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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

  • 作者:岫岫烟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1-17 00:39:55
  • 完书字数:18452

施晏微在汴州的这三年间里, 为着来月事时少受些罪,倒也了吃了些药调理,月事较先前准时了些, 也不像在太原和洛阳那样疼了。

再者,她每每从宣州回来后, 沈镜安为着心安,都会请太医来替她和李令仪请平安脉, 幸而她的身体确比刚从洛阳来时康健了一些,少不得轻出一口气。

宣州在长江的南边, 乃是魏国南下后的国土,短时间内不会属于赵国地界, 宋珩将李令仪视为可牵制施晏微的人, 自然不会放她回魏国。

任凭施晏微如何同宋珩周旋商议,宋珩最终也只肯答案放李令仪去赵国国土上的任何一处。

施晏微无法, 只得问了李令仪要往何处去, 李令仪并未纠结太久, 当即答道:“不论是赵国的何处,在他眼中, 怕也是一样的, 定要命人监视于我。既如此, 倒不若就去洛阳的好, 你我二人还有相见的时候。”

是自己拖累了她,心内自责不已。施晏微心里很不好受, 沉吟良久, 轻轻道出了一句话:“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李令仪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温声安慰她道:“错不在你,皆系他一人之过,音娘无需自责。只要道心坚定,在何处修道都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施晏微方好受一些,但还是自责的厉害,目光坚定地向她许诺:“待将来他对我放心一些,我会再去求他放你离开,回到宣州。”

“好。”李令仪为安她的心,自是点头应下,“我相信你。”

因李令仪坐不得船,那日夜里,施晏微特地说与宋珩听,要他另外备了马车走陆路,又问宋珩洛阳城中可有道观供她修道。

宋珩道上阳宫往北二十里,有一座上清宫可供她修道。

施晏微问过李令仪的意思,经她同意后,方叫宋珩命人安排相关事宜。

临行那日,二人话别一番,施晏微登上船只,李令仪上了马车,自不必细说。

杨筠从前只坐过小船,还是头一次乘坐这样的大船,不免感到新奇,待船开动后,不肯回船舱,定人抱着与阿耶道别。

直到她眼中阿耶化作一个小点,再瞧不清了,她才肯回。

施晏微见她短短几日便已视宋珩为阿耶,心内不禁有些疑惑,因问她:“珍珍喜欢宋...阿耶吗?”

杨筠正是心性单纯如白纸的年纪,瞧不出阿娘是想听到否定的答案,亦不会骗人,认真点头道:“喜欢。阿姨会让珍珍骑大马,他比舅翁还,还高些,珍珍可以瞧见很远的地方。阿耶也会给珍珍讲,讲故事,带珍珍去摘花,玩躲猫猫。阿耶买给,珍珍的东西,珍珍也很喜欢。”

他倒是会装模作样地哄人。施晏微对他着实没什么好感,又问:“那,珍珍喜欢阿娘多一些,还是阿耶多一些?”

这个问题上,杨筠没有半分犹豫,张开小手去勾施晏微的脖颈,粉粉的小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带着稚气道:“喜欢,阿娘,阿娘是珍珍,最喜欢的人了。”

软软的童言传入耳中,施晏微的心房甜丝丝的,心情好了一些,打开窗子,抱着杨筠放眼看去,但见波盈远岸、遥山叠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三十余日后,船只在洛阳的南市码头停靠。

施晏微抱着杨筠下了船,未走几步,迎面走来一支三五十人的队伍。

为首的人乃是姚尚仪。施晏微离开前,她还是司赞,这三年来得刘尚宫提点,去岁升任尚仪。

码头人多眼杂,姚尚仪等人只称呼施晏微为娘子,杨筠为小娘子。

由人簇拥着上了马车,车轮开始滚动,传来阵阵颠簸之感。

施晏微胃里忽而一阵翻江倒海,拿巾子捂住嘴干咳起来,身侧的郁金见状,忙不迭往座位底下去寻痰盒。

待寻到后,奉与施晏微,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前两日还在运河上时,她便有些胃里不舒坦,没承想今日坐了马车,竟是没忍住吐了出来;好在早膳用的不多,略吐了几口,胃里便干净了。

宋珩派给她使的秋霜取来水囊送与她漱口,施晏微淑过口,胃里和嘴里不怎么难受了,同她二人道了谢。

杨筠很是懂事,见阿娘身子不适,乖乖地在她身边坐着,一动不动。

“阿娘方才是怎么了?”杨筠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皱眉,出言关心她道。

施晏微抬手抚了抚杨筠的后脑勺,怕她担心,只用玩笑似的语气同她说话:“阿娘无事,许是做了太久的船,身体闹脾气。”

杨筠仰起头看向阿娘,想了一会儿,用脆生生的语气问:“就像珍珍早上一直不吃东西,时间久了,磨子就会闹脾气,让珍珍难受那样吗?”

磨子是杨筠先前有天不肯吃早膳时,施晏微为了劝她吃饭,用生动形象的方式告诉她,装食物的胃就像磨豆子的磨,每天都要磨三次东西,如果早上不用膳,磨子没有东西可以磨,就会生气闹脾气,让她的肚子不舒服。

施晏微耳听得她将自己说与她的话记得这样清楚,不由心生欣慰,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点头,“是呀,珍珍真聪明。珍珍放心,阿娘回去歇息两日就会好了。”

杨筠将小脑袋往施晏微的怀里蹭,又拿一只小小的手去揉她的肚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交代她道:“那阿娘可要好好睡觉吃饭,早些好起来。”

施晏微的一颗心都要被她萌化,并未深想方才呕吐的事,何况宋珩每次都是落在外面,不会受孕受孕才是。

“好。阿娘听珍珍的。”

马车行驶近半个时辰,来到宫门前,姚尚仪递了牌子给守门的士兵,那人不过略看了一眼,便知车内之人身份尊贵不凡,当即放了行。

而后马车一路北行,过应天门进入紫薇城,在大业殿前停下。

姚尚仪将人施晏微一行人往殿内引,恭敬道:“殿下瞧瞧可还有何处需要休整改动的。”

施晏微稍稍驻足,略打量周遭一圈,入眼的景致无一不美,平地高起的宫殿经阁巍峨,楼殿重叠,端的是堆石为垣,粉墙环护,雕栏绕砌,奢华非常。

时值阳春三月,惠风和畅,拂动庭中各色牡丹,数只玉色蝴蝶于花丛中起舞,石桥下的池塘中植着芰荷,莲叶圆圆,青翠萦目。

杨筠叫那些蝴蝶吸引去目光,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施晏微牵起她的小手随姚尚仪往正殿里进,她才恋恋不舍地迈开步子。

郁金似是瞧出了她的孩童心思,俯身压低声音同她说话:“珍珍乖,待会我们拿了团扇再去扑外面那些蝴蝶可好?”

杨筠听了,高兴得一个劲儿地点头。

待进入殿中,其内家具悉数皆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叫人擦得一层不染,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

殿中各处的陈设摆件奢华典雅,墙上挂着魏晋名画和前朝名家的字画,各式各样的青瓷、白瓷器具和花瓶琳琅满目,就连那花架上置着的牡丹盆栽亦是极为罕见的紫红色和纯白色。

姚尚仪走到西窗边,撑开窗子,“圣上道,秋日可赏的花不多,殿下喜欢木芙蓉,遂命人移植了许多木芙蓉在西墙下。”

“圣上还道,殿下喜欢青瓷茶具,这些都是尚仪局精心为殿下挑选出来的,不知殿下瞧着可还合眼?”

施晏微听她左一个殿下右一个殿下的叫着,颇有几分不习惯,倒是立后的圣旨还未降下,让她暂且唤自己娘子就好。

待来到妆台前,施晏微被一方螺钿大漆捧盒勾起好奇心,信手打开来看,乃是满满一盒南珠、火珠和各色宝石。

努力回想一番朝元殿的陈设布置,似乎除却必要的家具器物就再无其他。

宋珩似乎并非是那等贪图享乐之人,除开正常的宴请朝臣和宗室,宴饮听曲之事他亦鲜少会做。

倘若没有战事,他在处理完一应事务不忙时,常来缠她做那事。

自她离开后,宋珩一直未立后纳妃,宫中独他和太皇太后两位主子,实在用不上太多人伺候,也用不了东西。

银子开销极小,故而在旁人看来,这位圣上甚是勤俭,有隋朝文帝的节俭之风。

施晏微将那捧盒合上,心说等宋珩回来,还是将这些东西送去国库较为妥当。

“此间一切都好,无需再改什么的。我身上乏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施晏微说话间,抱着杨筠往罗汉床上坐了。

姚尚仪等人道声事,脚步轻轻地退出殿去。

杨筠坐在施晏微的腿上,水灵灵的双眼望向那盆紫色的牡丹,问她:“阿娘,这里就是阿耶的家吗,阿耶的家好大好美呀,珍珍喜欢这里,阿娘喜欢吗?”

不喜欢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不想让杨筠伤心失望,毕竟不论她愿不愿意,这里都将会是她和珍珍生活的地方,只缓缓启唇,违心道出喜欢二字。

杨筠得了心中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笑容更甜了,“阿娘,方才郁金阿姨说要带我去扑蝴蝶,阿娘同我们一起去吧。”

许是因为方才吐了一回,施晏微这会子身上有些乏力,让郁金抱杨筠去玩,“阿娘想要歇一歇,珍珍和郁金阿姨去玩罢。一会儿饭到了,阿娘再来唤你们。”

杨筠很是乖巧地点头答应,跟着郁金开开心心地扑蝴蝶了。

施晏微在大业殿好生歇上几日,乏力之感虽减轻了一些,却又有些头晕和食欲不振起来。

秋霜将她的这些改变看在眼里,便又仔细留意起她的月信来。

仔细想想,似乎自打皇后殿下登船到回宫的这段日子,一直没有见过红。

虽说殿下身子不比寻常女郎那般康健,月事时有不稳,可她下船那日实打实地吐了一回,现下又是这般茶饭不思的光景,难保不是有了。

况圣上那几日几乎夜夜不离殿下,许是那时候的哪一日夜里有了也未可知。

思及此,秋霜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日只管盯着施晏微,生怕她磕着碰着。

似这般变化,施晏微便是再迟钝,也不由生出些疑虑来。

兴许不落在里面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安全,倘或遇上危险期,又刚好有少许在未到时分泌出来……

施晏微越发不安,期盼着她的月事能够快些来,然而她在惊惶中又度过了半月,月事仍是没有来暂且不提,反而是又额外生出乏力的症状,吃不下甜的,只想酸味的果子开胃。

这日,杨筠坐在施晏微身边自己吃饭,施晏微看着眼前清淡的菜色,还是没什么胃口,郁金替她夹了菜,劝她:“娘子为着自己的身子着想,多少也该吃一些才是。再这样下去,岂非要饿坏了。”

察觉到杨筠也在看她,施晏微终是动了筷子,夹来一块清炖的鸡肉,才吃了没几口,忽然觉得嘴里的肉腥得厉害,掩着嘴自去取来痰盒捧着吐。

事情到了这一步,施晏微再没办法自我欺骗,待漱过口后,叫拿酸梅煮些汤来吃,差人去请太医来诊脉。

王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隔着一条帕子诊脉,不多时,就见王太医面露喜色,后退两步,叉手朝人行礼,“臣恭贺殿下,殿下已有两月余的身孕。只是娘娘体弱,胎像不稳,恐有小产之险,需得吃些固胎的药方才妥当。”

有孕二字传入耳中,施晏微有如晴天霹雳,即便她先前隐隐设想过这个可能,然而这会子亲耳听到太医如此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在延州时瞧过医工,那医工道她日后会子嗣艰难,且她在海州时,也不过与宋珩有过四日,第一日他落进去,她还吃了药的,后面与他行房的那三日里,他皆未落进去。

莫不是偏偏赶在那段时日,她排暖了?

她从未想过要生下宋珩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该来到她的肚子里的。

施晏微紧紧攥住小几的案沿,有一瞬间的失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太医,如同魔怔了一般,直言不讳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烦请替我开一副堕去它的方子。”

话一出口,王太医和秋霜都惊得不行,当即朝着施晏微齐齐跪下,“老臣惶恐,此乃龙嗣,若有闪失,老臣如何担待得起。”

是啊,这是赵宫,整个太医院,无不是听命于宋珩,她要堕去胎儿的放开,谁敢不顾全家性命开给她吃。

可他方才也说了,她的胎像不稳,只要她不吃那些安胎的药,这个孩子约莫是保不住的。

他们能阻止她吃药,却不能强按她的头逼迫她吃药安胎。

此举的后果皆由她一人来承担。

施晏微冷静下来,想明白后,终究没有为难王太医,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沉下眼眸,让他退下。

王太医没敢再提安胎药的事,自去徽猷殿面见太皇太后,将此事说与她知晓。

杨氏女竟有孕了。太后太后闻听此言,先是震惊和担忧,而后才是淡淡的喜悦。

圣上登基已有四年,至今已是三十有三的年纪,他的膝下并无子嗣,三郎膝下却是有两子,这两年里,盯着三郎一家的朝臣可不算少,无非不就是盘算着圣上会不会从他那处过继一个养在膝下。

到底是亲生骨肉,谁又真的舍得送去给别人养,即便那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何况以三郎的性子,未必会将皇位看在眼里,他所求的,不过是与十一娘白头偕老,他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承欢膝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如何忍心让三郎和十一娘忍痛割爱。

她虽看不过二郎屡次为那杨氏女失了规矩体统,可杨氏女腹中怀的,毕竟是二郎的骨肉,若是个男孩,以二郎对杨氏女的宠爱,必定是要册为太子的。

太皇太后轻叹口气,暗道他二人虽是一段孽缘,可这段孽缘,终究还是结出果来了,至于那果是苦是甜,全在他二人身上。

“来人,备辇,老身要去一趟大业殿。”

大业殿本不该是给女郎住的,二郎竟不顾礼法,赐与她住。

太皇太后由人搀扶着上了辇,往大业殿而去。

步入殿中,饶是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太皇太后亦不由深吸几口凉气,心道二郎此举,莫不是将国库里珍宝都搬来她的殿中讨她欢心不成。

太皇太后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靠坐在罗汉床上的杨氏女,不禁被她发上的碧玉芙蓉冠吸引了视线。

那芙蓉冠乃是由一整块细腻光洁的碧玉雕琢而成,左右各簪一支花叶钗点缀,午后的暖阳洒将进来,道道金光映在那顶碧玉冠上,可见其内水线寥寥无几,格外耀眼。

如这样水头极佳的整块碧玉,从前二郎得了,必定是先紧着宋氏一族的女郎,现如今倒是直接拿去给她做了一顶玉冠。

太皇太后正思忖间,施晏微慢吞吞欲要起身下床,与她见礼。太皇太后忙示意她无需多礼,往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探究的目光不动声色往下移,掠过耳上的绿松石耳环,来到她颈项处的金珠水晶项链上,太皇太后轻轻拨动着佛珠,状似随口感叹一番:“老身依稀记得,从前你在太原时,最是喜欢素净的穿戴,不曾想这三年呆在魏国,倒是喜欢起玉石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你比圣上小上八岁,是该打扮得光鲜一些;二郎愿意这样宠着你,旁人瞧了,亦说不出什么来。”

看似是在向着她说话,实则是在提醒和敲打她:她能拥有今天的这一切,皆是靠着宋珩罢了;旁人不敢编排她,也不过是畏惧她身后的宋珩。

宋珩的宠爱能让她的日子过得体面尊贵,相应的,倘若宋珩不再宠爱她,那么这一切都将在顷刻间化为泡影,旁人想要如何编排她,尽可肆无忌惮地去编排。

可,她并不在意自己在旁人心目中是何种形象,尤其是男性。自己并不会因为旁人的编排而少一根头发,同样的,也不会因为旁人的夸赞和高看而多一天寿命。

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才最清楚,何须由旁人来定义她。

她所追求的,向来都是问心无愧,何须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议论。

或许在世人眼中,薛夫人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妇人,儿孙辈在她悉心的教养下,宋府一门三杰,宋珩更是不世出的开国帝王,文治武功,有定国安邦之能。

可在施晏微看来,她亦未能冲破男性施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锁,认为女性所能拥有的一切,皆是由男性赋予,譬如的智慧,倘若不是通过宋临、宋珩、宋聿父子三人所取得的成就来加以体现,那么她的智慧便是无用的,是无关紧要的,她的人生价值亦无法得到实现。

而现在,她要将她的这一套思想体系施加在给她,要她视宋珩为天,视宋珩的荣辱为她的荣辱;她生而为人的价值只能通过来得到证明和实现。

男人不会允许女人凌驾在他们之上,更可悲的是,还有数不清的自小就被男人创造出来的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等思想所洗脑的女人不允许女人凌驾在男人之上。

从第一个封建王朝诞生至今,如女帝武曌、太后吕雉、天文学家王贞仪这样的杰出女性,不是被握着笔杆子的男人们抹黑,就是被男人所撰写的史书抹杀。

施晏微知道自己不该苛责于薛夫人,毕竟她也只是一个被封建思想所荼毒、而又无自我思想的古人,可这会子听她说了这样一番洗脑的话,仍是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深吸一口气默了数息,方令自个儿的面色瞧上去与往日无异,没有去应她的话。

“你如今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该当万事小心,太医开得方子,需得仔细吃着,饮食亦不可马虎。”

太皇太后说话间,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许是她太过清瘦,尚还瞧不出分毫。她的面色看着不大好,大抵是孕初期反应太大所致。

“你的身边只这样两个人伺候着,着实不像样子。从前在太原时,堆雪是伺候过你的,老身觉着她是个好的,便留在你身边伺候。”太皇太后说完,也不管施晏微同意与否,直接将人留在大业殿里。

施晏微尚还未行过册封礼,亦未有皇后的玺绶,对于太皇太后的安排,实属毫无反抗之力。

郁金呈了热茶进前,太皇太后凝那青瓷莲瓣茶碗一眼,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圣上对你倒是用心,这样的茶具,怕是晋阳长公主和清河郡主那处也寻不出这样的一整套出来。”

话毕,不动声色地观察施晏微的面色一番,略吃几口茶,起身往殿外走。

正这时,杨筠抱着一只小兔子往殿里小跑进来,两个宫人在她身后跟着,唤她公主,让她跑慢些。

太皇太后与她撞个正着,垂眸端详起她来,杨筠从没见过她,一时有些叫她那张阴沉又略显疲态的脸色吓住,抱着那只小兔子,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公主,整个赵国上下,除了晋阳,又何来的第二位公主。

她的五官,没有一样是像二郎的,独有那双细眉勉强有些像杨氏女。

太皇太后对她生不出亲近之心,没来由地觉得她不像是二郎的骨血,也不知那杨氏女给二郎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哄得他欲要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娃为公主。

十数息后,太皇太后方挤出一抹不大好看的笑意,温声细语地道:“跑慢些,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你阿娘要伤心的。你阿娘的肚子里如今怀了阿弟,正辛苦呢,可千万莫要惹她不高兴才是。”

话音落下,不待杨筠反应过来,拨动手里的佛珠,自去了。

杨筠将兔子递给施晏微看,正要问她兔子好不好看,她的肚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小宝宝,忽然发觉她的眼里似乎隐有泪意。

“阿娘不开心吗?是珍珍乱跑出去,惹阿娘不,不开心了吗?”杨筠说话间,也跟着红了眼圈。

施晏微忍着眼泪摇头,摸了摸她怀里的兔子,“不是,珍珍没有惹阿娘不开心。”

“珍珍的兔子真可爱,是谁送你的呀。”

“秋霜阿姨前两天听说珍珍说喜欢兔子,就托人从宫外买了一只送给珍珍。”

她不提秋霜还好,这会子听到她的名字,这才惊觉秋霜自王太医离开后,好似就一下晌都不见人。

当日晚膳过后,堆雪朝端了保胎的汤药进前,施晏微忍住苦味饮下,没一阵子,却又悉数吐出,直将晚膳也吐了个干净。

此后十几日,施晏微都不大能吃得进去药,饭食也用得很少,眼瞧着好容易在魏国长出来的肉也快要消减完了,堆雪哪里还能坐得住,趁着夜色往徽猷殿而去。

太皇太后那处得此消息,亦是有些慌了神,毕竟是二郎的头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才是。

因宋珩不在宫中,大长公主宋微澜便又被接进了徽猷殿中,今夜就在太皇太后身边陪着。

“杨氏女竟大着肚子回来了?”宋微澜惊讶问道。

太皇太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宋微澜惊讶过后便是愤恨,咬着牙道:“圣上这是昏了头了不成?!”

太皇太后焦头烂额,暂时也想不出法子让她喝药,“她吃不进药,她身边那两个就不会劝劝?”

堆雪拧眉道:“如何没劝?每日都要劝上好一阵子,只差没变成话口袋子;独那被她们唤作珍珍的小女郎言语两句,倒比她们说的都要管用些。”

宋微澜还未见过杨筠,当下听堆雪如此说,因问:“珍珍是谁?”

堆雪有些不大确定地答道:“她唤杨氏为阿娘,大业殿中的宫人都唤她公主,约莫是圣上与杨氏的孩子?”

宋微澜沉吟片刻,眸色一暗,幽幽提议道:“那杨氏女想必是还与圣上拧着,心里不愿接受这个孩子呢。阿婆何妨将那唤作珍珍的小女郎抱来徽猷殿里养着,只要那杨氏女一日不肯安分吃药用膳,平安诞下圣上的子嗣,阿婆便一日不将珍珍送回大业殿;如此一来,还怕她不肯乖乖听话吗?”

数日前,扬州。

宋珩收到洛阳来的信,心急如焚,连夜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吩咐程琰和卫湛等人多留些时日善后,再行班师回朝,他自领了一百人马经宣武、忠武往洛阳赶。

翌日清晨,施晏微被郁金唤醒。

她因连日没怎么好好用膳,自是清减了一些,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不像是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倒像是病了三个月。

郁金和秋霜劝她吃了些粥,还不等堆雪送药来与她吃,太皇太后宫中的人便先来抱杨筠往徽猷殿去了。

大业殿中也有着不少宫人,自是阻拦,那帮人便拿出太皇太后的懿旨来。众人没了法,只能看着她被抱走。

不消多时,杨筠被抱至徽猷殿。

施晏微便也不管不顾地追了一路。

“阿娘。”杨筠由人紧紧抱着,嘴里不住地喊着阿娘。

太皇太后见了这样的场面,终究于心不忍,拨动佛珠的频率慢了下来,欲要出言让人放开杨筠让她随杨氏回去。

宋微澜观她隐有犹豫之色,往她耳边轻轻耳语:“阿娘若在这时候心软,岂非功亏一篑;那杨氏女连皇嗣都敢不要,经过此事,只会越发不将您看在眼里,待二郎班师还朝,这宫中还有谁能辖制得了她。”

太皇太后阖了阖目,终是狠下心来。

大业殿。

宋珩不分昼夜地赶回洛阳,径直朝殿中奔来,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沾湿,几日不曾刮胡,然而来到此间,却不见朝思暮想的女郎,环视一圈,郁金和秋霜也不见人。

“皇后去了何处?”宋珩心乱如麻,厉声问道。

宫人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道出徽猷殿三个字。

徽猷殿中,施晏微尚还在与太皇太后对峙着,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强撑着两条发软的腿立在她阶下,望向她,恳求道:“太皇太后,珍珍是我的孩子,天底下岂有让母亲和孩子分开的道理,您看她哭得那样伤心,发发慈悲放她随我回去可好?”

太皇太后实在不忍,有些不敢直视她,只垂着眸道:“你如今有着身子,自己还顾不过来,如何能照看得好孩子,老身会替你好好照顾这孩子,待你日后平安降下龙嗣,老身自会将她送回大业殿。”

施晏微闻言,神情越发激动,争辩道:“不行!珍珍是我的孩子,她还小,除了我的身边,她哪里也不会想去的。”

太皇太后越发没了底气,宋微澜见状,高声叫人关宫门,送她回大业殿。

她这会子怀着身孕,若有什么闪失,如何吃罪得起。

太皇太后宫中的皆是人精,一时间无人敢轻举妄动,正僵持间,忽听宫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谁敢在后宫骑马招摇而过,何况还是太皇太后的徽猷殿外。

宋微澜颇有几分恼怒,欲要唤人出去看看是哪个不想活的。

那马蹄声戛然而止,随后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映入眼帘,三步并做两步急急朝着施晏微奔来,不由分说将她抱进怀里。

“太皇太后,大长公主这是何意?朕的皇后和公主如何碍了你们的眼?!你们竟要下这样的狠手。”

宋珩显然是怒急,不再唤太皇太后为阿婆,语调里无半分恭敬,只有质问,看向她二人的眸子里亦是结了层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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