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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大惊喜

顾春来常年在外面跑, 全国各地的粮票他都见过。除了全国统一制式的粮票, 各个地方的粮票长得都不太一样。有的地方自行印制, 纸张材料和样式也完全不同。

他摸了摸手里这叠粮票的质地, 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些粮票都是假的！”

“假的？”听到这话, 魏淑华大吃一惊, 她对外地粮票并不熟悉, 也认不出真假。但她相信顾春来的眼力, 既然他说是假的，那就不会错。

一次换到这么多假粮票，对柏青松这样的家庭而言，可谓晴天霹雳。饶是她自持冷静，也不由对柏青松生出怜悯之意。

似是察觉到大人之间的反常气氛, 顾瑾玉赶紧闭上嘴巴, 拉着魏琳琅走到顾春来旁边, 伸着脖子往粮票上瞅。

“爸爸, 这是叔叔画的吗？画的真好！”见爸爸妈妈都在盯着粮票看，顾瑾玉不明所以, 却也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我和狼弟弟画的不好，外公说我们是鬼画符。”

她和魏琳琅正式由魏继礼启蒙，学习文化知识，除了语文和算术外，还学绘画。之所以学绘画，也是为学习刺绣打基础, 这门课由孙氏教授。

老两口都不是专门的老师，也没有系统的教学方法，都是凭着经验教。比如绘画，孙氏先画一幅，再让两个孩子照着临摹。

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都没有任何基础，就算照着样子画，也画不出什么来，可不就是鬼画符么！

对于孩子们学习的事，顾春来也是知道的，他摸着顾瑾玉的脑袋哈哈大笑：“这可不是画的！宝宝知道油印机吗？这些粮票就是用油印机印……”

顾春来盯着手里的粮票，声音戛然而止。

“这不是印的，是画的！”魏淑华也反应过来，她拿了几张粮票，对着火光仔细看了几眼，随即摇摇头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肯定认不出真假。”

这也不怪柏青松上当，毕竟谁会知道粮票也能造假呢？这粮票就算拿到粮油门市上去领粮食，估计连工作人员都认不出来。

魏淑华问柏青松：“你这是在哪儿换的？实在不行，你再去找找对方，他们既然敢造假，也怕被人揭穿。”

反正柏青松也不是这边人，他也不怕那些人找麻烦。不管怎么说，先得把真粮票换回来，就算换不到粮票，把钱拿回来也是好的。

顾春来却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想想柏青松之前的反应，他暗暗猜测，假粮票的事柏青松很可能事先知情。

或许，这些假粮票的价格并不贵，所以柏青松才换了这么一大堆。

“我看了一下，这几张临江县粮油站的粮票应该没人看得出来，纸张质地和格式都没错，但其他的……”顾春来摇摇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其他粮票连格式都错了，纸张质地也不对，连他都能看出来是假的，粮油站的工作人员更不用说。

他是好心好意提醒柏青松别贪小便宜，也别想着钻国家的空子，柏青松当然不会反驳。

“那个，顾大哥，其实，其实……”柏青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他思考了好几秒钟，随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闭着眼睛说，“这些粮票都是我自己做的！”

顾春来震惊：“什么？”

魏淑华不敢置信：“你画的！”

顾瑾玉捧着大圆脸，发出惊叹：“哇塞！叔叔你好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和狼弟弟？”

这个叔叔连粮票都能画，那肯定也能画肉票、布票、糖票，还有自行车票！

等她学会了，她就能买自行车啦！

面对顾瑾玉期盼的目光，柏青松顿时躁得慌，他自己因一念之差险些犯下大错，却干不出误人子弟的事。

他赶紧摆摆手：“不，不行，这是不对的，被人抓住要吃牢饭。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不能学叔叔。”

他狠狠抹了把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双清秀的眼睛里流露出丝丝哀伤之色。

顾瑾玉还想再争取一下，被魏淑华拉过去接受家庭教育和法治教育，就连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的魏琳琅也不能幸免。

见两个孩子乖乖坐在火堆旁接受魏淑华的教育，顾春来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孩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家人，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想到某些事，顾春来目光一定，他看向柏青松，对方正因为假粮票的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扬唇一笑，将柏青松拉到另一边，远离魏淑华和孩子们。

“青松，我和你商量个事儿。粮票的事你别担心，我们都不会说不出去。当然，你也别想着钻空子，铤而走险。这样，你把粮票卖给我！”

顾春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柏青松心里炸开，他像是受到惊吓般猛地跳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顾春来：“顾大哥，你，你要做什么？”

又想起顾春来提醒他的话，柏青松恍然大悟，顾大哥这是想帮他！

“不，不行，顾大哥，我不能把粮票卖给你！你放心，我不会用这些粮票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把它烧了！”怕顾春来真要出钱买假粮票，柏青松一把抢过那叠粮票，就要扔进火堆。

“哎等等！等等等等！青松你听我说！”顾春来连忙阻止柏青松，将他拉离火堆，“你别误会，这些粮票我真有用。”

王秋霞对他一家的算计，他已经准备好回礼，他正愁回礼太轻起不到太大作用，没想到柏青松却给他意外惊喜。

他仔细看过柏青松制作的假粮票，说实话，这粮票假就假在材质和格式上。如果材质和格式问题能够解决，柏青松制作的粮票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前提是，别太贪心。

用假票买个几斤粮食还行，多了却容易暴露。毕竟现在粮食金贵，谁也不是傻子，大量使用假票肯定会被查出来。

这是正常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有时候，人的贪念无穷无尽，贪欲会吞噬人的智商，让人走向阿鼻地狱。

王秋霞想伤害他的家人，毁掉他的家庭，他便亲手送她下地狱。

顾春来走到一棵树下，单手撑着树干，压低声音问：“先前听你说过，你是临水县人，那你晓得先锋公社吧？”

“顾大哥，我就是先锋公社人！”柏青松猛地抬起头，见顾春来比他更惊讶，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着你们应该对那边不熟，就没说，我现在就住清河大队。”

得知柏青松就住在清河大队，顾春来更加确定，他和柏青松的相识一定是天意！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给他安排了帮手，那王秋霞说不定还干了不少缺德事。

顾春来又跟柏青松打听了好些清河大队的事，尽管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柏青松依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顾春来充满信任。

“青松，我也不瞒你……”顾春来说了几个名字，正是当初被他送进派出所的那些人，“我跑运输的时候被他们劫道，差点出了大事。现在我只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整我，可这些人咬死不说，我只能私底下打听。”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但顾春来暂时还不打算跟柏青松说。他还得再想想，至少要保证计划万无一失，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时间不早了，走，咱先回去！”顾春来估计着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再不回去沈树枝该着急了。

见柏青松犹豫，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豪爽说道：“这么晚你也回不去，先去我家住一晚，等天亮了再走。”

“那就麻烦顾大哥和嫂子了！”柏青松红着脸接受顾春来的好意，他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过夜。

把火堆熄灭，用水淋湿，再盖上一层土，他们才放心离开。趁这个机会，魏淑华又现场教学，跟两个孩子讲解野外用火的注意事项。

顾瑾玉听的两眼转圈圈，跟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知道啦，我们都知道啦！”

见魏淑华看过来，魏琳琅连忙点头：“我也知道啦！”

一行人踩着夜色回到家，又被沈树枝骂了一顿，要不是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她非得说一个小时。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天黑了都不晓得着家，大人没个大人样，连个小娃儿都不如。”沈树枝骂骂咧咧去了厨房，准备烧水下面。

顾瑾玉抱着个盒子来到厨房，笑嘻嘻地说：“奶奶，你看这是什么？”

“你妈买的？”沈树枝黑着一张脸问。

想起她爸跟她妈说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买的就是你买的”那句话，顾瑾玉乖巧点头。

沈树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跟顾瑾玉吐槽：“你妈也是存不住财的，一有钱就花了，这日子哪能这么过啊！”

抱怨归抱怨，沈树枝也不会去盯着儿媳妇的钱袋子，她苦口婆心跟顾瑾玉讲：“丫头啊，你以后可不能跟你妈学啊，你要跟奶奶学，以后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要跟奶奶学，日子红红火火！”顾瑾玉挺起小胸脯，表情骄傲。她不仅跟奶奶学，她还跟妈妈学，跟爸爸学，跟外公学，跟外婆学……跟所有厉害的人学，以后，她会变成最厉害的人！

没有读心术的沈树枝摸了摸自家孙女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乖孙女！”

“快给我看看，你妈买的这是……这是啥？”沈树枝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躺着一双黑色皮鞋，在火光的照耀下，皮鞋表面散发出莹润光泽。

她凑近闻了闻，一股皮鞋特有的香味钻入鼻间，令人陶醉。

“这是皮鞋吧？”她刚想伸手去摸，又想到自己手上全是灰，她赶紧叫顾瑾玉，“丫头你来，把鞋子拿出来我看看。”

顾瑾玉听话照做，把鞋子放在地上，“奶奶你试试吧，我妈说不合适还能换。”

“哎哟你这傻丫头，咋能把皮鞋放地上呢！地上多脏啊！快拿起……等等，你说啥？让我试试？这是给我买的？”此时此刻，沈树枝也顾不上手上有灰没灰，她一把捞起地上的皮鞋，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上去了。

“哎哟喂！这是给我买的啊！这真是……真是浪费钱！我一个糟老婆子还穿这么好的鞋子干啥呢！”沈树枝一边埋怨，一边麻利地打了一盆水，又是洗手又是洗脚的，洗完立马换上新皮鞋。

“奶奶，水开啦！”沈树枝正想穿着新鞋在板凳上踩两脚，就听到顾瑾玉的声音，她颇为不舍地看了脚上的皮鞋一眼，又麻利地脱掉，穿上先前那双布鞋。

下好面条后，心情极好的沈树枝又煎了五个鸡蛋，把最大那个双黄蛋端给魏淑华，声音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春来媳妇，饿了吧，快吃！”儿媳妇真懂事，得好好补补！

“谢谢妈！”魏淑华笑着接过大斗碗，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沈树枝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又替她把散落在脸旁的头发挂到耳朵后面：“跟妈还说啥谢不谢的，见外！”

魏淑华微笑：“妈，你对我真好！”婆婆这是咋了？

看到这婆媳和睦的一幕，顾春来欣慰地笑了，这就是他的家人，慈祥的母亲、孝顺的媳妇儿、聪明可爱的孩子，他真的太幸福！

吃完饭，沈树枝按住魏淑华想要收拾碗筷的手，冲顾春来扬扬下巴：“春来，你媳妇儿累了一天，该让她好好休息。你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筷洗了，再给你媳妇儿端盆洗脚水过来。”

顾春来：……

魏淑华：……

柏青松又累又困，吃完饭就被沈树枝带去顾家阁楼上睡觉。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惊喜，仅仅一天，他却仿佛经历了一生。

临睡前他还在想，今天运气真好，绝处也能逢生；今天运气又不好，那袋他冒着危险换来的粮食和肉，全没了。

不过能捡回一条命，他已经很满足。就像顾大哥说的那样，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他要是真出了啥事，他的家人也没活路了。

柏青松却不知道，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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