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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 作者:这碗粥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3-01 12:13:16
  • 完书字数:9682

周末, 清明节。

孟家的爷爷奶奶走得早。

孟母从未见过公公婆婆,她嫁到孟家以后,也跟着孟父去拜祭。

后来孟家迁至北方, 孟母说工作忙, 没有再回来。

渐渐的,孟家夫妻在清明节各过各的。

上午, 孟父、孟泽,以及孟父的兄弟去了拜山。

中午,孟父开车送儿子回来:“我有工作, 不陪你们去了。”

孟泽下了车, 却没有回家, 而是自己拦了车,出发至另一个墓园。

外公是在寒假前走的,急性心梗, 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门。

孟泽没有见上他的最后一面。

孟泽三岁时,孟母的工作焕发生机,忙得团团转,孟父的事业也在上升期, 二人商量,把孟泽送去了外公家。

孟泽和外公一起生活十年, 学了十年绘画, 结果是外公死心了, 承认自己的艺术基因断代。

孟泽上了初中,孟家父母觉得儿子能自己照顾自己, 接他回去了。

和外公生活时,孟泽常常穿白色系的衣服,外公酷爱亲子装。

亲情随着外公离世而淡去, 孟泽至今再也没有穿过白T恤。

天上不见太阳,到处压着黑沉沉的伞。

墓园肃静。

孟泽把一束白花放到墓前,不一会儿,花瓣就被雨水打得湿透。

墓碑的照片上,外公还没衰老,头发丰盈,面容俊朗。

外公有一副遒劲的字画,是他最常念叨的:“家和万事兴。”

孟泽将字画的每一笔都铭记于心了:“外公,我换学校了,这是我拍的校园景色。”

他将一张照片放到墓前。

岩巍中学的校门是最有气势的一景,石柱雄伟,台阶宽阔,照片拍摄于放学时间门,照片里的脸青春洋溢。

孟泽:“我一直遵循你的叮嘱,为家庭和睦贡献了微薄之力。”

父亲是“乘龙快婿”,母亲是外公疼爱的女儿。

有的事情,外公知道了要生气,索性一并隐瞒。

这几天,七班的这个角落,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冯天朗夹在中间门,只觉火星子四溅,他悄悄地问孟泽:“你上次模拟考的成绩是年级第一名,老师为什么没有把你换到前面去?”

老师问过,是孟泽自己拒绝了,他说:“反正第二次模拟考就要来了,到时候再向老师申请。”

听这话,孟泽是要走,冯天朗有点别扭,生怕孟泽以为,是他不愿当孟泽的同桌:“孟泽,其实你在这里和在前面是一样的,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拘泥于环境。”

孟泽:“我近视。”

为什么不戴眼镜?冯天朗也不问了。

李明澜今天又把大红大绿挂在身上。

头上系了一个跟喜庆灯笼一样红红火火的发饰,坠下来一条手指宽的红绳。

红绳长,有重量,时不时甩在孟泽的桌角。

冯天朗算是明白了,孟泽和李明澜谁也不让谁,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明澜是真的喜欢笑。

孟泽真的不笑。

冯天朗这个打圆场的都快圆不下去了。

太阳终于露出了头。

李明澜说什么也要出去晒太阳,仰着头在栏杆边迎着日照,不一会儿,脸就被晒红了。

她笑笑:“就是要暖和才是春天啊。”

周璞玉起的话题凉飕飕的:“就要二模考了,我爸给我设了进步五名的远大目标。”

李明澜撑住栏杆,左摇右晃:“我家对我绝望了,要想突飞猛进,只有一条路。”她竖起食指,强调这个“唯一”。

周璞玉问:“求签?”

李明澜摇头:“当然不,上次佛祖把我骗得好惨,我再也不信了,出路是——”

周璞玉洗耳恭听,听到的却是。

“作弊!”

周璞玉发现孟泽经过,还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周璞玉拉拉李明澜的衣袖:“小声点,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李明澜面向蓝天,不知孟泽在场,真诚地建议:“我分数比你的低,我能抄你的,但你就只能抄孟泽的了。”

孟泽:“……”算了,当没听见。

对待考试,冯天朗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他的成绩不上不下,嗯,中间门往下,不然他也不会被分到这一个角落。

孟泽和往常一样,冷着脸出现。

冯天朗不禁问:“孟泽,你在考前会不会做些放松?”冯天朗握着拳手,手心都冒汗了。

“没有。”孟泽说,“平常心。”

冯天朗:“哦。”

放松的人不止是年级第一的,还有班上倒数第三的那位。

她笑着走进教室:“早啊。”和一个个同学热情招呼。

等她坐下,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有没有考前放松的方法?教我几招。”

李明澜爽快地给出答案:“平常心吧。”

除去成绩这一因素,冯天朗感觉孟泽和李明澜的个性是有相似之处。

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其实是一个调调的。

但冯天朗也说了,是“除去成绩”之后。

今天的两门考试,李明澜的做题过程说得上是苦哈哈。

“考试太难了。”她向着窗外长叹,“我下辈子要不就投胎去当树木吧,一到春天又能生机勃勃。”

周璞玉:“不了吧,这树长得太高,学校又要安排人过来砍了。”

“哦,我还是当李明澜吧。”

考试令她元气大伤,她懒得和孟泽厮杀了,背起书包走人。

晚上李旭彬要加班,于骊一人在家,索性到李家来吃晚饭,经过地铁站的时候,她买了两盒鸭舌。

李明澜经历了考场的打击,在饭桌上很安静,埋头就吃。

李父吃不得辣,尝几口放下了,转眼见女儿一人吃了半盒,他说:“以前没见你这么喜欢吃辣啊。”

李明澜是不喜欢吃,但又不得不承认鸭舌的味道调得极好,她的嘴里满是辣劲,吐吐舌头:“爸,我今天考了两门科目,人已经麻了。”

“胡说八道。”李母斥责。

李父:“对哦,今天是二模考,怎么样?”

李明澜不吱声。

于骊舀起一碗鸡汤:“来,炖鸡汤,正好给你补一补。”

李父连连摇头:“一上考场,什么汤都不顶用。”

不仅佛祖放弃她,连父亲都放弃她,只剩李明澜自己在挣扎:“我全力以赴了。”只是力气不足。

吃完饭,洗了碗,于骊将要回去。

李明澜蹦出来:“阿嫂,我送你。”

“送什么送?于骊认得路。”李父数落着,“我算看清了,你每次送你阿嫂都是逃避学习的手段。”

于骊拉拉李明澜的手:“乖,明天还要考试呢。”

“阿嫂,你慢走啊。”李明澜灰溜溜地回房了。

明天考英语。

她翘起腿,闭着眼睛想了想,叽里呱啦念了几句《老友记》的台词,再翻开一张英语试卷。

一见理解是科幻文,她把试卷倒过来,正回去:“这都是什么题目啊……”

还是上床睡觉吧。

孟父近来闲了下来,早早回家,他倒是记得儿子二模考的日子了,见到儿子,问:“考试怎么样?”

“还行。”孟泽点头。

之后,两父子各自回房。

孟泽已经将那本杂志收拾了,真正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

习惯性的动作,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抬眼会去搜寻真题册的位置。

但脑子也告诉他,没有杂志了。

之后,孟父接到电话,出去应酬。

孟母比孟父回来得早些,她今天也是去聚餐,喝了点儿酒,微醺,一进门就喊一声娇滴滴的“老公”。

无人回应。

一室漆黑,湛蓝的客厅突然有一道瘦长身影,她立即开灯。

孟泽刚从浴室出来,他把毛巾盖在头上,沾在鼻尖、下巴的水珠滴落到锁骨,沁凉沁凉的。

孟母松一口气:“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停电了。”

“妈。”孟泽礼貌性唤一声。

“今天黄叔叔说起你。”孟母弯下腰,甩掉高跟鞋,踮起脚跟,“他对你赞不绝口。”

孟泽扯了扯毛巾,盖住自己的上半脸。

“他的女儿现在读大三,跟着社会青年大半夜去酒吧蹦迪,黄叔叔发愁得不行。”孟母嘟嘟囔囔,“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儿过日子,真是不容易。”

姓黄的人与他何干?母亲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姓黄的,没有问起父亲去了哪里,或者,她都不知道丈夫已经回来过。

孟父回来了,右手上勾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领带不知丢哪里去了,衬衫皱巴巴的,他也醉了,醉得比孟母厉害,进门来,不停地说:“那谁啊,升官了。”

孟母倾身,只听到他的哼哼唧唧。

孟父没说出个所以然,丢下了那件西装。

孟母拿过来抖了一抖,发现尺码有点小:“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孟父只抓了这么一件回来,估计是和谁的调包了。

“你也真是离谱,瞧你高兴的,跟你自己升了官似的。”孟母戳了戳孟父的额头,她无意间门看见,孟父松垮的衣领上有淡红痕迹。

一抹,一撇,不成形。

红唇印?

孟母揪起孟父的衣领:“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孟父晕着头,闭上眼,意识模糊,突然被这么拽一下,他睁开眼睛:“做什么?”他口里吐出的全是酒气。

孟母皱了皱鼻子,不松手:“这是什么?”

孟父低头,不要说他现在酒醉昏沉,就算他的视线还清晰,凭他这个角度也看不见自己衣领:“去酒楼里吃饭,开了两瓶白酒,大家不醉不归。”他打一个酒嗝。

“不醉不归?我看你真的要不归了。”孟母一把扯住孟父的衬衫,扒着扣子。

孟父本就头晕,这时更是天旋地转:“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身上不止有唇印,还有女人香。”

“你胡说八道!”孟父拂开孟母的手。

孟母当然没闻到女人香,因为孟父满身酒气,她悠悠地说:“你最近经常出差啊?”

“你真是莫名其妙。”孟父扯开衬衫,掀起衣领,这才见到那一抹红,他面色一怔。

孟母冷笑:“说不出话了吧?我看你今晚不干净。”

孟父猛地一拍桌子:“今天服务员端菜时撞了下,不就沾了点儿酱料,上次我们去饮茶,孟泽不也沾上了酱料?”

“你这叫酱料,你当我傻子一样骗是不是?”

“懒得跟你说,我要去洗澡。”

“我偏要跟你说,你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洗了。”

隔着一个门板,孟泽听到父母声音越来越吵。

孟泽相信父亲沾上的是酱料,上次在酒楼,他也是沾了些暗红酱料。

母亲越气,孟泽心里冒出的是站在父亲立场上的愧疚。

很快就是二模考,接着还有三模考,之后就到高考了,孟泽画了一条起始线,以高考作为家庭破碎的起点。

他出去了。

门一开,吵闹的二人立即收声。

孟父理一理衬衫,去了浴室。

孟母在沙发上叠着腿:“孟泽,早点休息吧。”

孟泽点头:“我去倒杯水。”

这个夜晚,一家三口没有再说过话,这是惊涛之上的平静。

早上,孟泽故意避开了父母。

一家人无话可说的画面,也许美,但实在没什么氛围。

自从尝了雪媚娘,孟泽有点嗜甜。

他去路口的包子铺,说:“来一笼奶皇包。”

老板娘略有歉意:“今儿个不凑巧,奶皇包要再等几分钟。”见他穿着校服,知道是赶时间门的学生,以为他肯定不等了。

孟泽昨天没有喝苦咖啡,但今天嘴巴有点儿苦等就等吧,他不急着去上学,只是无意介入父母的冷战。

等到奶皇包出笼,老板娘喊:“来了,来了,奶皇包来了。”

一笼三个,软绵绵的白圆润包子被裹在保鲜袋里。

孟泽捏起一个,咬一口。

包子露出绵密的奶黄,入喉香甜,他其实偏爱这么清爽的口感。

但正因为不像雪媚娘的甜腻,才压不下嘴巴的苦。

吃了奶黄包,反而和吃了黄连一样。

孟泽想着买个雪媚娘当早餐。

他来得太早,便利店只开了半扇门。

有几个纸箱子摆在外面,可能店员还没整理货架。

孟泽快步过去,就要到门边,他听见一道女声:“孙境。”

姓孙的也在?孟泽立即闪到墙边。

“呜”一下,女生像是被捂住嘴巴,过了几秒,她再开口,声音低下去:“你在胡说。”

“我胡说什么。”孙境的轻松自在有几分李明澜的调子,“是谁昨天偷看我洗澡的?”

“你……是你不关门。”女生急了,结结巴巴。

理直气壮的是孙境:“方清染,你的脸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之后,无声。

孟泽转身。

雨夜里躲在便利店暧昧的男女应该也是这一对。

孙境背叛了李明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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