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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安心

  • 作者:岫岫烟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1-01 01:59:12
  • 完书字数:17942

话音落下, 程琰那厢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道:“卑下听闻晋王在外头置了一貌美外室,时常留宿,晋王正值壮年, 血气方刚, 亲近女色也是有的;只是古人有言:‘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卑下是怕晋王过于沉迷此道, 有损您的贵体;何况坊间对此事议论纷纷, 晋王也该多为自己的名望着想才是。”

时值酉正,天边泛起晚霞金光,彤色光线透过镂空雕花窗棂照进屋中,宋珩的面部轮廓在那些金线的勾勒下,越发立体分明,像是匠人使用上好的黄玉悉心雕刻出来的一般, 十分惹人注目。

端的是俊美无俦, 丰神俊朗。

程琰凝眸端详自家主公,只觉天下终有一日尽可在他掌中。

“此事某自有分寸,断不会过分为美色所伤;至于坊间的流言, 且由他们说去, 几时能顺便传到江晁那老匹夫的耳里才好。”

宋珩点到为止,漫不经心地搁了手中的紫毫,不欲理会程琰是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忽的立起身来出得门去,径直走到马厩里牵了马出来,扬鞭催马,仍是朝着别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歇, 宋珩离镫下马,气定神闲地迈进院中,眼尖的小厮忙迎上前行礼。

近来事多,宋珩连日处理公务,忙得焦头烂额,饶是这会子进了有她在的别院,紧绷的心绪亦未能得到丝毫的缓解,只锁着眉头朝施晏微的院子走去。

时值掌灯时分,施晏微的房间里红烛高燃,宋珩于楼下眺望属于她的那间屋子,立时将那些烦心事抛至脑后,迈着大步上楼。

宋珩急不可耐地推门而入,待施晏微的那张芙蓉玉面映入眼帘,他方舒展眉头,随手合上门急不可耐地将人抱进怀里,屈膝往塌上坐了,捧着她的脸瓣忘情地亲吻起来,控制着力道撬开她的贝齿轻咬她的舌尖,吮取她唇间的芳津。

施晏微被他吻得招架不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直到门外传来低沉而又节奏的敲门声,宋珩方舍得松开她,走到房门处将春绯送来的汤药接过,而后干净利落地合上门,将食盒置在小几上,取出里面的瓷碗。

“这药娘子喝着可有效果?”宋珩细细看她一回,不紧不慢地问。

施晏微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自他手里接过药碗,稍稍仰起下巴一饮而尽。

夏日穿的齐胸襦裙轻薄飘逸,施晏微甫一昂首,好看的天鹅颈和锁骨便一览无余,宋珩看得口干舌燥,勾住她的腰将人圈在怀里,伸手去取另一碗甜汤。

施晏微跟块木头似的呆坐在宋珩的腿上,正要去接他手里的汤碗,未曾想宋珩竟是将她的手按下,唇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尽量用温和的语调征求她的意见:“我来喂娘子喝可好?”

他身上太热,施晏微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遂偏过头去看他,张口就要拒绝。

二人四目相对间,宋珩那厢方听得一个不字,立时便用另只手固定住她的纤腰,将碗送到她的唇畔。

施晏微被他那如鹰视猎物般的眼神盯得浑身都不舒坦,旋即木讷地点点头,宋珩见她肯喝那汤,这才满意地松开她的腰肢,颇为耐心地喂她吃了半碗甜汤下腹暖胃。

那甜汤吃多了容易腻人,宋珩因怕腻着她,复又起身替她斟一盏温茶递过去。

这人近段时日似乎哪哪儿都有些怪怪的。施晏微满腹疑惑地抬手接过茶碗,总觉得他的心理状态有些不大对劲,漫不经心地将那盏茶饮完后,随手搁下茶碗,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起开身。

未料宋珩并未横加阻拦,而是任由她起身,漆黑的瞳孔和炙热的目光却追着她的身子走,似要将她身上轻逸的衣衫尽数剥去。

宋珩勾着嘴角,观她今夜精神尚可,面上笑意更深,平声提点她道:“娘子病了这好些日子,眼下既已见好,明日起不必再喝那药,素日里多吃些热水忌忌口,早晚注意添衣,再好生将养上几日,自可大好。”

施晏微看穿他眼中的心思,心内暗道他旷了这十几日,昨日府上的婢女才带了女医工过来瞧她,那女医工道她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宋珩过来前必定是仔细盘问过此间伺候她的婢女,加之这会子见她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病病殃殃的,哪里还能忍得,今日夜里只怕少不得要挨他磋磨几回的。

她虽有心将自己视作一个死物,奈何那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况她病体初愈,就连身体都在本能地排斥他的到来。

当下见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瑟缩着往后退,纤长的卷睫随之微微颤动,眼神里写满了防备、不安和恐惧。

晚风从半开窗子灌进来,吹动施晏微的净色襦裙,衣袂飘摇不定,就如同她此时轻颤的心房和身躯。

宋珩见她这副害怕的模样,心中料定她必是想起了那日夜里对她下狠手的他,少不得上前将人拥在怀里,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瞧上去平易近人一些,往她身边坐下,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一番。

未料宋珩却并未去扯她的衣衫,只搂了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一样,“好娘子,上回原是我一时气急,手底下便没个轻重,平白叫你病了这一场。你且安心,往后我不会再那般了。”

说话间,还不忘垂眸打量她,趁她咬着下唇思考他这番话的可信度时,顺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塌边稳稳坐定,接着便开始抬手去抚她的墨发,又去揉她的耳垂。

施晏微渐渐生起一层薄薄的细汗来,耳朵发红,眼中雾气氤氲。

小半刻钟后,宋珩发现她终于不再像刚才那般抵触和害怕他了,便又垂首看她。

施晏微的眸光只能瞧见他墨色的发顶,还有那烛光下闪着金光的发冠,抿唇攥住他的衣料。

一刻钟后,宋珩立起身来,自去斟了一碗凉茶徐徐饮着,含笑道:“娘子这些日子好生用膳将养着,瞧着倒是长了些肉,精神头也好些了。”

施晏微显是未想到他会如此行事,懒怠理会他。

宋珩问她可要喝些水,施晏微面上尚还泛着浅浅的红晕,点了点头。

“娘子早些安歇,明日晨间带你去坊市散散心。”宋珩一壁说,一壁将盛着温水的茶碗递给施晏微,又叫外头侍立的婢女往浴房准备热水。

一时热水备好了,宋珩抱着她去沐浴,施晏微自知拗不过他,索性也就由着他去。

宋珩替她解了衣衫和罗袜,绾起袖子打横抱起放进桶中,竟是主动同她攀谈起来,说起他少时随他阿耶征战四方的事情来。

待说到幽云十六州,施晏微不知不觉间来了兴致,专心致志地听他说着幽州的景象和人情风俗,由他替她涂抹澡豆。

宋珩道幽州物产富饶,民风彪悍,易守难攻,又是北方异族人和东边海上夷人往来贸易之地,前朝的三镇叛乱,也离不开幽州的钱粮供应。

“幽州的冬日寒冷异常,不宜种茶,独有一些矮小的茶树可活,其味较南边的茶苦涩了些。”

这夜,宋珩乐此不疲地同她说了许多话,全程都是和颜悦色的,甚至存了讨好的意味在里面,施晏微面上虽表现得不大在意,却也是在耐心听他讲话,难得一回,二人能够这样平心静气地面对彼此。

宋珩抱了她出浴,见她神情轻松,心内暗自后悔,若能早些这样待她,不像从前那样过于心急地逼迫她,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自不会像现在这样。

次日清晨,宋珩一早醒来,施晏微尚还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一条细白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

未醒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子清醒过来,这才发觉手臂被她枕得发麻。

宋珩凝眸看着她的安稳睡颜,终究没忍心唤醒她,由着她又睡了一会儿,这才出声唤她起身。

用过早膳,漱了口,宋珩牵她的手,迁就她的脚步缓缓往府外去,扶着她先上了马车,这才跟着上去。

施晏微近来心情不佳,还是不想同他说话,一路上皆是沉默着。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坊市处,待停稳后,宋珩牵着她下了车,往坊里进。

宋珩偏头瞧了冯贵一眼,冯贵那厢便小跑着离了他二人身侧。

施晏微被小摊上的小玩意吸引去目光,买了些精致玩意,又往前行了数十步,忽而飞来一只鸽子般大小的赤嘴鸟,施晏微唬了一跳,忙抬起手遮住脸,阖了目。

那鸟儿却是在她额前方悬停了下来,未有下一步的举动,宋珩见状只是笑了笑,握了她的手腕往下按,“娘子莫怕,那鸟儿不伤人的。”

说话间,自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唇间安抚她道:“娘子且看着我。”

施晏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信将疑地睁开了眼,但见宋珩将那枚铜钱捻在指尖,朝着那只赤嘴鸟伸了出去。

那赤嘴鸟像是认得铜钱,张嘴叼了那铜钱,张开翅膀风一样地飞走不见了。

“此鸟名唤赤嘴乌,由人养之便可识得归家的路,外出向人乞铜钱。只驯养起来十分困难,整个洛阳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施晏微听后只觉惊奇,暗道古人果真聪慧,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挣钱,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来让那鸟儿识钱的。

正想着,那赤嘴乌竟又飞了回来,仍是不偏不倚地落在施晏微的面前,经过刚才那一遭,施晏微不似方才那样害怕了,便也挺住脚步去瞧那鸟儿。

宋珩递了一枚铜钱过来,鼓励她也试试。施晏微觉得新奇,亦想尝试,遂接了那枚铜钱过来,伸出手去,那鸟儿仍是张嘴叼了,兀自飞走。

施晏微的目光追着那鸟儿飞走的身影,不禁莞尔一笑。

一旁的宋珩凝视着她的笑颜,亦勾起唇畔来。这好些时日过去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倒也不他连个日耗费心神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讨她开心。

这一日,施晏微买了好些东西回去,从侍奉她的婢女媪妇到厨房的伙夫小子,尽数叫人送了东西去。

窗阴似箭,不觉又是十余日过去,六月将至,施晏微身上大好。

宋珩因忙于处理公务,数日不曾来过。

施晏微乐得自在,心情方好了一些。

这日,入夜后,宋珩方踏着月色而来。

暖黄的烛光下,施晏微抓着案沿,阖目咬着下唇,只跟块木石死物似的由他掌控。

宋珩自后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摇摇欲坠的墨色发髻和不断晃动的赤金步摇。

她的身子才将将好。宋珩不断地告诫自己,极力克制着。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肩颈处,滚烫灼人。

不多时,只听咣当的一声闷响,施晏微发间的步摇尽数坠落于地,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开来,沾染汗水贴在肩背之上。

施晏微偏了头轻轻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宋珩恐她咬伤了自己,捏了她的下巴令她松口,捞起她与他面对面坐着,凝视她的清亮双眸,抚着她的鬓发,温声细语地道:“杨楚音,看我。”

施晏微不肯依从他,错开他的视线,看他身后的那架绘花鸟的三折屏风。

宋珩并未深究施晏微看的究竟是何处,此时此刻,周遭的一切都瞧不见了,他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紧紧拥着她,“好娘子,叫我!”

叫他什么?宋节使、家主、晋王?施晏微大脑混沌一片,迟迟得不出确定的答案,索性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只当个据嘴葫芦。

宋珩蓦地按住她,眸色深深,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叫我的名字。”

这人的脑子是才刚被门夹过吗?

施晏微实在懒得理会他抽风,也不稀得喊他的名字,伸出手去抓挠他的后背,存了心叫他也不好过。

只她没想到,宋珩竟是没来由地执着于此,因她迟迟不肯出声叫他,跟个固执冲动的少年郎似的从塌上起身,唬得施晏微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磕到头。

“杨楚音,叫我。”宋珩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因怕伤到她,浑身上下纵有使不完的劲,也不敢轻举妄动。

施晏微眼中的泪还是毫无疑问地又多了一些,轻张朱唇匆匆道出“宋珩”二字后,低下头在他的肩上,终究没有让喉咙里多余的声音透出来。

宋珩抱着她稳步走到那张妆台前,偏头看向上面置着的铜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娘子,往后你且安心在我身边,莫要再想着逃开我,自会有一番大造化。你既这般喜欢舀人,从今往后我的肩臂腰背独属你一人舀可好?”

施晏微实在疲累,大脑渐渐变得混沌模糊起来,根本无心去听他说了些什么。

宋珩怜她病体初愈,怕她又病了,复又将人抱回床塌上,敛目俯视着她,认真又执拗地道:“杨楚音,看着我,再叫一遍我的名字,此番便饶了你。”

这句话于此时的施晏微而言,无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和诱惑力,她的头脑逐复又逐渐得清明起来,缓缓睁开眼望向他,纠结再三后终是徐徐开了口,“宋珩...”

那声音听上去轻飘飘软绵绵的,搅得宋珩心里痒痒的,双手撑在她的腰边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垂首凑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了句:“娘子当真听话极了。”

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施晏微不甚清明的大脑努力地分析着这句话的意思,忽被宋珩低下头覆住了柔软小巧的唇,打断了她的思路。

施晏微的一双桃花眼蓦然圆睁。

可他就连手臂都是那样的强壮,她的手连他手腕的一半都圈不住。

窗外骤然吹起一阵遒劲的疾风,翠绿的树枝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嗒声,绿叶吹落于地,又被那风儿卷起。

……

屋内归于寂静,施晏微侧过身,按住穴位。

宋珩出了满头的大汗,低低喘着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抬手落下床帐,扬声命冯贵差人送热水进来,又叫往浴房备凉水。

待那媪妇端来水盆离开后,宋珩方将床帐半挂起来,将巾子往铜盆里沾了热水拧至半干,悉心替施晏微擦洗干净,竟是主动同她说起那日他生气的缘由来。

“其实那日挨了娘子的一个巴掌倒是不打紧,我最气的还是娘子将那扇坠子给了姓林的,他是什么东西,也配排在我前头拿你送的东西?我可没少派人往娘子跟前送礼献宝,其中不乏千金难求之物,娘子却是连句好话都不曾给过我,叫我心中怎能不气;我问起那扇坠子时,娘子非但不肯坦言相告,反为着他与我扯谎,只这两桩事便足以叫我气昏了头,后来娘子的那一巴掌不过是正好点燃了这两把火。”

施晏微并不在意他那样对待她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他实实在在地伤害了她,将她生而为人的尊严和人格狠狠地踩进泥里,骂他猪狗不如只怕都是辱没了猪和狗。

她实在是累了,懒得再与他争论分辩任何道理,因为在这个世道上,如他这样的掌权者和上位者是可以肆意定义道理,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的;她不过是一个无枝可依、无权无势的孤女,难道还能妄想着与他争个孰是孰非出来吗?

想到此处,施晏微自嘲地笑了笑,扯了被子过来盖住脸,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宋珩才刚穿了里裤,当下见她竟是蒙着头睡,忙不迭过来掀她的被子,语重心长地劝她道:“娘子这是又恼我了?只是不该这样与自己置气,可仔细闷坏了头。”

施晏微懒得理会他,背对着他阖上目,只装作自己睡熟了。

宋珩今夜格外话多,即便施晏微不怎么搭理他,他仍是热情满满地与人说话,笑着问她:“娘子还未穿衣,就这样睡下,倒不怕明日一早叫人瞧了去。”

话音落下,施晏微只觉浑身一哆嗦,几乎是下意识地环抱着胳膊,往被窝里缩了缩,冷着一张脸叫宋珩出去。

宋珩自然舍不得这时候走,往螺钿柜子里取来一套干净的里衣,厚着脸皮坐回床边去扒施晏微身上的薄被,颇费了一番功夫方替她穿好衣物。

门外传来回话的声音,道是凉水已经备好。宋珩利索地拾起地上的外袍披了,自去浴房里泡凉水澡。

良久后,宋珩方将那股未尽的火气强压下去,穿上中衣里裤,隔着门吩咐冯贵领着人退下。

回至里屋时,施晏微已沉沉睡去了。

宋珩担心她受凉,又怕吵着她的好睡眠,只弯腰替她掖了掖被子,而后自去取来一床极为单薄的被子,轻手轻脚地往她身边躺下,随手将那张褥子差不多厚度的薄被盖在身上。

夏夜炎热,屋里又没有放置冰块,宋珩按捺住抱着她睡的想法,不多时便将那薄被拧成一团踢到床尾,背对着施晏微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眠。

翌日,卯正刚过,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施晏微便被宋珩滚烫的体温热醒了。

感觉到腰上放着一只大手,不用想,定是宋珩又从后面抱着她睡无疑了。

施晏微努力回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才想起是每十日一次的旬休,轻轻去挪他的手。

即便她的动作极轻,宋珩还是在须臾间清醒过来,故意使劲不让她抬起自己的手,一双深邃的凤目就那般毫不避讳,紧紧地盯着她的雪白脖颈看。

施晏微怀疑他是不是醒了,少不得回过头来打量他,二人目光相触时,施晏微轻轻蹙眉,嫌他身上太热,叫他起来些。

宋珩一脸无辜,死皮赖脸地躺在她身边不肯挪动分毫,嗓音里带着些无辜的语调:“昨儿夜里我另盖了被子睡的,并未抱着娘子,想是睡着后手脚不听使唤,还请娘子勿怪。”

此人过于敏锐,就是那等身手了得的刺客想趁他睡觉时下手怕也很难成事,更遑论是她这样连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没有的普通人了。

施晏微自忖间,一脸嫌恶地去捶他,没好气地道:“你在这里躺着怪热的,我还想再睡会儿,你出去。”

昨夜着实未能尽兴,宋珩亦怕自己会失控抱着她闹起来,又见她眼皮有些发沉,的确是没睡饱的样子,不忍她受委屈,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兀自起身穿上外袍,走到楼下,折下树枝练起剑法来压下那股燥意。

是日,宋珩在别院里陪了施晏微一整个白日,施晏微态度敷衍地应付着他,一心盼着他早些走才好。

宋珩如珍似宝地将人拢在怀里,轻声询问她可会做女红。

施晏微不假思索地摇摇头,直言她不喜欢做那些,而后便拿簪子挑亮烛火,继续去看手里时兴的话本。

宋珩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加之尚还惦记着林樾手里的那枚火珊瑚扇坠子,必定要得到她亲手制作的物件,少不得厚着脸皮与她纠缠起来。

冷不丁取走她手上的话本往小几上搁下,指尖去抚她的粉嫩唇瓣,掩去眼底的那抹黯淡和不自知的妒意,点明了说:“娘子再不喜女红,想想素日里我命人送与你的那些个好东西,怎么也该送我一样回礼才是。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不妨是什么,剑穗、荷包、巾帕等物皆可。”

施晏微打下他不甚安分的手,别过头去看那案上的灯台,以退为进:“我素来愚笨,恐怕做不来晋王口中的这些东西,以晋王的权势财力,要什么样的剑穗、荷包没有,倒巴巴来找我要。”

宋珩闻言,勾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清眸和檀口,面上显露出来的笑容里颇有几分意味不明。

“娘子拒绝地如此干脆,就不问问我这回欲要拿什么来换这些东西?”宋珩语调轻快,似乎连嗓音里都带着隐隐的笑意。

施晏微心内暗忖他能给她的,如今还没有交子和银票出现,她能给的,无非不就是些金银珠宝,如这样的东西,他给多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一来是她将来的逃亡路上带不走那么多东西,二来是她就算带了那些东西走,非但不敢明着拿去换银子,只怕还会是拖累。

久久等不到回应,宋珩胸中不免生出些火气来,大抵是不满于她的敷衍态度,大掌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里把玩,尤其喜欢揉捏她的纤长手指。

“娘子就这般不想理会我?”宋珩巴巴地上赶着与她说话,摩挲着她的手心自说自话道:“可我偏偏就想让娘子眼里心里都有我,且只能有我。”

“倘若娘子愿意为我缝制一件贴身穿的衣物,我便可满足娘子一个心愿。娘子不是无脑蠢人,自当知晓诸如“放你离去”、“喝避子汤”此类的话是决计不能提的。”

当“避子汤”这三大字入耳,施晏微原本生出几分光亮的眸子很快又沉了下去,他每回的东西都那样多,若非她先前吃多了凉药损了身子,这段时日只怕难逃厄运。

也不知她前些日子踩了那好些日子的冰块究竟效果如何,能不能让她的胞宫寒凉到无法受孕。

施晏微越想越觉得害怕、迷茫和彷徨,以至于差点失去表情管理,直到头顶上方再次响起宋珩的声音:“娘子不必急着回答,待改日你身子好全了回到府上,再说与我知晓不迟。”

宋珩说完,屋子里才总算安静了一阵。

施晏微沉吟片刻,终究只是无声地对着他点了点头,却并未与他说话。

宋珩吩咐婢女好生伺候她,又叫冯贵往各处赏了银子,这才安心离开。

这日,宋珩于军中处理军务。

晌午,部下送来密报,道是湖南和节度使对江晁自立称帝颇有微词,宣歙和镇海节度使借着前朝宣城公主李令仪的名义,在其所治的州县内大肆招兵买马,意欲共同讨伐南魏。

倘或这两股势力结成一派打着光复前朝的旗号讨伐南魏,其余忠于前朝的节度使必定纷纷起兵响应,届时南魏危矣。

然而宋珩却并不打算插手此事,只叫密切注意前朝废帝、定陶王李楮的动向。

宋珩听完密报,又听人来报说程司马在帐外求见。

“请进来。”宋珩阖上目,右手握成拳头砸了砸隐隐发痛的额头,语气平平地道。

程琰进前朝人拱手行军礼。

宋珩缓缓睁眼,剑眉微蹙看向他,沉声问:“何事要禀?”

程琰观他面色不佳,有意放缓了语调,“近日长安城中传出不少有碍于节帅名望的声音和言论。”

宋珩闻言,指尖扣在桌案上,沉默片刻立起身来,平静道:“说来听听。”

程琰吃不准他的态度,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如实道:“城中多有宗室和士族出身的官员指摘节帅打着拥护废帝为正朔的旗号留守洛阳,迟迟不肯前往定陶迎回废帝,乃是起了欲要拥兵自立之意,与那狼子野心的江晁一般无二。”

话音落下,宋珩仍是维持着先时的神情,眉宇间甚至隐有舒展之意,仿佛对于那帮人的不敬之言,并未有一丝的怒意。

程琰轻出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起了几分疑惑,低声询问宋珩可要做些什么将这些风言风语的苗头掐去。

宋珩挥手表示不必,旋即面容平静地说道:“且等他们将这话传到长安城外去,也让江晁知晓,时下尚有不少以定陶王为正朔的宗室和士族,即便我尚未自立,亦难逃口诛笔伐。加之湖南节度使和宣歙节度使对其虎视眈眈,那老匹夫必定狗急跳墙。”

他口中的狗急跳墙很是耐人寻味,程琰不过稍加思索,便已知晓他所指何意。

程琰复又拱手,感叹恭维道:“节帅深谋远虑,倒是卑下一时想岔了。”

宋珩尚还有其他的公务在身,是以也不虚留他,挥手示意他退下。

至掌灯时分,营帐外天色渐暗,宋珩处理完军中的一应事务,这才火急火燎地骑上黄骠马进城。

一路骑行至别院,将马交给小厮牵去马厩,迈着大步径直走向施晏微居住的院子。

上楼后照见吩咐人抬水出去的春绯,少不得停下步子,随口问上一句,春绯凝眉答道:“娘子身上无碍,只是这两日不知因为何事伤心,昨儿夜里还哭过一回。”

他这两日可没近过她的身,好端端的怎么又哭。宋珩听了,莫名有些心烦意乱,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几个箭步离了楼梯口,火急火燎地往里走。

彼时施晏微才刚沐浴完,这会子正端坐在塌上绞发,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又大力的推门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循声看去。

高大如山的人影映入眼帘,他来得这样急,施晏微没来由地心生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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