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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安室透的家。

波本的安全屋。

降谷零布下的陷阱。

小鸟游空夜唯一的容身之处。

不管叫什么,都是同一个地方。这世上不会有另一个房子住着区别于八十亿地球人的这个人，所以房子也区别于任何同类,成为他的特殊。

然而，今天晚上。

他或许要被赶出家门了。

小鸟游空夜缩在儿童餐椅上，心情忐忑。

餐桌上摆着凉透的食物，被随意推到边缘，桌子的正中央堆叠着无数纸质文件。降谷零坐在空夜对面，脸色阴沉,揉着自己发痛的太阳穴，问：“这是第几次了？我数不清。”

“第531次。”

空夜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他想了想,自己也生起气来：“你不开心吗？有了这些,你可以立即申请逮捕令。为什么摆出这幅样子？你看过文件的内容了，你知道我带回来的不是一堆垃圾。”

“除了这些,我还查清了田中大河、田中诚一郎、田中美实这几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和猫头鹰协会的关系，这不好吗？你再也不用每晚偷偷翻那本破书了。”

降谷零抬眸看他一眼，小鸟游空夜缩缩脖子，坐直的身体又靠回餐椅背上：“你翻书的声音很大，我耳朵灵。我没偷看过更没进过你的房间——倒是安室哥哥你，上次趁我睡觉翻我的衣柜，拿走我的披风干什么？”

披风。

你还敢提披风的事。

想想那件全是战损破洞的披风,降谷零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披风的主人显然没有缝补的意思，破成这样还每次都穿着出门打架,就像是把上面越来越多的弹孔当作自己的英雄勋章。

“我以为没收披风,你就会安分一点,现在我明白了。我大错特错。”

“……”

小鸟游空夜回避了这个话题：“事已至此,东西我拿回来了，嫌疑人的身份我也探明了，你就说之后怎么做吧。”

他从茶几底下拿出几张白纸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边动笔边说。

“田中大河，可能是白井大河，他是黑警。百利甜是他的手下，近期经常越过他私自联系警视厅的人。他们两个和警方有关，交给你来处置。”

“诚一郎原来的身份不明，可以拉拢，我上学时找他聊聊。”

“另外，黑衣组织那边发现A药泄密、被内鬼传到了猫头鹰协会，最近在调查你、科涅克、百利甜等促成合作的人，注意安全。你会收到一份通知……呃，算了，你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听你的安排。”

说到这里，小鸟游空夜停下笔，失笑：“我猜你不会让我们进黑衣组织的。让科涅克上位去踩陷阱吧，我们另行调查鸟取县，不走他们的渠道。”

降谷零听得眼皮直跳：“停停停，你哪儿来这么多消息。不是和这些人合作抢了实验资料吗？”

“一开始

是去救人，没想到黑衣组织在钓鱼，连累我和柯南也被小纸条骗了。”

统计完这次的收获，小鸟游空夜总结道：不亏。?_[(”

简直赢麻了好吗！

找出联合行动组的卧底，查出卧底的人际关系网，抢到最新的药物资料，得到“咲理”这个组织高层的名字，提前知道组织后续的动向……

虽然暴露了68038号利爪和假冒他的小伙伴，但这个代号，跟小鸟游空夜以及江户川柯南有什么关系（笑）。

跟小氪星人和工藤新一就更没关系了。

白纸上的字越来越多，当小鸟游空夜盖上笔帽时，他的嘴角已经得意地高高翘起，神采飞扬，只差一句夸奖，他不存在的尾巴就会翘起来。没有尾巴没关系，他堂堂氪星人，整个人都可以飞到天上。

但是，看见降谷零的表情之后。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最终消失。

“说完了吗。”

降谷零始终没有动过，始终听着空夜讲他紧张刺激的大冒险和他激进狂野的计谋，越听，越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几乎要将他的灵魂也扯下地底。

“说完了。”

男孩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想挖掘出几分真实的想法。

“很好，现在轮到我说。”

这一瞬间，降谷零的眼神变得锐利：“我说，你听。我问，你答。”

小鸟游空夜看了眼旁边没动过的两份饭菜，又看看墙上指向数字十的时钟，点点头：“好。”

“首先，你去那里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去救人。”

“我知道，我问的是后来。你发现‘咲理’是组织的人以后，为什么选择留在据点，继续做你那些‘我们不亏’的事？”

“有利可图，为什么不做？”

“对谁有利？”

“……”小鸟游空夜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对你有利。”

“那你自己呢？你打了一架，打得挺痛快的，而且没有受伤，是吧？除此之外你得到了什么？”

“你能活到最后的结局。”

小鸟游空夜直视降谷零的双眼，面无表情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降谷零不避不让：“这是我最讨厌的答案。零分。”

虽然早有预料，真正面对降谷零的否定，空夜还是感觉如鲠在喉：“是吗？我不同意，我要给自己打一百分——为什么是零分？”

他手臂搭在桌上，脑袋枕着手，像一只假意休憩的鹰隼盯着自己的猎物：“来到米花町之后，我没有伤害过任何好人，也没有杀过任何坏人。我没有越过那条底线。我是正义的伙伴。”

“那是我的底线、我的正义。不是你的。”

“空夜，一直以来，你都在为了我做事。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是你没必要承担这些不属于你的责任。”

降谷零的脸色稍微松动，但还是很黑。他从空夜手臂底下

抽出那张白纸，掀开，翻到另一面，摆在空夜面前：“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小鸟游空夜拒绝作答：“你会一直在。”

“我不会的。”降谷零敲了几下桌面，“我会死得比你早，而且是一定会。”

于是他看见男孩瞬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乎是弹跳般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也站了起来，成年男子的身高和七岁男孩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降谷零看着空夜颤抖的手指，有些心软：“这就是我生气的原因。你不可能永远站在我的身后，跟着我，走我的路。”

超人征服世界，需要多久？

超人变成领主，需要多久？

长久以来，降谷零都有这样的担忧。在这种全球危机面前，区区猫头鹰协会算得了什么？他只是没有说，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发现。这么多年的公安警察、组织卧底不是白当的，况且……小鸟游空夜根本就没有用心瞒他。

他拿起空夜写满分析和计划的那张纸，有理有据、大义凛然、武德充沛，他毫不怀疑，如果真的按这张纸写的东西执行，空夜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纸上种种在他看来只有四个字：武力镇压。

“驳回。”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把纸对折，字藏在里面。他稍微瞥一眼都觉得头疼。

“在你回答出刚才的问题之前，我不会让你接触猫头鹰协会、黑衣组织相关的任何事情。”

“不行！”

小鸟游空夜试图从他那里抢回纸，而降谷零没有松手，两人各执一端。空夜捏着薄薄的一张纸，怕撕烂了，率先收回手。

“没有我，你们就得慢慢打情报战，千方百计削弱敌人的实力！”

“体量这么大的两个组织，你们要斗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们手段肮脏，规则在他们眼中等于废纸，万一他们联合，你又该怎么应对！”

“如果我在，我保证！这张纸上的内容会百分百实现。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小氪星人的眼中燃烧着火焰：“我会全力以赴，送他们下地狱。”

“他们该去的是监狱，不是地狱。”降谷零不为所动，“驳回。这事没得商量。”

“一点余地也没有？”

“半点都不会有。”

小鸟游空夜用力咬着自己的牙，从缝隙中艰难挤出几个颤抖的音节：“我不明白。”

他双手砸在餐桌上：“我不明白！明明我的计划是可行的，效率高，风险低，只要让我出战，你什么危险都不会有，有我在，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降谷零，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这里！”

降谷零指着餐桌上被空夜砸出的裂纹，黑色的线条细密又诡异，像一张蜘蛛网将他们紧紧束缚：“你可以轻易撕碎一切。迟早有一天，你会撕碎你自己！”

“我不会的！”他几乎咆哮着喊道，“我受够了站在一边，看着我重要的人一个接

着一个地死掉！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像他们一样……逼着我许诺，逼着我亲手送你去死吗？”

“我没有这样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小鸟游空夜撑在桌面的手握成了拳，他低着头，脊梁却挺得笔直：“不然呢？我本可以这么做，如果我没做，你因此受的伤就是我的错。”

“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降谷零气极反笑，“蜘蛛侠的座右铭。你想当一个超级英雄？在日本，用美国个人英雄主义那一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

“不要用超级来形容我！”

小鸟游空夜大声打断他的话，他努力控制自己血液里涌动的愤怒，即使理智已经岌岌可危，他依然不希望自己的冰冻呼吸把降谷零冻伤，或者热视线烧穿他的躯体：“我本来就是哥……纽约来的，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米花町不需要义警。”

降谷零又想起那件破破烂烂的黑披风：“531次。你去帝丹小学上学的日子，还没有你当义警的次数多。一个连环杀/人犯，只杀坏人，他是义警吗？”

“我没杀过。”

“那就换成抢/劫犯。你是义警吗？”

“我不是吗？你杀过坏人，你是公安警察吗？”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情绪在不断扩张，越是压抑，就越汹涌澎湃。降谷零偏过头，看着这个暗藏无数陷阱的房子，所谓的家：“我确实不是完美的好榜样。”

“够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小鸟游空夜闷闷地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答案能让我满意，我就什么也不做。”

“你问吧。”

男孩抬起头，双眼烧得赤红：“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克拉克肯特，你会说同样的话吗？”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透过它们，他窥见了男孩在痛苦中熠熠生辉的灵魂。但是，唯独这件事，他不会退让半步：“就算超人穿着红蓝制服站在这里，面对危险，那也是我挡在他前面。力量与职责无关。”

“我的制服常年放在衣柜，资料也被封存，不代表我忘了自己是谁。”

“你真残忍。”

小鸟游空夜眼中多了几分湿润，开始冒水蒸气，他干脆闭上眼：“你要让‘超人’看着你去送死，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吗？”

“OK，我认输。”

他松开手，碎裂的餐桌轰然倒下，一地废纸和凉透的食物彼此混杂，变成无用的垃圾，堆叠横贯在两人之间：“这个答案，我给一百分。我什么也不做。”

“但是降谷零，你记住。”

“如果你因此而死，我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全都是你的责任。”

屋内掀起混乱的气流，降谷零眯起眼，正想说些什么，眼前的垃圾堆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无法复原的破烂餐桌和满屋空气。

身后响起房门关上的声音。

他看向墙壁，指针恰好叠在一起，显示午夜十二点。他又活过了一天，未来也会一直活着，直到空夜学会为自己而战那一天。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