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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水火煎熬(二合一)

  • 作者:孤月当明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4-24 23:48:27
  • 完书字数:12892

掌心下灼热的体温和澎湃的心跳像一簇正跳跃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几l乎要将谢不为灼伤。

而他望着季慕青眼中已完全不加任何掩饰的汹涌的情感,更觉如滔天骇浪一般要将他吞噬。

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水与火的煎熬之中,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稀薄。

就在谢不为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突然,“嘭”的一下,是有人撞上了门边木案的声音。

“小的无意惊扰谢将军与季将军,是太子殿下将至营中,小的才贸然进来通禀。”

在那一声响时,谢不为便已趁机抽回了手。

而在听到长随话中提及萧照临后,更是连连退后几l步,拉开了与季慕青之间的距离,并下意识将方才被季慕青握住的手藏到了身后,偏垂下头,显得无比的心虚。

但季慕青却是毫不意外的模样,目光淡然地追随着谢不为的举止,直到看到谢不为站定不动后,才悠悠收回了眼,对着传话长随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迎太子殿下......”

话音还未落,营外便有马嘶蹄踏之声传来。

紧接着便有内侍唱礼,“太子殿下到——”

站在门边的长随一惊,连忙推开了营门。

秋日的阳光便就此洒入,切开了营内的昏暗,留下一片斜方的光片,有飘忽的尘埃在光下飞舞。

那道光正好照在了谢不为的身上,像是给谢不为本就莹润的肌肤上了一层釉色,而那长睫和鼻梁一同投下的淡淡阴影,更是衬得谢不为的侧脸美得不似真人。

萧照临踏入营中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竟有一瞬的晃神。

如此,便没有留意到营中有些怪异的气氛,只轻咳一声,勉强从谢不为身上收回了眼,再看向了一旁的季慕青。

“阿青,有劳你了,孤有要事与卿......谢卿相商,你先出去吧。”

季慕青依旧是早有预料的样子,只对着萧照临拱了拱手,临出门前再看了谢不为一眼,便就与长随一道出了营帐。

营门再次关合,室内便也再度昏暗,唯有近窗之处,是与外头一般明亮。

谢不为在听到萧照临向他靠近的步履声后,恍然一惊,连忙对着萧照临稍躬了身,“殿下万安。”

双目余光处,玄金的衣袍一角不再摆动。

下一息,他的下颌便被轻轻捏住,皮革手套上的冰凉令他不自觉浑身一颤。

“卿卿,为何要与我如此生疏。”萧照临温着声,但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仪在其中,也让人不能从中窥探他此刻的心情。

谢不为连忙再次退后,却还是不敢抬眸去看萧照临。

庐陵公主宅那晚发生的事情令他至今都有些无措。

他宁愿萧照临会因他与孟聿秋在一起而厌弃他,也不想萧照临还是如此温和又暧昧地对待他。

“敢问殿下有何要事寻我。”谢不为赶在萧照临再一次开口前及时抢了白。

萧照临轻轻一笑,却像是默许了谢不为的掩耳盗铃,也不再靠近谢不为,只沉吟道:

“今日早朝时候,会稽郡鄮县有急报入朝,道是新上任不久的鄮县县令又被刺杀,如今鄮县已是再无长官,海盗便愈发猖獗,恐有夺城之危,特请朝廷加急,调遣长官,速至平叛。”

谢不为闻言一凛,立刻抬首看向了萧照临,面有肃色,如我记得不错,新上任的鄮县县令到任不过十余日。[”

萧照临颔首,凌厉的眉目蕴着无限的威严,“是,这已是第五个被刺杀的鄮县长官,却还是不知刺客是谁,甚至,都无半分线索。”

谢不为下意识道:“这般该由会稽内史先行接任鄮县事务,并督查全城......”

可话还未说完,他自己便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他突兀地顿住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殿下,王叔安他,还是无所作为吗?”

如今的会稽内史乃是出自琅琊王氏的王衡王叔安,也正是谢令仪的夫君、谢不为的姐夫。

萧照临再次点了点头,“没错,王衡他仍是一心钻研鬼神之道,不理政事。”

语顿,是有一叹,“有下官来报,如今郡中大半事务还是由你长姊操持,不然,情况只会更糟。”

谢不为一念谢令仪,心下便有一痛,鼻翼微酸,声音不自觉稍扬,“那为何不先换了那王叔安,而是任由他继续耽误会稽政务。”

萧照临见谢不为眼尾濡湿,鼻尖也微微泛红,忍不住上前抬手想要捧住谢不为的侧脸,却被谢不为下意识偏头躲开。

他指节稍动,缓缓放下了手,再轻声道:“虽现下琅琊王氏在京中权势稍颓,可自南渡以来,他们毕竟独掌了三四十载重权,如今不论京中,只论地方,王氏子弟遍布,盘根错节,不至独大,但也不可小觑。

而王氏家主又正有隐退之意,王氏族人便更会牢牢把握会稽之地,即使要换了那王衡,下一任会稽内史多半还会出自琅琊王氏。”

萧照临眉头一动,稍转指上银戒,是在思虑权衡,“陛下与我都认为,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那王衡继续担任会稽内史,至少,他不会主动揽权为祸一方,至于鄮县之乱,便由朝廷接过。”

他忽然低眉,目光游移在谢不为的眉目之间,轻声似叹,“卿卿,虽然事已至此,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去鄮县,如今鄮县实在太过凶险,谁也说不准城中究竟蛰伏了什么,即使有外军和北府军相随,可谁都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他语有一滞,面色陡沉,“还有那孟怀君,他并非似其父,长在临阵,而是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他在朝中在尚书,鄮县平叛之事便会无半点后顾之忧。

但他如今亲去鄮县,即使尚书是由你叔父暂领,可毕竟你叔父从来只掌中书,尚书事务繁杂,你叔父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全然掌控,而庾氏又眈眈已久,难保不会从中作梗。”

谢不为自然知晓萧照临句句肺腑,也知鄮县如今情况确实凶险不定。

但一想到谢翊所说,只要从鄮县回来,他还是要与孟聿秋在一起,谢翊便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且若是他与孟聿秋能将鄮县之乱解决,即使孟聿秋回来之后要离开尚书,他与孟聿秋在朝中也不会再有人可以随意为难,他便实在无法拒绝。

这是他甘愿要冒的险,更何况,此行还有孟聿秋相伴,他便更是甘之如饴。

但这些,都不必、也不能告诉萧照临。

他只望着萧照临一双沉沉黑眸,沉默片刻,才轻叹着错开了话题,“敢问殿下,那新任鄮县县令的人选可有定下?”

萧照临如何不明白谢不为之意,稍闭了闭眼,“陛下和你叔父当朝便定下了人选,鄮县县令一职会由你的表哥诸葛登接任,明日会与你们一道前往鄮县赴任。”

谢不为稍颦了眉,喃喃重复道:“表哥?”

即使他名义上的母亲是出自琅琊诸葛氏,但一则是在原书开篇剧情中几l乎不曾提及琅琊诸葛氏。

二则也正如他所了解到的那样,如今的琅琊诸葛氏三代未出名士,旧望已衰,他便更是对琅琊诸葛氏知之甚少。

萧照临听出了谢不为的疑惑,也有不解,“你是不知你那表哥诸葛登吗?”

谢不为老实摆首,“我与母亲不甚亲近,与母族便也无甚往来。”

萧照临似是想到了谢不为的身世,便更是缓和了声音,“虽说你的母族琅琊诸葛氏如今并无人当轴,但你的这位表哥乃是这一代中少有的至纯之人。”

谢不为听说过不少人物品评,但都不曾听到“至纯之人”这个评价,便问道:“何为‘至纯之人’?”

萧照临想了想,再道:“就我所知,你的表哥诸葛登乃是寤生,是为异象,或妖或吉,诸葛氏本十分重视他,但后来发现,他似乎天性驽钝,便大失所望,只当寻常子弟教养。

可当他十余岁时,他们又发现,诸葛登即使反应有些迟钝,但往往一语即锋,比之寻常人更有灵性,在问过照顾他的嬷嬷与侍从之后才得知,诸葛登似乎也是知晓自己不及常人悟性,便整日整夜地静心苦读,废寝忘食也不知冷热。此事便一时传为美谈,世人赞他是为‘至纯之人’。”

谢不为品了品萧照临所说故事,大概明白了他这位表哥长在比之常人更能沉下心来,没有杂念。

但在如今世家风流人物甚多的情况下,本也不值一提,可也许是诸葛氏自己造的势,总归,是为诸葛登得了一个可以入仕的名望。

不过,谢不为还是不明白,鄮县如此凶险,又往往是县令被刺杀,谢翊怎会选中诸葛登为新任鄮县县令?

他便这样问了萧照临。

萧照临也是摆首,“我也不知。”

在这话题过后,谢不为便彻底没了能与萧照临说的话,而萧照临还是用那般他承受不起的眼神看着他,他便生了离开之意。

故再次垂下头来,“多谢殿下前来提点,我还要回谢府收拾一番,便先行退下了。”

他半

晌没听到萧照临的应答,也并不想抬眸去看,只对着萧照临再俯了俯身,便迈步欲离。

却不想,就在他与萧照临擦肩之时,他竟被萧照临一把拉入了怀中。

“殿下!”谢不为忙抬起头来,并用双手抵住了萧照临的肩头,是在努力挣脱。

萧照临黑眸压下,不辨喜怒,但搂着谢不为腰身的手却是丝毫不放。

谢不为终究是比不过萧照临的力气,而萧照临也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他便不想将场面闹得太过难看。

如此与萧照临僵持良久后,终究是他先卸了手上的抗拒,却也并不顺之靠入萧照临的怀中,而是梗着脖子尽量使自己与萧照临隔得远些,话语中尽是无奈。

“殿下,在东郊时候,我已与你说得很清楚了,殿下为何还要如此。”

萧照临听谢不为提及东郊,黑眸便似凝霜,箍着谢不为腰身的手也更用了些力气,却是不接谢不为的话,只另起道:

“你此去鄮县,不仅危险重重,还时日不短,少说两月,多则不定。”

谢不为不明白萧照临想说什么,但又本能觉得萧照临接下来的话会使得场面尴尬,双手便再次抵上了萧照临的肩,“殿下,君臣之礼不可废,还请殿下不要为难我。”

“君臣?”萧照临闻之竟苦笑了一声,“卿卿,我们何曾是为君臣。”

语落,又更垂下头来,几l乎要与谢不为额头相触。

谢不为避无可避,便只能闭上了眼,表达了抗拒。

萧照临丝毫不在意谢不为的回避,只凝目谢不为许久。

忽然,语气低沉,似是失落,似是恳求,“卿卿,你对我,便无半分不舍吗?”

谢不为不答,只手上抗拒更加用力。

但也正是此,竟让萧照临黑眸之中仿似冰层碎裂,汹涌的情感便如浪潮翻涌袭来。

萧照临猛地一臂将谢不为揽紧,一臂拂开了谢不为的手,以一种决不允许违逆的姿态将谢不为彻底抱入怀中。

他贴在谢不为的耳边,似有似无地擦过谢不为的耳廓,“卿卿,我曾经问过你两次,你对我是否有过真心,可你两次回答并不一样。”

“那我便再问你一次,卿卿,你心中当真不曾有过我吗?”

谢不为不知为何,竟忽然睁开了眼。

而也就是在此时,他似有所感地望向了室内独明的窗边,他浑身便有一震——

窗外有隐约的橙褐色身影一闪而过,他知道,那是季慕青!

萧照临感觉到了谢不为身体的异样,长眉稍动,“卿卿,你怎么了?”

谢不为却给不出任何反应,他不知道季慕青在窗外待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他又恍然想起季慕青方才和他说的奇怪的话语,“哥哥可以既喜欢孟相,也喜欢太子殿下。”

他心下一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让他一把推开了萧照临。

他鬓边碎发有些凌乱,

眼圈也泛了红,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胸膛剧烈起伏着。

萧照临看着这样的谢不为,也顿时生了慌乱,不敢再去触碰谢不为,只轻声问道:“卿卿,怎么了?”

“殿下!”谢不为眼中突然蓄出了大颗大颗的泪,“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萧照临瞬时怔愣住了。

谢不为眼前已是朦胧一片,但那玄金之色却愈发清晰。

他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稍垂下头,泪水便“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地上,脚下瞬间便湿了一块,像是一朵深色的花开在了泥尘之中。

“殿下,不要再逼我了,我不值得你......你们如此。”

萧照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再出一语,只柔声宽慰着,“好,卿卿,我再也不逼你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谢不为另手攥紧了拳,是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可越如此,他的心竟越发痛了起来。

萧照临见谢不为已是哭得快要晕厥,却又顾及谢不为的抗拒,一时手足无措,只连连道:

“卿卿,我再也不会逼你选择了,别再哭了,卿卿,别再哭了。”

萧照临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入了谢不为的耳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不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无力地坐了下来,趴在了木案上。

萧照临赶忙跪坐在了谢不为的身侧,想要为谢不为拭泪,却又怕再一次刺激谢不为,只再轻声哄道:“卿卿,我送你回谢府好不好?”

谢不为勉力半掀起了眼帘,一颗未落的泪珠坠在眼尾,在窗外泄入的阳光下微微闪烁着。

他如今已是哭得满脸酡红,如同涂了一层霞色的胭脂,就连耳廓也是红得似血,但唯独嘴唇微微泛白,看起来像是一件易碎的红瓷。

他气喘微微,下颌处泛着湿润的光泽,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半晌发不出声。

最后,竟是浑身失了力,晕在了案上。

萧照临一惊,忙抱起了谢不为便往外走,却迎面撞上了季慕青。

季慕青面色微沉,挡在了萧照临身前,“殿下,你这样做只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萧照临已是满心慌乱,根本意识不到季慕青话中透露出的深意,也无暇多想,只对季慕青道:“你去驾车来,我带他回东宫找太医。”

可季慕青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殿下,如果你还想见他,就不要带他回东宫。”

萧照临听见季慕青这话,情绪一时失控,更加抱紧了怀中的谢不为,对着季慕青厉声道:

“我带他回东宫只是为了让太医给他诊治,我也不会再对他做什么。”

季慕青还是丝毫不让,“若是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东宫,他还是会受不了。”

萧照临重重喘息了一下,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可作用却并不大,话语中还是有着深重的戾气,“我不带他回东宫,那带他去哪里?去孟府吗?”

季慕青

抿了抿唇,“殿下,你明明知道,将他送回谢府就好,却还是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想要带他回东宫。”

他猛然直视了萧照临的眼睛,明明他在这里年纪最小,可也不知为何,在此时却是最为透彻的,“你只是不想让他去鄮县罢了。”

萧照临一愣,嘴唇微动,是想反驳,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季慕青见状也不再多说,只道:“殿下,我们送他回谢府吧。”

萧照临终是一叹,头微微垂下,半闭上了眼,“好。”

马车疾驰,踏着泥尘,出了军营,直往临阳城中去,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谢府附近。

萧照临在路上给谢不为喂了一颗补气药丸,又给谢不为用了一些水。

在到谢府附近时,谢不为其实已经好转了许多,至少,已是可以稍稍回应萧照临。

等到季慕青停稳了马车,萧照临便抱着谢不为下了车。

此时谢府中,谢楷与谢翊都不在,而萧照临和季慕青也不便去见诸葛珊。

在问过管家之后,就让管家去向诸葛珊禀告了声,又让府中仆从去请府医来,便径直往谢不为的院中去。

但却是不想,谢不为的院中竟有一人。

萧照临眉头一蹙,看着孤身立在房门前的身影,“谢中丞怎么在此处,是何时回的京?”

原是谢席玉。

谢席玉一身蓝袍风尘仆仆,显然是才奔波回来,却不知为何竟第一时间到了谢不为的院中。

谢席玉扫了萧照临和季慕青一眼,没有回答萧照临之问,却也没有主动询问发生了什么,只上前一步,想要接过萧照临怀中的谢不为。

萧照临自然不肯放手,也更是疑惑。

他自是知晓谢席玉和谢不为之间的矛盾,也大概清楚之前谢席玉对谢不为的所作所为。

这般,又怎么可能将谢不为放心交给谢席玉。

只沉声道:“谢中丞既然回来不久,便好生歇息吧,谢六郎这里孤会照顾。”

谢席玉终于正眼看向了萧照临,“殿下,不为他对你无意,如果你是为了他好,便不要再接近他了。”

萧照临满是错愕,完全没有预料到谢席玉竟会说这样的话,在回神过来后,也不再客气,面沉声厉。

“孤要如何,何时轮得到你谢中丞指点了?”

谢席玉丝毫不畏,眼神冷淡地看着萧照临,声如凌冽寒风。

“殿下,你与不为并无可能,如此纠缠不过徒增痛苦,还是及时放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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