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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 作者:画青回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2-19 00:29:03
  • 完书字数:22642

“姜婶子。”

宋向东跑过来高兴的喊。

姜念摸了摸他的脑袋:“姜婶子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一旁的宋向红听见了,挣扎要从宋白怀里下来:“姜婶子,我也要吃好吃的。”

宋白没好气道:“二叔也给你带了。”

宋向红说:“我想吃姜婶子做的糕点了。”

宋白:……

这个他还真不会。

“冯梅,你家来人了?”

对门有个年龄大点的女人抓着木栅门看着冯梅家门口好几个人,男的长的俊,女的也好看,冯梅笑道:“来人了,都是我亲戚。”

冯梅跟谁都能聊几句,然后带着姜念他们进了屋。

屋里生了炉子,炕也烧的热热的,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暖和,姜念坐在炉子那暖和了一会才脱了外套,冯梅说:“你们去炕上坐着,炕上可热乎了,我去给咱们做午饭。”

“我帮你。”

姜念跑过去,见冯梅阻拦她,她笑道:“我好多了,没那么冷了。”

张笑也跟来了,坐在灶口前烧火,几个男人坐在外面炕上说话,时不时的能听见宋向东和宋向红的笑声,冯梅问:“姜念,家属院里有没有发生啥事啊?”

姜念知道冯梅又起了八卦的心思,想了会说:“没有。”

冯梅说:“我这边可热闹了。”

姜念愣了下,扭头看冯梅,冯梅笑道:“就对门那家,刚说话的女的,她男人在老宋手底下干事,是个营长,但现在两人都快四十了还没生出个孩子来,男的一回家就骂她媳妇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她凑近姜念:“前几天那女的还找我了,问我有没有偏方能怀孕的,这我哪知道啊。”

姜念在包饺子,是胡萝卜和肉馅的,她小声说:“两人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冯梅摇头:“女的去检查了,说是没啥毛病。”

姜念捏了个饺子放在蒸屉上:“那男的查了没有?”

“这跟男的有啥关系啊?”冯梅有些纳闷:“我就听说过女的不能生孩子的,还没听过男的不能。”

姜念:……

她笑道:“说不定是男的不行。”

张笑好奇的问:“姜姐,啥意思啊?”

这个年代很多人都会把一些责任贯到女人头上,尤其是家里有这种情况的,一般都会只怨女人,把所有责任推到女人身上,却从来不去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也导致女人在婆家被欺负却只能被迫承受。

姜念听了张笑的话,想着张笑和冯梅都是结了婚的,她也是个寡妇,于是也没忌讳,便说道:“有的男人米/青子成活率低或者为零,这种情况可以同房,但是没有生育能力,怪不到女人头上,对门那男人就应该去医院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他的问题。”

张笑一愣,然后忽然间闹了个大红脸。

姜念:???

这么纯情的吗?她也没说什么呀。

冯梅也愣了一下,惊奇的看着姜念:“你咋懂这么多?什么米/青子的,什么成活率的,你都是上哪看的?”

姜念:……

她就不该多嘴。

姜念找了个借口:“我去医院照顾陆聿的时候,路过医生看病室——”

结果冯梅话都没听完,一下子咋呼起来:“陆副团咋了?是不是陆副团不行?医生这么说的?”

姜念:!!!

冯梅声音不小,炕上的几个人都听见了,齐刷刷的看向灶房。

尤其是陆聿,脸色黑沉,眉峰紧皱。

张笑坐在灶口前看不到外面,听见冯梅的话,愣了一下,有些震惊道:“姜姐,陆副团不能生孩子吗?”

姜念:!!!

她真服了冯梅这张嘴了!

朱俊和宋白的目光都看向陆聿的胯骨,那里被子弹伤过的地方,陆聿脸色更黑了,沉声道:“嫂嫂!你出来一下!”

说罢下炕先走出去。

姜念一愣,然后瞪着冯梅有些尴尬的脸色,就听冯梅懊恼道:“完了,陆副团听见了,该伤了陆副团的自尊心了。”

姜念:……

她忍着火气,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声音不大,一字一句说道:“是我去医院照顾陆聿,路过医生看病室听见医生对一个男病人这么说的,说的不是陆聿,冯嫂子,你以后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咋呼啊!”

冯梅:……

张笑:……

两人面面相觑。

冯梅不好意思道:“我也是一时着急,还以为是陆副团有问题了呢。”

姜念:……

她转身走出灶房,冷不丁撞上宋白和朱俊的目光,两人脸上憋着笑。

姜念:……

她无力的叹了声,打开门走出去,冷空气扑在脸上,冻得打了个哆嗦,看见陆聿站在东边墙角的木头棚子下,见她出来,男人凉飕飕的目光瞥过来,姜念一下子低下头,慢吞吞的走过去,小声说:“是冯嫂子误会了,我没说你不行。”

陆聿:……

男人低头看着耷着脑袋的姜念,后槽牙咬了咬,气极反笑,却半天没说话。

姜念忍不住抬起头,撞入陆聿深邃幽黑的眼睛里,抿了抿唇,伸手指了下对门:“是冯嫂子说对门男的经常说她老婆生不出孩子,我就说是那男人不行,被冯嫂子误会了。”

陆聿哂笑:“说的是对门男人,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姜念一噎,看着陆聿紧皱的眉峰,发现男人额角青筋都绷紧了,看样子气的不轻。

也是,是个男人都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

姜念低下头,把刚才在灶房说的话给陆聿重复了一遍,特意强调是听医生这么说的,就怕陆聿怀疑她怎么会懂这么多,然后说:“是冯嫂子没听完我的话,就咋咋呼呼的以为是你——”

她倏然咬住下唇,没再往下说

陆聿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说:“等假期结束我就去原市报道,把结婚申请报告打上去,报告一下来我们就结婚。”

姜念一愣,随即轻轻点头:“好。”

陆聿眼里簇着火苗,补了一句:“到时候见真章。”

姜念:???

她错愕抬头看向陆聿,男人按着她的头扳过去:“进屋吧,外面冷。”

回到屋里,姜念径直去了灶房,冯梅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陆副团没训你吧?”

姜念说:“没有。”

宋团长是中午的饭点赶回来的,一进来就和他们几个聊起来,然后仰着脖子冲宋向东说:“向东,去队里打八斤白酒,爹今天要跟你二叔他们喝个痛快!”

冯梅头伸出来:“你下午不去团里了?”

宋团长道:“这两天不用去。”

“那行,那你们几个今天好好喝一场。”

姜念一愣,看向张笑,张笑也是一惊。

八斤白酒?!

万一陆聿和宋白喝多了,两人又练了怎么办?

外面传来宋团长的声音:“咦,陆聿,你和宋白的脸啥情况?跟人打架了?”

两人轻咳一声,宋白说:“没事。”

然后岔开话题说别的。

姜念看见框子里有花生,于是让张笑剥花生,她给冯梅搭手做饭,冯梅觉得姜念做饭要香,就给她打下手,让她只管炒菜就行了,等张笑剥好花生,姜念把花生过油炸了一遍,又用干辣椒翻炒了一遍,香喷喷的味道顿时四散在灶房里。

冯梅吸了吸鼻子闻:“我的娘诶,真香啊。”

这边都在炕上吃饭,小桌子不够,宋团长去隔壁邻居家借了个桌子,炕上烧的热乎乎的,男人一桌,女人小孩一桌盘腿坐着吃饭,这还是姜念第一次坐在炕上吃饭,还挺新奇的。

宋向东把酒打回来,宋团长夹了一粒花生米吃进嘴里,呵了一声:“这花生米一看就是陆聿他嫂子做的,味真不错,下酒刚刚好。”

冯梅说:“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几个男人吃饭喝酒,宋团长的嗓门最大,宋白和朱俊的话也不少,陆聿时不时的插几句嘴,冯梅就跟姜念她们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宋团长扭头说了一句:“你一天天少说点别人家的事。”

冯梅说:“喝你的酒去。”

张笑小声问:“姜姐,他们不会喝多了吧?”

姜念转头看了眼,陆聿侧坐着,棱角分明的面孔上隐隐浮出些许的薄汗,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转头看向她,姜念发现陆聿脸上不见一分醉意,她小声说:“少喝点。”

她怕陆聿再和宋白练起来。

陆聿扯唇笑了下,朝她略一颔首。

张笑和朱俊隔空说了两句话,姜念转头看了眼,冷不丁撞上宋白看过来的目光,于是冲他笑了下,宋白也笑了,端起一小杯白酒一口干了。

姜念听着宋团长说这两天不出去

,那他什么时候去东沟县?

他看了眼宋团长的背影,正想着明天探探宋团长的口风,就听陆聿说道:“宋团长,我们后天去山里猎兔子。”

宋白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去山里转转也好。”

宋团长喝了一口酒,然后砸吧了下嘴:“行。”

这顿饭吃下来,宋团长喝醉了,躺在炕上已经打起呼噜了,朱俊也喝多了,走路都打摆子,姜念看了眼陆聿和宋白,两人好像也有点醉了,这一路过来他们三个人都没怎么睡,这会吃完饭,冯梅把桌子收拾了,四个大男人躺在炕上都睡着了。

姜念怕他们冻着,把被子拉开给他们盖上。

他们这一觉睡到晚上都没醒,冯梅说,他们这是喝开心了。

晚上她们几个吃完饭进了里屋的炕上睡觉,姜念睡到半夜被尿憋醒了,她穿上衣服往出跑,路过外面屋子的时候,看见四个人都把被子全蹬跑了,几个人竟是睡了一头汗。

姜念:……

有这么热吗?

她打开屋门,还没往外走,就听见陆聿沙哑的声音:“嫂嫂。”

姜念一愣,转过身,陆聿坐起身,揉了揉酸疼的额角:“干什么去?”

姜念道:“去茅厕。”

陆聿二话不说起身披上外套下来:“我陪你。”

“哦。”

姜念其实也有些害怕,但比起医院里,在这里她倒是敢一个人去上厕所。

旁边的宋白和朱俊听见动作,也翻起身,只看见陆聿开门出去了,以为他去厕所了,于是也披上衣服爬起来出去,陆聿在院里站着,被冷风一吹,困劲也散没了,看见宋白和朱俊一块出来往茅厕走,上前拦住他们:“等会。”

宋白一愣:“怎么了?”

陆聿道:“我嫂嫂在里面。”

宋白脚步一顿,搓了搓脸,和朱俊跑到棚子下面先待着,姜念出来的时候,看到宋白他们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刚刚还熟睡的人转眼间就醒了,他们晚上没吃饭,于是问道:“你们饿不饿?饿了我去下点面。”

朱俊摸了摸肚子,笑道:“饿了。”

陆聿看着她:“要不要再睡会?”

姜念摇头:“我睡好了。”

然后进屋洗漱好去了灶房,用红薯面活的面,给几个人擀的面条,宋团长也被香味馋醒了,等饭做好后,几个人吃完饭天也蒙蒙亮了,姜念打了个哈欠,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大太阳出来时姜念才醒,陆聿他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见人影。

冯梅揉了揉脖子从外屋走进来:“姜念,你晚上睡觉跟人打仗呢吗?挥胳膊撂腿的。”

张笑笑道:“姜姐一直是这样。”

姜念:……

这两天姜念一直在家里待着,她怕冷,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和冯梅坐在炉子边上烤火,旁敲侧击的问:“冯嫂子,宋团长过几天出不出去?”

冯梅摇头:“我不知道。”

到了下午

,对门的女人来了,一来就坐在炕上哭,说她男人又骂她,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姜念和张笑皱了皱眉,看着女人哭的又难受又委屈,冯梅想起姜念前天说的话,对女人说:“你要不叫上你男人,你两一块去医院检查检查?万一是你男人的毛病呢?”

那女人愣了好一会,最后在冯梅叭叭的劝说下,没一会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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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黑陆聿他们才回来,姜念一直没找到和宋团长单独说话的机会,直到第三天,一大早陆聿他们几个就去山里了,张晓坐在炕上和姜念说话,姜念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中午,冯梅家来了警备员,说是找宋副旅长。

姜念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宋团长现在升副旅长了,她听冯梅问:“咋了,是不是又去叫老宋开会?他去山里了,等回来了我就跟他说。”

警备员说:“东沟县那边有领导要过来,旅长打电话过来说让副旅长去一趟,他有点事走不开。”

冯梅道:“啥时候啊?”

警备员说:“今天晚上的火车,赶在凌晨就能到。”

这下可把冯梅难住了,她挠了挠头说:“等下午了我看看老宋要是还没回来,我就给你们说一声。”

直到警备员走了姜念都没回过神来。

张笑碰了碰姜念:“姜姐,你咋了?”

姜念回过神摇头:“没事。”反应过来又问冯梅:“冯嫂子,陆聿他们下午能回来吗?”

冯梅也说不来:“他们早上天不亮就走了,几个人走路也麻利,应该在下午能赶回来。”

姜念低头看着炉子,原来宋团长是在1973年的年初出事的,她现在无比庆幸陆聿提出要去山上猎兔子叫走了宋团长,不然警备员过来,宋团长就要跟着走了,这样一来,又要步了前世的路。

姜念希望宋团长尽量在半夜回来,只要没赶上今天晚上的火车就好。

如果宋团长下午回来,她也得想法子拖住他。

冯梅中午做的玉米饼,姜念心里藏着事,没吃多少,张笑看出她情绪不太对劲,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姜姐,你是不是发烧了?”

姜念笑道:“没有,就是有点冷。”

一听姜念说冷,冯梅一下子给炉子里又添了点柴火。

就这样熬到了下午,陆聿他们也没回来,冯梅不得已出去告诉警备员,让他给旅长回个电话,冯梅回来时,天已经蒙蒙黑了,进门后宋向东就问:“娘,爹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不会遇到狼了吧?”

这个时候山里都有狼出来觅食,而且这边山又大,除了狼,还有老虎。

冯梅有些心神不宁:“瞎说啥啊,你爹他们又不去深山里面,就在山周围转转,说不定是山上雪太大了,走的慢。”

姜念悬着的心还是没落下,她问冯梅:“冯嫂子,宋副旅长是不是去不了东沟县了?”

冯梅闻言,点了点头:“去不了了,晚上就这一趟火车,他就算回来了,明天去也没用了。”

姜念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我去给你们做饭。”

冯梅进了灶房,宋向东跟宋向红陪张笑和姜念完,几个人吃过晚饭,说了会话扛不住就先回屋里睡了,一直到半夜外面才传来动静,冯梅翻起身披上衣服就跑出外屋,姜念也听见动静了,她安静的躺在炕上听外面的说话声。

“你们咋现在才回来?”

冯梅给几个人倒热水。

宋团长坐在炉子边上,抹了把头上的雪:“我们这次跑的远,没找着东西,就猎了几个兔子回来,山上雪大,陆聿伤口疼,我们就在原地休息了两个小时才往回返。”

一听陆聿伤口痛,冯梅赶紧问:“你咋样了?”

陆聿坐在炕边,手捂着胯骨,笑道:“没事了。”

冯梅叹了声:“你说说你,受伤了还往山上跑,那不是找罪受呢吗。”说完又对宋团长说了今天下午的事,宋团搓了搓脸:“来不及了,我明天给旅长打个电话。”

“嫂子,我们饿了。”

宋白长腿一跨坐在板凳上,衣服上都是雪,冯梅说:“等着,我给你们做饭去。”

宋团长看向陆聿,问道:“你伤真没事了?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陆聿道:“不用。”

姜念穿上外套从里屋出来,看见坐在炕边的陆聿,男人身高腿长,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手掌捂着胯骨的位置,肩上还有些雪,见姜念出来,陆聿的手挪开,闲散的搭在腿上:“吵醒你了?”

“我没怎么睡。”

姜念看着陆聿:“要不还是去卫生所去一趟吧?”

她担心陆聿的伤万一落下什么病根了怎么办?

陆聿笑道:“真没事。”

“我去给他拿药。”

宋白起身拍了拍肩上的雪:“嫂子,你就别担心了,我把药带回来给陆聿抹上。”

陆聿没说话,姜念笑道:“那行,麻烦你了。”

宋白笑道:“跟我有什么麻烦的。”

说完就走了。

宋团长这边没事,姜念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她去灶房给冯梅帮忙,等几个人吃了饭姜念才回屋睡觉,她这一觉睡的特别踏实,只是苦了睡在旁边的冯梅,一晚上不是被姜念往旁边挤,就是被姜念抱的紧紧的,要么姜念的胳膊冷不丁的挥过来打在她身上。

天不亮冯梅就醒了,爬起来穿上衣服,在姜念脑门戳了戳:“你呀你呀,睡个觉还没我家向红老实呢。”

姜念睡的香香的没反应。

冯梅走出里屋,外屋的几个人都起了,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已经形成了习惯,宋团长看见冯梅有些乌青的眼圈,‘嘿’了一下:“你晚上打鬼子去了?眼圈咋那么黑?”

冯梅:……

她倒水洗脸,边洗边说:“姜念一晚上把我抱的死死的,都快勒死我了,她好不容易翻身了吧,又给我抡一个胳膊过来,好悬没把我吓死。”

宋团长

:……

没想到陆聿他嫂子还不如他小儿子老实呢。

陆聿垂眸笑了下。

经过火车上这两晚,宋白和朱俊也算见识到了。

冯梅把水泼出去,说:“以后姜念要改嫁,可得把睡觉不老实这点给人家说清楚,不然晚上吓死人。”

姜念和张笑过了一会才起,冯梅早饭已经做好了,几个人吃过饭后,陆聿他们在院子里收拾昨天晚上猎来的兔子,姜念打算中午做几道兔子肉。

陆聿他们也不嫌冷,直接用凉水洗兔子,洗干净放在搪瓷盆里端进来,姜念站在灶房门口,在陆聿靠近她时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扑过来的凉气,冷的往后退了一步。

陆聿眉峰几不可察的蹙了下,低声问:“怎么了?”

他闻了闻身上,也没血腥味。

姜念小声道:“你身上太凉了。”

陆聿笑了:“我等会去炉子那烤烤,身上就热乎了。”

冯梅剁肉,姜念负责配菜,在喷香的肉味散出来时,宋团长说:“嘿,这个味好!”

朱俊也说:“真香。”

张笑坐在灶口前烧火,闻言笑道:“姜姐,你看他们都快馋死了。”

姜念笑道:“你不馋吗?”

张笑不好意思:“也馋。”

最后一锅是麻辣兔头,辣子一炝锅,冯梅就呛的直咳嗽,张笑也咳嗽的不行,冯梅说:“你快出去,别呛着孩子了。”

“姜念,你咋每次做辣菜都这么呛啊?”

姜念也被呛的红了眼睛,眼睫湿润润的,鼻尖也红红的,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辣味传到外面,就听外面的人也咳嗽了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都感冒了呢。

兔肉出锅后,姜念先跑出来在外屋缓了缓,然后用盆里的水在脸上扑了扑。

陆聿给盆里添了点热水,看着姜念脸上淌落的水珠,眼睛洇湿发红,生像是哭过一场,他放下暖瓶,声音哑了几分:“好点了吗?”

姜念点点头:“好多了。”

她擦了擦脸,然后又跑到窗户那透透气,宋团长扭头看了眼:“别离窗口太近了,小心冻感冒了。”

姜念道:“知道了。”

宋白端着菜从灶房出来,看见姜念纤细的背影,腰间围着围裙,细细的带子勾勒着一截小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不明白她的腰怎么那么细,好像用力点就能掐断。

宋白倏然间顿了下,放下菜就跑回灶房了,转身时差点撞在冯梅身上,冯梅惊了一下:“你慢点。”

宋白脸上有些不太自然:“我没注意。”

“姜念,你咋还在那待着呢?”

冯梅催促了一下,姜念却朝冯梅招招手,冯梅好奇的走过去跟她一起趴在窗户那,看到木栅门的外面有一对夫妻,就是对门的两口子,两人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你推我桑的打起来了。

“老宋,对门窦家两口子打起来了。”

宋团长豁然起身走出去,冯梅也跟着出去了?_[(,张笑跑到姜念旁边跟她一块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陆聿从灶房出来,就看见这两人伸长了脖子看外面的热闹。

外面闹了好一会,现在的房子又不隔音,女人的嗓门又大。

姜念听着那女人说:“这下确认了,医生说是你不行,是你生不了孩子!你们窦家这么多年欺负我一个人,张口闭口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我还被你骂了这么多年,受了多少人的白眼——”

叭叭的说了好多,把这些年的委屈一次性,吐出来了。

女人的嗓门很大,周围的邻居都跑出来看热闹,宋团长虎着脸让他们回去,家丑不可外扬,哪有在外面说自己丈夫的,窦营长脸色青紫难看,姜念觉得他都能钻地缝了。

张笑说:“姜姐,还真让你说对了,真是那男的不能生。”

姜念也替这个女人不平,受了这么多年的白眼和辱骂,总算在这一刻都讨回来了,于是说:“我也是猜的。”

两口子被冯梅推进去了,热闹也看完了,姜念转过身就看见陆聿他们几个看着她和张笑。

姜念:……

光顾着看热闹,差点忘了屋里还这三个人。

她轻咳一声,想要去灶房端饭避免尴尬,谁知宋白说了一句:“嫂子,饭都端到桌上了。”

说着话时,声音里憋着笑。

姜念:……

过了一会冯梅才和宋团长回来,几个人坐在炕上吃饭时,冯梅就开始说这些年那女的是怎么被窦家的糟蹋的。

下午朱俊和宋白去火车站提前买第二天的票,姜念和张笑还有冯梅被宋向东拉着在院子里堆雪人,冯梅说:“姜念,我还记得你去年在院子里堆的雪人可好看了,你临走前再堆一个。”

于是姜念带着手套和宋向东、宋向红、冯梅一起抓雪,张笑不能碰凉的,就在边上凑热闹看着,陆聿坐在炉子旁和宋团长说话,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姜念脸蛋红扑扑的,弯唇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

“陆聿——”

宋团长叫了两声不见他有反应,伸脖子看了眼,几个人在外面堆雪人:“那有啥可看的?”

陆聿收回视线:“两个孩子玩的挺开心的。”

宋团长笑了笑:“你啥时候去原市报道?”

陆聿道:“十五过了就去,走之前再回一趟老家看看我大哥和许叔。”

宋团长点头:“也行。”

姜念的雪人堆好了,把宋向东的帽子带在雪人头上,宋向红又把他的围巾给雪人围上,张笑从树上折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身子两侧当手臂,冯梅惊叹道:“姜念,你的手真神了啊,你说说你,绣图绣的好,连堆雪人也好看。”

姜念笑了下,张笑说:“姜姐,好像还差个鼻子。”

“对。”

姜念说:“灶房里还有个红辣椒,就先当鼻子吧,等明天了还能再炒个菜。”

“我去拿。”

宋向东

说着跑进屋,没一会手里拿着红辣椒过来插在雪人头上。

陆聿和宋团长出来,宋向红跑过去抱住宋团长的腿:“爹,我和姜嫂子堆的雪人好看吗?”

宋向东说:“还有我和娘呢!”

宋向红点点头:“还有哥和娘呢。”

宋团长抱起宋向红架在肩上说:“我儿子的手真巧啊。”

“爹,我也想抱。”

宋向东追上去,宋团长笑道:“行行行,咱们一个一个来。”

姜念看着她们一家四口幸福的模样,忍不住开心的笑。

“冷不冷?”

陆聿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姜念搓了搓手:“冻手。”

“进去暖暖。”

陆聿带着姜念进屋烤火,张笑她们都在外面站着,他们两个坐在炉子边上,姜念的手刚伸出去就被陆聿温热的大手裹在手心,男人搓了搓她的手:“下次别碰雪了,别再着凉了。”

姜念抿嘴笑:“嗯。”

陆聿看了眼姜念湿漉漉的睫毛,迅速在她眼睛上亲了下,亲的姜念眨了眨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正好宋白他们回来了,一群人开门进来,陆聿不舍的捏了捏姜念细软的手指才松开。

火车还是第二天下午六点的,两张卧铺,三张坐铺。

走的这一天,冯梅抱着姜念哭,宋团长扯开冯梅:“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还让不让人高兴点了。”

这次是宋团长送的他们,把他们送到火车站,看着他们上车才走的。

陆聿他们先把姜念和张笑安置好才去了坐铺那边,姜念躺在卧铺上和张笑说话,直到天彻底黑了才睡觉,她期间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的看见陆聿坐在她脚边陪着她。

陆聿和姜念是中途下的火车,两人要回家里一趟,宋白和朱俊的假期差不多到了,就先一步回去了。

到了这边,天气明显没有那么冷了。

两人下了大巴车,走路回到村里,一进村子就遇见了许多熟人,姜念笑着打招呼,和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一样,大大方方的,身上再也没了以前的影子。

“陆老二回来了。”

“和你嫂子啥时候到的?”

几个人说着话打招呼,刚到家门口,赵婶抱着自家的大胖孙子就出来了:“姜念,你今年咋这么晚回来?”

姜念笑道:“去看朋友了。”

知道姜念回来,邻居王婶她们也都来说了一会话。

“姜念,看看我大胖孙子怎么样?”

赵婶可稀罕自己的孙子,从出生后就抱在怀里不想撒手,见了人就炫耀,姜念看着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笑道:“真可爱,像赵刚。”

她又问:“应该有一岁了吧?”

赵婶笑道:“再有几个月就一岁了。”

这会赵刚和他媳妇也从屋里出来,看见姜念和陆聿时寒暄了几句,孩子一看见他娘,原本咧着笑的嘴一下子瘪起来开始哭了,赵婶哄着拍了下孩子:“奶奶抱你

这么长时间,咋一看见你娘就哭。”

说了会话后大家也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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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走进家门,家里又落了不少雪,不过去年走的时候陆聿把房顶都整理了一下,除了许成爹的屋子不能睡人,许成屋子和她睡的屋子都好好的,没有漏雪水,被褥虽然有点潮,不过烤一烤就好。

陆聿先去大队买了玉米面和菜回来,又把院里的雪扫干净,姜念给两个屋子都烧了火盆,等陆聿扫完雪让他过来一起抖一抖被子在火盆上烤烤,去去潮气。

她先把自己这边的炕铺好,又去陆聿那边铺,陆聿在灶房做晚饭,两人分工合作要更快一点。

姜念刚站到炕边,眼前倏然间晕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忽然看向之前许成躺过的地方,在姜念的记忆里,许成在这里躺了四年,四年来从未对原主做过任何逾越的事。

他们明明是夫妻,相处的却和亲人一样。

原主嫁到许家的四年,都是被许成赶去陆聿的屋子睡觉。

许成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最后沦落到那个地步,姜念知道这跟原主的懦弱和愚孝脱不开关系,但就算是这样,许成也从没埋怨过原主一句。

许成的面孔在姜念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他带笑的眉眼里浮出对两人之间的疏离感,姜念好像觉得许成就躺在炕上,对着她笑,叫她的名字。

姜念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一样,脑子浑浑噩噩,好像全是许成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还没来记得缓神,就听见身后传来陆聿的声音。

“姜念”

陆聿走过来靠近她,看她脸上有些苍白,眉峰微皱:“怎么了?”

随即看了眼炕上的被褥,深黑的眸微眯了一瞬,牵着姜念的手去了隔壁屋子,姜念靠在柜子旁,后腰抵着柜子边,头这会还有些晕沉沉的,总觉得这一趟回来好像和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就好像……有人在占据她的思想。

这个念头冒出来,姜念的脊背顿时窜起一股寒气,陆聿俯下身握住姜念消瘦的肩膀,垂眸看着她:“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男人的手渐渐收紧,像是在逼着她抬起头,将她心里最真实的念头告诉他。

这一刻姜念忽然间感觉到陆聿在害怕。

她不知道陆聿在怕什么。

“姜念,抬起头看我。”

陆聿低沉的嗓音带着点压抑,姜念忍着眼前的晕眩,缓缓抬起头看向陆聿,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姜念心中一窒,后脊梁的寒气越来越重。

“姜念,我是谁?”

陆聿俯身与姜念此时混沌不明的眼神平视,抓着姜念肩膀的手指猛地收紧,似乎想用疼痛来刺激姜念,她眼神里的明澈和璀亮被混沌的麻木逐渐覆盖,陆聿向来沉稳的冷静忽然间有了一丝龟裂,低头口勿上姜念的唇。

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下,火勺热的气息在无形中纠缠。

陆聿用力抱紧姜念,让这具带着体温,鲜活的姜念与他骨血相容,他用了力道,咬破了姜念的唇,血腥味蔓延在两人的、唇齿间,终于听见怀里的人儿、发出一声、痛呼。

陆聿松开姜念,双手再度抓住姜念消瘦的肩膀,俯下身目光紧紧盯着她,低沉的嗓音竟然多了几分薄颤:“姜念,告诉我,我是谁?”

他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姜念的瞳孔逐渐聚焦,恢复了之前的明澈,她舔了下唇角,尝到了血腥味,也感觉到了嘴唇的刺痛,然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聿,男人黑眸沉沉,额角青筋绷紧,薄唇上也沾了鲜红的血迹。

“陆聿。”

姜念终于说出话了。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伸手抱住陆聿劲瘦的腰,虽然隔着棉衣,但姜念还是清楚的感觉到男人身上的肌肉是绷紧的,她埋首在他怀里,又说了一句:“陆聿,饭做好了吗?”

“好了。”

陆聿抱住姜念,手掌覆在她后颈,手指捏着滑腻的肌肤:“你刚刚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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