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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广铁肠听见声音，犹豫的脊背一挺，又是笔直的一柄利刃。

他背对着神渡临渊说：“阿渊，你知道成为猎犬，必须要做身体改造手术吗？”

猎犬，之所以敢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就是因为里面的每个成员都经历过身体改造手术，让他们能够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名副其实的千人敌。

但这种手术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首先是手术的伴生痛，那种痛苦被称为‘非活人可承受’，足以将心性最坚韧的军人生生逼疯，其次是接受手术者后，每个月都要进行维护，否则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末广铁肠见过许多功勋累累的军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死去，他自己也差点成了手术的失败品。

那么，阿渊那样心高气傲，满身矜贵气质的少年，怎能接受那样的桎梏呢。

但不做手术……又怎么成为猎犬？

末广铁肠想和神渡临渊共事，但不想他死在手术下。这并非轻视，只是在游轮见过少年异能技师的风姿后，觉得他不该只做个普通的猎犬，被人用铁链拴着脖子。

神渡临渊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父亲和我说过。”

在猎犬的设定章程中提到：猎犬是社会的奴隶，是这个国家最高暴力的具现化，故，非至坚至忠者不可为也。简化而言，猎犬拥有权力和暴力，但也要坚、忠。

坚韧好理解，能挺过手术的无不是有非人毅力者。

但忠呢？上位者可不信剖出来的心脏，他们要的是能握在手里的锁链。

那个手术，真的就只能是个半成品了吗？

作为异能技师，想想自己做项目时有多精益求精的神渡临渊只想说扯淡。

但关他屁事。

知情就好。

末广铁肠瞬间心安了不少，等等——

他疑惑：“父亲？”

神渡临渊对着一后脑勺聊天别扭，干脆不看，走到墙边捞起昏睡前被他随手一扔的背包，拔掉扎在布料边缘的长钉，把里面的黑白熊扯出来。

被关了几天的黑白熊火冒三丈，四只软手挥出残影，嘴巴也骂骂咧咧的，要不是被拆了声带，神渡临渊这三天多半睡不了这么安稳。别看它是棉花布的四肢，但打在身上怪疼的。

他便从虚空中扯了条带针的长线，将它手脚穿在一块，再向后一绕结结实实绑住，用针尖点了点那张翘起的嘴巴，黑白熊一口咬下来，眼疾手快的向后一撤，让它咬了个脑震荡。

“老头没和你说吗？新加入的猎犬是他的养子之类的话。”

末广铁肠听见声音，但神渡临渊没让他转头，只能耐着好奇乖乖坐着。

“队长没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个关系户。”

神渡临渊慢条斯理的坐到另一边床上，继续逗张牙但舞不了爪的黑白熊玩。

感受到床的下陷，末广铁肠歪歪脑袋：“啊？”

“‘必须’的绝对也只拘泥于规则中，我的价值足以让制造规则的打破规则。”闪着寒光的针尖点过黑白熊破损腹部的两侧，猩红的眸子让人想到凝固的鲜血：“别说猎犬，就算我要做内阁的军政大臣，上面也要开个会踹人给我腾地方。”

只不过他要这么干，钟塔侍从就得和他不死不休。

神渡临渊还没打算和英国的那些朋友断干净。

末广铁肠没说话。

神渡临渊盘算着把黑白熊缝好，顺手将长发撂到耳后，奈何刚洗过的头发蓬松又滑，怎么也不听话。

“帮我个忙，末广警官。”

谁知道末广铁肠问：“可以转过来了吗？”

“……可以了。”

末广铁肠才起身过来，看见少年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铺在背后，听到回答向后侧身撇来，露出双波光粼粼的红眸看他，腿上置着一只半黑半白的熊玩偶。

他因为这个被副队骂的狗血淋头，不会认不出：“这是海盗案的凶手？”

神渡临渊满眼无语演给瞎子看，不由更无语，最后只变作无奈的一声轻叹。

不和笨蛋计较。

“只是个皮套，背后有人操控。”

海盗事件平息的那晚，他在舱室好好研究了一番黑白熊的内部驱动系统，发现他并非他最开始想象的被灌输了人格方程式，而是被幕后之人操控的傀儡。

也好，要不然魏尔伦又得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末广铁肠想起刚抓到黑白熊时他灵动的破口大骂，对背后操控它的人有了全新认知。

都被抓了还能舍时间陪敌人逗趣，够闲。

愣了半晌，才想起神渡临渊还有忙要帮，于是仰头问道：“什么忙？”

神渡临渊咬着针，将黑白熊腹部炸开的棉絮塞进去。

“坦胸露乳的有碍观瞻，我打算把这东西缝一下，你帮我绑头发。”

说着，侧了下身子，等着末广铁肠来帮。

末广铁肠惭愧：“我没有发绳。”

“随便撕条布就行。”神渡临渊终于收拾好乱棉花，去解胡乱缠着黑白熊身体，穿过黑白熊四肢的线，但蓬松的长发不停落下，遮挡视线妨碍工作：“快点。”

他只带了一个发圈，在落海上岸后就因为吸饱咸水扔掉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呲啦’

神渡临渊震惊的抬头，发现眼前人竟生生将袖口的布横着拽下来一圈，扯断成小布条，要来给他绑发。

他忍不住开口：“末广警官，墙角有我的旧衣。”

犯不着祸害自己的衣服。

末广铁肠一愣：“抱歉。”

他一时没想到，便就近取材了。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侧身将后背给他：“没事，你来吧。”

末广铁肠从来没有绑过头发，也没帮人绑过。

但应该和手上包扎绑绷带差不多吧？

迟疑了一秒，末广铁肠伸手拢起少年散在身后的长发，因为常年握剑，带茧的指腹稍微有些勾发，手指便深入了些，乌黑的发丝滑过骨节分明的手指，鼻翼间是洗发露绵柔的香气。

那香味十分好闻，清新中带着花香，不像是廉价小旅馆会提供的品质，大概是阿渊自带的。

“阿渊，你头发好香。”

神渡临渊差点用针扎到自己，缓过神才意识到那平静的和出殡似的话中没别的意思。

“山茶花味的，喜欢我可以把牌子给你。”

末广铁肠摇摇头：“味道太大了，不适合潜入任务。”

“……扎你的头。”神渡临渊满头黑线，坐直身子，催这没品的家伙快点。

末广铁肠不可避免的瞧到一截白皙的后颈，优美的弧线没入衣衫。

他小指动了动，撩起旁的碎发，袖布在发上绕了两圈，打了个利落的结。

三千青丝束成一缕，慵懒垂在脑后。

末广铁肠后退一步：“好了。”

神渡临渊轻轻晃晃脑袋，确定扎的牢固，‘嗯’了声算感谢，剩下注意力都放解线上，但穿四肢捆蚕蛹的时候欢快，现在对着乱麻追根溯源却难，让人十分头疼。

解除异能的念头才起，面前便伸过来一只手：“我帮你切开。”

神渡临渊仰头看他，表情古怪：“你确定？”

他见末广铁肠点头，突然笑着将绑的结结实实的黑白熊递给他。

“那麻烦你了，末广警官。”

末广铁肠没品出那句话里的门道，从衣服下摸出匕首，然后看着削铁如泥的军用匕首卷了刃。

神渡临渊‘噗’的一声笑出来。

末广铁肠茫然的看他。

神渡临渊眉眼弯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使坏。

“这东西叫耐时电缆，虽然看着只有几毫米粗，内里却是由无数筒状结构组成的纳米真空舱组成，舱内里有波色子中的胶子引发隧道效应……”

看着末广铁肠空白的表情，神渡临渊说的通俗易懂了一点：“胶子以光速旋转，而一般物质接近光速时间流速会减缓，所以耐时电缆对时间绝缘……”

神渡临渊放弃：“天神下凡都弄不断的绳子。”

末广铁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反应太平淡，让等着恶作剧高潮的神渡临渊有些兴致缺缺，正要接过黑白熊，就看见末广铁肠用匕首完好的部分刷刷几下，将黑白熊绕的最乱的部分的几处布料切开了……

切开了……

神渡临渊愣住了。

三秒后，他睁大眼睛：“你在干什么！”

本来只用缝一道口子的啊！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用脑子想想，他为什么要把线解开啊！

刚把耐时电缆完整扯出来要邀功的末广铁肠：？

将失去研究价值的黑白熊补好，用海盗案出现转机打发走养父派来监视他的末广铁肠，他本人再去处理横滨的遗留事物，例如不知道跑哪叙旧去了的兰波和魏尔伦，再例如被织田作之助带走疗伤的N。

但现在省事了。

神渡临渊就摆了个泫然欲泣的苦瓜脸，告诉末广铁肠他饿。

这傻小子就愧疚的请缨给他买饭去了，将福地樱痴下令的‘不能离开视线’忘的一干二净，还省个熊。

真是个有良心有道德的新时代好青年。

看着定位器显示屏上的小红点越走越远，没良心也没道德的神渡临渊动作利落的用异能所化的焚化炉烧掉旧衣服，收拾了屋里可能留下的皮屑、指纹、毛发等物，把黑白熊塞回背包，退房，一气呵成。

至于福地樱痴那边怎么解释？

对他爹来说，他若不搞事乖乖和末广铁肠回去了才叫大事。

站在高处，再次确定末广铁肠就算弄条军犬来都找不着他后，神渡临渊扬长而去。

阳光滑过公寓屋檐，在地上啪嗒摔成长长的黑影，墙沿的凌霄花沙沙谈笑。

从街头的便利店买了果腹的食物，神渡临渊在一扇门前站定。

他看了眼门牌号，按下门铃。

‘叮咚’

织田作之助打开门，看着失联好久的首领陷入沉默。

要不是被寄宿在这的人看起来不简单，他还以为是仇人想来消耗他存款的恶作剧。

神渡临渊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嗨，我来吃早饭。”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高悬天际的太阳，没说话。

除了白嫖部下的屋子当医务室和牢房，现在竟然连早餐都要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