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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南泗之境二十六

  • 作者:山野行月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2-24 18:51:58
  • 完书字数:18172

云念趴在榻上。

谢卿礼在外面也不知做些什么,她一个人半死不活裹在被中。

屋内安静,她将系统喊了出来。

系统感慨:【你这……付出真多……】

云念:“这任务竟然才那么点积分,我可是身子都没了!”

心也没了,身也没了,真就啥也不剩了。

一晚上被翻来覆去折腾。

云念艰难撑起身体:“系统,他真的很不对劲,你知道他那时候想干什么吗?”

【怎么了?】

“他想我死啊!”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真的,准确来说不是想我死,是想我跟他一起死,他那时候在自毁啊,浑身的杀意要吓死我了。”

她反应迅速,察觉到他的自毁欲那刻便扑上前抱住了他。

云念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那一刻抱着他与他接吻,主动勾着他安抚,用了浑身解数才把他按住。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做他真的会拉着她去死。

【……你们俩真行。】

云念抱头痛哭。

天都快亮了,他替她清理完后便出去了,云念能听到外头悉悉窣窣的动静,但心里生着他的闷气,也并未出去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让她很生气。

房门在这时被打开,系统果断退下,生怕看到什么长针眼的东西。

云念知道进来的人是谁,理也不理会,趴在榻上背着他。

他挟一身风雪进来,瞧见少女生闷气的模样有些想笑。

“师姐?”

云念闭眼。

“师姐,我错了,你理理我好吗?”

他凑上前来像个小狗一样蹭她。

云念回身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少年的侧脸上一个巴掌印浮现,打的她也一愣。

“不是,你怎么不躲啊……”

她只是想打他一下,没想往他脸上打,可他偏偏凑在她身前。

云念有些心虚,“我,我不是……”

少年无奈笑笑:“没事的,师姐再打一下如何?”

他顶着左脸的巴掌印将右脸蹭上来,没皮没脸的模样让云念无语凝噎。

他不要脸云念还要脸,看他这样心底那点心虚也没了,只剩下怒意。

她隔着被子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到底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脚腕上又被他套上了那条银链。

少年凑过去亲她:“不行,师姐,只有这件事不行。”

云念躲避着不让他亲,他偏要上来亲她。

她不让亲嘴那便亲脸,总之就是要黏在她身上。

挣扎到最后云念气喘吁吁,任由他亲着她的脸颊、红唇和脖颈。

她算是发现了,谢卿礼真的很喜欢跟她亲密,浑身上下

都要亲个遍,明明极为洁癖龟毛的人◎_[(,在她面前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终于亲够了,将她从被中剥出来给她穿上衣服。

“师姐,我们出去吧。”

反正他也不会让她自己穿衣,云念随他摆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

他给她套上披风,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门。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角落上的秋千落满了雪,院中的积雪被他扫干净,请出来了一条小路。

他拉着她来到水榭旁,那里的雪落得很厚也很干净。

谢卿礼蹲下身,如玉的手被冻的通红,却还是仰着头笑盈盈看她:“师姐,来堆雪人吗?”

眼里闪着光,好似很期待的模样。

他又说:“我没有堆过雪人,师姐教我好不好?”

不过一个雪人,可他的童年并没有这种东西。

他这般看着她,云念根本狠不下心。

“师姐,我们堆雪人吧。”

“……嗯。”

她蹲下身,院中的灯点着,他提前将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

云念余光中瞥见了他的长眉上隐隐浮现冰霜,很快又被他自己压制下去。

两人一起将雪人的底堆好,云念垂着头说:“冷的话回去吧。”

少年嘟嘟囔囔有些不满意:“不要,不想回去。”

“你不冷吗?”

“冷,但更想跟师姐堆雪人。”

云念没说话。

他如今执拗的像个熊孩子,越说越来劲,越不让干什么便越是要干什么,脑回路颇为奇怪。

云念起身去铲雪,脚踝上垂下的一段银链作响。

脚踝上的银链是虚化的,实际上就是个银环垂了一段链子,圈着她不让她离开这间宅邸,但垂下的一角链子叮叮当当,他很喜欢听这个声音,折腾她的时候趁她不注意为她戴上,故意听着那链子晃晃悠悠作响,像是谱了个曲子。

他盯着她的裙摆中露出的那段银链,云念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长睫垂着好像在像些事情。

还能想什么,他这副模样她这两日领教颇多,一眼便能看出他脑子里那些废料。

云念踹了他一脚:“不许看!”

少年也不生气,笑盈盈收回眼:“好,不看。”

她气冲冲去堆雪人的头,故意将它堆得很丑,取出来乾坤袋中大红色的围巾给它围上。

歪歪扭扭的雪人堆好,云念指着它道:“我照着你的模样堆的,怎么样?”

这还不生气?

快生气吧,快把她扔出去吧!

云念的狐狸尾巴就差翘起来了。

可少年看了许久,替那雪人斜斜插着的树枝上绑了个红绳。

“那这便当作师姐送的灵丝绳了,我很喜欢。”

他好像真的很开心,因为这雪人是云念为他堆的,即使再丑也很开心。

云念脸上那点戏谑和心底的恶趣味

顿时没了,她推开他解下那根红绳:“丑死了,说出去丢我的人,我再堆个。”

两人的手都被冻的通红,谢卿礼身上的霜雪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削退,明明冷的连呼吸都带了冰碴,偏生一直拒绝云念的提议,死活就是要在这里跟她一起堆雪人。

两个雪人堆好,并排树立在水榭一旁。

他指着一旁稍微矮一些的雪人:“这是师姐。”

他堆得很好看,学霸学什么都快,还为那雪人披上了个披风。

云念对上他期待的眼后默默憋出了声轻哼。

“一般吧,没我堆的好看。”

谢卿礼又望向她重新堆的雪人,她说那是他。

很高大,圆圆滚滚非常可爱,她故意用树枝做出很凶的表情,或许在如今的她心里,他便是这般凶的人。

谢卿礼俯身过去亲了她一口:“我很喜欢。”

云念微微后仰想要躲开他,他也不强求,替她扫去鬓发上飘落的雪花。

“师姐,回去睡吧,天要亮了。”

他一说回屋,云念慌忙止住脚步警惕看他:“我不要跟你睡一个屋,你,你另找地方睡觉去。”

跟他睡一起,她根本不用睡了好吧。

看出了她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少年扬眉轻笑:“师姐,我倒是想,但你受的住吗?”

云念:“……闭嘴!”

“不会折腾师姐了,合欢宫的双修术虽然好,但我们境界差的太大,一口不能吃成个胖子,你受不住的。”

他轻笑着攥住她的手回屋,一进屋里那股寒意顿时消散。

他解开外衫,云念几步后退自己脱去外衫塞进被中,动作快的像个兔子。

谢卿礼勾了勾唇,拉过薄被一角躺了进去,将锁在最里侧的人拉过来塞进怀中。

他死死扣着她的腰身,一手穿过她的脖颈将她面对面按在怀中。

屋内的烛火没有熄灭,外头的雪还在下着。

帷帐内很安静,两人都没说话,可尚不规律的呼吸声泄露了他们都没睡着这件事。

“谢卿礼。”

云念忽然开口。

“嗯。”少年回应。

云念的额头抵着他的脖颈,能清楚感受到少年的喉结,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

她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少年沉默一瞬,问:“我相信你。”

她不会害他。

“那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要我和你一起面对?”

“我害怕。”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重复道:“我害怕你对我的爱不足以支撑我留住你。”

云念的手微蜷。

“你喜欢我,可这份喜欢没有到我爱你这般,我爱你,可以为你去死,可以放弃所有,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也远胜于我自己,因此我会永远追随你,心甘情愿随着你的脚步走,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可是师姐,你不是这样

的。”他抱紧了她,“你在乎太多人了,我对你很重要,但不足以让你放弃一切,不足以让你丢掉所有理智与我生死相守,我不是被你放在理智之上的那个选项,我没有把握。”

“可是师姐,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说。

云念没说话,任由他抱着她。

“我不是个好人,也没有爱一个人就要放她幸福的觉悟,我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攥紧手中,我可以和她一起死,但不能看她离开我,所以你明白吗?”

云念明白。

他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在乎她的性命,可当她真把他逼急了,他会拉着她一起去死。

谢卿礼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

活生生的疯子。

“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师姐,对不起。”他拍着她的脊背,安声说道:“睡吧,师姐。”

谢卿礼哄着她,可云念根本没有睡意。

她冷声道:“谢卿礼,我会生气的。”

拍着她脊背的手一顿。

“我生气很严重的,我会讨厌你,如果你再这么做的话。”

他一直没吭声,呼吸声都好似没了,像是成了个冰雕。

“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我就不会走了吗,不,我会的,这个世界崩塌的时候,世界力量会消失,我会离开。”

她抬起头看他,一字一句:“我会离开,你再这么做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谢卿礼的手在抖,唇瓣紧紧抿起来,她的话像是匕首一样不断戳着他的心窝。

“你还要这么做吗,你要自己去面对那些事情,自己去杀掉温观尘和浮煞门人吗,凭你脊骨中那个穹灵剑骨?”

云念摇头:“你自己不行的,裴凌前辈说的浩劫是什么,你知道吗?”

没人知道是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

未来修真界会有一场浩劫,因此裴凌放弃了飞升的机会留在这里。

谢卿礼要如何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危险?

她的眼神很冷漠,看他的目光陌生,好像他们根本不熟一般。

好似她随时都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一般。

谢卿礼的呼吸都痛,不敢看她,掀被起身背着她:“师姐,我去处理些事情,你睡吧,等我晚上回来。”

他拿着外衫逃也似地出了门。

云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气不打一处来,白嫩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狠狠戳他几剑。

她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越想心里越难受。

她知道他没安全感,那些年的经历让他敏感又多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想尽办法都想留住,因此执拗又幼稚地要困住她,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

刚刚十八岁的少年郎孤身一人长大,没人教过他怎么去爱一个人,他靠着自己的摸索小心谨慎对她示好。

云念坐起身穿上外衣来到院中。

两个雪

人并排挨着,院角昨晚种下的春宁花已经被厚重的霜雪覆盖。

他说来年第一场雪过后,春宁花便会绽放,新的一年都会平平安安。

云念坐在台阶上,抱膝望着尚未转亮的夜空,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

要怎么做呢?

她看了许久,意识逐渐混混沌沌,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这么困……

好像有什么人在喊她,云念抓紧了衣袖,想要抗争可却没有反抗之力,意识在此刻堕入黑暗。

“云念,过来。”

有人在喊她。

很熟悉的声音。

云念拧了拧眉,想要睁开眼去看,费力与自己的眼皮做斗争。

“云念,放平心你才能看到我,不要急。”

那道声音如是说。

云念狂跳的心隐隐平稳,兴许是听出了喊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知道是谁了。

是裴凌。

虚无的黑暗之中,只有那一处地方是亮的,自上投下的光亮落在青年身上,他安静地看着她。

云念挑眉:“前辈被困在生死境之中,竟然还能有余力将我的魂拘过来?”

裴凌轻笑:“谁让你拿了我的听霜剑呢,云念,剑可不是白送你的。”

听霜有些心虚地嗡鸣几下,云念侧首去看它,它颇有灵性地蹭了蹭她的腰身。

“原来是因为这柄剑啊,它还听你的话呢。”

“当然,毕竟是我花了十年时间炼制的名剑,它可与碎荆齐名,你们夫妻两个一人一把。”

云念白了他一眼。

她来到裴凌身前不远处坐下,翘首看着被锁链捆着的裴凌。

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与在琴溪山庄见到的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被两根穿透肩胛骨的铁链压迫到跪地难以起身。

云念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裴凌:“……我没穿上衣,你好歹别这么冷漠地看着啊。”

云念:“你有的谢卿礼都有。”

言下之意,他没什么好看的。

裴凌:“……害,你既然跟他成婚了,我也算是你的祖辈了。”

他是裴家先祖,谢卿礼是裴家后人。

云念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翠竹渡之时谢卿礼看见裴凌会那般生气,因为裴凌没死,却放任了裴家的灭门而并未出去相救,他恨裴凌到恨不得杀了他。

而且穹灵剑骨是裴凌留给裴家的,因此也随着血缘到了谢卿礼体内,他觉醒了穹灵剑骨,间接导致了三家的灭门。

“那小子恨不得剥了我的皮,自然也不会认我这个祖辈,我也不为难你。”

裴凌笑呵呵说着。

云念盘腿坐着,“前辈拉我进来又是因为什么?”

裴凌笑眯眯:“告诉你一些事情。”

云念:“什么事情?”

“关于谢卿礼脊骨中的那东西,所谓的穹灵剑骨。

穹灵剑骨?_[(,拥有的人会在修行一道上高升,成为护佑苍生的人。

云念正襟危坐:“您说。”

裴凌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消失,渡劫后期修士的威严毕露。

“云念,穹灵剑骨便是唯一可以克制那场浩劫的东西,因此谢卿礼是唯一可以破局的人。”

那场浩劫,云念根本不知道那场浩劫是什么。

“虽然穹灵剑骨现在恨不得杀掉谢卿礼,可当初在谢卿礼尚未出生之时它便选择了谢卿礼,在他刚出生之际便被他唤醒了,谢卿礼四岁便修行到元婴了,很神奇是吗,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玩泥巴之时,他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是很神奇。

但这些事情发生在谢卿礼身上又好像很合理,他毕竟是十七岁便能渡劫的人。

“可谢卿礼七岁逃出来之时碎了道心,选择了杀戮道,自那之后穹灵剑骨便不认他了,一心想要杀掉他,可谢卿礼不能死,穹灵剑骨选择一任宿主需要许多年的沉淀,在这段时间内,或许整个修真界便没了。”

云念:“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把她弄过来这里,肯定是想要她想办法帮谢卿礼。

裴凌朗声笑出来:“你果然聪慧,那你不如猜猜,我想你怎么做?”

云念看着他的眼睛道:“前辈让我帮谢卿礼废掉杀戮道是吗?”

裴凌一愣,没想到她还真能猜到这里。

云念自顾自说:“谢卿礼修杀戮道,穹灵剑骨会杀掉他,既然你们都要保穹灵剑骨,那只能让他废掉杀戮道,如此穹灵剑骨便不会再伤害他,会助他应付那场浩劫,是吗?”

“……是。”

云念的脸色很冷:“可人不可能三次重塑道心,他废掉杀戮道后便真的是个废人了,如何能另择大道?”

从来没有人可以碎掉两次道心后第三次选择大道。

大部分人甚至连第二次重塑道心都做不到。

“前辈,你要我送他去死,我不愿。”

她再次摇头:“我不愿意,我不可能让他死。”

谢卿礼不能死,她不想让他死。

两人隔着虚无的黑暗对视,彼此一言不发沉默相对,难言的寂静蔓延。

许久后,一声叹息传来。

裴凌道:“如果是他的话,他可以做到。”

云念:“我不想赌,我不想拿他的生命去赌,你说的这些并不能确保他的生命没有危险。”

裴凌只说:“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谢卿礼的话,他一定可以做到。”

云念觉得跟他说话实在是废话,起身便要离开:“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前辈还是送我出去吧。”

“云念。”

裴凌喊住了她。

云念回身居高临下看他。

裴凌仰头道:“我为了这场浩劫在此驻守千年,我可以告诉你,

如果他做不到重塑道心的话,杀戮道和穹灵剑骨必有一个会杀掉他,他必死,你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也会毁灭。”

“你的师父,师兄,师姐,整个天下的百姓,所有生灵都会死去。”

“你什么都留不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云念的指尖在抖,强行握拳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什么都留不住。

世界毁灭,那不就是原书的结局吗?

“我要教你让他重塑道心,杀戮道一直在折磨他,你想看他这般痛苦的活着吗?”裴凌的声音放轻,“谢卿礼厌恶杀戮道,他本该是裴家和谢家的顶梁柱,未来应该成为修真界的大能,可他为了复仇走了岔子,他不喜欢杀戮道,但他只能选择杀戮道。”

“他应该是个骄傲恣意的剑修,而不是一个满手鲜血、时常被心魔折磨的怪物,在他冲破渡劫后期的刹那,杀戮道便会吞噬掉他的人性,穹灵剑骨会被激发到最强,誓死要杀死这个灭世的怪物。”

“他活不了的。”

一滴眼泪坠落。

云念茫然探手去碰,只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他活不了的。

原书的结局,谢卿礼便是在冲破渡劫后期后被蚕食了人性,他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所有美好的记忆,屠杀了整个玄渺剑宗。

“……你要我怎么做?”

她听到自己抖着声音问。

裴凌说:“你要想办法尽快提升修为,谢卿礼体内有两颗道心,另一个是他在十年前亲手碎掉的,我要你修复它,让它吞噬掉谢卿礼的第二颗杀戮道心,我会教你怎么找到它,怎么修复它。”

云念抿唇:“你到底在哪里?”

裴凌却笑道:“我嘛,找到我没用,我出不来的,我教你方法就行,你用它去救谢卿礼。”

黑暗渐渐吞噬掉彼此,云念许久没说话。

她似乎是在心里斗争,裴凌只沉默等着她的回应。

他知道她的答案。

她也确实给了他期望的答案。

“好。”

***

山间的小路之上,鲜血淌了满地,红衣女子背着一人蹒跚行走。

她的衣服破败,走路摇摇欲坠,美艳的脸上便是血痕,泪水爬了满脸。

“行知,行知醒醒……行知……”

这场天谴险些要了两人的命。

雀翎的视野模糊,已然快要坚持不住。

温观尘派人来追杀他们,她带着柴行知靠着对南泗城的熟悉躲了整整两天。

“行知,行知……”

她哭着喊柴行知。

可脊背却涌起一阵寒意,这两天的躲避让雀翎对危机颇为敏锐,带着柴行知朝侧边滚去躲过了身后的剑光。

她以为是温观尘的人又追来了,目中的杀意展露,放下柴行知便要应付。

可刚转身,迎着昏暗的天光,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

他单手拎着剑,那柄长剑没了剑鞘,剑鞘在柴行知的腰间别着。

谢卿礼看了一眼,本来别在柴行知腰间的剑鞘飞向少年手中。

没想到会是他,雀翎的杀意消散。

或许是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或许是心有愧疚,总之她垂下了手,安静看着谢卿礼。

谢卿礼看她的眼神很冷。

雀翎一度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毕竟他们见到的第一面,他便动了手险些斩断她的头颅。

他恨她。

雀翎看了眼柴行知,淡声道:“这些事情是我做的,你想杀的话便杀我吧,跟行知和南泗城的百姓无关,我的命来换他们的命。”

她坦然赴死,没有一丝挣扎。

可谢卿礼却笑了:“杀了你的话,生死境谁替我打开呢?”

他沉了脸色:“雀翎,你知道温观尘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吗,一千多年前他进入生死境发生了什么,他脊骨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浮煞门剩余的据点在哪里?”

雀翎一个问题也没回应。

谢卿礼眉眼弯弯笑道:“你不说的话,柴行知可要死了呢,还有那些南泗城的百姓,不是在生死境之中吗?”

雀翎忽然惊恐瞪大了眼。

“一夜之间几千的百姓消失,可他们身中蛇毒又离不开南泗城,那便还在这里,我这两天杀了不少地方,可一个百姓没见到。”

少年喜欢看到她惊恐慌乱的神情,笑意越发深邃:“那只能是被你藏进了生死境。”

碎荆剑出鞘,划破虚空逼近雀翎面前。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说的话,那我便将柴行知剐了,将整个南泗城劈平,没有压制蛇毒的阵法,他们也很难活吧。”

雀翎知道他做的出来这些事情。

“雀翎,一千余年前温观尘进入生死境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脊骨中的东西又是什么,他想做什么,浮煞门剩余的据点在哪里,你最好一字一句给我想清楚了再说,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灭城这件事。”

雀翎蹲下身,将柴行知扶起靠在树上。

她的神情很温柔,沾满血污的手细细摸索着柴行知的眉眼。

“我可以告诉你浮煞门剩余的据点在哪里,但其他的事情,需要行知告诉你。”

雀翎与谢卿礼对视,说:“行知知道所有事情,我要你助我解开他封禁他记忆的禁制,让他想起来一切。”

“谢卿礼,你要先救他。”

谢卿礼眯了眯眼:“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我没有,这不是条件。”雀翎摇头:“我没有在骗你,行知记忆的禁制是温观尘下的,我解不掉,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如果他想不起来那些事情,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我不知道那些事情。”

光影自枝叶斑驳投下,少年眉眼肃重。

“雀翎,你若是敢骗我,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不会骗你,

我不会再骗你们。”

***

夜色深了,少年一手提着剑,一手拎着袋油纸走在空无一人的林间。

往前是座宅邸,大门紧闭,雪地平整,堆积的雪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门口悬挂的风铃遥遥作响,风一吹卷起满地的霜雪扑来。

谢卿礼顿住脚步。

生了惧意,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她说讨厌他,不要他。

他看了很久很久,那座宅邸里住着心爱的人,是他拼了命也想留在身边的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她说会讨厌他,会丢下他,会不要他。

他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谢卿礼看了许久,明明心里发疯般想要见到她,可脚步怎么都迈不动一步,根本不敢上去。

他看了许久,迎着凛冽的寒风,最终还是迈了步子。

她在家待了一天,也不知吃东西了没,总的见到她将饭吃了。

谢卿礼推开门,长廊两侧的积雪不知何时被扫干净,堆着一个又一个雪雕

他愣了愣,莫名有些紧张。

谢卿礼穿过长廊,看到样貌不一的雪雕安静立在两侧,神态各异,像是一个个小伙伴在欢迎他回家一般。

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太无聊了才堆的雪人,明明清晨走之时她还在生他的气。

可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却又快了些,到最后他几乎是跑着走完了剩下的路。

终于来到他们住的地方。

院中的雪被扫干净了,她盘腿坐在秋千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她抬头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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