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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玫瑰花房(4)

  • 作者:栖见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12-28 15:26:42
  • 完书字数:9440

晋江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  衬衫虽然只是披了一下, 她依然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认认真真晾干, 装进纸袋子里,放在寝室衣柜里又搁了两天,中间用方舒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说她这个礼拜闭关学习,不用电话。

时母立刻怀疑道:“你是不是上课玩手机被老师没收了?”

“……”

时吟觉得很委屈,她上课没玩手机来着, 莫名其妙就被没收了。

她连忙否认。

时母还不信:“那你怎么不用你自己手机跟我说?说完了再不用不是也一样吗?”

“我为了防止自己抵挡不住诱惑把手机锁起来钥匙给我们老师了, 老师说周五才给我, 他还夸奖了我, 说我有觉悟。”时吟正直地说。

时母:“……”

时母懒得听她扯屁,嘱咐了几句就挂了,又问她想吃什么好吃的没有, 周末回来给她烧。

临近考试, 就这么上课做作业,每天被数不完的卷子和练习册淹没畅游在题海里,时间过得也快。

周五, 时吟拎着纸袋子去找顾从礼。

顾老师当时在画室,站在一个学生身侧,手里捏着支铅笔, 笔尖在面前画架上夹着的纸上勾勒出轮廓, 一边在说话。画室的门关着, 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他薄唇轻动,不紧不慢。

时吟就这么抱着纸袋子,偷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他有所察似的,突然扭过头来。

视线对上,男人的眼清灰,无波无澜。

时吟愣了下,不躲不闪,和他对视,咧嘴笑了一下。

黑漆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一对上他的视线就雀跃起来,鲜活又生动。

他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若无其事转过去了。

时吟偷偷地,有些开心。

从他的角度明明看不到门口这边,却突然转过头来了,还和她对视,感觉就像是他对她有所感应似的。

每一个巧合,都像是命中注定,像是心有灵犀。

高三的艺术生集训没有课间休息这一说,基本上就是在画室里从早上一坐坐到晚上,顾从礼从画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人已经不在外面了,顾从礼转身往办公室走,穿过走廊,步子一顿,退了两步。

小姑娘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楼梯口,抱着个纸袋子微垂着头,安安静静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艺体楼里面阴冷,大理石的地面更是冰凉,顾从礼还没走过去,她抬起头来,看见他了。

时吟眨眨眼,蹦跶着站起来,刚想跑过去,看见他的表情。

虽然也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不同。

但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冷冰冰的,有点阴沉,像是不太高兴。

明明刚刚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她走过去,仰起脑袋,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小心道:“顾老师,谢谢您的衣服……”

顾从礼没接。

时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今天周五了,我的手机,您看……”

可怜巴巴地,小心翼翼地,有点怕地看着他。

就好像他会吃人一样。

顾从礼转身:“走吧。”

她就又高兴起来了,像条小尾巴,蹦蹦哒哒跟在他后面。

仅仅是因为,他跟她说了一句话。

小姑娘抱着袋子走在他身后,他步子大,她看起来几乎像是一路小跑着跟着了,一边问他问题:“顾老师,您是只给艺术生集训上课吗?”

“嗯。”

“啊,”时吟有点遗憾,“为什么不给普通的学生上课啊?”

“你们有美术课吗?”

没有。

除了文化课以外唯一的课是体育,数理化都上不过来,一到自习课每科老师都疯狂来加课,一般台词是“同学们,我就讲十分钟。”

哪有空上什么美术。

时吟有点沮丧,开始胡说八道:“那您要是跟学校说,你就是非得要给普通学生上课呢。”

“……”

顾从礼回头看了她一眼。

时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瞎说的……”

两个人走到办公室门口,看着他开门,时吟又道:“那顾老师,我如果是艺术生,你是不是就得给我上课了?”

顾从礼捏着门把手,动作一顿。

她没察觉到,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嘟哝了一声:“那我也不用天天绞尽脑汁了……”

每天费尽心机地找理由来艺体楼找他。

“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顾从礼推门,站在门口没动:“进来。”

时吟乖乖地跟着他进去。

他回手,把门关上了。

办公室里没人,那个长得很漂亮的裴老师不在,时吟走到桌前,把手里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问他:“老师,艺考难吗?我这种半路出家以前没学过画画的行不行啊?”

顾从礼没答。

他走过来坐下,拉开抽屉抽出手机,苍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玩儿似的转了一圈,手机边缘轻轻磕了下桌面,叫她了他一声:“时吟。”

时吟垂眼,眨巴眨巴看着他。

“我不反对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或者有喜欢的对象,只要不影响正事儿,我不会管。”他声音淡淡的。

时吟愣住了,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开始狂跳。

“但是对象的选择上,你要慎重。”

上一秒还在狂跳的心脏仿佛骤停了。

他靠坐在椅子里看着她,眼底没有情绪波动,平静地看着她,缓慢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张,也呆呆的看着他。

她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有点茫然。

过了好几十秒。

她忽然狼狈地垂下眼,声音低低的,有点模糊:“不懂……”

顾从礼闭了闭眼:“时吟,你还小——”

时吟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圈红红。

她强忍着才没哭的。

时吟觉得自己十七年来一直都是大心脏,什么事情看起来都有点儿吊儿郎当的,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她上心,也没什么事情能让她真正难过。

但是她毕竟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都有柔软的灵魂。

她没有办法在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以后还能保持真的若无其事。

他的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知道她喜欢他,看清了她的痴缠,明白了她的心意,第一次为了照顾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委婉地拒绝了以后发现没用,她丝毫没有受到打击一样,还是追着他转。

可是他不喜欢,他觉得她年纪小,觉得她麻烦,觉得困扰。

他觉得她不自爱。

时吟藏在桌沿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和他一样平静:“顾老师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问您艺术生的事情是因为我感兴趣,我觉得画画很好玩,我自己想学,我以后想艺考。而且我有喜欢的男孩子了,是校草,长得也很好看,跟我同岁,共同话题也很多,”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才停下,深吸口气,抬手抽掉了他虚虚捏在手里的手机,“谢谢您把手机还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对不起。”

不敢看他的表情,也不想让他看到狼狈的自己。

时吟捏着手机,扭头冲出了办公室,猛地一开门,对上正靠着墙边站在外面的女人的视线。

裴诗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子匆匆朝她鞠了鞠躬,很快跑掉了。

她看着女孩跑远的背影,轻歪了下头,勾了勾唇角,转身进屋,声音温柔轻快:“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很麻烦,你这样说清楚其实也好,她应该也懂了,不过顾老师这次还真是有点温柔——”

她一转身,看清了他的表情,话头顿住,愣了愣。

男人像是在发呆,微垂着眼,眼底藏着阴影。

裴诗好的声音像是隔着很远模模糊糊地传过来。脑子里是刚刚,小姑娘湿漉漉的大眼睛倔强地瞪他,咬着牙,拼命睁大了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

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发黏,软软哑哑的说对不起。

明天周日,刚好有部新电影上映。

时吟翘着二郎腿,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决定。

手边草稿随意丢在一边,她慢条斯理站起来了,走出了工作室,回手关门,踢踢踏踏跑去浴室卸妆去了。

卸完,时吟泡了个玫瑰牛奶花瓣浴,敷了个面膜,躺在床上哼着歌,一边拿着平板看视频,一边发微信。

时吟是a市人,遍地是朋友同学,高中时期闺蜜方舒刚从新西兰留学回国,目前还没有找工作,每天家里蹲待业混吃等死,吃喝玩乐必备人选。

时吟二话不说给她发微信:【姐妹!姐妹!你说,我们是不是好闺蜜。】

方舒回的也很快:【我只有三块钱。】

“……”

人情冷漠,物欲纵横的社会。

时吟面无表情,只嘴巴动了动,脸上的面膜贴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此时已经有点干了,稍微紧绷绷的感觉。

她捏着面膜纸一边儿撕掉,随手丢进垃圾桶,和方舒定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又在高中的同学群里面狂轰乱炸了一通,约了几个许久没见的朋友晚上一起,才爬下床,去洗手间洗面膜液。

时吟跟方舒初中同校,不过两个人当时不怎么对付。

方舒是小才女,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校里有什么活动都能拔得头筹,人很傲,几乎不怎么跟其它同学说话。

时吟当时算是她的一个强有力竞争对手。

没有想到高中,两个人考进了同一所,还同班。

同班也就算了,还同桌。

同桌也就算了,方舒无意当中发现,这个她初中时期以为的强劲对手,是个嘴巴逼逼逼逼停不下来的傻逼。

方舒觉得,如果时吟是个反派,那么她一定是个死于话多的典范。

而对于她高中时期的那点儿破事儿,方舒也自然是最了解的一个。

包括顾从礼。

周日是个好天气,日头大,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原稿画是肯定画不完了,时一老师干干脆脆地放弃,不仅一张不准备画,还像个中二时期的小孩儿似的开始跟顾从礼玩起了叛逆。

她行程安排的满,中午和方舒吃个饭,下午看场电影,晚上参加一下同学聚餐。

十点钟回家,洗个澡睡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床跟顾从礼正面刚。

完美计划,满分操作。

正午时分,两个人坐在商场泰餐厅里,一个懒得像是浑身没骨头,一个腰板挺得笔直一丝不苟。

时吟软趴趴地捏着叉子戳盘子里的香兰包叶鸡,无精打采。

方舒一脸刻板精英样:“他现在是你主编?”

时吟郁闷地点点头。

方舒沉吟了片刻,理智问道:“那他认出你来了吗?”

“……”

时吟一脸无语:“我难道是毁了容了吗?”

方舒摇了摇头,冷静说:“你变好看了不少,你高中的时候——”她顿了顿,上上下下扫了她一圈,似乎是在回忆她以前的样子,最后,微微嫌弃,“可太丑了。”

“……”

时吟手里叉子一丢,愤怒地抬起头来:“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我找你出来是为了听你说我长得丑吗?”

方舒“哦”了一声,一脸淡定:“不是吗,那你想听我说点儿什么?你跟顾从礼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你要好好把握,不要错失良机,争取和他再续前缘。”

她这一番话说得刻薄,完全没有给时吟留任何情面的意思,话毕,她等着对面的人跟她炸毛。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

姑娘垂着眼,长睫低低的覆盖着,咬了下嘴唇,又很快松开。

然后很轻松的勾出一个笑来。

时吟重新拿起叉子,叉子尖插进鸡肉里,浓郁的油汁从里面溢出来,粘上外面包着的深绿色的叶,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哪门子的续法,”

她戳着鸡肉举起叉子,啊呜一口咬下去,烫得舌尖发麻,只得咬着鸡块,嘶嘶哈哈的呼气,口齿不清,“我俩又没前缘。”

饭后,两人去看了电影。

电影是个好电影,星际特效大片儿,演到最后,男主角死了,女主角瞎了。

时吟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散场的时候抱着方舒的细胳膊哭。

给方舒烦得不行,抬指推了她两下没推动,时吟哭得安静又投入,没擦干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到唇畔。

好一会儿,她才眨眨眼,舌尖伸出来舔掉,又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眶,抬眼看向方舒,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我妆花了吗,是不是应该补个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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