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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存在无法被常人察觉的鬼怪。

刚刚做完缝合的天宫晓低头，身边的护士轻轻给他擦去额前的汗水，当瞥到无影灯上蹲着的黑影时，他再次无比确认这件事。

凌晨发生的大规模车祸，不仅让天宫晓被迫连续完成了三台手术，更让这些往常只是偶尔出现在医院阴暗角落里的东西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这个没经过消毒的黑影朝病人伸手，就用手术刀狠狠捅上去吧。

手上的动作没停，天宫晓一边低声确认病人的血压与心率，一边思考手术刀到底能不能劝退这个有可能会导致病人伤口感染的怪东西。

不过好在直到手术结束，黑影也只是安静地待在无影灯上。

——怪东西的边缘像昨天早上煮蛋花汤时，蛋清被热水煮到沸腾的感觉。

“……应该不是由蛋白质组成的吧，用火烧的话会有味道吗？”

“天宫医生？你在说什么？”身边的护士小声问。

天宫晓摇头，抬起胳膊，让护士小姐为他解开手术服背后系上的绳子：“没什么，今天辛苦你们加班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

护士小姐叹了口气：“天宫医生才是，白天值了一整天的班，晚上又连着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了，你才是应该好好休息的那位。”

天宫晓笑了笑，离开手术室前再次看向无影灯。

护士小姐问：“怎么啦？”

“有点担心病人，”天宫晓说，“他的麻醉醒了请告诉我一声。”

“好的。”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闭。

天宫晓摘掉口罩，靠在墙上松了口气。

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冰凉的水冲洗着他苍白的手，天宫晓心想，至少他现在不用担心鬼怪造成病人伤口感染了。

没错，天宫晓把这些目前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叫做鬼怪。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能看到鬼怪了，也正因如此，孤儿院里的孩子跟院长，都把他视为“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说些恐怖的话”的坏小孩，直到开始上学，他才勉强学会在同学们面前装作看不到那些东西。

可即便如此，小时候的天宫晓还是经常惠被鬼怪吓到，慢慢的，在同学们的心中，他也变成了对着空气一惊一乍的阴森存在。

大概是因为童年时期没交到什么朋友，天宫晓便养成了人前温温和和，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的习惯，就算听到同事们在背后议论他看上去很温柔，实际上很难接近，天宫晓也能装作没听见并微笑离开。

——不过没关系，他还是有几个能称为朋友的人的。

天宫晓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顶着那张温柔的笑脸，在群里发送了一张根本不像是他这种人会使用的、爆炸可爱小猪哭哭的表情包。

[太阳监狱监狱长]：呜呜，终于可以下班啦，好累哦。

下一秒，只有十来个人的群里开始滚动各种消息。

这是天宫晓的粉丝群。

他是网络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博主，利用下班时间偶尔直播，有的时候直播做饭，有的时候也直播玩游戏之类的。

太阳监狱监狱长就是他最近新改的网名，因为他前几天还在玩一个模拟监狱的游戏，游戏里天宫晓扮演的身份就是监狱长，他给自己的监狱取名叫太阳监狱，寓意为希望被关押的犯人就算在监狱里，也能像向日葵一样朝气蓬勃地度过每一天，直到劳改结束出去重新做人。

[性感男高教师准备出道当偶像]：我也是我也是！我也准备下班了呜呜呜！为什么人类非要打工啊！到底是谁发明的打工啊！

[加我看白毛猫在线拆家]：悟，工作时间不要走神，另外主播辛苦了。

[纯情男高悠仁酱]：主播辛苦啦！

[复仇这个世界中的蔷薇女王]：辛苦了，我想喝隔壁街上的冰美式，悠仁酱。

[纯情男高悠仁酱]：遵命！蔷薇女王！

[群主请不要放纵群管理私自篡改我的网名谢谢]：辛苦，冰美式+1。

[纯情男高悠仁酱]：好的！惠惠酱也要一杯冰美式！性感男高和怪刘海叔叔呢？

[加我看白毛猫在线拆家]：请你注意，我的网名不是怪刘海叔叔，再叫错就让群主禁言你3天。

[加我看白毛猫在线拆家]：我要冰美式，悟要全糖奶茶加一份芋泥。

[纯情男高悠仁酱]：收到！主播还是喝茶对吗？请注意半个小时后接收外卖哦！

[太阳监狱监狱长]：谢谢。可爱小猪

偶然发现群里的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后，天宫晓就经常收到群友们的各种投喂，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除了没能私下见面，几乎已经摸清了彼此的口味和喜好。

天宫晓想，幸好他在网上有这么一群朋友，不然生活应该有多压抑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看到整天在群里发送可爱表情包的人，现实里其实是个阴沉的家伙后，会不会感到失望。

……有点担忧。

天宫晓叹了口气，收拾好工作服，往地下车库走。

天还蒙蒙亮，地下车库比往常似乎要冷上一点。

天宫晓打开置顶的对话框。

最后一次交谈还停留在他急匆匆赶往医院，对方则是简单地答了个“好”。

他有些拿不准应该怎么跟这个人交谈。

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也不怎么在群里跟大家一起聊天，但是他却牢牢占据了天宫晓直播间的榜一位置，并且只要天宫晓一开播，他一定会马上降临直播间，然后刷上一大堆礼物。

所以榜一大哥在群里还被戏称为“群指定唯一金主”。

天宫晓不知道这份只回答“好”的冷淡，是不是因为跟金主先生约定好了玩他推荐的一款游戏，结果自己却临时跑来加班而生气。

斟酌片刻，他发送了一朵系统自带没有特效的简单小玫瑰。

[群指定唯一金主]：？

[群指定唯一金主]：【红包】

天宫晓松了口气。

太好了，依然是喜欢玫瑰花和用金钱表达喜爱的金主。

真让人感到安心。

他没有领取红包，而是开始解释今天的车祸与手术，并再次承诺今晚一定会去玩金主推荐的游戏！

[群指定唯一金主]：赶紧回家，别在外面逗留，注意安全。

[太阳监狱监狱长]：好的~www.youxs.org

[太阳监狱监狱长]：www.youxs.org

正考虑要不要给金主送点三次元玫瑰的天宫晓脚步一顿。

肩膀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他的视线下移，漆黑的黑雾正在肩头慢慢收缩成手的形状。

天宫晓：“……”

说实话，能看到鬼怪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鬼怪触碰到，来不及思考对策，黑雾便迅速笼罩了他的眼睛。

沁入骨髓的冷意从肩膀移动到他的脸颊，就像是有谁在抚摸他的脸一般，这股诡异的触感最终停留在了他的唇齿间。

恶心的腥臭味让天宫晓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冷意带走的除了他的思维能力，还有他浑身的力气，但奇怪的是，明明这么冷，他的身体却在逐渐变得灼热。

邪恶嘶哑的声音在他面前低笑：“……这就是……诅咒之王……的诅咒……”

“……就……让我……”

天宫晓的身体剧烈颤抖，他只能依靠急促的呼吸来平复体内的火热，黑暗之中他拼命想要推开在身前凝聚的实体，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股恶心的味道依然停留在他极近的位置。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丧命于此时，冷冽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怒意的声音，就这么击中了他的灵魂。

“让你什么。”

“就凭你，也想解我的诅咒？”

模糊的意识在瞬间清醒。

天宫晓猛地睁眼，看到了黑影在自己面前爆开的一幕。

是的，爆开，血雾弥漫，却没有一滴沾到他身上的那种爆开。

惊悚的场景让天宫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靠着墙壁，缓缓地跌坐在地上。

血雾后方，健硕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闲庭漫步地朝他走来。

而随着男人每向他迈进一步，天宫晓身体内的火便像被人猛添一把柴，烧的可谓是瞬间让他呼吸一滞，缩紧了身体。

他只能凭借墙壁带来的凉意勉强发声：“你别……”靠近我了。

但还没说完，那人便已经停在了天宫晓的面前。

地下车库里，男人的影子将他与白炽灯完全隔离。

天宫晓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巡视，但他干渴的喉咙却无法发出更多音节了。

“不是说了让你快回家吗。”

天宫晓茫然地想，什么回家，回哪个家，他都快被烧死了，还谈回家呢。

思维的混乱让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男人的手摸上了他的脖颈，指腹还轻佻地勾他的下巴，同样的，他也没有察觉自己近乎急迫地将脸贴上对方手心的动作。

短暂的舒适感给天宫晓脑子挪出来了一点位置。

可惜的是，他既没思考自己应该如何逃离这里，也没想到要质问眼前的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天宫晓想：

——原来鬼怪的臭味有麻醉剂的功效。

以及。

——刚刚那个家伙绝对是个色鬼。

他抓住男人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攀附着对方，将自己送到那个人的嘴边。

大概是被取悦，男人扶住天宫晓的腰的同时，勾起嘴角：“要我帮忙？那你该说点什么？”

天宫晓的手臂环在男人的脖子上，对方很高，他踮着脚勉强站稳。

心跳如雷。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总之，他的喉咙就这么自动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求你……”

“好。”

事情发展得格外迅猛，以至于让天宫晓睁开眼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

毕竟没有什么正常人会在地下车库被鬼怪攻击后，仿佛喝了X药一样跟陌生人滚到了床上。

陌生人还说这是在帮他“解咒”。

又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小电影的拍摄现场。

绝对是在做梦。

扶着自己酸痛的腰，检查完自己干净的身体和床后，天宫晓得出以上结论。

毕竟他也已经到了站着做7个小时手术就会腰酸背痛的年纪了。

窗外的夕阳让房间都变成暖色，天宫晓坐在电脑前，戴好耳机，点开了直播程序，以及前天就下载好的游戏。

“大家好，不好意思我来晚啦。”

他轻咳两声，试了试麦克风。

“今天来玩金主推荐的游戏，听说是款最近议论度很高的游戏哦。”

弹幕没有像往常一样表达对游戏的期待，而是纷纷开始关心他的身体。

[这么早就来直播啦？主播已经休息够了吗？]

[辛苦了一整天，要不再去睡一下吧？]

[腰会痛的吧……我都听说了……]

[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主播，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金主说句话啊，都怪你，主播才急着玩你那破游戏！]

天宫晓换了个姿势，努力忽视腰上不可描述的感觉：“没关系，我没问题的，如果实在不舒服我就下播，先来看看游戏吧，悟老师私下跟我介绍过，这是一款养成类游戏，可以发挥玩家的父爱，把内心受过伤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善良的人，是个非常温情的父子亲情游戏。”

[……]

[………]

[…………]

弹幕一阵省略号。

金主先生氪金之后自带的耀眼特效总算出现在直播间。

他说：

[五条悟是这么跟你说的？]

[父子亲情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