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奇幻 > 折她入幕

醒悟了

  • 作者:岫岫烟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1-01 01:59:10
  • 完书字数:17184

宋珩极力克制着胸中的滔天怒火, 绷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转而看向她怀里成色普通的螺钿琵琶,没应她的话,话锋一转道:“去弹首曲儿给我解解闷。”

施晏微观他面色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便以为他将方才的事揭过去了, 眼眸微垂,低低应了一声, 调整坐姿横抱琵琶抚上琴弦, 扔弹那首古曲《陌桑》。

清脆明亮的琵琶音自她细白的指尖倾泄而出, 听着明明是极悦耳的,然宋珩却不肯买账,待婢女送了酒进来,宋珩挥手示意她退下,自斟满一杯酒饮下大半,而后挥手示意施晏微停下, 转而看向屏风处的温娘, 冷声让她出去。

一旁的温娘被他鹰眼般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听了让她出去的话,如蒙大赦, 屈膝行一礼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宋珩听惯了这样的曲子, 加之是个粗人,不是那等风花雪月之人,不多时便没了听曲的心思, 食指杂乱无章地在那张檀木小几上扣着,板着脸朝她下达命令:“过来,将酒满上。”

施晏微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他身侧,弯腰执壶, 替他斟上一杯酒,而后双手端起奉至他跟前,懒怠看他,心中存着对他的厌恶和愤恨,两手攥拳,轻张丹唇,改了对他的称呼,“晋王慢用。”

宋珩目光灼灼地逡巡在她的皓腕和雪颈间,嗓音低沉:“细算起来,你在此间已学了二十余日,竟是连以口渡酒都未学会?”

他有此问,是将她当成什么了,竟要她如此行事,分明是成心要她难堪,将她的自尊通通踩在他的脚底。

宋珩观她面色铁青,丹唇紧抿,显然是不愿如此行事。

大抵是还在为着她那点早已所剩无几的尊严和风骨与他拧着罢。

然,愿不愿、做不做,皆不是可由她选的,他今日需得让她知晓,她不过是由他豢养的一只好看的鸟雀罢了,竟还妄想着能有自己思想和选择吗。

“也罢,娘子既然还未学会,不妨由我来教一教你。”一壁说,一壁去夺施晏微手里的酒盏,稍稍仰首一饮而尽,继续扣住施晏微脑后的墨发覆上她的朱唇,强行将那清酒渡进施晏微口中。

“这般简单,娘子可学会了?”宋珩嗤笑一声,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看向她。

施晏微心内屈辱至极,偏又被那酒呛得喉咙不适,立时眼圈一红,眸色氤氲,对他口中问出的话充耳不闻。

曾经那些不堪的画面霎时如潮水般袭来,施晏微心中只余羞愤,拼尽全力挣脱宋珩对她的禁锢,却毫无用处。

宋珩见状,只觉她此时就跟一只红了眼的兔子似的,遂松开她欲要叫她照着自己方才的动作做,不曾想,女郎脱开束缚的一瞬间,竟是扬起巴掌照他右脸重重落了下来。

伴随着啪的一道巴掌声落下,施晏微怒目圆睁,万分嫌恶地瞪着他,嘴里不管不顾地怒斥他道:“宋珩,你可还是人?当真是无耻到底线全无!骂你是猪狗只怕都辱没了猪狗!”

那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劲,直打得宋珩右脸火辣辣的,不多时便红了大片。

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打过他巴掌,便是他阿耶,至多也不过是往他身上招呼鞭子棍棒等物罢了,何曾动过他的脸面。

须臾间,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意,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一把搂了施晏微的细腰过来,将人禁锢至窗下的那张罗汉床上。

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心沉下来,继而去撕扯施晏微身上的衣衫,语调冷硬到骇人,“杨楚音,你犯了我的忌讳,今日你便是受不住,也得给我受着。”

衣料撕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女郎那洁白胜雪的后背随之暴露在空气中,仿若一颗无瑕的南珠,似乎白得透出浅浅的光泽来。

周二娘才刚在院外远远照见温娘离开的背影,彼时还未到下学的时候,不由心生不解,遂想要往楼上来问一问杨娘子可是有哪里不妥当,然而还未至那道门前,就听屋内传来宋珩高扬的声音,“冯贵,叫厨房熬参汤送来!”

冯贵听了,连声应下,才刚转过身,与周二娘的视线对上,朝人尴尬一笑,一边往楼梯处走,一边挥手示意她下去。

周二娘特意走慢些等他,询问里面可是发生了何事,冯贵低低道了句家主正生气,让她在家主走之前都莫要再过来了。

屋内,宋珩沉着脸按住施晏微的腰背,浑身肌肉偾张,青筋迸起,不顾她喉咙里的咒骂声和哀呼声,只用蛮力施为起来。

“长安城中,你背主而逃,实乃最罪大恶极,也敢拿玉和竹来标榜自己的高风亮节?”说话间,将她抱得更紧。

“www.youxs.org,仔细瞧瞧如今的你,可还有半分冰清玉洁的样子?与我有何分别?”宋珩一壁说,一壁抱拥着她来到镜前,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铜镜中发髻散乱、泪眼氤氲的自己。

施晏微如何肯看,紧紧阖上了目,任他百般折磨,只是攥着案沿无声落泪,喉咙里未曾透出一丝声来。

此时此刻,她方彻底地醒悟了,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吃人的时代,特权阶级当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在他们眼中,无权无势之人的性命轻如草芥,女性不过是供他们消遣取乐的器具、物件;

他们不需要女性有自己的思想、人格和尊严,也不在乎女性的才干、品德和能力,只要她们乖乖地屈从于自己,叫她们往东,便只能往东,哪怕生出半点向西的想法,都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

但凡她这幅身躯还落在宋珩的掌中一日,自由与尊严于她而言便只会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倘若她只是一个自幼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的女性,源源不断地被周遭人灌输男尊女卑、贤良淑德、贵贱有等的思想,或许她会浑浑噩噩地接受不公的命运,从了他去;

可偏偏她在现代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着健全的人格和价值观念,www.youxs.org、www.youxs.org。

在这个扭曲吃人的世道,清醒地活着比糊涂地活着还要锥心刺骨、凄入脾肝,被剥夺生命权和身体权不算,还要被诛了心去。

在这场漫长的折磨和羞辱中,她力求通过自己的双手、在此间追求自由平等的信念和思想,皆因宋珩的凶恶动作和步步紧逼而瓦解消散;

她默默地想,当她彻底失去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她在此间的生命中将不再拥有光明,到那时,也该是她摆脱这污淖渠沟,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时候了。

施晏微的脸颊贴在妆台的桌面上,两手无力地抓住桌沿让自己勉强站稳,全然陷入了视自己为无知死物的境地,眼中的泪仿佛已经流尽,竟是自个儿渐渐地止住了。

宋珩掐了她的一条腿搁在臂弯里。

那妆台便随之晃动地越发剧烈,不消多时,那面铜镜抖落于木质地板上,发出哐当的一声闷响,却并未破碎。

那一瞬,施晏微似是连周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是悄无声息、不发一言地直面身后之人强加在她身上的耻辱。

宋珩的大掌牢牢固定住她的腰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侧脸,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你以为做出这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模样,我便会对你心生几分怜惜,轻纵了你?不过一个拿来供我消遣泄欲的玩意,竟还妄想与我甩脸拿乔、以下犯上?”

豆大的汗珠自他的下巴和胸膛上滑落,滴在施晏微洁白的后背,形成一道道浅浅的水痕,宋珩看着那些痕迹,扫落桌面上碍事的物件。

将人抱至桌边坐了,再次欺身上前,轻启薄唇越发口不择言起来。

“玩意就该有玩意的觉悟,尽到玩物的本分,若敢心生不敬惹得主子不快,唯有生生剔其去反骨,罚到往后不敢再犯为止。”

冯贵随周二娘走到楼下,索性让她去厨房传话,目送她走远了,这才又回到楼上,当下立在门外听着那些木料碰撞发出的声响,一颗心不由高高悬起,生怕杨娘子的那条小命折在那厢事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二人似是离了外间往里间去了,仅仅片刻后便又传出木料相碰的嘎吱声,然而杨娘子却从始至终都不曾透出过半点声来,这样反而叫他愈发担心起来。

又过得一刻钟,周二娘提着食盒上到三楼,于楼梯口处听着房内传出的声音,亦觉心惊肉跳,不由蹙起眉来,心内暗道这参汤乃是熬了半个时辰方好的,晋王到了这会子竟还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以杨娘子那幅瘦削孱弱的身子,不知要吃上多少苦,遭受多少罪。

何况这里还有吊气用的参汤,晋王莫不是真要将人磋磨至死方肯罢休?周二娘颇有几分不忍心再往下深想,走上前心神不安地将食盒双手递给冯贵,声音极轻极低地询问他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在这时候敲门打断晋王的房事。

冯贵亦是眉头紧皱,伸手将食盒接了过来,只挥手拿眼神示意周二娘离去即可,这里有他在就好。

周二娘会意点头,转身前深深凝那窗棂一眼,方缓步离了此间。

屋内,宋珩的惩戒还在继续。

锦被之中的施晏微早叫他磋磨得呼吸浅浅,视线涣散,双眼被眼泪沾得通红,雪白的肌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掐痕和咬痕,腰上的指痕更是触目惊心...

约莫又过得两刻钟,锦被中的女郎彻底耗尽了最后一点精气神,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朝她侵袭而来,施晏微只觉眼皮一沉,软着身子昏死过去,褥子还被她攥在手里,手里汗水沾湿了柔软布料。

宋珩原以为凭借她先时的虚以伪蛇、装腔作势的本事,定会承受不住软下语调哀求讨饶,未曾想她竟是咬紧了牙关不出半点不适之声,更遑论道出半个字来,不由有些心烦意乱,虽在她身上逞凶肆意挞伐,却并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畅快之意。

心中不甚自在,抽开身离了床榻。

立在床边,大口吐着浊气稳定心神,放下床帐隔绝外界,而后胡乱地披上外袍,令冯贵送汤药进来。

冯贵闻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只得目不斜视地迈进门来,不敢往那道珠帘后看上一眼,搁下食盒后便飞也似的退出去。

宋珩端出那碗凉透了的参汤,硬灌给施晏微喝下,待她醒转过来,便又要将她捞进他那宽厚的怀抱里。

施晏微的身体已经疲累到极致,方才那些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压得施晏微喘不过气,如一尾濒死的湖鱼静静地躺在砧板上任人抽筋剔骨。

宋珩甫一对上她那双哭红的眼,这才惊觉她的目光不知在何时变得空洞无神起来,似乎就连对他厌恶和憎恨都瞧不见了。

手心的疤痕开始发痒发疼,心脏像是被什么陡然攥住,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起来。

她的身子骨那样弱,那样长的时间里,他一时气急,竟是半分也没拘着自己,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她,当真是混账!

胸中的怒意消失殆尽,恢复理智,心下生出愧疚之情来,松开了对她的腰,来到床尾去瞧她。

看着不大好,幸而并未见红。

想要同她说上一句“方才是他不好,吓着她了”,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他原封不动地咽了下去,只拿清水替她清理一番,擦了药穿上干净的里衣里裤。

整个过程,施晏微没有看过他一眼,亦未开口同他说话一句话。

宋珩只当是自己惹恼了她,垂着眸心烦意乱地穿上中衣和外袍,几乎是顷刻间便恢复到来时衣冠楚楚的模样,阴沉着一张脸迈出门,迈着沉重的脚步下了楼,吩咐侍立的婢女上去好生伺候她。

那婢女感觉到他的上位者气场和威压,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颤巍巍地应答过后,自去寻周二娘过来。

周二娘早叫人烧了热水,立时吩咐人将热水抬去浴房,亲自去房内查看施晏微的状态,见她气息奄奄地伏在褥子上,肌肤上的斑驳痕迹简直多到几乎快要数不清,不由皱起眉头倒抽一口凉气,心内盼着她千万莫要有什么事才好。

“方才娘子受累了,妾身这便命人扶娘子去沐浴更衣。”周二娘说话间,取来纱衣往她身上披了,走叫来两个气力大些的媪妇将她搀扶至浴房内。

施晏微浑身上下使不出丁点力气来,两条腿软得与煮烂的面条无甚区别,只能由着那两个媪妇半抱着去的浴房。

头一回,施晏微没有拒绝旁人伺候她沐浴,垂着眼眸看向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两个媪妇仔细查看她身上的痕迹,待目光下移至她腿部时,二人皆是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出了半人高的浴桶,又替她穿上干净的衣物,将她送回房内的床榻上。

待出得门来,周二娘观她二人面色不好,越发忧心起来,不待她问上一句,她二人中年长些的媪妇抢先开口回话道:“娘子身上瞧着不大好,不过才十几的年纪,又生得那样清瘦,真真是个可怜见的。”

“去取药膏来。”周二娘听了,忧心忡忡地吩咐完身侧的婢女,入内去瞧施晏微,观她蜷缩在床上捂着小腹,脸色苍白如纸,自去倒了一盏温热的白水端给她喝下。

孟夏四月,盖不得厚重的被子,周二娘自去柜子里取了薄被盖在她身上,待婢女取来药膏,往盆中净手帮她抹了药,这才发觉她似乎已不知何时浅浅睡去了。

周二娘微抬眼皮,偏过头去,压低声音嘱咐身侧的婢女,“娘子今日受了累,你且在她身边仔细守着,若有何异样,及时来报与我知晓。”

那名唤春绯的婢女凝着眉忧心忡忡地应下,自去搬来一张月牙凳,往床边坐了。

入夜后,春绯渐渐来了困意,点着下巴哈欠连连,搁了手中的团扇,两手伏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施晏微一直没有睡着,察觉到春绯睡熟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取来小毯子盖在她身上,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撑起窗子,继而往那罗汉床上坐了,生生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至后半夜,身上的皮肤都已凉透,施晏微又灌下两杯放凉的水,回到塌上,不觉间睡了过去,陷入沉沉的梦境之中。

“微微,起床吃早饭啦,你爸煮了你爱吃的荷包蛋汤三鲜饺子。”

母亲施文婧的声音传进耳中。

施晏微听着这道熟悉的语调,只觉得不真切,茫然地窝在温暖的被子里愣神。

片刻后,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施文婧走进卧室,扯着嗓子:“这都九点了,还睡懒觉!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

施晏微听着熟悉的唠叨声,探出头来与她对视,倒叫施文婧有些不明所以,嘴里低喃:“这孩子是睡糊涂了?”

“妈...”施晏微红了眼眶,这一声妈叫得格外亲切绵长,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一样。

施文婧被她叫得一脸疑惑,放缓了语调,上前来揭她的被子,“快起来吧,家里的瞌睡客;桌上给你凉了温水,别忘了先喝水再吃饭。”

施晏微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掀开被子换下睡衣,走出房门来到餐厅。

周末学校没课,客厅里,父亲郑启涛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传出阵阵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秋日柔和的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家中,施晏微望向那道金光,心内百感交集,缓缓端起水杯,正要张口喝下,忽听手机铃声响起。

施晏微太久没有接触过电子产品,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手忙脚乱地搁下杯子去找手机,顿了片刻按下接听键。

电话听筒的那头传来陈让舒朗的声音,“喂,微微,起床了吗?”

施晏微的心像是猛然间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

陈让邀她去升仙湖公园赏银杏。

施晏微挂断电话,梦境中的时间飞速而过,耳畔门铃声和陈让的声音同时响起,郑启涛起身去开门。

“微微,陈让来了。”郑启涛回过身来看她,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满脸笑意。

施晏微从沙发上立起身来看过去,陈让的脸映入眼帘,她欲要上前去牵他的手,然而顷刻间,那张脸却逐渐扭曲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一张于施晏微而言可怖至极的脸...

是他,宋珩!

施晏微吓得险些心跳骤停,惊恐地睁大眼睛,脑子顿时炸开了锅,像是见到了什么狰狞可怖、随时会扑向人的凶恶怪物,吓得她连连后退,一时不察长腿撞在茶几上,险些跌倒在地,勉强撑在茶几上惊慌失措地惊叫起来:“爸,你快赶他走!他不是陈让...坏...他是坏人...”

可周遭哪里还有施文婧和郑启涛的身影,就连记忆中那个温馨的家也变成了她在蘅山别院时居住的屋子。

宋珩触上腰间的蹀躞金带,一步步地朝她走来,施晏微两腿一软,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两手撑在冰冷的地板上,红着眼惊恐万分地冲他凄声喊叫道:“宋珩,你这个疯子,你别过来!这里是我家,我爸和陈让不会让你伤害我的,你滚开!”

春绯被她的哭喊声惊醒,连忙睁开惺忪睡眼,起身取来火折子将灯燃上,只当她是被噩梦魇住了,俯身弯腰轻摇她的手臂,温声细语地唤她道:“娘子快醒醒,醒醒。”

施晏微只攥着被子浑身发抖,面上和脖颈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里不住地说着胡话,春绯这时候才觉出不对,忙将手背搁在她的额头上,传来的热意烫得她慌了神,一路小跑着唤人去寻周二娘。

夜色渐深,彼时,周二娘正在房内卸妆宽衣,恍然间听闻施晏微起了高热,急忙差人去请女医工,顶着一张卸去半妆的脸急匆匆地赶去瞧她。

那女医工随人火急火燎地往施晏微的院子赶,进到屋中后,仔细问过情况,替她诊了脉,又瞧了瞧她身上,提笔开了方子交与周二娘。

一帮人忙忙碌碌到后半夜,春绯端来退热的汤药服侍施晏微喝下,施晏微显然是烧糊涂了,不知在梦里瞧见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就连牙关都在打颤,任凭周二娘如何努力,那碗汤药只勉强灌下去小半碗。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施晏微仍未有退热的迹象,偏那退热的汤药需得隔段时间方能再用一次,周二娘急得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在床边彻夜不眠地守在她身边。

直到婢女第二次端来汤药,她方强提起精神来,叫人扶施晏微半坐起身,亲自喂她喝药。

迷乱的梦境中,施晏微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抹光亮,施晏微逐光而去,在那耀眼的光晕中,陈让面对她而立,脸上带着阳光又温暖的笑意,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地唤她“微微”。

施晏微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满腔委屈和恨意,一把扑进陈让的怀里,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手串般漱漱而落,哭诉着她在古代遭遇的一切磨难,一切宋珩带给她的磨难与不幸。

最后,施晏微将头埋在陈让温暖的怀抱里,泪水沾湿他的衣襟,带着哭腔哽咽道:“陈让,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要回来找你和爸妈...虽然希望渺茫,可我再也没办法忍受在这里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哪怕我不能如愿回来,来世托生成一只鸟一条鱼,一朵花一棵草,哪怕灰飞烟灭……”

陈让轻抚着她发顶,好听的声线里带了些沉闷的鼻音,“微微,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今生来世,我永远等你。便是没有来世,此生我也会随你一同形神俱灭。”

施晏微的眼泪沾湿他的衣襟,泪眼婆娑地道出一个“好”字后,嘴里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近乎贪婪地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久久不愿松开他的手。

里间,施晏微烧得不省人事,似乎是因为潜意识里失了生的意志,任周二娘如何费力捏她的嘴往里灌药,皆是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药灌进去又流出来,不知沾湿了多少条巾子。

周二娘愁得一双柳眉皱成川字,将手中的空碗放回填漆托盘里,回过身来命令素日里用惯了的媪妇,“再命人去请医工、熬了汤药送来,另找个妥当人待天亮后去告知晋王,就说娘子高热不退,人已糊涂了,瞧着甚是不好,请晋王拿个章程示下。”

不觉日上三竿,别院中的婢女去府上寻宋珩,却是一日不见宋珩人影,直待到落日西斜,天边残阳如血,霞光万丈,宋珩方从上阳宫打马回府。

宋珩听她自称是从别院过来的,几乎下意识地认为施晏微是在借着昨日夜里的事与他拧着,欲要兴风生事,遂迈开步子往府里进,只吩咐冯贵留下听她回话。

那婢女素日里虽是个手脚勤快、口齿清晰的,但因宋珩身上气势太盛,且素日里又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不免有些露了怯,不敢出言叫住他,只一字不差地将周二娘的原话带到,恳请冯贵进府将话回明了晋王。

冯贵听后脸色大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询问更多的细节,那婢女未曾亲眼得见过施晏微的状况,只是听人吩咐赶来此处传话,如何能知晓施晏微的真实情况,自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天色似是又暗了一些,傍晚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冯贵的掌心却是出了一层细汗。

彼时,宋珩已大步流星地进了园子,冯贵一路疾跑着追上前去,气喘吁吁。

“她又如何了?可是在教坊司里寻死觅活?只管叫人看紧了她,某倒要瞧瞧她能作死闹到几时。”宋珩脚步未停,沉着脸说道。

冯贵冲着人急急摇头,拧着眉神色慌张地道:“依那婢女所言,杨娘子并非是与家主拧着寻死觅活,而是又起了热症,周二娘道是杨娘子高热不退,人也吃不进去药,眼瞧着是要不好了,特来讨您示下。”

宋珩闻言,脸色大变,猛地停下步子,饶是他生平见惯了生离死别、大风大浪,这会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了神,再没了往日的端方持重,转过身脚下生风地往马厩走,颤着长睫怒呵道:“糊涂东西,既是得了热症吃不进药,缘何现下才来回话!”

冯贵虽知那气不是对着他撒的,情急之下却还是下意识地替人辩解:“那婢女已在府外等候大半日,委实不是她的过错。”

宋珩根本没听他嘴里的话,只觉胸口堵得厉害,原本清明的脑子变得乱哄哄的,他说不上自己此时的心境究竟如何,他只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他这会子还不想失去她。

许是想要驯服她的兴致未散,亦或是尚还沉迷于她的美好身体,宋珩得不到答案,www.youxs.org。

马厩内,宋珩牵了最快的青骓马出来,扬鞭径直奔别院疾驰而去。

天色已暗,宋珩一路行色匆匆,下了马就往府里进,面容阴沉到似要结出一层寒霜来,唬得檐下的护卫皆不敢凑上前去施礼,只叉手弯腰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宋珩火急火燎地赶到施晏微所在的院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得楼去,生生忍下踹开门的冲动,信手推门大步入内。

外间的响动惊动周二娘等人,少不得齐齐循声看去,在瞧见宋珩的那一瞬,不由心脏狂跳,呼吸一紧,连忙让到一边,朝人行礼下拜。

宋珩未看她们一眼,几个箭步来到床边站定,垂下眼眸,强装镇定地看向床榻上烧得面色通红的施晏微。

(快捷键上一页 章节(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