?亲。

“你最好是真醉了。”他浑身?冒寒气。

众人目瞪口呆,忙各自找借口回屋。

陶爹欲言又止看一眼顾平章和陶姜,满面愁绪地被陶水和陶山抬进屋里。

“你说他们——”

两个小伙子忙捂嘴摇头?:“嘘!”

陶姜歇了一会儿,众人支着耳朵刚松口气,没想到又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唔!”

“帅哥亲一口——呜呜——”

一直闹了很久才消停。

众人长吁口气,眼神复杂,这才睡去。

翌日,众人犹在梦中,院中一声尖叫:“啊啊啊!”

大家惊醒。

陶姜手脚都被捆在被子里,捆成个蚕蛹。

她在被子里一动都不?能动,瞪着顾平章,目光控诉:“你,虐待!”

顾平章揉了揉眉宇,衣衫不?整,甚至露出胸膛,头?发也乱糟糟的。

陶姜赶紧多看了几眼。平日这厮跟贞洁烈夫似的,裹得严严实实。

难得啊。

顾平章浑身?冒冷气,将里衣在陶姜惋惜的眼神里穿好。

他语气冷漠,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想起来了?”

“什么??”陶姜纳闷,寻思?你把我捆成这样我还没找茬,你倒好,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

顾平章一字一句:“昨晚。”

陶姜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等?闪到她压着顾平章,不?顾他恼怒阻止非要?亲亲——眼睛惊愕瞪大——小脸涨红——张着嘴巴,发出一声尖叫:“啊!”

037

037

陶姜捂着脸坐地上。

众人急急忙忙跑来, 都问:“出什么事了?陶姜怎么在叫?”

顾平章冷嗤一声,慢悠悠道:“大抵是酒后清醒,想起了昨晚之事。”

“扑哧!”陶水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陶姜你唱的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鬼哭狼嚎!你什么毛病, 喝醉了拉着人又抱又亲。”

陶姜幽怨地看他一眼, 继续捂着脸装鹌鹑。

“好了好了, 今日还要做生意呢, 都忙去吧忙去吧。陶姜以后?都不许喝酒了啊。”婶娘将人拉走, 留下陶姜缓缓。

呜呜呜。

……好丢人。

陶姜在床上打?滚, 整个人卷进去自闭。

顾平章:“今日还要来人,你确定不起来梳洗?”

陶姜苦大?仇深看他一眼, 默默下床梳洗。

蹲在菜园子边漱口的时候, 她双目放空,一副四大?皆空的状态。

小朋友们骑着竹马满院子跑着玩, 也?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换成平日,她早就骑着竹马在前面跑, 小孩哭着追。

“嫂嫂,嫂嫂。”

“姐姐~”

两个小男孩,一人抱住她一条腿晃来晃去, 跟她撒娇, 要她一起玩。

陶水怒其不争:“真不长记性。昨日她还霸着一个人玩, 他们两个哭得跟什么一样。”

“就你机灵!”吴翠点他一下, “快收拾开店去!”

“娘!”陶水恼怒, 路过陶姜,想起昨晚她唱那歌, 又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我还真没?见过唱歌如此难听?的人。”

他唱着一支清亮明快的调子,悠哉悠哉开店去了。

对比陶姜昨晚的歌声。不能说完全秒杀,只能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陶姜更自闭了。

“不行,我唱歌都退步了!”她站起来,拿过衷哥儿的竹马,自己?率先骑起来,“驾!”

衷哥儿傻眼,张大?嘴巴,刚要哭,顾平章提溜着他的领子放桌前。

“吃饭,上学了。”

这下,衷哥儿再也?忍不了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

跟着顾剑出门?的时候还扭头眼巴巴看着玩竹马的陶姜和楼哥儿,睫毛上挂着泪珠儿,伤心地走了。

一路上都在抽噎。

顾剑嘴角抽了抽。

店里一切东西准备好,准时开门?。

第一批客人是县学学生。

周云清跟秦世楠这对冤家跟陶姜问好。

“原来小娘子是案首夫人,顾郎君那首咏梅诗写得极好,士林中已经传开,人人传阅,堪为上佳之作。”

陶姜笑眯眯冲他们点头:“谬赞,清雅居近日有文人清谈,二位不去?”

“我等还要上学,不说了,快要迟了!”

二人急急忙忙捧着炸鸡和冰粉跑了。

陶姜摇摇头。

今日大?家业务熟练,面对络绎不绝的客人应付得游刃有余。

大?家轮流来,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中午的时候,陶姜出来,换顾薇去后?厨。

她和陶爹几人坐在院里吃饭,前面突然传来喧哗吵闹之声。

听?着像出了什么事。

陶姜扔下筷子立即往前面跑,两个小孩要跟,她将人提溜到陶爹身旁:“你们吃饭,别出来,我去看看,不会有事,别担心。”

她掀起帘子,刚进后?厨,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咆哮,吵得人耳朵都疼。

“你看看你看看!刚吃了你们店的炸鸡,人就上吐下泻,这会都吐血了!”

店里陶山涨红了脸极力解释,“不可能的,我们的食材全都是新鲜的,肉我们自己?也?吃,从没?有出问题。”

顾平章应了同窗邀约外出,顾剑也?不在。

“他就只吃了你们的炸鸡,不是你们的问题是什么?丧尽天良的黑心店啊,卖有毒的炸鸡!大?家来评评理啊!”

陶水攥紧拳头。

婶娘试图讲道理:“我们的肉全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不可能有问题,不管怎么样,先让人看大?夫吧?”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可怜的老汉啊,早上还好好的,吃了他们家的炸鸡,人就不行了!”

她站在门?口大?喊大?叫:“这家炸鸡有毒!吃死?人了!”

那些拿着炸鸡的人都害怕了。

“怎么回事?”

“让让,麻烦让让!”陶姜挤出去,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奄奄一息,看着很不好。

她皱眉,看向?那闹事的妇人:“先让大?夫救人。”

方才她先让顾薇去最?近的一家医馆请大?夫。

“让让!让让大?夫来了!”

顾薇领着大?夫挤进来。

“往后?退!”大?夫马上蹲下来要给病人把脉。

没?想到妇人扑上去:“你们是一伙的,要害我们,我不相?信你,你滚!”

陶姜刚要张口,人群外又传来喧哗。

人群被?迫分?开,两队伍衙役冲进来。

为首的小衙役陶姜还认识。正是那日告知她抢劫的四个混混死?去消息的青年。

他扶了扶帽子,板着脸,命人将妇人拉开,厉声道:“衙役办案!大?夫先救人!”

人群面面相?觑,纷纷议论:“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这炸鸡我日日吃,若是真有毒——”

陶姜安慰哥哥他们:“没?事。不是我们的问题。”

她疑惑,衙役怎么会这么快就来。

她本想等顾薇请来大?夫,不论如何先将人救了,再让她去县衙报官。

陶山和陶水两个大?汉,刚才急出一身汗,这会听?妹妹一句冷静的安慰,竟真的放下心来。

二人看着陶姜的目光复杂。

自从衙役来了,哭闹的妇人便不安地抓着手,低着头一声不吭。

大?夫诊了半天,道:“没?救了。”

人群惊呼:“啊!”

好些人将手里炸鸡扔了。

妇人眼睛一闪,又闹起来:“我就说是这店黑心的,害死?了我家老汉!”

婶娘和顾薇的脸刷地白了。

陶姜:“他得了什么病?”

她的声音冷静,不慌不忙。

“积劳成疾,病入膏肓,这人油尽灯枯,只在这两日了,别让人躺在这儿受罪,回去好生对待罢!”

“可有中毒?或是吃了东西才这样的?”陶姜道。

“没?有。”大?夫摇头叹息,“作孽。”

“你们是一伙的!我不相?信你们!”妇人扑向?陶姜,顾薇忙挡住,陶姜没?反应过来,顾薇的脸给妇人抓了一道印子。

“咱们上衙门?说,让官府分?辨!”陶姜生气?了,“若是你故意滋事,毁我店铺名?声,我定要县老爷主持公道!”

“县太爷到!”师爷扶着帽子忙跑来,气?喘吁吁,“县太爷到了!”

陶姜一惊。

只见一顶轿子停下,县太爷出来,人群顿时喧哗。

几个大?夫提着药箱上前,轮流把脉。根本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妇人脸色煞白,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大?夫们诊脉后?,诊断结果与第一个大?夫无异。

“大?胆刁民!人之将死?,你却拖着他在这里受罪,耻呼!有没?有良心!”

妇人给他喝得一个哆嗦,立即跪下求饶:“县老爷开恩!民妇也?是不得已,我家老头子快死?了,我家里没?有余粮,连副棺材钱都拿不出来啊,我也?是受了别人指使,求县老爷开恩!”

说罢,哐哐哐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何人指使?”

“刘四娘找上我的!”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给了我一袋米,说事成了给我一百文钱,我家老头子就能买副薄棺材葬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

“行了,将人带走。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陶姜忙上前:“大?人您英明神武明智果断,谢大?人还本店公道,您真是青浦县的青天大?老爷!”

师爷听?着这串熟悉的话嘴角抽了抽。

心想,此县太爷可不是之前昏庸的王大?人,可不会被?你这套马屁糊弄……抬头一瞥,县老爷正满面红光,美不胜收,龇着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有您真是青浦县之幸!”

嘴角咧得更开了。

师爷:“……”

不久,有人来店里买炸鸡的时候,说刘四娘夫妇被?县老爷抓进了大?牢。

“原来是嫉妒你们炸鸡生意好,才出手陷害。”顾客议论纷纷。

这事一时之间成了县城八卦。

那病入膏肓的老头也?让医馆尽力救治。

“县太爷确实是个好官。”陶山道。

陶姜则在思考,所以,县太爷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来买炸鸡的?

还有那衙役,她忘了问问是谁叫来的。

来得也?忒快了些吧!

中午虚惊一场,最?后?完美解决,生意没?收到影响,甚至有闻风慕名?而来的人,生意更好了些。

陶姜甚至能想象大?家是怎么传的:

“听?说了吗,刘四娘嫉妒县学那家炸鸡店口味好生意好,陷害人家,被?抓进牢里了!”

“那炸鸡当真那般好吃?”

“不好吃刘四娘还用得着把自己?赔进去?”

“走走走,去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不过,店里大?家都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关了店门?后?,坐在院里有些沉默。

陶姜笑眯眯的:“被?吓到了?”

大?家看她一眼。

“这是好事儿。”她道。

“怎么会是好事?”陶水不解。这事他最?生气?了。

“你看啊,这事之后?,咱们是不是会更加注意食材新鲜?会更加用心做食物?”

“嗯嗯,以后?鸡宰杀之前我要亲自检查一遍。若是有病的鸡,咱们不能要。”陶山道。

“对嘛!”陶姜笑了,“咱们只要行得正,不怕别人起歪心。”

“好啦,别难过啦,今日什么事都没?有,还让更多人知道了咱们炸鸡,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高兴。”婶娘忍不住搂着她笑了。

“叫你这么一宽慰,什么心事都没?了。”

“哈哈哈!”大?家笑了出来。

“平章!回来啦?”婶娘招手。

顾平章视线落在陶姜脸上:“嗯。”

038

038

陶姜立即得意地昂起头:“顾平章!今日店里出事了!”

顾平章觉得好笑:“嗯, 听说了。”

“那你有没有听说我临危不乱,表现非同一般?”

“没有。”

陶姜小脸一垮,扭头不理?他了。

她?拉上衷哥儿和楼哥儿, 推开咯吱作响的后门,走到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

好多小孩!

巷子里的小孩都跑来玩了。

见?着陶姜和两个新的小朋友,他们纷纷扭头瞧。

有认出陶姜的, 喊到:“炸鸡店的!”

陶姜回头一笑, 拉着顾衷和陶楼:“对, 就是?炸鸡店的。欢迎来找我家小孩玩儿哟。”

“姐姐, 做什么?”

顾衷也看她?。

“买糕点去。”陶姜道。

她?听顾客说河对面?有家百年老字号, 做的糕点很好吃。

走出小巷子, 一条清澈的小河流过。

好些人在河边洗衣服。

陶姜在青浦见?过各式各样的桥。

拱形的木桥,石桥, 木板搭在河水两岸的桥——一般是?小河, 三两步距离。

这条小河上则搭了根独木桥。

陶姜看看两个小家伙,小家伙看看河水, 胆大的楼哥儿已?经走上独木桥了。

衷哥儿一看,顿时不干, 也走了上去。

等两个小家伙都走过去,陶姜才上桥。

她?感叹,小孩子胆子真大。

她?一边走, 一边打量独木桥, 还怪新奇的。

哎越走越雀跃。

看看河边洗衣服的妇人, 河对岸嬉戏玩耍的小孩子。

突然, 脚下一滑, 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掉河里了。

河边传来惊呼, 洗衣服的妇人都指着她?笑,前俯后仰的,笑得可乐了。

陶姜攀着桥,一脸郁闷。

尤其当顾平章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桥上,伸出手来拉她?的时候,这种郁闷成倍增加。

……真丢人。

顾平章笑了一声。

陶姜恼怒:“不许笑!”

顾平章懒洋洋的:“我也没有想到……”

陶姜死死捂住他的嘴。

顾平章:“……”

他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嘲笑她?。

陶姜生气了,站起来扭头就走,刚走了两步,脚下又一滑……

扑通一声,水面?溅起好大的水花。

陶姜一脸懵逼,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掉下来的!

岸边热闹起来,大家都不干活了,站起来看热闹。

陶姜抹了把脸,抬头望天,一脸生无可恋。

一直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陶姜扭头,哼了一声。

顾平章慢悠悠道:“你怎么这么笨。还能掉下去两次。”

“啊啊啊啊!”陶姜站起来跟他拼命,“我不是?笨!”

顾平章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手,示意她?看岸边:“再掉下去一次,街坊邻居都要跑来瞧热闹了。你确定不上来?”

陶姜小脸涨红,伸手,又羞又恼:“拉我上去!”

“哦。我改主意了,求人帮忙要说‘请’。”

陶姜瞪他:“请!”

眼?看顾平章还要刁难,陶姜:“哼,我游过去——”受这鸟气!

顾平章伸手:“抓住。”

陶姜狐疑,警惕。

“拉你上来。”顾平章失笑。

陶姜怀疑他不安好心,试探着将手放上去,没想到顾平章紧紧抓住,一下子将她?拉到了桥上。

“走吧。”顾平章抿唇。

“哦。”这次陶姜走得很小心。

顾平章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

陶姜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在顾平章危险的眼?神里,还是?乖乖穿上了。

……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她?嫌弃得不行。

两个小家伙慌慌张张跑过来,惊奇地围着她?看。

以为?她?在玩游戏呢。

陶姜抹了把脸。

路过洗衣服的妇人,大家哈哈大笑:“桥上苔藓滑呢,小娘子下次小心些。”

“小娘子和夫君感情真好啊!”

“啧啧啧啧啧。”妇人们一溜的打趣声。

陶姜掩面?,落荒而逃。

回到家自然又是?一番大家围观,顾平章漫不经心:

“掉河里了。”

大家惊呼。

“掉了两次。”

大家:“啊?”

陶姜捂脸。

想解释,看看两个小孩,张不开口。

“那个,桥太滑了。”

“就是?就是?!这桥真是?不懂事。”婶娘忍俊不禁。

陶姜噔噔噔跑了:“我去换衣服。”

这叫什么事啊。

大家吃完饭,坐在桃树下纳凉。

陶姜独自一人抱着空酒坛子郁闷。

“可不能再喝!”顾薇和婶娘路过就要提一嘴。

“哦。”陶姜跟顾平章对上视线,狠狠扭头。

她?揪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后门鞭打草丛。把它们当顾平章。

哼,叫你看我笑话!

可恶!

画个圈圈,下次你也掉河里!三次,哦不,四次!

嘿嘿。

她?满脸猥琐的笑,两眼?放光,抬头,对上一双门缝里的眼?睛。

“啊!”

她?吓了个倒仰,摔在地上。

门外的人迅速跑了。

顾剑提着棍子一阵风似的翻墙而过,顾薇也跑出门追。

陶姜捂着屁股,皱着小脸唉声叹气:“嘶——”

她?一瘸一拐坐下,大家围着她?:“摔哪了?没事吧?叫大夫——”

陶姜忙伸手拉住:“没事,就是?突然吓了一跳。”

她?回忆着那双眼?睛:“总觉得哪里见?过。”

顾平章捏住她?脖子,扭过她?脑袋观察了下后脑勺:“本就不聪明,若是?再把脑袋摔坏……”

陶姜咬着后槽牙,眼?睛熊熊冒火:“顾、平、章。”

“看来没事。”顾平章松开手,嫌弃似的拿出帕子擦手。

陶姜气得要死,直接扑他身上蹭了一圈。

膈应死你!

顾平章皱着眉头拎起她?颈子,将她?提溜到一边。

陶姜四肢舞动,拳打脚踢,像一只乌龟,只有四肢能动。

婶娘:“啊哈哈,嗯,没事,还能闹。”

陶姜头发也乱了,衣服也沾了土,还把顾平章衣裳也蹭脏了。

顾平章黑着脸,抿唇:“老实一点。”

陶姜冲他做鬼脸,幸灾乐祸。

哼哼!让你嘲笑我!

正闹着,后门开了,顾剑冰冷着小脸进来,紧接着是?顾薇。

她?的手里还抓了一个人。

“咦?”陶姜睁大眼?睛,“怎么是?你?”

那少年本来挣扎不休,听见?陶姜的声音,立即乖乖不动,一脸乖巧。

再加上鼻青脸肿,不难想象刚才顾剑进行了怎样一番手脚教育。

顾薇将人扔地上:“嫂嫂别信他,可狡猾了,险些被他逃走。”

原来方才顾剑将人揍了一顿,逼他说出为?何在后门鬼鬼祟祟,这小子只说好奇新搬来的人家,想偷些东西。

顾薇见?他怪可怜,准备将人放了。

顾剑却不同意,要抓回去。

那少年拔腿就跑,仗着熟悉巷子,很快跑不见?了。

他们废了好大劲,还是?顾剑跑到屋檐上才找着,又揍一顿,才抓回来。

陶姜听完,蹲在少年面?前,目光复杂:“你小子,真看不出来,还……挺能跑?”

她?想起那日背着背篓,卖给她?小鸭子的时候,真看不出来是?这样儿的滑头啊。

是?个人才,连她?都骗过去了。

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鼻青脸肿,可怜兮兮的,看着陶姜,眼?神哀求:“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没干坏事,小娘子是?好人,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娘亲生病,等着救命。”

“他是?谁?”顾平章的声音响起。

少年缩了缩脖子,害怕地低下头。

“大鸭和小鸭就是?他卖的。”陶姜道。

“什么?”婶娘噔噔噔跑上前,打量着少年,看看陶姜,再看看这小少年,目光复杂。

陶姜不知?怎么,从?她?眼?神里看出三分惊讶四分难以置信五分怀疑。

闻言,少年头缩得更低了。

“鬼鬼祟祟做什么?”顾平章淡淡道。

这人年龄并不大,语气也平淡,甚至还没有揍他的那个小孩吓人,可是?陈宁却觉得脚底一股冷气,打了个哆嗦,打从?心底害怕。

“我,我——”

“今儿早上开店的时候,我就瞧见?你了,在门外晃了好几?次,本来要问问你是?不是?有事呢,人太多,忙起来我给忘了。”陶姜恍然大悟。

“求小娘子收留!”陈宁扑通一声给她?跪下,“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求求小娘子给我一口饭吃。”

顾平章视线扫过。

陈宁眼?里闪过害怕,低着头,不安道:“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你娘呢?”陶姜想起来上次卖鸭子,说要给娘亲买药。

“我娘……没活过来。”小孩低着头抹眼?泪,“吃药没用,还是?死了。”

“家里可还有人?”陶姜问。

“没了。都死了。只剩我一个。”

陶姜看他比上次见?黑了,还瘦了,估计吃了不少苦。

“若是?求我给你一口饭,为?什么不直接说,鬼鬼祟祟,必然有鬼。”

陈宁没想到她?这般聪明,害怕地看了顾平章一眼?:“我说,是?有人要我来,来偷你的炸鸡方子。”

“什么?!”婶娘先跳了起来。

“我认出了小娘子,知?道小娘子是?好人。我不偷了。”少年涨红脸辩解。

“那你还跑?”

“我害怕,习惯了。”少年嗫嚅,“我撒谎了,我娘死后,我有时,有时偷东西——”

“我只偷吃的!我只是?饿,不干坏事的!”

“谁叫你来偷?”

陈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他们会杀了我的。”

“说。”顾平章冷漠。

陈宁满头大汗:“是?,是?吴府管家。”

“我在吴府后门翻他们扔掉的东西吃,他们诬陷我偷东西……还将我关地牢里打,他们威胁我偷你们的方子,不然就报官抓我坐牢。”

“太过分了!”婶娘撸起袖子。

“岂有此理?!”顾薇气愤。

“我,我见?中午有人闹事,县太爷都帮,帮小娘子。我想——”

“想让她?帮你?”顾平章淡淡道,“她?为?何帮你?”

陈宁沮丧地低下头。

“你走吧。”顾平章冷漠。

陈宁煞白着脸站起来,他肯定会死的吧,他们会杀了他。

“等等。”

陈宁无力地停下,回头。

陶姜想了想:“店里确实缺人。”

陈宁不可置信。

“不过,”她?道,“吴府诬陷你,你怎么不去报官,你也知?道县太爷是?好官,你先报官将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再来。若是?想拿我挡刀,那是?不行的。”

“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也不用没有一点用的人。”

陈宁脑子里云雾散开:“我知?道了!”

他撒腿就跑。

顾剑还待追,陶姜一把抓住。

她?转过来:“啧啧,这小子,太傻了吧,都不知?道报官。”

县太爷知?道吴府的案子是?陶姜引荐来的后,含泪咬牙办案。

吴府可是?沾了吴国公府的,顾小娘子真看得起他。

不说了,他要好好干!办得漂漂亮亮!

师爷看着彻夜不睡也要整治吴府的县太爷,望天。

039

039

没过几?日?, 县里出了一件大新闻。

那个号称跟汴梁城吴国公府沾亲带故的吴府,被?县太爷提审送押了。

没几?日?,上头下了令, 要求彻查。

吴府打着吴国公府的旗号在青浦县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草菅人命, 霸占田产, 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论罪抄家流放。

“我媳妇舅舅的二姨她孙子的侄女儿的公爹, 在县衙伙房当值, 我这是内幕消息, 听说?啊,吴国公府都被?圣上痛骂了一顿呢。”

“县令大人判得好, 我早就看姓吴的不顺眼了。我媳妇她娘家的地就给他们强占了, 呸!”

“来了来了!”

囚车晃晃悠悠行?驶过来,陶姜跳来跳去, 瞅着个空隙钻进去,挤到最前边。

上次王柳一家没机会看, 这次可算碰上了现成的。

她伸长脖子,所有人头探头往前面瞧。

“来了来了。”

大家都将手塞进篮子里、袖子里、甭管哪里,攥紧了, 摆好姿势, 开始蓄力, 囚车一过来, 抡圆了胳膊, 狠狠扔过去,破口大骂。

陶姜总结了下, 一般是:

“滚出青浦!”

“罪大恶极!”

“死有余辜!”

说?完了大都加上一句,“去死吧!”

囚车里的人看起来以?前过得不错,没有一个瘦子。

流放的都是吴府三代以?内的,确确实?实?干过大坏事,像逼死好些人这种。

陶姜瞅了两眼,个个被?烂菜叶子烂鸡蛋淹没,味儿忒大。

她郁闷地挤出来。瞧见衣服上沾的烂菜叶子,脸都绿了,嘀咕:“昨儿才洗的,早知穿顾平章的……”

还能治治他的洁癖。

顾剑看她一眼。

陶姜背着手,满脸深沉地走?进后门。

婶娘正?换下来休息,喊她一声:“囚车过街这么快?热闹吧!菜市口砍头才热闹呢!你是没见过!”

顾平章坐在桃树下看书,他最近都不出门了,同窗吟诗诵文?的邀请他也不去。

陶姜走?过他身边,叹了口气,对婶娘道:“才开始,没意思,一点儿也不好看。”

“那下次带你看菜市口砍头的,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陶姜想想那画面,打了个哆嗦,忙摆手:“不去不去。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婶娘笑?了一声:“胆子真小!”

陶姜羞恼:“这跟胆子没关系!”

婶娘笑?着走?了。

她想着,这古代也太不容易了,随随便便抄家流放,被?人害得家破人亡的。

她盯着顾平章看书,内心欣慰。

大腿要好好努力,全靠你了!

想完,扭头抛到脑后。

她双手托腮,看看大鸭小鸭,蹬蹬蹬跑过去,蹲下欺负得两只?鸭子要跟她拼命。

她扭头问顾平章:“你说?我们家这鸭子怎么还不下蛋?”

她将两只?已经长大的鸭子提起来,这两个家伙死命扑腾,扇了陶姜一嘴鸭毛。

“呸呸呸!”

她丢掉小鸭,摁住大鸭,翻来覆去打量,头发上衣衫上全都是鸭毛,跟下雪一样。

大鸭“嘎”“噶”“噶”惨叫不断。

顾平章欲言又止。

“你不要说?了。”陶姜制止他。总觉得顾平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当真不听?”顾平章懒洋洋道。

“不听不听!”

顾平章笑?了一声,看一眼被?摁在地上一脸凄惨的鸭子:“哦。”

陶姜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只?得老老实?实?拌了吃的给两只?鸭子,趁它?们埋头苦吃,揩一把油,严肃着脸画饼:“要快快下蛋啊!作为一只?鸭子,你连蛋都不会下,日?后哪里有颜面见其他鸭子?你们这样子是要被?鸭子瞧不起的!做鸭子要懂合群知道伐?”

“嫂嫂?”顾薇也蹲下看,也发愁,“它?们还不下蛋。”

陶姜拍拍大鸭小鸭,下最后通牒:“这个月再不下蛋,就把你们吃掉!嘿嘿!”

“噶!”“噶!”

两人一人挨了一翅膀,吃了满嘴鸭毛。

“呸呸呸!”

两个人站在院里互相揪鸭毛。

陶姜从顾薇头上揪下来,往旁边扔,突然瞥到顾平章的头发。

她默默往旁边移了移,嘴角微微扬起,揪下鸭毛,就偷偷往顾平章头发上丢。

一开始还只?敢往背上放。

等到背上头发沾满,她胆子也膨胀起来,开始往顾平章后脑勺丢。

顾薇帮陶姜收拾完,视线一转,蓦地瞪大眼睛,忙往后退了三步。

陶姜正?咧着嘴,乐呵呵地拿了一根鸭毛往顾平章发髻上插。

纯粹属于乐傻了。

顾薇又往后退了两步以?免殃及池鱼。

陶姜忍着笑?,插了半天,怕顾平章发现,准备放弃这最后一根鸭毛。

正?要偷偷溜走?。

等她去外面溜达一圈,顾平章发现的时候怎么也扯不到她身上去。

她心情雀跃,腿那么往前一蹦。

蹦不动。

颈子被?抓住了。

她闹了:“顾平章,不许抓我颈子!”

顾平章看了头发一眼,冷漠,“这是什么?”

陶姜心虚扭头找顾薇,哎?人呢?刚刚还在这儿呢!

她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不知道!”

顾平章含笑?:“是么?”

笑?得好可怕。

陶姜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无辜眨眼:“真的不知道呀!是不是风吹的?哎这风真不懂事,怎么能往夫君头发上吹鸭毛呢!下次我替你骂骂它?——”

“顾剑。”

陶姜惊恐地睁大眼睛。

顾剑抱着棍子从桃树上跳下来。

“你你你——”她抬头看一眼树顶,小脸涨红,“顾剑!你怎么在树上?”

顾平章懒洋洋道:“说?吧。”

陶姜心虚极了,试着逃跑,颈子却在顾平章手里。

顾平章将人转过来,低下头,淡淡道:“跑什么?心虚?”

陶姜闹了,使?劲挣扎:“不许拎我颈子!我要生气了!”

顾平章:“生气?”

他笑?了:“你方才干了什么,我还没算账,你倒先生起气来。”

“顾剑,是不是陶姜干的?”

“嗯。”顾剑在陶姜挤眉瞪眼杀鸡抹脖子的示意下,面无表情点头。

陶姜僵住,忙挤出笑?容,狗腿,“啊哈哈哈,夫君,我给你揪,给你揪。”

顾平章静静坐着,陶姜站在一旁揪得欲哭无泪。

她站得累了,手也酸,腰也酸,刚动了坐下休息的念头,顾平章抬起眼睛看她。

她便不敢休息了,硬着头皮继续。

她真该死啊,早知道干嘛招惹他。

呜呜呜。可恶的顾平章。

顾剑嘴角抽抽。靠着树看她一脸生无可恋。

真想不通,怎么有人这么笨。

“顾平章~”陶姜垮下脸,一脸苦大仇深。

“怎么不继续?”顾平章冷漠。

陶姜腿酸,干脆靠在他背上耍赖:“我手疼腿酸全身都累,揪不动了。”

“起来。”

“让我歇歇嘛。”

顾平章嗤笑?一声:“你捣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陶姜苦着脸,凑近他眼睛,视线认真:“顾平章。”

眸子极为认真。

她一直随心所欲的,还从没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顾平章抿唇:“何事?”

顾剑也认真看向她。

陶姜抿了抿唇,极为真诚地看着他,加入扣口君羊以污耳耳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两只?圆圆的眼睛眨啊眨:“你简直毫无人性!你居然对美丽善良的本姑娘这么严酷!”

“嗤。”顾平章无语,“不处理干净哪也别想去。”

陶姜垮着个脸,幽怨地看一眼顾剑,继续揪。

一边揪一边嘀咕:“一根鸭毛飞上天,顾平章是个大坏蛋。”

“三根鸭毛飞上天,顾平章出门被?抢钱。”

“五根鸭毛飞上天,顾平章……顾平章吃饭吃出——纸。”

“七根鸭毛飞上天,顾平章成了个秃头宝贝蛋哈哈哈哈哈哈!”

顾剑嘴角抽抽。

顾平章叹了口气,忍不住将她捉过来,几?乎气笑?了。

“陶姜。”

“干嘛啦?”

陶姜摆烂。

她低着头踢脚下的小石子,露出饱满的额头,圆圆的后脑勺。额前碎发被?汗打湿,杂乱地翘起来,乱七八糟,贴着白皙肌肤。

顾平章手指攥紧,静静看着她。

半晌,他捏了捏眉宇。

顾剑忍不住看他一眼。

陶姜偷偷抬起头看。

却正?对上顾平章的眼睛。

她怔了一下。

顾平章眼睛里一片平静,眸子幽深如泉。

可她好像觉得那里翻涌沸腾,滚烫灼热。

她感觉被?烫了一下,忙低头装鹌鹑。

顾平章好像有点奇怪。

她瞪大眼睛,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你你要是再打人,我就——”

“就如何?”

陶姜眼睛四处搜寻:“我就,我就跑!我可不会再乖乖让你打手心!”

顾平章视线看过来,她又咻地将双手背到身后,挣扎起来:“你休想!”

顾平章:“……”

他将陶姜转向门的方向,在陶姜惊恐的眼神里推了她后脑勺一下,冷冷道:“出去。”

陶姜愣了,狐疑地看他一眼。

顾平章抿唇,满脸冷漠。

管他呢!想那么多,先跑为上!

她撒腿就跑!

背影欢呼雀跃,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她关笼子里了。

顾平章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一片落在书上的鸭毛,盯着看了一会儿,随手丢进书页之中。

他垂下眼睛,静静看书。

夕阳洒在青石板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一直拉到墙角,与一丛斑竹连在一起。

起风了,头发上的鸭毛随风飞舞,树枝摇晃,空气中飘来炸鸡的香气。

人声鼎沸。

顾平章垂眸,眼里情绪未明。

他直看到夕阳西斜,山头一片烟霞,方才合上最后一页。

顾剑默默退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顾薇估摸着哥哥气该消了,这才从店里溜出来。

却不见陶姜。

看见哥哥头上鸭毛,气氛莫名沉郁。

她大气不敢出,硬着头皮:“哥哥,我替你弄干净。”

她一边将那些鸭毛收拾干净,一边暗道要死了,吓得她呼吸都不敢。

从没有这么期待嫂嫂在过。嫂嫂在,气氛肯定?不会这么可怕。

哥哥好吓人!

040

040

“我出去一趟。”

“哦好!哥哥早些回来吃饭!”

顾平章将书还给同窗, 婉拒了喝酒的邀请。

太阳挂在西天,青砖墙上橘红一片。

河岸边渔船归来?,渔人的号子悠远辽阔。

顾平章缓缓走在小?巷中。

水鸟呼啦啦飞过头顶, 孩童追逐打闹,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撞在他腿上?。

顾平章低头看?去。

小?孩被这?个人脸上?的冷漠吓得哇一声大哭,妇人忙跑来?连连弯腰道歉。

他抿唇, 走过拐角, 表情平静。

孙柳卿跟了一路, 秀丽的脸上?闪过玩味的笑。

他收了扇子, 勾起唇角, 满脸兴奋地转过拐角。

然而, 计划中的情景并?未出现。

他的瞳孔张大,脸上?笑容如同泥塑面具, 一寸一寸崩碎瓦解。

地上?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喉咙处皆一刀毙命。

顾平章背对他站着。

他手里提着刀,缓缓回?过头。

孙柳卿瞳孔皱缩, 危险的直觉令他立即侧头。

“砰!”

刀尖插入青砖墙,刀柄战栗不止。

一缕头发从他耳边飘落, 落在地上?,被风吹散。

耳廓鲜血淋漓。

耳中犹如蜂鸣。

孙柳卿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胸口起伏。

他脸色铁青, 难以置信:“你怎么——”

顾平章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尸体?, 抿唇, 缓缓朝他走近。

孙柳卿脸色发白, 眼里闪过阴狠:“一次试探而已?,你当真要取我性命?”

顾平章脸上?毫无波澜, 眸子平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杀意却顺着他蔓延开来?,整条巷子的空气凝滞了。

“你若取我性命,我必鱼死网破。你想保护的,我要他们死无葬身——”

“砰!”顾平章随手扔出刀鞘,砸在他身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咔咔作响。

“真狠。”孙柳卿佝偻着咳嗽,抹了一把?嘴角血渍。

“怎么办呢?你家小?娘子知道你如此阴狠吗?”他笑得天花乱坠,神情疯狂。

“我若死了,她会知道的。”说着,他笑了起来?,口里鲜血直流,他却毫不在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心情不好哟。下手这?么重,肋骨断了好几根。”他咳出一口血,眉眼阴郁,“顾平章,你真是令人惊讶。”

顾平章抬眸,手指轻轻一动,太阳照下来?,一点寒光反射进孙柳卿眼里。

他愕然,不可置信:“你疯了——陶——”

顾平章突然皱了眉头,手指收起,回?头去看?。

“顾平章?”陶姜探头进来?,一眼看?见他,眼睛吧嗒亮了,“哎还真在这?儿呢。”

她蹬蹬蹬跑过来?,“那两?个人怎么了?”说着探头去看?。

顾平章微微侧身,挡住她,淡漠道:“何事?”

陶姜却注意到咳血的孙柳卿,以及他耳边那把?插在墙里寸余、吓人的长刀。

“他他他这?这?这?这?——”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手指哆哆嗦嗦。

孙柳卿怎么在这?儿?还一副跟人血拼的样子。

她立即拉着顾平章检查了一圈,拉着人撒腿就跑:“快跑!”

跑出去了,她又站住,一脸紧张:“他他他不会死了吧?”

“死不了,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你怎么知道?”

顾平章抿唇:“我方才看?了一下。”

陶姜拉着他神秘兮兮道:“那个人肯定招惹了什么厉害仇家,太吓人了。下次你见了绕着走,离他远一点!”

书里大反派可是差点弄死顾平章。

大腿可不能让别人端了。

要是沦落到抱孙柳卿大腿,她打了个哆嗦,光是想想都吓人。

还是算了吧,那就是个神经病,保命要紧。

“听到没有?”陶姜一脸严肃。

“你很担心我?”

陶姜没好气道:“我当然担心你了!哎呀太阳都下山了!快回?去吃饭!”

陶姜一路上?耳提面命,谆谆教导:“谁知道他干的什么勾当,表面上?开棺材铺,哪个开棺材铺的打打杀杀?”

“哦。”

“所以,这?种人很危险的!”

“嗯。”

陶姜狐疑地看?他一眼。

怎么这?么听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平章淡淡道:“所以,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哦!”陶姜迅速被转移话题。

她解下腰间的葫芦,站住,打开塞子,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干了一葫芦水。

抹了把?嘴,她扭扭捏捏,小?脸涨红,“今日是我错了。”

顾平章挑眉。

陶姜不自?在道:“哎呀我今日不该把?鸭毛放你头发上?。你不会生气的对吧对吧?”

她睁着忽闪忽闪的圆眼睛。

“呵。”

陶姜跑出去没心没肺玩了一圈,回?到家里,顾薇说哥哥心情不好。

她就有了一点点内疚。

真的就一点点,不能再多。

顾平章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陶姜。”

“啊?”陶姜扭头。

“过来?。”

陶姜忐忑地走过去,心想他要是敢揍我,我就让他知道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她警惕地挪过来?,嘀咕:“下次我可不会过来?,你自?己走过来?——”

顾平章手指动了动,眼睫半垂,睫毛覆下一弯阴影。

陶姜撅着嘴嘀咕,顾平章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好疼!

“你干嘛!”陶姜忙捂住额头瞪他。

“走吧。”

顾平章懒洋洋伸手在她后?脑勺推了一把?。

陶姜被推得一个趔趄。

“啊啊啊顾平章!不许动我头!”

顾平章嘴角微勾。

陶姜气呼呼的越过他大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又想起什么,倒退着退到顾平章旁边。偷偷瞥他一眼。

“怎么?”顾平章慢悠悠问。

陶姜哼哼两?声,“有件事。”

“嗯?”

“事情是这?样的……”

“所以,县衙的小?衙役说,那日还没开始闹之?前,已?经有人跟衙役打了招呼。县太爷也是那人引来?的。”

“谁这?么厉害啊?”她努力思考。

顾平章手指一动,视线拂过墙上?一只乌鸦,抿唇,眼神平静。

“他既帮了你,若想让你知道,自?会找上?门。”

“也对!”陶姜将葫芦挂好,“行吧!”

顾薇正在摆饭,陶姜摆了个帅气的姿势,一脚踢开门。

“亲爱的薇姐儿!我回?来?啦!”

顾薇对她满嘴亲爱的宝贝儿已?经免疫了。

她看?哥哥一眼,果然已?经恢复正常。

啧啧啧。

顾平章抬头看?过来?,顾薇一僵,忙扭头往厨房跑:“我去端菜!”

陶姜抱起衷哥儿:“木啊,宝贝脸真软,让我咬一口!”

衷哥儿吓得眼泪汪汪:“嫂嫂——”

他撅着屁股朝哥哥伸手。

顾平章将他放下,抿唇:“陶姜。”

陶姜早背着手溜达到大鸭小?鸭身边,恶魔低语:“今天也没有下蛋,你们怎么吃得下饭的!”

“噶!”

“噶!”

两?只鸭子现在见了她就跑。

“还挺聪明!”陶姜嘀咕。

婶娘他们端着菜出来?了,陶姜瞥见一个少年,不由走过去打量:“陈宁?”

“小?娘子好!郎君好!”陈宁说着就要跪下给他们磕头。

“哎哎哎别动!”

顾薇一把?将人提着。

“谢小?娘子和郎君收留,陈宁这?条命都是您的,以后?做牛做马报答!”

陶姜没见过这?么大阵势,又是磕头又是发誓的。

她头皮发麻,正好推了推鸭子:“你看?!你的鸭子!”

“小?娘子喂得很好呢,已?经很肥了,可以宰了。”

陶姜皱眉苦恼:“可惜就是不下蛋,怎么威胁都没用。”

顾薇也愁:“就是!还不下蛋。”

“啊?”陈宁一脸迷惑。

顾平章笑了一声。

陈宁嗫嚅:“就是,有没有可能,它们两?个是公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薇和陶姜。

两?人张大嘴巴,一黑一白两?张脸,同样的迷茫。

“公的?”

“对,公的。”

“公的不能下蛋?”

陈宁一脸发愁:“不能。”

陶姜看?向顾平章,羞恼:“你早知道?”

顾平章淡淡,“我倒是想说,你自?己不听。”

“不过,”他看?着陶姜,狭长的眼睛第一次充满笑意,“有人连公鸭不能下蛋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

陶水已?经憋不住,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陶姜你真是个笨蛋!笨死了!”

“你才笨!”陶姜追着他咬。

“恼羞成怒了!”

“啊啊啊啊陶水!”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忍不住笑出声,婶娘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呦,这?哪来?的活宝!”

顾薇自?己都笑。

顾衷看?大人笑得开心,自?己也又蹦又跳,“咯咯咯”边拍手边笑。

顾剑嘴角抽了抽,陶水跑过他面前,突然绊了一下。

陶姜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抓住他,上?蹿下跳地揪他耳朵,恼怒:“不许笑!”

“哈哈哈哈不笑了——哈哈哈哈——真不笑了哎别拧了——哈哈哈——”

陶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可长点心吧,真是傻得可爱!”

“啊啊啊!”陶姜抓起他胳膊就咬。

“哎你是狗吗怎么还咬人!”

顾平章将陶姜拎起来?,陶姜像个乌龟一样,四肢使?劲朝二哥踢打。

陶水看?着手腕上?的牙印哭笑不得,给大家看?:“看?她!还咬人!”

顾平章抓住陶姜领子:“别闹了。”

陶姜又气又恼,抓住他手也咬了一口。

顾平章:“……”

他伸出手,手背上?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还有亮晶晶的东西。

“陶姜。”

顾平章拧了眉头。

陶姜偷偷看?他,心虚。

好像真生气了,这?么大个人,这?么容易生气。

她忙抓过他的手在自?己衣服上?随意抹了两?下:“哎干净了干净了!”

顾平章道:“若是日后?再随便咬人,咬一次,打手心十下。”

“你!”

顾平章淡淡道:“你这?毛病该改了。”

陶姜气得不行,心道,下次改踩脚好了,哼哼!

(快捷键上一页 章节(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