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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有家

  • 作者:忘还生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2-20 11:22:14
  • 完书字数:14608

宋观穹将这“北庭小朝廷”的秘密娓娓道来:

“副都护纵容第戎犯边,不只是管不住手下的人做走私生意,只是程录事心向朝廷,苦心将奏章送到陛下手中,朝廷既然派人来查,才用第戎人走私和扰民来掩人耳目罢了。

实则他真正怕的是突厥之事败露。

半年之前,与大靖断交已久突厥,逢新皇继位,下了一封战书,对大靖宣战,此战书本该八百里加急送到建京,北庭坚壁清野,等候朝廷指令……”

说到此处,宋观穹剑指着杨义清,已带了杀气,

“可副都护郭方翼,自大轻敌,贪功冒进,擅自扣下战书,带着五千兵马长驰北岚河以西应战,五千兵马全军覆没,郭方翼遂将战书军报毁去,此事就此掩埋。”

程荆听得圆睁双目,不敢置信。

死了多少?

莫说五千,北庭的常驻军根本不到一万,此事机密,当然不会轻易让人知道,若是真的,被突厥发现北庭已空,战事一起,西北顷刻就要失收,大靖将失去四万公里的国土。

这么大的事居然掩盖了下来,让万千生民同他活在朝不保夕的危楼之下,副都护该诛九族!

“你们……你们……真做些这样的事!”

杨义清哈哈大笑:“你倒是会编故事,凭空少了五千人马,怎么可能无人发现。”

“确实,败了一场战事,致大靖损军五千,本该是举国震动之事,可惜应了你那句,天高皇帝远,突厥与大靖不通文书,他们以为北庭兵马真如传言有五万之多,杀了五千之后没有半点波澜,又陆续往别处进犯,

那些死掉的士兵正好都不是北庭本地人,守在家中的父母妻儿,每月收到军饷,就以为自己的亲人还活着,那兵马驻地本就在城外,出兵之时百姓并不知晓,就是看到出去了,也想不到他们根本没有回来,

副都护一手遮天,都护府里的人不知道,当时随军的将领都有责任,也就没人说,才让京城至今已过半年,都不知道两国竟交战过一场,还道北庭太平无事。”

宋观穹派近山去沙漠,从沙民口中知道得知了去年在北岚河西竟有大军交战过,只是具体时间,谁与谁打,并不知道,更不知结果如何。

那五千人的埋骨之地也已经被近山找到了。

杨义情也是当时随军的参事之一,他眼中闪烁凶光:“一切只是司主的臆测罢了,无凭无据,司主可不要冤枉北庭府。”

不见棺材不掉泪。

“郭方翼害死了五千人,还是擅起兵戈,是灭族之罪,当然要把这个窟窿补上,那些第戎屠村之闻,也不全是他们做的,郭方翼是私募百姓,拉到军营充数,许进不许出,好吃好喝的,百姓愚昧,知道些什么呢,当然不会闹出动静。可要是拿着名册去对,定然是对不上的。

郭方翼一面要养着这些补上的人,一面用军饷稳住已死士兵的家人,朝廷拨的银子一定不够,只能小心地做着账目,

扣下赋税,放纵手下大肆敛财,一面也防备着朝廷派人来查,查不到还好,一旦败露,即刻就要卷了细软逃往外藩,我说得可对?”

别人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想象,五千兵马之死,能被掩盖半年之久。

“哈——知道又如何,今晚你死定了!”

杨义清见无法再隐瞒下去,决定将这京城来使杀了,再在北庭自立朝廷。

宋观穹不见慌张,“焉知今日是你死,还是我亡?”

兵戈将起的一瞬,檐角悬铃微动,没人听到。

一个人先飞了出来,扫翻了前路几人,砸在了宋观穹面前。

“副都护!”杨义清喊了一声。

副都护郭方翼早已晕了过去。

一个轻盈的身影踏过几个府兵的肩膀,轻松来到了宋观穹身边。

她将副都护踩在脚下,道:“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一匹马刚出了都护府,这人身上还有些虎符玉印,可是你们的副都护?”

到底不放心夫君,夏诉霜忍不住过来了一趟。

看来这位副都护也没有信心能把事情压下,趁着杨义清困住宋观穹的时候,一个人跑路了,被夏诉霜逮个正着。

她闯入都护府,为防暴露身份还遮住了脸,但别人认不出她,于宋观穹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宋观穹不见惊讶,甚至喊了一声:“夫人救我。”

夏诉霜听得剑差点握不住,又回头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不许玩闹。

对面的杨义清直接黑了脸,见传闻中的寒鸦司司主,竟在这种场合嬉皮笑脸,对一个女人求宠,莫不是看不起他?

“宋司主让一个女人来救,传出去也不怕耻笑!”

宋观穹心道,传出去人人就得知道我有夫人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诉霜长剑在手,话都豪迈了起来:“他是我男人,要你来问?”

听得宋观穹一脸拜服,挪一步贴得夏诉霜更近,“抓住了匪首,遥儿真是帮了为夫大忙。”

要不是有外人在,宋观穹都想把脑袋搁在他的遥儿肩膀上了。

这夸的,让夏诉霜深觉不虚此行。

宋观穹还看向对面,“我夫人很厉害,对吧?”

厉害?显摆被女人救他很自豪吗?

现在就让他看看,是谁厉害!杨义清抬手:“一个不留!”

北庭都护府的事一定不能传出去,必须收拾干净。

屋子本就被围得铁桶一般,听到命令,府兵蜂拥而上,宋观穹的眼神也变了,让近山护着程荆,唯他与师父二人执剑,已是锐不可当。

都护府以为倾巢而出,就能将二人杀死,已是失算。

但夏诉霜和宋观穹也并非完全从容,他们得着护程荆和已经晕过去的副都护。

一个人证,一个案首。

宋观穹嘴上跟夏诉霜求救,实则仍旧担心她的伤还没好全,在动乱中时刻盯着她。

夏诉霜用本事

证明自己已不须担心,而且这屋子并不开阔,府兵没法一齐冲上来,通通被她砍瓜切菜一样对付了。

宋观穹更不是单打独斗,他安排在外的暗卫听到动静之后,以更大的包围圈吞没了府兵。

这场动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杨义清见打不过,一边退一边高喊:

“扔火!”

这秘录库到处是书册木架,一点就燃,杨义清想将他们连同资料全烧掉。

可惜算计落空。

欲跑的杨义清被宋观穹掷出去的剑刺穿了小腿,夏诉霜则将他手下扔出去的火把用冰丝卷回,全部打灭。

杨义清被捉拿之后,宋观穹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将人打晕,和昏过去的副都护放在一起。

然后他也不嫌地方血腥,随地找了张完好的桌案,将来龙去脉写了一张折子,并突厥当时的宣战文书、副都护敛财的证据、五千军士的名册,林林总总装了一箱子,全都要往京城送去。

这么一折腾,已是一个时辰。

宋观穹将奏折交给近山,“把人挑了手筋脚筋,连人快马送上京,一路喂安神散,让他们睡着,别给找死的机会。”

“是。”

而后宋观穹转身对程荆说道:“这都护府中危险尚未尽除,但其他人我信不过,还是得劳你暂时主持大局,我派几个人留下守着你,也会让人传出消息,说我仍在北庭,无人敢轻举妄动。”

程荆急道:“可是北庭缺损兵马五千,要是消息外泄,突厥随时可能……”

“不用担心,会有人立刻从肃州调集兵马支援北庭。”

借兵这么大的事,宋观穹绝对不能插手,他不该有调兵之权,那是皇帝大忌,及时离开只为避嫌。

皇帝派来盯着案子跟他的人,不是什么掌兵的国公之子,由他们向肃州请兵是最好不过的。

闻言程荆也算半放下心了。

夏诉霜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等他将所有的事办完。

宋观穹朝她走过去:“我们也回去吧。”

“嗯。”

秘录库忌火,火把全灭后,只有宋观穹方才写奏折的书案上点着一盏油灯。

昏暗处,夏诉霜牵起他的手。

宋观穹瞬间便安然下来,从纷繁复杂的阴谋诡计里解脱,只留心掌心里那点温暖,乖乖被她牵出去。

“回家了?”

“不然呢。”

程荆离京半年,并不知建京里的事,看着二人手拉手离去,他们还真是夫妻啊,看起来真是恩爱呀。

那位寒鸦司的阁领杀伐决断,处事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结果他夫人一来,整个人就变了,竟也会示弱讨宠,看得程荆大开眼界。

近山满含酸气地看了一眼,有什么了不起,再过二十年他也能讨上媳妇儿。

从都护府出来的二人相视一笑。

宋观穹褪去办差时的严肃,语气轻快:“如今我们可以回江南成亲了。”

诉霜羞怯地点了点头,不过突然就要走了,她有点遗憾,“我来时骑着快马,明天就要走咯,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北庭到底长什么样呢。”

宋观穹这才想起来,他也没想着带她出去逛一逛。

大概是他开了荤,过于忘情失了沉稳,又或是从前在多难山时,师父就从不出门。

“那今夜咱们就慢慢走回去吧。”

他握紧她的手,两个人沿着都护府在的大路往北庭最热闹的地界去。

百姓们并不知都护府生了一场变故,北庭没有宵禁,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张灯结彩,行人如织。

这是天矣山以北最繁华的城市,贸易繁荣兴盛,客商云集于此,行商们最喜在笙歌不停的酒馆花楼中谈生意,而至欢饮达旦。

这一条街走下去全是吃的玩的,夏诉霜对一切都很感兴趣,见到什么都要问一句。

宋观穹博闻广识,一一答复她,有喜欢的就给她买。

除了吃的,夏诉霜大多数看看就算了,她不喜欢手里拿着东西逛街,回头真感兴趣再买就是了。

宋观穹有些遗憾,早知道她喜欢,当初在建京时就该带着师父到处看看。

夜市酒楼极繁盛处,灯火照天,远远就见人流往那边赶,多是穿着胡服,戴着花帽的年轻男女。

走近了看,才看清中间堆着有房子一样高的篝火,火焰在夜空中狂舞,篝火下一群穿异族服装的人在手挽着手跳舞。

“那是什么?”

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鹿眸里的光华比明珠更动人。

宋观穹光知道看她,一点没往那边看,“是诺孜节,北庭男女相亲的日子,他们相聚在此歌舞,若看对了眼,就能成亲了。”

“可惜我已经成亲了。”

他压下眉:“可惜?”

“不是,我只是想看一下热闹,成亲了就不能去看了吗?”

“成亲了也可以去见识一下。”

她想看就看,宋观穹牵着她往那边走。

有会做生意的小姑娘,给自家的衣肆招揽生意,看到他们往篝火那边去,拦住了人:“姑娘,买一件回纥裙子吧,很漂亮的。”

小姑娘实在可爱,夏诉霜往衣肆里看了一眼,是和人群一样的衣裳,色彩鲜艳,窄袖宽裙,还有漂亮的垂纱帽子。

“回纥裙子?”

“是啊,”小姑娘牵着,“都是一针一线绣的,上面是我们回纥人觉得吉祥的花纹,石榴、梨子、花卉、乐器……”

夏诉霜认真听她介绍,又看看外头满街这样穿的年轻男女,来了兴趣,而且才经都护府一役,她和阿霁穿的衣裳都沾了血迹,因为天黑才看不出来,现在要去看篝火,正好换了。

“阿霁……”她回头看夫君。

他要穿吗?

见她有兴致,宋观穹也愿意陪她,“方才摊贩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奇怪,看来是血迹太明显了,咱们把衣裳换了?”

“嗯。”

小姑娘热情地给他们选衣裳,叽叽喳喳像小黄雀一样。

她的阿爹阿娘笑吟吟地在一边看着,不时夸赞女儿,顺道帮她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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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观穹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小姑娘的阿娘说:“娜古想要一匹小马,她一直在攒银子呢。”

夏诉霜看向小姑娘,“你会骑马?太厉害了!”

“一点点。”

小姑娘这时候知道害羞了,抱着阿娘的腿,穿着小皮靴的脚尖顶着地打圈儿。

“遥儿,帮我弄腰带。”

阿霁在里头喊她。

夏诉霜拿起遗落在外边的腰带,进去才知道,更衣的地方没有灯笼,若不是过节,这衣肆也不会开这么晚。

不过对夏诉霜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凭感觉捏住腰带的两端,环上宋观穹的腰,摸索着将腰带束好。

做妻子的在认真给他束腰带,宋观穹没事做,低头亲一下她额头,又亲一下脸,淘气得很。

“好了,出去让我瞧瞧。”

夏诉霜仰头,嘴又被亲了一下。

她只有无奈,按下他的脑袋,给了他一个缱绻缠绵的深吻,而后拖着比小姑娘还不成熟的夫君出去。

两个人走出来,站到有光的地方。

回纥青年的衣裳很适合身材修健的宋观穹,不似寒鸦司官袍冷峻,是鹰隼一般的俊美,反而华丽妖冶,别具风情。

夏诉霜再次感叹,阿霁真的很俊俏。

衣肆老板娘眼前一亮:“哟!你家郎君生了一副好皮相,穿什么都好看咧!娘子好福气呀!”

她家郎君在一旁咳嗽,遭老板娘白了一眼。

“遥儿?”宋观穹问她意思。

夏诉霜回神,面颊染上绯色,“嗯,这衣裳很衬你。我,我也去换!”她抱着衣裙又躲了进去。

“可需我……”

“不用!”

再出来,银饰随着裙裾摆动轻响,宋观穹举目看去。

夏诉霜未施粉黛,已是清动婉约,此刻更多了几分异域的明艳,莲纹短褂修窄,绣满了花卉与蝴蝶的蓝色大裙摆更凸显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夏诉霜捏着裙子,有点羞涩,“如何?”

她没穿过这样的衣裳,有点不好意思。

“好看!”小女孩抢先拍手,跳着要把帽子给她戴上。

“等一下。”宋观穹说着,同老板娘借了梳子。

他手很巧,将夏诉霜的乌发结成小辫。

夏诉霜说道:“从前你一定帮我梳过头。”

“是啊,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样式,以后再学更好看的。”

手上的活计忙完,他理了理,才将帽子给她戴上。

夏诉霜迫不及待去照镜子,娇俏明艳,真跟外头的回纥女子一模一样,她喜欢极了。

宋观穹陪她一起出现在镜子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遥儿永远是最美的。”

即便觉得他话太夸张

,夏诉霜听起来也甜滋滋的,谁不喜欢被夫君夸赞呢。

宋观穹付了银子,道:“走吧。”他牵着汉人姑娘进来,领了个回纥美人出去。

已经靠近篝火外热烈舞蹈的人群了,夏诉霜这个美丽的“回纥姑娘”出现,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求偶的男子频频凑上来,问她要不要一块儿跳舞。

人流太密,夏诉霜和身侧的宋观穹亲近得并不明显。

宋观穹沉下脸,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任何人沾染半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骇得人不敢上去。

“早知不来了?”他有些后悔。

“多热闹呀,我还庆幸来了呢,不然何处去见这花天锦地,火树银花呀!”

宋观穹不说话了。

他忽然意识到,师父这一生,似乎全是寂寥的。

自小就是个哑巴,不得出家门,头一次出远门,就困在多难山上十几年,连去了建京,都是为了报仇。

她何曾这样放下重担,毫无负累地沉浸在热闹的节日里。

此刻的师父终于有了纯粹的快乐,他怎么能扫她的兴呢。

宋观穹说道:“去哪儿玩都可以,拉紧我的手。”

“好。”夏诉霜兴致勃勃,看到不远处高出肩膀的巨型大鼓,有霞衣玉鞋的胡姬在鼓上跳舞。

“阿霁,这边……”她拉着阿霁就往那边走。

胡姬们踩着鼓点,跳得热烈奔放,鼓下的人也能歌善舞,

夏诉霜穿着胡裙,磕磕绊绊地跟胡姬们学着柘枝舞,最后索性随心而行,和她们手臂绕着手臂,

宋观穹在一旁负手看着,眼睛一直没离开她,夜风轻拂,他不时抬手为她捋顺遮脸的碎发。

胡姬们牵着夏诉霜,一直跳进了人潮之中,成了篝火下。

夏诉霜淹没在欢舞的人群里,时不时会去找寻阿霁在哪儿,他一直站在原地,不管第几次看去,都能与他对视上。

阿霁不会移开视线,也不会催促她。

周遭的热闹在她耳边一下就静了下来,两个人隔着人海相望,爱意像山间雪化时奔涌而下的春水。

夏诉霜迟迟才意识到,她已经有一个家了。

是和阿霁的家。

即使隔着人潮,他们也永远不会走散。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篝火更明亮,如太阳一样照亮了她。

夏诉霜什么都不记得了,正如阿霁说的,她已没有从前的家人,是枝头孤零零的一片叶,报了仇之后,就落下,腐烂,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可现在她有了阿霁,她不是待枯的叶子,而是一颗种子,遇了光,逢了雨,有好多好多个有家人的,不再孤寂日子可以期待。

他们会生儿育女,相伴相依,夏诉霜一直期望、缺失的那块,在长久安宁的时光里会被慢慢补齐。

见她突然停了一来不跳了,宋观穹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穿过舞蹈的人群,走过来问:“怎么了?”

“没事。”

她用力摇头,忽然扑过来抱住他。

热闹的人群里,他们这样一点也不突兀,别人只当是看对了眼的年轻男女。

夏诉霜在他耳畔说:“阿霁,我们成家了,真好。”

宋观穹的手下意识扶稳她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篝火在烘热他的眼眶,心,在她说“家”的那一刻,被濡湿了。

他抱紧了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你当然不是,碧落黄泉,我都跟着你。”

宋观穹甚至病态地在脑子里搜寻,拼命想要找一处安稳的地方,把这个人好好安放起来,让他的遥儿能千千万万年都安然,与他相伴。

“我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

即便在这样幸福的时候,逃脱不掉的恐惧也在啃噬宋观穹,他怕等她清醒过来,不再视他为自己的丈夫,此刻眼底的爱全都化为恨。

他怎么承受得了。

“遥儿,你也别离开我。”

夏诉霜丝毫不知他的害怕,“我怎会离开你,阿霁,我只有你。”

对,她只有他。

宋观穹该安心的,可还是要她一句保证。

夏诉霜看清了他眼中的不安,懵懵懂懂地立誓:“我保证,此生绝不离开你。”

宋观穹稍稍得了安慰,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我是谁?”

“阿霁呀,我的夫君。”

这话跟蘸了蜜一样。

宋观穹笑道:“晚饭用得早,现在该饿了,想不想吃北庭的肉馕、焖饼子、架子肉?”

“吃!”

她拉着夫君的手,欢快地朝他指的地方走。

两个人看过篝火大会,吃了肉馕就回去了。

院子里的二人被近水带走,他们洗漱过后就该安置下了。

宋观穹吹灭内寝的灯,上了榻,伸手去将床帐放下。

夏诉霜也不盖被子,穿着寝衣,支着脑袋看他忙活。

阿霁,夫君,阿霁是她夫君……她没来由地在心里念这些。

脚不知怎的,就伸到他腰杆前,勾上,把他往后扯,夏诉霜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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