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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甄氏惨然一笑,恭敬的应了声是，轻移脚步便往平康帝的方向走去。

五皇子心下着急，偏生一句话都不能说，下意识的拉着甄氏,“母妃……母……”

“世子爷。”牛氏连忙拉住了五皇子,强笑道：“圣上还记得娘娘，这是喜事,咱们该高兴才是。”

按说甄氏不过是个宫女子了,当不得娘娘这两个字,在宫里得以让人唤为娘娘的,少说也得是个正四品的嫔位上人,不过宫里向来有往高里唤的习惯，那怕是个贵人,私底下唤娘娘的可都多了。

更别提甄氏终归是五皇子生母,做儿媳的想给自家婆母脸上贴金，唤上一句娘娘也算不得错。

牛氏的声音虽轻,但周围有不少人，自然都听见了，旁人也就罢了，但大皇子倒是有几分不依不饶了起来。他不好嘲笑牛氏，倒是拿五皇子先前那句母妃说事。

大皇子嘲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了,裕郡王世子还改不了口，怕是认不清自个的身份？”

被圈禁多年,大皇子早就不是以前的大皇子了,以往大皇子虽然是个武夫,但惠嫔的底子在那呢，虽然不如其他几个弟弟俊秀,但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英武，而如今大皇子还是那个大皇子，但整个人胖了二圈，多走几步就喘的很。

本来大皇子圈禁多年，性子也变了许多，不再敢争些什么，不过见着凄凄惨惨的甄妃母子，以往的新仇旧恨顿时升起，甄妃当年嚣张的很，没少仗着自己受宠压制惠嫔母子，是以一见五皇子母子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大皇子便忍不住开口嘲讽了。

大皇子得意的望了一眼五皇子夫妇，含笑道：“老五既然已经过继出去，便该牢记自己的身份才是，无论是娘娘还是母妃，都不是你该唤的。”

既然已经不是皇子了，便别摆皇子的谱，不自量力。

五皇子顿时大怒，“大哥！你──”

不待五皇子说完，大皇子妃连忙拉了大皇子一下，轻声劝道：“好了，都快开席了，还吵些什么。圣上可重视这次宫宴呢，别闹出事来惹的圣上不喜。”

大皇子妃一搬出平康帝，顿时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五皇子都不敢再说话了。几个皇子都被平康帝调／教的服服贴贴，尤其是大皇子，平康帝这三个字都几乎快成为其终生梦魇了。

三皇子也难得的开口了，“大哥何必如此？这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父皇既然让五弟坐在这，想来必有用意。”

叫母妃或娘娘确实是不合规矩，不过父皇都让五弟坐在这了，这嘴上的称呼再不合规矩，那及得上这事吗？大哥要是真不依不饶了起来，惹恼了父皇，还真不好说父皇会偏心谁呢。

三皇子眼睛往四皇子与五皇子身上一转，淡淡道：“大哥、四弟、五弟，按我看，咱们太太平平的比什么都好，难得中秋佳节，一家团聚，何必惹出事来让父皇不喜呢？”

四皇子冷哼一声，眼眸微眯，老三当然可以说的轻松，谁人不知道他的儿子因为在上书房里表现出众，时常被圣上夸奖，但他连个嫡子都没有，争都没得争，岂会一样。

五皇子苦笑一声，太太平平？他也想太太平平的安生过日子啊，偏生有人不让。

在三皇子的劝说之下，大皇子冷哼一声，没再挑事，牛氏趁机拉着五皇子来到座位坐下。

虽然是让五皇子的得以按着皇子的辈份靠近御前，不过很明显的五皇子的待遇自然不如其他皇子。

其他的皇子桌上用的不是金银器便是掐丝珐琅器，唯有五皇子桌上用的不过是五彩瓷器，上菜也是先上给其他的皇子皇孙，最后才轮到五皇子。

五皇子脸色微沉，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况且他好歹还能有个坐位，不似他的生母甄氏连个座位都没有呢。

平康帝叫甄氏伺候他，还真的是让甄氏伺候他，只见甄氏站在平康帝身后，跟一般伺候平康帝用膳的宫女没两样。

虽然是在澄心园在开席，但这御膳厨房里也是准备充足的，时辰一到便让人送上了六干果与六冷菜，还有一壶子上好的莲花白。

这干果与冷菜才一送上，试毒太监便下意识的准备试毒了，不过这试毒的太监才刚拿了银筷要试毒，平康帝突然开口道：“等等。”

平康帝望向甄氏，“甄氏！你来！”

甄氏脸色微变，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凝住，下意识的往五皇子望了一眼，眼眸间隐隐有着惊慌之色。

不只是她，就连五皇子也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的叫道：“父皇！”

平康帝微微挑眉，望向五皇子，眼眸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在一旁的石芷彤看到，吓的连忙放下了筷子，不只是她，好些人都放下筷子不敢用了，那怕他们手里用的是什么乌木镶银箸，他们也不敢用了。

虽说银子能试毒，但世上试不出的毒也不少，难保五皇子用的不是什么高级毒药啊。

四皇子眉心微皱，上前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笑着开口道：“你也是的，应该唤圣上才是，那还能用着以前的习惯呢。”

他顿了顿提醒道：“毕竟都过继出去了。”

他貌似好心提醒五皇子他眼下的身份，但事实上是让五皇子别忘了他被过继出去后的苦日子。

五皇子定了定神，眼眸微沉，苦笑道：“四哥说的是，我都险些忘了。”

在一旁贾赦都忍不住暗暗佩服了，这五皇子虽然演技不合格，但四皇子演的着实好，要不是他知道这事和四皇子有关，只怕他还真以为四皇子只是好心为五皇子解危。

“老五！”平康帝看也不看四皇子，冷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五皇子涨红着脸，吞吞吐吐许久，灵机一动，连忙道：“甄宫女子曾侍奉御前，臣大胆一求，求圣上给甄宫女子赐个坐位吧。”

五皇子不敢再用什么父皇母妃，规规矩矩的用起圣上、臣，虽是合乎规矩，但不知怎么的，五皇子着实满心不是滋味，要不是父皇硬是把他过继出去，那么……

平康帝眼眸转冷，嘲讽道：“朕倒不知你有这么孝顺。”

五皇子冷汗淋淋，总觉得父皇这话里似乎话中有话。

平康帝眼眸微利，眸底隐隐闪过一抹失望，催促道：“甄氏，还不试毒！？”

甄氏颠着声道：“是……”

石芷彤下意识的拉住了贾赦的衣角，只觉得通体生寒，虽然平康帝不过是要甄氏试毒，但看在她眼里，平康帝就如同逼着甄氏自尽一般，而且这毒还是甄氏的亲儿子下的，这般残忍之事，着实让人打从心底发冷。

就连贾赦也是一脸凝重，紧紧的回握住石芷彤的手，方才鬼御医告诉他了，这干果没问题，不过冷菜里都被人下了料，万没想到，圣上竟能如此狠心。

旁人都瞧出来了，甄氏又岂会不知？但为了儿子，这无毒，她得吃，有毒，她也得吃，只要让圣上相信儿子对这事是不知情的，那怕是死，她也甘愿。

虽然这御宴是出名的中看不中吃，不过这些干果、冷菜，即使冷着吃也无妨，况且现下不过是大晋初年，御膳房里的御厨手艺着实不错，那六样干果还被御厨特意按着颜色、形状大小排成花开富贵的模样，着实吉利。

就连那几道冷菜也做的极为精致，一道香桩豆腐硬是被御厨整成山水风景，火腿末荠菜亦是特意做成了小鸭子一般的图案，以豆腐为底，荠菜为羽，火腿未为蹼，绿红白相间着实可爱。

甄氏抖着手，挟了一筷子琥珀桃仁，只咬了两口便哽着喉咙吞下，别说是细细品尝了，她连她吃的是甜是咸都不知道了，更别提什么滋味。

那怕甄妃再不明白，她也猜出一二了，她下意识的再瞧了五皇子一眼，硬着头皮为圣上一样样试毒，不只是什么干果、冷菜，就连御用的莲花白也都吃了一杯。

虽然甄氏还好好的，不过瞧着眼前这个情景，谁还敢用，好些人都下意识的放下了筷子，石芷彤暗暗惊心，下意识的离桌上的那些吃食远了一些。

石芷彤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唤了声，“贾赦……”

“放心吧。”贾赦直接挟了几颗盐炒松仁放到石芷彤的碗里，低声道：“干果没问题。”

说着，也自己挟了几颗糖霜杏仁尝尝。

一般的杏仁都是用着盐来炒的，好一点的用着细盐、青盐来炒，再不就是用着椒盐，差一点的用粗盐来炒，不过这宫里与外面不同，用的可是石蜜糖霜来炒，甜滋滋的别有一番风味，错过可惜。

见贾赦都用了，石芷彤这才安下了心，也略略用了一些。

她毕竟有孕在身，肚子容易饿，毕竟这时间那么长，要是一点子都不用也着实饿的荒，不过她听出来贾赦只说了干果没问题，半筷子都不敢挟向冷菜。

只是瞧着甄氏在平康帝的冷眼之下，不得不一道道试过去，石芷彤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只是她，就连甄氏的老对手──丽贵妃都有些不忍心了，以往甄妃再怎么不饶人，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该死在自己儿子手上啊。

不过她才略略想要开口，见着平康帝冷漠的神情，与常嫔垂着眼眸，只做不知的模样，丽贵妃又默默地闭起了嘴巴。

罢了！罢了！早知道这个男人心狠，还有什么好说的。丽贵妃暗自庆幸，好在几个孩子都被圣上留在宫里了，不用亲眼见着这残忍的景像。

干果冷菜撤下之后便换了热菜、热炒和锅子……等，无论那一道菜，平康帝都要甄氏亲自试毒，甚至连锅子的汤也都要甄氏亲自喝上几口才成。

试毒试到后来，甄氏脸上的笑容早就快挂不住了，为表大晋国威，夜宴上的菜色极多，足足有五十八品。

甄氏为保持身材，平日里本就吃的不多，年纪大了之后，这胃口越发小了，那怕只是每道菜试上一口，她也吃不下，更别提平康帝不放心，有时还要她多吃上几口才成，甄氏试毒试到最后，只觉得胃涨的难受，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不敢当着平康帝的面前呕吐，只能以袖捂嘴，吐在自己的袖中，这袖中顿时湿漉漉的一片，秽物贴着手臂，甄氏只觉得一阵恶心，偏生这事还没完。

五皇子心疼的转过头不敢再看，但拳头握的老紧，显然是暗恨在心中，就连好些人都不忍再看，丽贵妃好几次想说话，只不过三皇子连忙拉住了丽贵妃，摇了摇头。

此事很明显必定是老五做了些什么，这才让父皇把气发在甄氏的身上，帮了甄氏事小，要是让父皇转头把气出在他们母子身上的话怎好？

三皇子自个也明白，在众皇子之中，以他最不得圣心，父皇要是整起他们来，说不定会比今日的甄妃还惨。

丽贵妃微微一叹，也就罢了，只不过也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平康帝嫌恶的皱了皱眉，捂住了鼻子，但仍道：“继续。”

甄氏整个人摇摇欲坠，只能颤声道：“是”

她瞧着平康帝脸上那抹残忍的冷笑，这心也越发冷了。她自问自己十五岁进宫，这些年来也算是尽心尽力伺候着他，他怎么能如此忍心？还有老五，老五再怎么不好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怎么能？

甄氏绝望的为圣上试最后一道珍品大件──烤乳猪之时，五皇子终究忍不住了，“住手！不！住嘴！母妃别再吃了。”

“为何不？”平康帝冷笑，他还以为老五当真狠绝到可以见亲娘毒死呢，没想到还是忍不住了。

五皇子碰的一声，当场跪了下来，一言不发，只是拼了命的磕头。

“怎么？”平康帝微微挑眉，冷声道：“不敢说吗？”

“圣上！”甄氏当着众人的面，挟起一块乳猪肉，三下两下就把它吞了，跪下磕头道：“奴婢……试毒完毕。”

甄氏不断的发抖着，整个人冷的厉害，她多想瞧一瞧那个男人的神情，想看看他是不是当真狠心致此，可她当真没有力气了。

毒药发作的很快，就连那句‘试毒完毕’，都是她拼尽全力说的。“母妃！”甄氏的动作太快，五皇子压根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见甄氏吞了那块乳猪肉。

五皇子身形一晃，一瞬间着实后悔，早知道会赔上母妃的性命，他一定──

五皇子不断磕头求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请勿责怪母妃！求父皇尽快召太医过来给母妃瞧瞧。”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五皇子此话，分明是自认下毒。

“你倒还有脸跟朕求情。”平康帝冷声道：“你母妃会有今日，全是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害的。”

五皇子仍不断的跪地求道：“求父皇宣召太医！”

五皇子妃一咬牙，撑着虚弱的身体，陪着五皇子一起跪求，那怕她不知道五皇子所做之事，不过她们夫妻一体，无论五皇子做了些什么，她自然是要陪他。

平康帝冷冷的瞧着眼前的两人，突然望向四皇子开口道：“老四！你怎么不说话！”

众人看向四皇子，难掩惊愕之色，不只五皇子，就连四皇子都有份？

四皇子突然哈哈大笑，傲然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儿臣当真没想到，父皇竟然能狠心致此。”

五皇子一楞，“四哥！你──”

四皇子睨了五皇子一眼，淡淡道：“老五起来吧，你还不明白咱们这父皇的性子吗？当年父皇如此疼爱太子，还不是亲手毒疯了太子，那怕你跪到死，咱们这个父皇也不会理你的。”

平康帝大怒，亲手毒害太子是他一生之痛，一听到老四说到此事，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你们两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毒害君父还有理了？”

四皇子哈哈大笑，“理！理一向只在胜利者的手上。”

只要他成了，再改了史书，有谁会知道他弑父夺位。

只见四皇子从怀中掏出一物，用力往上一抛，只见烟花碰的一声燃起，化为一道绿光划过，接着澄心园门外传来阵阵杀伐之声。

贾赦眼眸微眯，挡在石芷彤的身前，“别怕，一切有我。”

石芷彤拉住了贾赦的衣角，低低的应了一声，虽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但只要有贾赦在，她便觉得心安。

听着外面的刀剑之声，贾代善也上前一步，直接挡在平康帝跟前，见到贾赦和石氏在此情况下还有心思亲亲我我，贾代善虽是有些无奈，但也微微的松了口气，他年纪大了，什么也不求了，只求能用自己的老命，给子孙换一个平安喜乐罢了。

平康帝冷着一张脸，直瞪着老四，缓缓的摇了摇头，老四毕竟做事粗糙了一点，不只是下毒的事被他察觉，就连造反也没有找对人，当真是……

要是老四有一项成功了，他还能赞上一声，不过老四光是狠辣却无手段，做事也不够仔细，着实让人失望。

平康帝冷哼一声，“毕竟是宫女生的。”

听到这话，丽贵妃情不自禁的瞧了一眼常嫔，只见常嫔眼眸微抬，冷冷的瞪了平康帝一眼，那眼里的冷漠与杀意，就连丽贵妃见着了也不由得小心肝噗通噗通的直跳。

她微感不安，常嫔母子，这一次当真是拼了。

不一会儿，门外刀剑声渐歇，随着刀剑声音渐低，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一沉，就连面无表情的常嫔也微微露出几分紧张之色，只有贾赦倒是还颇有闲心的把玩着石氏的小手。

贾赦心下琢磨着，也不知道这王子腾是什么运道？还是真让他攀附上了圣上，如今带兵救驾的竟然是王子腾，就凭这一点，王子腾少说再升二阶，要是他再仔细点，说不定还有可能达到前世的高度。

许久之后，刀剑声停止，只听王子腾悠然道：“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好！”平康帝哈哈大笑，让夏德全亲自带着小太监们开门，只见澄心园外密密麻麻的躺了好些黑衣人，可见得战况之激烈，就连来救驾的王子腾和他手底下的御林军都染满了血，还有好些人连站都站不住，可见得受了重伤。

平康帝满意的点点头，“王爱卿做的极好。”

此时的四皇子的脸色已经是雪白了。

“好！很好！”四皇子怒瞪着王子腾，“我早该猜到你不是个可信的。”

“四皇子说笑了。”王子腾轻声道：“臣自然是忠于圣上。”

四皇子突然笑了。

“父皇，”四皇子对平康帝轻声道：“你以为结束了吗？”

平康帝微微皱眉，微感不安，只听见嗖嗖几声，平康帝一抬头便见无数利箭，当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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