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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琴溪山庄十一

  • 作者:山野行月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1-29 23:56:56
  • 完书字数:20130

“谁与你说的,皇后喜欢听戏?”

沈之砚道:“母后去世前我已经五岁,记忆中有母后抱着我听戏。”

“母后看的戏与寻常的戏还不一样,她不听曲,更像是皮影戏,多在北南一带盛行,本子都会由人提前写好,父皇派人来为她演……”

沈之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的喉口干哑,艰难的吞咽了下,拿起一旁的茶盏抿着茶水。

谢卿礼道:“殿下怎么不说了?”

沈之砚怎么可能还说下去。

他也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如今的戏多是由曲的形式唱出,偏生皇后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曲,更喜欢看人真情实感地演出一场悲欢离合。

这种演出形式多在北南一带流传,听说皇帝当初遇到皇后,便是在北南。

除了北南,其余地带的戏多是曲。

“母后喜欢看戏,当年父皇时常从宫外招来一戏班,我记得一旦母后听戏之时,父皇只会在外等着母后,因此母后时不时便说要看戏,我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躲父皇。”

“这傀儡师也喜欢排戏,他叫我演的戏与我母后喜欢看的太像了。”

云念听着太子的呢喃。

满脑子都是系统的尖叫。

【北南啊!原书中谢卿礼遇到傀儡师,便是在秦郡,秦郡就在北南一带!皇后与皇帝当年是在北南相遇,傀儡师来自北南!傀儡师要杀皇帝,莫不是为了皇后!】

【对啊对啊!若皇后与傀儡师认识,说不定当年时常进宫为皇后排戏呢!然后见到皇后被皇帝囚在深宫郁郁寡欢病逝,而皇帝不过半年便娶了贵妃,还将皇后唯一的孩子过继给了贵妃,可不得气死!】

可云念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傀儡师的目的要真的是杀了皇帝,何必搞这么一大出?

他有别的事要做,皇帝只是个幌子,用来替他打掩护的。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云念的衣袖被人轻拽了瞬。

谢卿礼冲她轻笑,云念读懂了他的意思。

先稳住太子。

她的脸上漾出轻松的笑。

“殿下别想多,傀儡师是妖邪,此事便交给我们修士去查,殿下便莫要操心了。”

沈之砚的眼眶有些微红,二十多岁的青年了,满脸的无措与彷徨。

云念和谢卿礼站起身。

她故作轻松:“今日叨扰殿下久了,我们便先离开了,殿下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日头已经高升,万缕红霞四溢,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映衬下来。

沈之砚站起身,目送一绿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的脸色很冷,眉眼毫无柔意,全然不似方才的模样。

沈之砚微扬下颌,淡声道:“今日之事,若往外说一句者,死。”

“是。”

身后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俯首以额触

地,日光虽暖却像是冰冻之地,无人不脊背颤抖,声线不稳。

云念与谢卿礼并肩走着,云念走在前面,谢卿礼紧随其后。

眼看着她已经走过了流光榭,谢卿礼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流光榭过了。”

云念轻摇头:“不,我们去看看苏师姐。”

她将手腕从谢卿礼的手中挣脱出来。

想必江昭也回来了。

云念刚走到江昭和苏楹居住的水榭前,便见到一人从里出来,她避之不及险些撞上去,被身后的少年一把拽开。

“师妹?”

“师兄?”

江昭一副焦急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他瞧见云念便直接问:“你见着阿楹了吗?”

云念直起身,“苏师姐不是在屋内吗?我方从太子殿下那里回来,正打算来看看她。”

江昭瞬间惊慌失措,喉咙好似被什么紧紧握住,几乎呼吸不过来:“难道……难道是傀儡来了……我不该离开她的,我不该放她自己在这里的……”

他的下唇颤抖,声线不成样子。

云念慌忙按住他的肩,“你别急,这里有阵法,傀儡进不来的,是苏师姐自己出去的。”

江昭这才反应过来。

对,他离开前布了阵法,外面的人进不来,阵法如今还在,证明是苏楹自己走出去的。

可一颗心还是松不下来。

“她如何能出去,傀儡师还在山庄里,她如今重伤在身!”

他绕过云念便要去找苏楹,一柄银白的长剑拦在了他的身前。

是谢卿礼。

“做什么?别碍事。”

少年长睫微敛,下颌微扬示意江昭看向东南方向:“苏师姐。”

江昭望去,远处走来一身着蓝衣的女子,五官柔美,脸色有些微微苍白,正好是苏楹。

“阿楹!”

他脚步一抬便跑了上去,径直将苏楹揽入怀抱。

蓝衣女子似有些愣神,身子明显一僵,不过眨眼间便放松下来,回身抱住江昭。

“江师兄。”

谢卿礼微眯眼,抱剑直勾勾看着拥抱的两人,微光之下,少年的眼色微沉。

江昭并未抱的太紧,顾及着苏楹的伤口,只是虚虚揽着她。

提起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阿楹,你去了哪里?”

苏楹柔声道:“醒来没有见到你们,于是便想着去找你们。”

江昭放开她,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替她轻轻揩去:“不要乱跑,如今这傀儡师正盯着你呢,我会担心的。”

苏楹眼底漾出笑意:“好的,江师兄。”

江昭有些不适应:“阿楹,你怎么突然叫我江师兄了,你以前不都叫我阿昭吗,是我最近惹你生气了?”

苏楹笑意一窒,在江昭疑惑的目光中,她很快回过神,锤了锤他的胸口娇嗔道:“嗯

,你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我生气了。”

江昭喉口一紧,仍旧笑着哄她:“我的错,你打我吧。”

他握着苏楹的手,又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云念见着那边的两人终于结束了交谈,并肩朝她和谢卿礼走来。

苏楹的脸色依旧有些虚弱,笑着喊她:“师妹。”

随后看向谢卿礼,道了声:“谢师弟。”

谢卿礼点了点头并未应声。

云念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师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并未伤及心脉,昨夜你们已经为我疗过伤了,多谢师妹了。”

云念扶着苏楹在院中的长亭坐下。

江昭和谢卿礼从外面进来。

江昭跑上前来给苏楹倒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有些心疼:“你还是回去歇会儿吧,伤还没好透,别这般吹风了。”

苏楹亲昵地握住他的手腕,侧脸贴在他的掌心:“你摸摸,我不冷的。”

是不冷,还很温热。

江昭唇角的笑意有些勉强,沉沉看着苏楹,一言不发任凭她握着他的手。

他盯了太久,直到苏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江昭回过神来笑了笑,揉了揉苏楹的头发:“阿楹乖,你去休息吧,我送师妹和师弟走。”

“不留师妹和师弟再说会儿话吗?”

“他们也很忙的,还要去巡视山庄呢。”

江昭抽出手被苏楹握住的手,扶着她朝屋内走去。

云念和谢卿礼坐在长亭中等着江昭出来。

不多时他便安顿好了苏楹,瞧见云念和谢卿礼后道:“走吧,送你们回流光榭。”

云念慢条斯理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呢,师兄就开始赶客了。”

江昭接话:“那你坐热了再走。”

云念白了他一眼。

谢卿礼慢悠悠跟在云念和江昭身侧。

江昭问:“你们方才去了太子的寝殿是吗?”

谢卿礼道:“是。”

江昭收起了眸中的沉色:“我去找了陛下,就如我们之前料想的一般,陛下不同意将傀儡师一事公之于众,但他带我见了贵妃的尸身。”

几人停下脚步。

江昭道:“是真的尸身,不是傀儡,人真的死了,我并未觉察到脉搏和生气。”

云念心下一颤,脑子里有些紊乱。

谢卿礼却道:“师兄确定?”

江昭拧紧眉头:“确定,长相颇为明艳,我非常确定不是傀儡。”

谢卿礼点了点头,随意接了话:“此事可随后再议,如今有件更要紧的,我和师姐方才从太子那处回来,师兄可知太子说了什么?”

江昭:“什么?”

“太子说,皇后生前喜欢看戏,看的便是傀儡师逼人演的那种戏。”谢卿礼顿了顿,问:“师兄不觉得很巧吗,师姐戴的手镯,是皇后的

遗物,皇帝将它送给了师姐。”

谢卿礼拉起云念的手,江昭一眼便瞧见了细腕上的玉镯。

“皇帝送我们的都是些无用但贵重的俗物,为何偏偏送师姐皇后的遗物?”

“师姐因为这手镯,做了场梦。”谢卿礼道,“梦中的皇帝与皇后似乎关系不合,皇帝算是变相的软禁着她,皇后二十五岁便病逝,难道与皇帝没有关系?”

“他囚着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女子,用孩子来要挟一位母亲,将她□□在深宫,生生磋磨掉她的生命力。”

“师兄。”谢卿礼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少年冷了脸,声线低沉,明显能听出怒意。

他的话音落下,周遭只剩下虫鸣鸟叫声。

云念和江昭安静地看着他。

谢卿礼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

他别过头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戾气。

“抱歉,我只是觉得此事有古怪,没控制好情绪。”

江昭没说话,若有所思盯着谢卿礼。

云念沉思了瞬,出来热场子:“没事没事,师弟也只是急了些,我也觉得皇后的死与皇帝有关。”

她笑着看江昭:“师兄,你说是吗?”

江昭接收到她带着威胁的目光。

他并未接云念的话,而是开门直入:“你说的没错,不会有这般巧的事情,傀儡师若真的与皇后相识,说不定来琴溪山庄的目的也是为了皇后。”

“他的目的根本不在皇帝,或许皇帝自己都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何一直在引诱我们将注意力往他身上放?”

“还有,傀儡师杀金丹期的修士是为了什么?以往他杀人一是为了寻乐,二是为了炼制傀儡,那这些弟子呢?他起码提前一月便炼制好了傀儡,说明他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要取代谁,是他挑中了这些人。”

谢卿礼似是不欲多说,“师兄,话便点到这里,傀儡师到底要做什么,想必这两日便会见分晓,他沉不住气了。”

他拉起云念,最后看了眼江昭:“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傀儡师半夜摸去你房间。”

这话说的阴阳,江昭只沉默站着也不说话。

谢卿礼拉着云念朝流光榭走去。

一路上云念能感觉到他握的很紧,好像有些生气的模样。

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那话,他情绪不稳定,纵使很难察觉,但云念很了解他。

谢卿礼是天塌下来也淡定的一匹的人。

在没确定一件事前,他是不会用肯定的语气把所有可能性否认。

他方才直接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云念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点。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流光榭。

谢卿礼松开了她的手,余光看到了少女细腕上微红的指引。

是被他无意识捏的。

她竟一直没出声。

谢卿礼

瞬间便皱了眉,捞起她的手,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

“师姐,抱歉,是我不好。”

少年低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深邃。

云念觉得那像是愧疚、心疼。

“我没事的,师弟。”

云念看向谢卿礼的手,他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手腕,但此刻他的手……很凉。

很凉。

比之前还凉。

云念刚想用灵力探查谢卿礼的经脉,他忽地收回了手。

“师姐,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吃饭。”

他转身便离开,离开之际云念感知到一股寒风。

“欸,谢卿礼!”

他并未回头。

又是这样,他已经好几次这般走的匆忙,好似在瞒着不让她发现什么。

上一次是他梦魇醒来,浑身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

这一次是他刚动了怒,也是这般样子。

云念沉了眸子,却并未追上前。

她没有想错,谢卿礼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他的经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但到底是为何突然便恶化了?

***

谢卿礼脚步急匆匆,生怕落后一步便被云念看出来他的经脉出了问题。

肺腑仿佛被冻住,呼吸间都是寒意,冰碴凝结挂在睫毛和眉上,他来到花园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眼调息自己的经脉。

碎荆的剑意盘旋萦绕,不过转瞬之间便压制了他的经脉。

冰霜消融化为颗颗水珠,打湿了少年的鬓角,风一吹满是寒意。

些微的脚步声传来,谢卿礼睁开了眼。

江昭长身玉立,一手执剑隐匿在一旁的树后,神情漠然看着他。

他看到了方才的一切,也看到了谢卿礼是如何用一柄剑疗的伤。

江昭面无表情,垂首冷睨着谢卿礼。

少年站起身,身量不相上下的两人隔着虚空对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在蔓延。

最终是江昭先开的口:“谢卿礼,你进翠竹渡就是为了这柄剑吧。”

一柄剑,可以疗愈经脉。

简直诡异。

少年弯了弯眼勾唇轻笑:“师兄,我也只是碰巧发现碎荆可以压制我的经脉。”

他说的话江昭一句不信。

他只轻飘飘落下一句:“我知道你进玄渺剑宗没这么简单,依你的修为,我师父教不了你什么,你想查什么我无所谓你,但是谢卿礼,你要知道,云念是玄渺剑宗的人。”

“云念是踏雪峰的弟子,我们是她的家人,你就算要做些什么,掂量掂量她会怎么想。”

谢卿礼的笑彻底消失。

江昭深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又道了一句:“我师父很喜欢你,希望你别让他失望,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踏雪峰永远不会驱赶你,你永远都是踏雪峰小师弟。”

他虽是冷着脸说的这话,但话里话外的让步明显可以听出来。

江昭就是这么个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气上头了会说出很多违心的话,但颇为在乎情分,便是让他为了踏雪峰去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他在让步,希望谢卿礼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谢卿礼自然明白他的话中意。

眼瞅着江昭要转身离开,谢卿礼抽出剑,剑光直逼江昭,凛然的剑意划破虚空带出簌簌声。

江昭下意识抽出剑回身抵挡,却见碎荆剑越过他……钉向了他的身后的草丛里。

鲜血溢出,被碎荆钉着的东西扭曲挣扎了几下,蛇身上覆上薄薄的霜花,最终还是咽了气。

是条花藤蛇,有毒,不知在这里埋伏了多久,若他再向前一步,兴许便会跳出来咬上他一口。

少年踱步走出,慢悠悠道:“一时疏忽,竟让一条蛇潜了进来,小时候邻居阿伯与我说,蛇这种东西极为敏锐,要想抓它们,需得比它们更会隐匿,方才担心惊了它,我便没提醒师兄。”

他来到了江昭身边,弯腰拔出碎荆,剑身上的血迹在瞬息间化去。

“师兄,这山庄蛇不少,说不定你房内就有,或许还是漂亮,但剧毒的一条,切莫冲动……”少年抬眸看他,放轻声音意有所指:“打草惊蛇啊。”

他的话江昭听懂了,只消想一瞬便明白了谢卿礼指的是什么,漆黑的眼瞬间便红了起来,执剑的手攥的很紧,用力至骨节泛白。

他呼吸急促,肩膀在微微颤抖,无意识摩挲拇指上的玉戒。

他慌张便要往回走,身后的少年喊住了他。

谢卿礼收回了笑意,眸无波澜道:“江师兄,云师姐还在这里,傀儡师不知在琴溪山庄的哪里,你也是她的师兄,你要保护的人也有她,她也需要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数,师父这些年不是白教你的吧。”

一直到少年离去,江昭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大口大口呼吸。

青年垂眼,乌发遮住侧脸,他迅速揩去眼角的晶莹。

再抬眼之时,他目光森寒,下颌紧绷,除了微红的眼尾外再看不出方才的丝毫慌张。

又恢复成了往日沉稳可靠的踏雪峰三弟子模样。

***

云念靠坐在流光榭湖中央的亭台,她等了许久,谢卿礼依旧没有回来。

她看了眼天,日光渐渐暗淡,已经过去许久了。

云念咬了咬牙,起身便要去找他。

他走之前浑身冰冷,也不知现在是何模样。

可刚走动一步,眼前突然一黑。

白茫茫一片。

情况突然发生,云念根本来不及反应。

上一次是她入了梦,这一次她根本没睡着,为何会看到这些?

有了上次的经验,云念这次根本没动,站在原地等着白雾散去。

不过多时她便听到隐约的人声。

是个戏台子,高处站着些人,为首的一人身穿

黑衣,身形高大??[,他正对着对面的一女子念着台词。

“阿渺,这里虽不容我们,可天下之大,我总能带你找到容身之处。”

“沈郎,你真愿抛下这一切与我离开?”

他们深情并茂说着台词。

云念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而是看向台下的女子。

依旧是一身素服,神情温柔看着台上的表演,怀中坐着个小娃娃在玩着她的乌发。

是皇后。

云念知道出不去,于是颇为淡定,来到皇后身边坐下,随她一起看向台上。

这出戏不长,不过半个时辰。

云念看完后得出了个结论,台上的人,除了那名男子,其余都是傀儡。

男子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脸,五官不算突出,但格外硬朗,身上的衣服会随着剧情和场地切换而变化。

他面对的那些配角,会虽剧情进展不断变换容貌,甚至切换性别。

就连不大的戏台子也在变化着情景,这是幻术。

表演的那人便是傀儡师。

皇后还当真认识傀儡师。

直到最后一幕演完,今日这出戏以大圆满为结局,剧情也很合理,是一对爱人坚定不移地选择彼此,勇敢面对世俗和家庭的束缚,最终成功在一起,爱情事业双丰收。

全然不似傀儡师后来的那些狗血又疯癫的剧本。

高台上的人下来,身后的“演员”们褪去皮囊,像是漏气的皮球一般失去生机,变为一张张没有五官的皮纸。

不是人皮做的,就是人界常用来做皮影的油纸。

这时候的傀儡师炼制傀儡还不用人皮,尚且不是之后的那个神经病。

青年来到了皇后身前,亲昵地从皇后怀中报过尚且年幼的太子。

“安之,还记得叔叔吗?”

沈之砚如今已经可以说话了,将口水糊到青年的脸上,奶声奶气道:“席叔叔。”

皇后看的笑了,取出帕子擦干净沈之砚手上的口水。

云念始终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三人。

皇后眉宇间带着哀愁,纵使是笑着,依旧能看出来是在强颜欢笑。

青年表面抱着那婴孩,实际上一双眼全在皇后身上,眸底的情谊浓的快要溢出来。

傀儡师喜欢皇后?

青年道:“阿清,近来身体可还好?”

“我很好,阿玉呢?”

青年点点头:“我依旧那样,不好不坏地过着。”

皇后从他的怀中将沈之砚抱过来,道:“阿玉,我们很久——”

话还未说完,门被叩响了。

门外传来内侍小声告知的声音:“娘娘,陛下还在等您。”

皇后脸上的笑一瞬间便消失了。

青年也冷了脸,道:“阿清,我可以带你——”

“算了,阿玉。”皇后替怀中的沈之砚擦擦口水,莫不在乎道:“我与他是不死不休的命运,逃不开

的,如今我只盼着安之能平安长大。”

青年有些生气:“他既如此待你,若早知他是这般模样,当初我怎么都不会让你跟他走的!”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门,“娘娘,陛下还在等您。”

皇后的视线有些虚无,像是在看某样东西,又像是毫无焦点:“是啊,当初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皇后抱着沈之砚踱步走去,云念一直跟在她身边。

怀中的婴孩抱住了她的脖颈,口水又淌了满身。

皇后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惜青山不复在,绿水也难长流,谁不会变呢?”

她走到了门边,身后的青年扣住了她的手腕:“阿清,我带你离开。”

皇后沉默了一瞬,抬起头笑道:“这是命数。”

她推开了他的手,拉开了大门。

阳光照射进来,云念和皇后齐齐闭了闭眼。

云念闻到一股龙涎香,随后是低沉的男声:“阿清。”

她睁开眼,便见着一袭龙袍的皇帝展开双臂。

云念吓得急忙往后退。

皇帝根本没看见她,伸出手接过了皇后怀中的太子。

他一手抱着太子,一手拉着皇后的手,看似是寻常的夫妻模样,但行为上的占有欲几乎人尽皆知。

皇帝笑着将皇后拉在身旁,冷淡瞥了眼跟着皇后出来的人:“今日辛苦席玉公子了,天色已晚,席公子早日出宫吧,灵石朕会派人送到席公子府上。”

皇帝无视青年冷沉的神情,牵着皇后便转身离开。

“送席玉公子出宫。”

皇后回身看了眼席玉,冲他温和一笑,示意他离开。

云念作为唯一隐形的旁观者,清楚看到席玉的攥紧的拳头,知道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

她喟叹出声,对这一桩多边形的感情纠葛有些无力。

云念感受到一股拉力,在撕扯着她的腰身,将她往皇后身边拉。

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离皇后很远了。

云念连忙跟上皇帝和皇后的脚步。

皇帝一手抱着沈之砚,一手与皇后十指相扣,宫女和内侍们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一路上皇后和皇帝无人说话。

沉默的样子仿佛彼此是陌生人。

直到回到寝殿,皇帝将怀里昏昏欲睡的太子递给宫女。

“将太子抱下去。”

宫女应了一声,抱着太子便离开了这里,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皇后和皇帝两人。

皇后始终垂着眼,以冷漠对待着皇帝。

皇帝脸色很冷,像是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纠结的模样是在不像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人族君主。

他看了皇后许久,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阿清,日后换个班子来为你排戏吧,你毕竟是皇后,与他走的太近了些。”

皇后一言不发,抬起微红的眼看着皇帝。

皇帝喉结

滚动几下,小心翼翼揽住她:“听话阿清,我们别再见他了,当年程——。”

啪——

皇后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云念愣了。

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皇帝的脸直接被扇偏了过去,指印清晰可见。

“你别提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沈敬,你让我恶心!”

云念是可以看见皇帝的脸的。

皇帝的唇瓣在颤抖,泪珠大颗落下,又被他快速揩去。

他强忍住怒意,回头去看恸哭的皇后:“朕为何没有资格,他的死是他自找的,朕为何杀不得他?朕就是要诛了他的九族!”

“你觉得朕恶心?”他步步紧逼,“你与朕成婚七年,我们夜夜睡在一起,你身上哪里朕没有亲过没有碰过,被这样的人碰你是不是想吐,难受的不行?”

皇后被他逼到窗台,他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阿清,我们年少夫妻,难道还比不上他一个死人?他死了,你便要将朕也逼到绝路?”

“滚!滚!”皇后忽地用力推开了他。

她满脸的泪水,云念觉得她已经濒临疯癫的边缘。

她指着皇帝:“你为何总是要怨他?你为何总是不明白,我们之间隔的是整整三百七十条人命!我承受不起,你知道我要疯了吗!”

“朕说了朕来受!”

皇帝将她死死箍在怀里,纤细的身影在他的怀中毫无反抗之力。

“若有阿鼻地狱,朕来下,人是朕杀的,与你有何关系!”

“可他们因我而死!”

“他们不是因你而死!是他们咎由自取!是朕下令杀的,与你无关!”

皇后不再挣扎,皇帝垂首轻吻着她的脸颊:“阿清,阿清你乖些,朕爱你,朕爱你啊。”

皇帝一遍遍呢喃着,毫无保留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皇后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叹息声好似敲击在皇帝的心尖上,他忽然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沈敬,我还不够听话吗?”

皇后这次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他。

“我也曾是自由自在的小女娘,虽不如阿姐那般觉醒了灵根,但于才情和智慧上我不输你,你看我如今活成了什么样?”

“我为你生了安之,被你拘在深宫,挚友至亲因你而死,偏生我还活着。”

皇帝的手紧了又紧。

“阿清……”

“可是陛下。”

皇后低声咳嗽了几下,身形不稳靠在身后的窗上。

“阿清!”

皇帝大步迈上前去。

女子的唇角溢出大口的鲜血:“我也活不长了。”

“阿清!阿清!太医!”

云念站在一旁看完了这场闹剧。

皇后脸色苍白,鲜血几乎是自她的口中喷溅而出。

皇帝抱着皇后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皇后垂下的手……

轻碰了碰云念的手。

从她的手中穿过去。

云念急忙抬头,与青年怀中虚弱无力的女子对上视线。

皇后能看见她?

云念伸手想要去拉她:“皇后……”

眼前的一切在瓦解,熟悉的撕扯感袭来,云念被拉了出来。

她睁开眼。

清淡的竹香萦绕在鼻息间,她被一人抱在怀中。

云念抬眼,对上双漆黑如墨的眼。

“师弟?你不是走了吗?”

“不放心你,又回来了。”

他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抱着她继续踢开殿门,将她搁置在榻上。

他单膝跪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掌心冰凉。

云念觉得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就那般看着她,眼里的眸光晦涩不明。

“师弟?”

谢卿礼突然拉起了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是极为依赖的模样。

“师姐,我不该丢下你的,以后我都不会再抛下你了。”

云念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少年蹭了她些会儿,像只撒娇的小狗。

云念看的心底一软,本来揉着他头发的手离开,探向他的脸颊,想要捏捏他的脸。

可下一瞬——

少年似是没有注意到,直接起身侧了侧头,冰凉柔软的唇擦过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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