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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 作者:李红鱼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3-04 05:01:14
  • 完书字数:140632

第 61 章

马雪扒着?山壁跨进来?的瞬间?, 许清月将手里的树棍往她身上一掷,吓得?马雪整个人往后仰,硕大的暴雨劈里啪啦砸下来?, 马雪的手指抓不住打滑的岩石, 人尖叫一声就要往下面的水潭掉去。

蒋慧兰眼疾手快扑过去?,在?马雪快要?掉下去?时, 堪堪拽住她的手,马雪身体悬空在?瀑布里, 硕大的瀑布直流混着湍急的暴雨刷刷地冲在?马雪身上,砸得?她不住地往下掉。

蒋慧兰拽得?吃力, 咬牙大喊:“林弯弯!沈清!快点!”

林弯弯看了许清月一眼,最后烦躁地皱起眉,转身去?拉马雪——总归人在?岩洞里,前后都是死路,不信她还能溜!

就在?林弯弯转身的刹那,许清月猛地冲向?沈清,沈清以为?她要?推自己下去?,脚步飞快地闪到墙壁边。许清月早有预料, 捞起毛毯往她脸上一罩, 摁住沈清的头猛地惯上墙——这是当初沈清打小森蚺主意的仇!

“嘭”地巨响, 沈清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墙壁凸起的石块上,登时头一晕,身体软倒下去?。

许清月趁机抓起背包和水壶,往洞口冲, 林弯弯听见动静来?拦, 谁料许清月狠了心,直直纵身一跃, 跳了下去?!

林弯弯站洞口边缘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被她用力碾踩的碎石簌簌落下。差一点,她就和许清月一同掉下去?了!

“真是疯了!”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蒋慧兰往下一看?,水潭被许清月砸出巨大的水花,

汹涌的暴雨溅下去?,压得?许清月在?水里沉沉浮浮,胡乱地挥动双手,像溺水一样起不来?。

林弯弯冷笑,这次,许清月是真的完了。

她心情略好地去?拉马雪,和蒋慧兰合力将人拽起来?。

马雪趴在?地上吓得?在?暴雨天出了一身的冷汗,混着?湿透的衣服,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汗水。

她喘着?气回头去?谢蒋慧兰和林弯弯,扭头就看?见两人蹲在?岩洞边缘,神情期待地注视下方水潭。

许清月在?水面狗刨式地凫水——她的小蛇掉了!

掉进水潭、人惯性往下猛沉的瞬间?,那缠在?她手腕上的小蛇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掉进水里,被暴雨和瀑布砸得?起起伏伏,她只能追着?它,用手去?抓它。

抓不到,它像一条鱼,看?起来?慢慢地飘着?,每当她伸手的时候,它猛地往前一窜,顿时和她拉开距离。

“宝、宝宝!”

她分不清它是醒着?还是睡着?,张嘴叫它。暴雨和瀑布争先恐后地灌进她的嘴里,差些呛住她。

许清月熟练地偏头吐出那口水,屏住呼吸直接沉入水中。

她追着?小蛇在?水里游了一圈,而后往下沉,越沉越深,越沉越深,沉到深处,水潭下方的世?界安安静静,和头顶急切地潭面好似两方天地。

小蛇在?前面晃着?尾巴,非常欢愉。许清月静下心来?,看?着?它在?那处摆着?尾巴,悄悄地换动脚靠近它。

它好似没有感知到,停在?那里,等她伸出手,它突然一个扭身,头和尾巴用力一抻,穿在?它身上的衣服被挣掉了,许清月下意识抓住,入手的衣服有些发厚,她摊开一看?,衣服里藏着?一层皮和几根各种颜色的细细的玻璃管。

是研究室里的注射剂。

这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小蛇蜕皮了!

许清月抬头往前一看?,银白色的小蛇在?碧绿的深水中尤其显眼,它比刚才更欢快地摆尾巴,更敏捷地游过一圈,带起潭水泛起一圈细碎涟漪。

心情激动挤压得?胸腔内仅剩的一点氧气快速消耗,许清月要?憋不住气了蹬脚往上一窜,浮出水面,暴雨密密麻麻砸来?,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狠狠喘了几口气,再次沉下去?。

沉到刚才的位置,一眼抓住小蛇往更深的地方钻去?,是钻,像泥鳅那样,刷地就不见了。

许清月赶紧去?追,追上去?,才发现里面开了口,洞里幽幽暗暗的。她反手摸出手电筒,往前方照,手电光在?水里照不透,她只好拼着?气,潜进去?。

洞很低矮,人一进去?,几乎是贴着?头皮前进。

压抑的水下空间?窒息得?许清月心底发慌,但小蛇不断在?前面游,她不得?不追。

背包和水壶在?身后飘成?一根线,“当当当”撞击头顶的洞壁。许清月压住它们,往衣服里一塞,用手摸索着?洞壁追逐小蛇银白的身影。

那银白色像一束光,不断在?前面引着?她。

许清月追了一段距离,明显感受到胸腔越来?越闷,储存的氧气愈发稀薄,呼吸越来?越不稳,她迫切地需要?空气。

但小蛇越游越快,像前方有什?么吸引着?它,不断地游。

若她再出去?吸足了氧重来?,游到这里依旧精疲力尽。

许清月拼了拼气,猛力往前一窜,极力追上小蛇。

水从身体荡过,撞得?脑袋发晕,眼睛发花。胸腔胀得?发疼发痛,让她忍不住想要?立刻张嘴呼吸。

她狠狠忍住欲望和冲动,再往前猛窜,连窜了几次,终于离小蛇越发近了。

她伸手去?勾它。小蛇灵活地闪身,突然往上浮。

是出去?了吗?

许清月有点紧张,也很慌,怕出去?还是水。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一股水猛地灌进嘴里,许清月呼不及,直接呛了一口,水里冒起密密麻麻的一串泡泡。

许清月呛得?难受,体内最后一点氧气完全?没了,头颅昏昏沉沉地不想动了,想要?沉下去?,想要?大口大口呼吸。

浑身愈发无力,她垂着?头,身体贴到了通道的下方,坚硬的光滑的岩石壁。

水下通道好像会长青苔吧?

为?什?么这么光滑?

她来?不及想,模糊的视野看?见小蛇一摆尾巴,眨眼不见了。

许清月当即慌张起来?,憋着?最后一口气,忍着?脑袋和胸腔的胀痛,手一撑岩壁,往前懵窜。

“轰!”

身体大力地带起一片水花,裹在?水花里,许清月隐隐约约看?见光,从头顶透下来?的光,像阳光。

她昏昏地抬头,果然看?见了天。水在?头顶波光粼粼地闪着?,没有暴雨,没有瀑布。

一个全?新的地方。

她呛了一口水,用呛咳的肺部支撑自己再一次使力往上一窜,整个人从水中地道钻了出去?,浮了上去?。

“哗!”

她迎头钻出水面,双手抹掉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地呼吸。

空气汹涌地灌进肺部,终于舒服了。她咳咳呛过水的喉管,拍着?狂跳的胸口,视线搜寻小蛇。

小蛇在?她扑出的水花里沉沉浮浮,趴成?一条线,像摇篮里的婴儿,随着?摆动的摇篮晃来?晃去?,它就随着?水花晃来?晃去?。

身体一鼓一鼓,安逸地睡着?。

许清月真是羡慕极了它,竟能睡着?在?水里游。

她手撑着?水边的台阶,奋力地爬上去?,头顶是一个洞,距离洞面足有十米高。

岩石壁虽有凸起的石块,却不是她这种没有体力的人能攀爬上去?的。

身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又黑又暗。她怕甬道里有东西,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侧身贴着?墙壁,一半视线落在?甬道里,随时关注情况。

她息了好久,身上的湿衣服湿湿冷冷地挂在?身上,难受至极。

小蛇睡得?很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她想了想,终究是把衣服裤子脱了,搭在?岩石上晾着?,抖出背包里的东西。

只吃掉一半的饼干被泡得?稀烂,不能再吃了。她数了数,还剩下一包压缩饼干,一袋牛肉干,一袋玉米饼,和小蛇的奶糖。

她看?着?奶糖,舔了舔嘴,忍着?馋意,将奶糖从口袋里倒出来?,抖干净里面的水,再装进去?。庆幸奶糖有单独的包装,否则全?没了。

所?有东西摊开晾晒。

她蹲在?台阶上,体内深处的疲倦一波接一波地涌来?,让她想摊下去?睡觉。

不能睡,她得?看?着?小蛇,免得?它又跑,也要?注意甬道里的动静。

她睁着?眼,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为?了不让自己睡去?,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多事情。

想着?小森蚺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到樟树山,有没有把纸条交给周洁婕,曾海蝶是否还活着?……

曾海蝶的名字从脑海里闪过,许清月便想起那晚,曾海蝶突然扑过来?抱住她,一面不断说对不起,一面将她往石壁旁边抱,让她从地面坐起来?。

曾海蝶说了许久的“对不起”,许清月知道她在?对不起曾经在?房子里的针对,也在?对不起那时把她掀倒。许清月和她说“没关系”,她听不进去?。于是许清月说:“原谅你可?以,聊聊吧。”

当时,曾海蝶陡然熄了声。

许清月坐在?她对面,静静等她。

她相信曾海蝶一定知道什?么,端看?说不说。

曾海蝶能拖着?受伤出血的身体在?满是蛇的森林里活一个多月,不仅仅只是Snake愿意看?她像蛇那样爬行。变成?蛇一样的人得?有一个前提:活着?。

曾海蝶拿什?么活?

哪怕是赌债家庭出生的人,曾海蝶仍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从行为?习惯看?得?出来?养得?不差。

一个城市生活过得?不错的读大学的十九岁的女孩子,要?如何在?深山老林里活那么久?

许清月想过好些遍,没有想明白。

橙红的火光下,曾海蝶的神情恍惚,她沉默许久,手掌撑地挪到许清月身旁,和许清月一同背靠岩壁坐着?。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

曾海蝶终于出声:“……我没爬过那道沟——橘子地和山之间?的沟。它太宽了,我扑过去?,腿过不去?,我用手去?抓,去?挖洞,把手撑在?洞里,都挡不住往下掉。”

“特别深特别深,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我摔在?了树上,太恐怖了!”

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抓住许清月的手,力道非常大。

许清月拍着?她的手,放她放松。曾海蝶渐渐放松下来?,“树上有头——不是头,是人,她从树叶后面钻出头来?,盯着?我,用鼻子闻我,舌头不断地舔嘴,要?吃我。”

“我害怕,但我不想死,我向?她伸手,我让她救救我。”

“她掉头跑了,像猿猴一样,直接跳走!那里全?是那样的人,她们长着?人的头和身体,但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还吃蛇。她们扑得?特别快,比猴子还快,她们真的不是人!不像人!”

曾海蝶突然转头,盯住许清月,“知道她们是谁吗?”

“是佣人,是以前游戏里淘汰下来?的人。Snake从淘汰的人里选出她们,扔到山上去?,把她们培养成?佣人。”

“那座山上,漫山遍野,全?是她们。她们住在?那里,生活在?那里,有人成?功了,就会走出来?,成?为?佣人。没成?功的人,继续呆在?那里。”

许清月问她:“什?么才叫成?功?”

曾海蝶说:“注射液,他们给她们打注射液,让她们变得?强大,也变得?……”

她的话音一转,又说:“她救了我,把我扔进一个洞里,每天给我带半条蛇来?。我在?里面躺了十五天,两条腿从痛变到毫无知觉,彻底废了。”

“我学会了爬,学会了跪着?走路,学会了训蛇——她教?我的。”

“她告诉我,她见过很多我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爬起来?,不会训蛇,永远出不去?。她带我去?花海——不是房子外?面的花海。那片花海在?地底,一个燕子洞里,全?是花,白茫茫的一片。”

“那个花,蛇在?吃,她们也在?吃,像吸毒一样,戒不掉。她说,只要?她们靠近那里,就忍不住去?吃。所?以,大家不去?那里。因为?我,她可?怜我,我让她想起她的曾经,她想让我出去?,她想让我成?为?唯一赢的人——Snake没有告诉我们,真实的游戏,每一届只允许有一个赢家,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

“我让黑曼巴吃了。”

她轻声说。

“它吃了花,变得?只听我一个人话,忠诚值也变得?特别高。”

许清月终于明白,为?什?么两轮游戏,曾海蝶没有出现,蛇的忠诚值却能排在?前五名的原因了。

也明白当初在?迷宫里,沈清信誓旦旦地说纪媛生的忠诚值不能高过自己。因为?沈清的蛇,吃了花。那花,就是纪媛生说的药,纪媛生也从沈清那里得?到过,所?以纪媛生的忠诚值那么高,蛇那么听话。

许清月仍然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救你?”

曾海蝶可?以独自活下去?,成?为?游戏的第一名。

听见这句,曾海蝶失笑摇头,“我以为?我能,她也以为?我能。但她变异的时候……那次,我们从花海回去?,她逐渐记不得?我了,开始像人一样走路,变得?越来?越像佣人。在?那座山上,只要?从猿猴变成?佣人,她们会忘记所?有事情,包括忘记自己是谁,就算进化成?功,可?以离开山了。我们都知道,她要?走了。”

“她最后一次送我到洞里,洞里四通八达,没有人,也没有蛇,她离开了,我也爬出来?了。但不行,真不行,我爬不动,我想去?海边,但我去?不了,沈清看?见我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要?杀我,她不可?能让我成?为?第一名。沈清她疯了一样地爱Snake,这一次,她还

依譁

要?拿第一名,她要?到Snake身边去?。”

“每一个可?能成?为?第一名的人,她都要?杀,包括你。”

“遇到你,我毫不犹豫地求了你。”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而且当时,她真的毫无办法了,沈清一直追她。

她知道,沈清一定追过许清月,许清月能活下来?,一定有办法,于是求许清月帮帮她。

许清月恍然大悟,原来?曾海蝶从草笼里爬出来?,求她帮帮她,不是要?她给一些食物和水,而是帮她躲避沈清的追击。

曾海蝶拽住许清月的手,“我告诉你花海的位置,你再帮帮我。”

许清月拂开她的手,“我不想知道。”

曾海蝶仍不放弃,“第三轮游戏,你们的忠诚度都会降低。蛇根本就没有忠诚度,是佣人在?蛇的体内注射了药剂,让它们认同你们。检测的时候,它们把蓝光当作你们,越亲昵,蓝光越烫,忠诚值越高。离开房子之后,蛇得?不到注射液,之前药剂会逐渐消失,它们也会变回真实的蛇,逐渐和你们分离。”

“你需要?花,你要?用花维持忠诚度。”

许清月没有应声。

曾海蝶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们想逃,林弯弯全?告诉我了,她说你们只是敷衍游戏,在?等机会。海边,海边有港口,你们到那里一定会逃,但是,在?逃跑之前,你们的忠诚值会下降,会被淘汰。你敢堵,方婷她们敢堵吗?方婷只有13的忠诚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降这么多,但她一定会在?第三场游戏里第一个淘汰!”

“我不要?你帮我杀林弯弯,也不要?你杀沈清。你就带着?我,带我去?海边看?一看?,我想看?一看?港口长什?么样,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就让我看?一眼,看?一眼也好。我的腿……我的腿,回不去?了,我就看?一看?,你帮帮我,带我去?吧……”

她突然跪匐下来?,双手抱住许清月的手,不断地向?她磕头。

“我说的是真的,全?是真的,我不和你抢,我只是想去?看?一眼,一眼就好。你看?看?我的腿,也许明天后天就感染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许清月没有怀疑她说的话,曾海蝶说的一些事情——猿猴的佣人、曾经淘汰的女生的去?向?、沈清的药、纪媛生的话,那些发生在?曾海蝶离开之后的事情,全?和曾海蝶说出来?的话,对上了。

曾海蝶说的是真的,也猜中了许清月的心理——许清月想要?那种花。

不为?别的,就为?了熬到游戏的最后,逃离这里。

许清月从来?没有把“游戏只能活一个人”这句话放在?心里,她一直在?思考有什?么办法带着?大家一起离开。

从和童暖暖她们融为?一团开始,这个想法每天盘踞在?她的脑海里。

她有朋友,但没有像童暖暖像周洁婕她们这样的朋友,在?许清月还不知道周洁婕的名字的时候,周洁婕就在?提醒她小心佣人,小心佣人打小森蚺的主意。

在?这种只允许一个人赢着?离开的游戏里,她们极尽全?力地让她活着?。

许清月也想,让她们都活着?。

“好。”

那晚,许清月答应了曾海蝶,带她去?海边,换来?了花海的位置。

“哗!哗!哗!”

沸腾的水声惊回了许清月的神。

她猛地抬眼,往水潭里一看?,就看?见一条白白胖胖的蛇在?水潭里窜上窜下,像树上的猴子,只是它在?水里窜。

“小蛇!”

她惊喜的叫。

“你长大了!”

水潭里活泼乱蹦的蛇陡然一停,而后,猛地扎进水里,再出来?时,细细的一条身体扑到许清月的胸上,用那颗小小的三角头蹭许清月的胸口。

粉粉嫩嫩的蛇信一伸一缩,叫:“妈妈!”

第 62 章

许清月胸口一冰, 下意识低头看,就看见?小蛇端端正正长长条条地趴在她的胸口上,细细尖尖的小尾巴探进她的单薄的背心里面, 卡在里面, 还扫来扫去?地摆尾巴!

一脸悠哉悠哉!

许清月一口气差些没呼得上去,憋在胸腔, 差点哽过?气去?。

“你——!”

她气急败坏地叫,对上小蛇仰起的那双单纯而迷茫的瞳孔, 那叫出?来的气再次哽死了她。

就像她在和一个小崽崽计较什么!

这种哽气比刚才在水底憋得?她还难受,憋得?她恨不得?原地去?世。

她这边憋得?脑袋充血, 眼睛发花,小蛇那面看她,就见?她满脸红红,想一颗红润润的甜苹果,眼里水汪汪的,漂亮至极。

它的妈妈就是好看,好看得?它只要想着,就要一直盯着她看。

它心里一快乐, 继续用颊窝蹭妈妈的胸口, 粉粉的蛇信子探出?来, 欢欢喜喜地叫:“妈妈。”

一声“妈妈”让许清月的脑海直充血,大?脑宕机,下意识就将?卡在喉咙的话放嘴里一拐,喷出?:“我?不是你妈!”

“还有!你能不能从我?的胸上滚下去?!”

小蛇一顿, 紧接着——不仅不滚, 还扭了一下。

小小的尾巴尖尖在许清月的胸上划过?,刺得?许清月的胸一痒, 痒得?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许清月顿时炸了,脑海里像爆了一朵烟花,炸得?天崩地裂,弹射出?的硝烟几近淹没她。

她“刷”地抬起?手,一把抓住它,扬起?正准备扔进水里。手顿住。

“你……刚才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它的嘴巴,眼里的羞怒变成探究,好似不相?信她刚才听见?的话。

她的宕机的大?脑渐渐恢复正常工作,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它。

小蛇张开嘴,给?她看自己的嘴巴,然?后,嘴巴对准她,一字一字小声地吐出?:“妈、妈……”

嘭!

小蛇彻底被扔进了水里!炸起?一圈水花,它在水里游了两?下,翻身从水花里探出?头,疑惑地望着她。

许清月已经?裹好衣服,长?袖半湿半干地套在身上,冰得?她颤抖。

她蹲在台阶上,目色凝重地望着它,“你……是在说话?”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刚才,真真切切听见?它在说人话,用人类的语言叫她“妈妈”。

先不论她如何成为妈的,单单是它——一条蛇,怎么说出?人话?

小蛇很肯定地点头,并且还用那张嘴告诉她:“对。”

许清月眼睛一翻,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她的蛇,小蛇,真的说人话了……

后知后觉,许清月猛地响起?最近的小森蚺也很奇怪,刚在草笼里苏醒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嘤嘤”声,后来,时不时“嘻嘻”笑,和她分开的时候,还“呜呜”两?声。

那时候许清月脑袋里装着事,它又是合着嘴巴悄咪咪地溢出?来的,她没能精准捕捉。

现在想起?来,当真有前兆!

“你和你的哥哥,都会说人话?”

她面色复杂地问。

小蛇“哼”出?一口气,笨蛋哥哥怎么会,它们又不是同一个家族。

它说:“只有我?会。”

说话利索,声音清晰,是清泠泠的,像水潭里的水那样凉凉的声线。

许清月怔了好半响,张嘴喃喃问它:“怎么会说……人类的话……?”

小蛇摆尾巴,细细的漂亮尾巴扫得?水面涟漪。

“会就会。”

哪有怎么会。

学着学着就会了。

许清月

摊开手,小蛇瞬间从水花里跃出?来,在快要落进她的手里时,它嘴巴一抿,“噗通”落进水里,偏开头去?不看她。

典型地和她赌气,生气她刚才将?它扔进水里。

许清月的手摊了许久,长?长?的“嗯……”一声,“蛇是不会说人类语言的,你刚才……吓到我?了,以及……”她用手比划胸口一圈的位置,“以后你不能趴在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许清月耳朵尖尖发着烫,看不见?的黑暗里,耳朵红透了,像熟透的柿子那样红。

小蛇才不听,它以前经?常趴她那里,虽然?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趴的,隔着衣服趴的。但她现在明白白地不让它趴,它便不太高兴。

它沉进水里,咕噜咕噜喝水。

这潭水它喜欢,清清爽爽的,很好喝。

“你别躲,我?知道你听见?了。还有,你现在长?大?了,不可?以随便钻我?衣服!”

她略带气急地和它说话。

“我?刚才看见?了,你长?大?了,有这么大?——”

她伸出?双手,十根手指圈出?碗口大?的圆形。

“……别以为你变成小小的,我?就没有看见?。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休想骗我?!”

她的语气好坚定,坚定得?小蛇心虚。

它的身体确实长?大?了,但是它不想变大?,变大?了,不能再趴在她身上,她抱不起?。它没有小森蚺那么傻,不知道变小。

但……她的眼睛怎么那么尖锐?

不是说,人类刚睡醒的时候,视线是模糊的吗?而且它在水里,又没有浮出?水面。

小蛇烦恼地卷蛇信子,颊窝感知到她再次伸出?手来,小蛇不甘愿就这般上去?。

刚才她扔它,它还想着用这件事和她讨价还价让她给?自己挠痒痒。

现在,谈不成了。

小蛇气,气到冒泡泡。挑起?尾巴惩罚性地拍自己的脑袋,早知道她醒那么快,它就忍一忍,不去?游泳。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小蛇心中退一步,挠痒痒的事,稍后再议。

它顺从地爬上她的手,趴在手心,肚肚有些不舒服,它挪了挪,还是不舒服——她的手不软的,有薄薄的茧子。

小蛇缩起?肚子,埋头一看,她的手心红红的,有些肿,是长?时间撑杵树棍摩擦出?来的痕迹。

这个妈妈真是……

不爱护自己。

小蛇爬到她的手臂上去?,手臂上也有伤,深黑色的血痂。爬上脖子,脖子后侧也有一条细细的凝了疤的伤口。

耳朵后面也有,全是细碎的,被树枝枯草割出?来的血痕。

浑身没有一个好地方。

小蛇越看越生气,气到肚子疼。

它不过?是睡一次觉,怎么醒来尽是累累伤口?

“嘶!”

它气得?忍不住,对着她的脖子猛嘶。

冰凉的蛇信弹在她的脖子上,又冷又痒。许清月一把摁住它,“说好不要乱爬,怎么爬那么快?”

她皱起?眉来。

对身上的伤,毫不在意。

小蛇直接气红了眼,以前的妈妈又香又软,暖暖的,闻着就好吃。

现在的妈妈,一身丑陋的伤,浑身冰凉得?像餐厅后厨房冻柜里的冰块。

比它还冰,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越没有反应,小蛇越是气,蛇信子在她的手里愤怒地乱颤,裹满毒牙的獠牙“咔咔”地磨着。

总有一天,等?它带着她离开的时候,直接一把火烧了这里,烧死所有人和蛇。

什么她会抛弃它,都是眼镜王蛇被抛弃后的嫉妒的话。

它长?大?了,便是她想抛都抛不动。

但凡她敢抛一个,它直接咬死她,拖回去?冰冻!

“乖。”

许清月以为它还在因为她扔它下水而生气,语气难免软了一些。

“等?会给?你挠痒痒好不好?以后乖乖听话,在外面不要乱说话,会说人类语言的蛇是异类,容易被抓走。”

“我?们像以前一样静悄悄的,好不好?”

什么狗屁异类,那些愚蠢的不会飞的蛇才是异类!

痒痒有什么好挠的,它又不是挠不住?

小蛇“哼哧”一声撇开头去?,瞳孔盯着前方远远的甬道,到底是低低应了一声。

许清月听见?它的答应,温柔地揉了它一把,而后抽回手来整理东西。

小蛇不得?劲地动了动——虽然?她的手没有以前软,但被她摸着,也不是不好。

可?是她需要两?只手将?地上的东西全部装进背包。

小蛇从她的脖子后面探出?头,那些东西对它而言都是无用的,对于现在的她,件件都是珍宝。

小蛇看着她将?东西一一收整好,拉上拉链,背在背上。

背包是布做的,浸了水还没有干透,往身上一贴,冰得?她瑟缩。

她扯了扯黏在身体上的衣服和裤子,穿上湿漉漉的鞋子,拎起?外套往通道里走。

走了大?半天,身体发起?热来,半干半湿的衣裤也被她身体的热气烘得?完全干了。

鼻子痒酥酥的,她刚抬起?手要捏鼻子,就直直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打?完,脑海一阵疼痛,晕乎乎地疼。

像感冒来临的症状,浑身发烫,手脚无力。

她撑着墙壁,咬了咬舌尖,疼痛窜上脑海,人清醒了些。她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肩膀上的小蛇用尾巴戳戳她的耳朵。

许清月脑袋发热发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它:“怎……”

话未出?口,小蛇忽然?用尾巴捂住她的嘴,在耳边“嘘”了一声。

许清月登时神经?一颤,知道前方有东西。

她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用耳朵听前面的动静。

黑暗里,毫无生息。

也没有风。

好似什么都没有,她却不敢乱动丝毫,每日更稳稳群4弍2尔武九依私栖像一个木桩子那样杵在那里。

站得?久了,累了,脑袋发胀得?想要坐倒,她死死咬住舌尖。

舌尖快变成扁平平的一片,她终于听见?“哒、哒、哒”鞋跟敲击石头的脚步声,有人从前方走过?来。

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近越熟悉,正是佣人走路的声音,玛丽珍鞋跟砸在地面的声音。

许清月浑身僵硬,滚烫的后背快要溢出?冷汗。她轻轻抬起?右脚,往后退。

佣人走一步,她退一步,极尽让自己的步伐和佣人踩下的声音同步。

不知退了多远,佣人直直的脚步声忽然?往左侧一拐,转进了另一条岩石通道,隔着通道口,传来的声音变闷了,也变远了。

许清月仍旧等?了很久,直到佣人彻底走远,小蛇再次戳戳她的耳垂,她才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在通道岔口,她拣了佣人走来的那条道前行。

通道宽敞,岩石墙壁规则不一,像天然?形成的,曲折婉转。

她摸着有土感的墙壁,心脏“嘭嘭”地跳,不是感冒的那种跳,是紧张,紧张得?耳朵里都住了一颗心脏。

有种说不来的感觉,她直觉这条路不太好。但回去?……也许会被佣人发现,她带着小蛇,不敢冒险。

她慌得?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前赶,这条通道很长?,长?长?地拉出?去?,几乎没有尽头。

就在她快走到浑身出?汗时,前面出?现半圆弧的空地,上方拱形的帘洞,像墓碑,重重地竖着一块巨厚的石壁,将?前方的路隔断了去?。

许清月小心翼翼地靠近,手摸上去?,摸到石壁松动的缝隙,也摸到上面雕刻的繁复的纹路。

脑袋猛地想起?墙壁上的地图,也是像这样雕刻的。

她细细地摸,将?纹路记在脑海里。

但她的脑子很糊,糊成浆,记着记着便更糊涂了。她放下手,去?摸小蛇,小蛇自觉地趴上墙,用身体丈量纹路。

正摸到一半,石壁忽然?震动,缓缓往左边滑开。

小蛇迅速弹到许清月肩膀上,许清月也很快速地往旁边一闪,贴到角落里,背部紧紧抵住墙壁,恨不得?将?自己糅杂进去?。

石壁彻底打?开了,微弱的灯光透出?来,晕在地面的光晕晃了晃,就像有人从蜡烛旁边走过?,风带得?烛光晃动。

许清月猛地想起?她和Snake晚餐时,长?长?的木质餐桌中央的两?支蜡烛。

她控制不住地往洞口挪了挪,脑袋在墙壁上往里一侧,急速扫了一眼又退回原位。

挤压在角落里,许清月的一整颗心脏“嘭嘭”狂跳。她看清了,看得?非常清楚——Snake坐在餐桌对面,正是她上次和Snake见?面的地方!

佣人离开的那条通道,才是出?口……

许清月望着来时的黑暗通道,想立刻离开。在佣人和Snake之间,她更愿意直面佣人。

但Snake正对门?口,只要她一走,Snake能直接看见?她。

她等?了又等?,不懂Snake为什么会突然?开门?,发现她了吗?

正揣测着,Snake的声音淡淡地从里面传出?:“进来。”

就像对她说的。

许清月身体一顿,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上嘴唇能感受到鼻腔喷洒出?来的像高烧时那样滚烫的呼吸,是她急的。

她不确定Snake在试探还是真的发现她。

但她没有动。

空气寂静良久,那条长?长?的昏暗通道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向这边走来。

脚步声越近,洞里的Snake发出?疑惑:“才来?”

管家道:“是。”

洞里又静了。许清月却急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对方走来这里,有洞里的光线,对方一定能一眼看见?她。

她急切地四处找躲藏地点,无处可?藏。四面的岩石墙壁都很平整,尽管头顶有几块凸出?,也高得?她无法攀爬。

许清月心里一急,额上浸出?丝丝汗来,手里的外套又被她抓湿了。

她想干脆先发制人冲上去?击晕对方直接逃吧,直接打?他们措手不及。

双已经?在抓水壶了,水壶已经?被她砸扁了一个角,她不介意再多扁一处。

刚抓在手里,后衣领忽地被咬住,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一扭头,就看见?变大?的雪白的尾巴卷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方凸出?的平坦的岩石上方塞。

像往衣柜里塞衣服那样,团吧团吧地凑了进去?。许清月将?将?凑满岩石和头顶石壁的空间。她艰难地卡在里面,焦急地去?抓小蛇,小蛇在头顶骤然?变小,一条线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手里。

握住了它,许清月狂跳的心静了静,她透过?身侧的缝隙往下看。那道脚步声近了,下一步便走出?昏暗的通道站进昏黄的光线里。

许清月从她头顶往下看,看不清来人的脸,却看得?见?她穿的及地的马面裙,马面裙上的金丝绣线在光线里莹莹泛光。

——沈清。

许清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当初她去?还佛像的时候,沈清穿的便是这条马面裙。

在快要走到帘洞门?口时,沈清停下来,用手理了理簪起?的乌发,而后扬起?笑,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这是真的沈清,许清月陡然?反应过?来,在瀑布那里对峙半夜的是“沈清”。

两?个沈清,都活了。

石门?“轰轰”关上,许清月突然?想知道Snake和沈清之间会发生什么。面对沈清几近发疯的追求,他会如何?

她对小蛇指了指石头,又指了指石门?。

意思是让它扔颗石头去?卡住门?,她来听两?耳。

小蛇深深地看她,那双碧绿的漂亮瞳孔纯粹得?让许清月尴尬。她好似从它眼里看见?“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她眨巴眨巴眼,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地摸摸它的头。

小蛇从颊窝里哼出?一口不耻的气,尾巴一甩,如她所愿地挥去?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卡在石门?合拢的轨道上。“咔哒”一声,石门?撞到石头晃了晃,猝然?停止,留下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但许清月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知道是不是她占地太高的缘故,许清月往下俯了俯,侧耳去?细听。

还是听不见?。

她再往下趴,几乎要将?上半身完全探下去?。

小蛇看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努嘴,当真和笨蛋森蚺十像十。哥哥在外面看见?大?蛇们打?架,想去?凑热闹又害怕被打?,就这样隔得?远远地趴在墙上,眼巴巴竖起?脑袋去?听,偷偷摸摸,动作幅度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蛇实在看不过?去?,扯了扯她的衣服。

“还没有开始。”

它小声告诉她。

许清月捂了捂它的嘴,张嘴无声“哦”了一声。

她趴回原位,伸手点点石洞里面,点点她自己。

小蛇秒懂她的意思:开始了叫我?。

小蛇:“》”

第 63 章

“合口味吗?”

烛光摇晃, Snake的神情如曾经。

出口的话,犹如对待珍贵的老朋友。

沈清的心?脏仿若泡进灌满蜜糖的糖罐子里,泡得浑身都?是甜甜的粘液, 粘得她心?思交缠起丝, 丝丝缕缕缠着神经,带起密集钻心的痒意。

她放下刀叉, 眉眼含笑地望着Snake。那双黑色茶仁的瞳孔里,藏不住的甜蜜喜悦。

好似和他吃一顿饭, 说一句话,便已经是体验人间极乐。

被那种黏稠的目光凝视, Snake的嘴角缓缓翘起冰冷的弧度,像冰天雪地里的锄刨。

出口的声线冰冷:“上一届游戏,我该送你出去。”

宛如一桶冰水,直冷冷地从沈清头顶灌下,浇得她透心?凉,体内所有的甜意在顷刻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略带慌张地问?:“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吗?”

——你说,我改。

她压下转在舌尖的话, Snake最厌恶别人用祈求的语气求他。

“不。”

Snake将手?里的银刀往桌面一掷, “哐当”一声砸翻了?红酒杯, 血红的酒水染红了?雪白的餐布。

沈清的心?脏跟着猛跳,她眸色仓皇地盯着那条蜿蜒的酒水,快流到他的身上去了?。

他很讨厌衣服被打脏。

就在她快要冲过去替他擦掉红酒的液体时?,他出声:“你做得太好。”

沈清的视线震惊地落在他的脸上, 想辨认他的话的真实度。昏暗的烛灯, Snake的脸极具蛊惑性,他在笑, 单薄的嘴唇轻起,他一声一声地问?她:“愿意,永远留下来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明晃晃地诱惑着她,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要伸出去抓住他。

想让他把自己永远关在笼子里,像最初那样关着,每天从她的面前走路,问?她:“愿意,参加游戏吗?”

她想,想让他永远关住自己,放在身边,永远留在他的身体。

她愿意,非常愿意。

沈清张开嘴。橙红的烛光在前方晕开,她的心?思和余生变得透明无比。

Snake在烛光的那一头,肯定她的付出,“你是一名合格的参赛者。”

他在肯定她这个?人。

这一瞬间,沈清认为自己所有的付出,日日夜夜对上佛的祈祷,都?成了?真。

她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头。

“愿意。”

他们隔着太远,中间有很多东西。烛台,鲜花,餐盘。

怕他听不清。

她再次重复,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变得高昂——

“我愿意!”

Snake笑了?。

笑得灯火隐隐绰绰,沈清看清了?他,又好似没?有太看得清。她努力往前挣了?挣身体,上半身体往前方扑,企图看得更清楚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那张脸上的嘴巴——苍白带着点沾了?血的鲜红,他刚吃了?一块生肉。

他用餐巾擦拭嘴角,将那抹血抹了?去,再次用那种像招待珍客的语气,问?她:“合口味吗?”

沈清忙忙扬笑点头,“很……”

话刚从嘴里出,眼里的烛火想要熄灭一般颤了?颤,还不及她反应,头砸在桌面,撞碎了?雪白的瓷盘,血从额角留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余光看见他站起身,扔掉餐布,从管家手?里接过一个?东西——注射器。

他噙着冷笑,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高大的阴影从头顶盖下来,沈清呼吸,鼻腔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腥的甜的,美好的。

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

两根手?指犹如蛇鳞一样冰凉,贴在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抬,露出她的脖颈。

注射器的针尖在烛火里冒出一滴液剂,而后,刺进了?她的静脉,冰凉的液体灌进她的身体,浑身都?是如同他的手?那般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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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第?一次,他摸了?她。

“啊……”

迷离的瞳孔逐渐变得恍惚,到最后瞌上了?眼。

一剂注射完,Snake丢开注射器,摸过她下颌的两根手?指放进那杯沈清没?有喝过的温水里,洗了?洗。

“送过去吧。”

Snake在餐布上擦拭手?指尖的水。

管家问?:“可以吗?”

他说:“第?二名不应该被淘汰。”

不待Snake出声,他又问?:“你为什么如此生气?”

虽然?他在笑,但跟着他八年的管家,能精准感受到他的愤怒和嫌恶——对沈清的嫌恶。

管家从黑暗走进昏暗,站在Snake的身旁,视线从沈清沉睡的脸拂过,落在Snake冷淡的脸上。

“因为她对你失控的爱,还是因为她会杀死许小姐?”

“第?一名的许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管家的话音刚落,Snake的神情随之一怔。

紧接着,管家笑道?:“值得你用我的名义下注两亿送她进入游戏。”

“游戏规则,Snake不允许参加游戏。”

“如果被他们知道?,会有人来接替你的工作,你也会回到那里。”

管家善意地提醒他。

Snake满面阴森,昏黄的烛光晃得他的双眸晦暗不明。

管家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洞里沉寂许久。

Snake说:“他死了?。”

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管家笑着摇头,“没?有。家主在公船上接受新的治疗,他们找到一个?新医生。”

洞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响,像骨头断裂的声音,响了?很久。

再之后,许清月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俯身很久,累得慌,膝盖也跪疼了?,起身将将挤回岩石上,石门“轰轰”打开,沈清被从里面扔出来,石门又关上了?。

许清月猜想会有佣人来带走,这个?位置——她就在沈清的头顶。这个?位置太近了?,佣人的鼻子比狗灵,极大可能会闻到小蛇的味道?。

许清月拍拍小蛇,指指下面,悄声说:“我们快跑吧。”

小蛇叼住她往下一送,它没?有变大,就那么小小的一条,咬住许清月的衣领,往下带。

许清月只觉脖子一勒,差些?没?喘过气来,她死死抿住嘴不让自己出声,脚踩在地面,立即开跑。

刚穿进来时?的通道?,佣人离开的通道?里顿时?响起佣人特有的“哒哒哒”的脚步音。

许清月赶紧跑进黑暗里,躲远了?去。一阵疾跑令她呼吸困难,脑袋胀疼,她停下来,揉着太阳穴急促喘气。

脚步声在分?岔口停下,许清月顿时?屏住呼吸,手?背抵在嘴里压下急喘的呼吸声。心?脏吓得狂跳,她怕佣人走过来查看。

再前面便是水潭,无路可逃。

脚步声停了?许久,许清月摸不清佣人是偷偷潜伏过来了?,还是只站在那里听动静。

她抬头看向阳光汇聚成一点的水潭,没?多远了?。便轻轻拍拍小蛇,指指水潭上方的天空。

之前她无法攀爬,是她没?有力量。如今知道?小蛇很能力带她飞上去,在这种危急关头,当然?得用起来。

她快速脱了?鞋,脚心?贴在地面没?有声响。她提着湿漉漉的鞋子,迅猛地冲到水潭台阶上。

一脚“啪”地踩中潭水,肩上的小蛇跃进水里,游一圈,再出来时?变成一条崭新新的银白色的大蛇,扑水而出,大尾巴卷住许清月的腰,向头顶的天仰冲而去。

黑暗在视野里下退,明亮的阳光洒满整个?瞳孔,风吹来,许清月闻到清晰的山间空气。

她撩开乱飞的头发,张眼一看——刷!小蛇直接带她穿进了?深林,树木荒草从视线里快速闪过。

然?后,它猛地一停,身体往茂密的树冠中间直直下坠,像失去了?吊绳,许清月“嘭”地砸在地上,身体前后摇倒几次才?挣扎着爬起来。她双手?撑在地上,跪着膝盖,还来不及感受疼,便看见瘫成一条线的小蛇。它软趴趴地趴在泥土里,奄奄一息像条小小蚯蚓。

许清月:“?”

下一秒,她突然?意识到:“你只长?大一半?无法定型!”

说出它的真秘密,小蛇抬头,瞳孔哀怨地瞪她。

它是强行长?大,不是像哥哥那样自然?成长?,长?大的身体当然?维持不了?多久,特别是进行这种高难度的运动。

许清月被它哀怨的眼神盯得不太好意思,她只是被震惊到了?——小森蚺没?有突然?长?大,又维持不了?体态的时?候。

这条小蛇,大大超乎她的意料,总给她错手?一击。

许清月反手?摸出一颗奶糖,快速撕开包装袋,塞进它的嘴里。

捧着它的小脸蛋,语气温和地哄着:“宝宝乖,宝宝能飞上来便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蛇了?!是我不好,没?有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宝宝乖,宝宝吃糖,宝宝好好休息。”

“接下来,换我背宝宝走路。”

手?指蜷曲抵在小蛇的下颌,替它挠痒痒。

小蛇瞬间舒坦了?,呼出身体里那口不愉快的气,全当刚才?从空中掉下来的惨景没?有发生过,自动摒弃脑海里的记忆。身体往她手?心?一瘫,舒舒服服地享受。

与?此同时?,佣人匍匐在通道?的顶端,像猿猴一样快速掠过通道?,在水潭上方伏出脑袋,鼻尖深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微笑起来,双手?双脚同时?松开,落在水潭的台阶上,踩溅的水花浸湿了?裙摆。她看着涟漪不断的水面,弯腰从脚下捡起一根黑色的长?发,放到鼻尖深嗅。

而后,脸上的笑意加深。

“许小姐。”

她弯下腰去,对着水潭叫。

水潭寂静无声。

她也不急,就站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面彻底平息,好似一汪死潭,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目露惊骇地往头顶看。

十米高的洞壁规则不平,青苔横生,没?有攀爬的痕迹。

这不应该……

头发上面的味道?,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都?是来自于许清月。

许清月会游泳,却不可能憋这么久,头顶洞口,她无力攀爬。

森蚺……森蚺只会平地爬,不会飞。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无端消失?

佣人缠住手?里的头发,不可置信地折回通道?里,快速向先生那处扑去。

洞门外躺着沈清,呼吸平稳,像睡着了?,却浑身冰凉,如蛇一样冷。

佣人扛起她,离开时?,终究叫了?一声:“先生。”

“许小姐来过。”

寂静的洞里响起一声轻笑,佣人垂下头,看见洞门口卡住一块碎石,让未关紧的洞门留出两指宽的缝隙。

先生的笑声,便从缝隙里传出来。

佣人心?下震骇。

下一秒,她的视线里发出一双透着青白的手?,骨骼分?明的两指捡起了?那块碎石,抛在手?里玩着。

佣人不敢抬头,也不敢动,扛着沈清站在那里。

许久,像是玩够了?,Snake投出那颗碎石,“哐”地砸在墙上又弹回来滚到脚边,Snake饶有兴趣地盯着,用脚碾了?碾。

“去吧。”

他挥挥手?,待佣人退去,他的脚尖挑起碎石,带进了?洞里。

“嘭!”

石门彻底合上。

方婷猛力拉开木门,年代?久远的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沉闷声。

灰尘扑来,方婷抬手?挥开,跨脚走进木屋。

人一进去,蜘蛛网便铺天盖地罩下来,她捂住脸,露出两颗眼睛,右手?拼命扒拉头顶的蜘蛛网,狐疑地问?纪媛生:“真是这里嘛?你没?骗我们吧?!”

太攀蛇被蜘蛛网缠得不行,溜下方婷的后背,贴着地面刷刷跑出房子去。

“这么破,灰都?堆得和铺盖一样厚了?,几百年没?人来住吧!”

方婷一边嫌弃,一边满屋子转,伸手?推开一扇一扇门。将整个?木屋转遍了?,所有的锁死的窗户都?被她暴力拆开了?,也没?有看见海在哪边。

她大步跨出去,带着满身的蜘蛛网和灰尘,站在纪媛生面前,一面拍灰尘一面质问?她:“海在哪儿?你不是说穿过房子就能看见海嘛,海在哪儿?”

灰尘被方婷拍得四面飞,童暖暖和陈小年捂着鼻子退开去,她们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

破烂老旧脏差,一个?字都?不能形容少了?。

她们赶紧缩回头,去看坐在屋檐下的纪媛生。她的背靠着看起来要倒塌的房子墙壁,目光盯着外面茂密到遮住了?天空的百年樟树。

似乎在想事情。

好久,她才?说:“里面有通道?。”

“那快啊,走啊!”

方婷催促她。

纪媛生望着那些?樟树,一动不动。

方婷拉她。

拉疼了?,裹着强力胶的皮肤裂开了?口,浸出血来。

方婷“啧”了?一声,“也太脆弱了?吧。”

她丢开纪媛生的手?,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看她,“你要什么时?候走?”

纪媛生抬起那只流血的手?,指了?指那些?橡树,说:“要看它们。”

“它们来了?,我们就可以走。”

“啥意思?”

方婷原地坐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她。

“你说点人话,别搞那些?鬼里鬼气的话,我懒得跟你猜。”

“就是它们。”

她依旧指着那些?橡树。

几人不解,顺着她的手?指去看,橡树端端正正地立在泥土里,树干挺拔粗壮,树冠庞大,遮天蔽日。外面盛大的阳光,树下阴阴凉凉。

刚来的时?候,几人走得热热累累,没?什么赶紧。这会坐了?许久,竟然?觉得有些?冷。

纷纷拿出外套披在身上。

“它们干嘛了??”

方婷觉得纪媛生是青蛙,戳一下蹦一句,她想念许清月了?,许清月来问?,就像按了?纪媛生的开关,嘴巴一张蹬蹬蹬全说了?,都?不用戳。

“到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纪媛生闭上眼,不说话了?。

她的嘴皮干裂到起血,不止她的嘴干,童暖暖几人都?干。

几乎是日夜不息地往这里赶,没?有时?间去找水,只盼着先去海边,找到港口看一看。

谁知道?,来了?这里,却还是走不了?。

现在是水壶都?空了?,干粮只剩一点点。

几人互望一眼,均是没?有办法,可是等也不是办法。

方婷抬手?要去推纪媛生,被周洁婕一把拉住,周洁婕拉开方婷,自己坐到纪媛生面前,平静地问?她:“它们多久才?能来?”

“不知……”

纪媛生艰难地溢出声,嗓音又干又哑。

“也许是今晚,也许两三天。”

“那我们就等啊?”

方婷骇异。

“要是它一辈子不来,我们就完了?呗?”

“就没?别的地方去海边嘛?不可能只有这条路啊,这么个?破房子,别说给33天,就是33333天,把每座山的地皮子踩完了?也找不到啊!”

她们刚来的时?候,站在一百米外都?没?有看见这栋房子,被樟树掩得丝缝不漏。

若不是有纪媛生指路,能直直和房子错身而过。

仿佛施了?隐身魔法一般。

方婷左想右想仍觉得干等不是办法,“要不我们找别的路吧?”

童暖暖和陈小年几人互看,正在犹豫时?,纪媛生忽然?出声:“我只知道?这条路,这条路近,我也不想走了?。”

“你走路了?嘛,还不是我背你,你说不走就不走啊?”

方婷听笑了?。

“没?有我们,你活得到今天嘛,走的时?候你咋跟小月儿说的,你说要带我们去海边,现在小月儿不在,你就坑我们嘛?”

纪媛生闭上嘴,过耳不听。

童暖暖说:“要不等等吧?我们等月月来再一起走。”

陈小年也说:“对呀,不等月月,她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走呀。”

方婷皱眉想了?一下,有道?理,她昂头问?大家:“你们还有水没?,谁和我去找水?”

纪媛生说:“屋里,有水。”

方婷不信,再次进去,从挂满蜘蛛网的厨房里,当真摸到了?水龙头,水龙头生了?锈。好在她力道?大,往死里拧了?好几次,终于拧开了?。

水龙头“噗噗”几声空响,突然?冲出一股昏沉沉的带沙的锈水。

水池里的灰和蜘蛛网全冲完了?,水质才?变得清透起来。

“诶!你们快来!”

方婷大喊。

“真有水!”

几个?人再也顾不得蜘蛛网,匆匆跑进去,用水壶接来就猛灌。

灌解渴了?,几人站在昏暗暗的厨房里,模糊的玻璃窗外,树影婆娑,像夜晚点灯,投下来的树影一样。

“有点奇怪。”

童暖暖盯着那扇窗,眉头皱得紧紧的。

方婷问?她哪儿奇怪。

她说不上来。

方婷“切”了?一声,推她出去,“咱们今晚总该有个?地方睡嘛,几天没?睡,困死老子了?。”

她打着哈欠,拿扫帚挥了?屋里的蜘蛛网。

几人开始整理房间。

纪媛生坐在外面,盯住樟树的目光挪了?挪,往木屋侧面盯去。

侧面那棵樟树,足有百米高,巨大的树冠将将把木屋笼罩在它的阴影里,像守护国民的骑士,又像恶魔挥起的镰刀。

那把镰刀,在纪媛生看过去时?,动了?动。

不是风吹而动,是犹如见面点头那般,礼貌性地点了?一次头。

第 64 章

樟树遮盖, 树下的天空黑得尤为早。

不到四点钟,金阳还未变夕阳,木屋周边全黑透了。

童暖暖几人打扫完卫生, 抬头一看?, 视野黑黑一片,仿佛晚上八九点。

她去点油灯, 昏黄的光线晕亮客厅。

陈小年洗干净手,累得瘫倒在厚重的沙发里。周洁婕单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 埋头枕在手臂里睡觉。童暖暖坐在小方桌边喝水。方巧把脏兮兮的帕子随手一扔,双手撑着窗棱, 整个?人仰头深深呼吸,呼了一大口凉气,她“嘭”地关上窗户,双手抱臂坐进老人椅里,问:“方婷她们还没回来?”

打扫卫生的时候,她们寻思着没棉被,晚上睡觉冷。方婷便?带着汤贝贝和朱朵单出去找干柴。

这一去有两个?小时了。

“可能走得远。”

童暖暖说。

“我们来的时候,路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 声音渐渐低下?去。

几人脸色骤然古怪——只要是山是树, 怎么可能没有落叶?

“纪媛生!”

方巧突然奔出去, 所有人都?跟着跑出去,周洁婕也被惊醒了。

她们推开门,那被她们遗忘在屋檐下?的纪媛生早不见身影,之前被她坐过的地面冰冷一片。

几人顿时傻住了。

方婷离开前还在说晚上睡觉要把纪媛生绑在身上, 省得趁她们睡觉偷偷溜走。

一语成谶, 纪媛生当真趁她们不注意跑了。

谁——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浑身是伤, 腿都?站不直的人会跑。

“一定跑不远,我们四周找找。”

周洁婕说着,将?自己的蛇往前一送,蛇滑下?台阶,往前游,一路游一路“嘶嘶”叫,就像在和谁说话。

四面昏黑一片,隐隐约约看?得见树的形状,高高大大的立着,偶尔树叶晃晃。

几个?人带着自己的蛇,分别?往木屋的四面散去。

陈小年走了两步,回头叫大家:“我们还是别?走太远了,实在找不到就等月月来。”

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却?没有人回应她。

陈小年看?她们,所有人的背影,全?看?不见了。

树下?黑,但也没有黑到完全?看?不见的程度,至少她还能看?清樟树高大的轮廓,和风吹过摇晃的树枝。

风……

不知道是不是树林太茂密的缘故,陈小年一点风也没有感受到。

恐慌从心脏处蔓延,她环视黑暗暗的四周,再也走不出一步。

忽然,她不想?去找纪媛生了。她们带着纪媛生唯一的目的,便?是去海边。如今纪媛生跑了,这么黑,怎么找?纪媛生比她们熟悉山路啊。

离开木屋,她们连木屋往哪面开都?不知道。

陈小年收回脚,往木屋回去。刚一转身,撞上坚硬的东西,发出的“嘎吱”声吓得她破嗓尖叫:“啊啊啊!!!”

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爬行的黑曼巴听见声音,掉头爬回来,缠上她的脚。冰凉的蠕动的触感让本来惊吓过度的陈小年更加感到恐怖,脚下?意识地就一蹬,将?黑曼巴甩下?去。

黑曼巴掉在地上,不解地“嘶嘶”叫。

寂静的树林,蛇的嘶嘶,一堆看?不清楚的坚硬的东西横在身前——陈小年吓得魂魄都?要散了!

木屋周围是空旷的山地,哪里来的坚硬东西!再硬不过树干,但她才走出木屋不到二十步!

木屋四面放射性出去一百米才有树……

陈小年惊恐地抬头去辨认那个?坚硬的东西,甫一抬头,一颗漆黑的挂满头发的头从那坚硬的东西后面探出来,陈小年心脏急促地一搏,差点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她堪堪发现那乌团团的头发是卷的,像方婷的卷发。

紧接着,那颗头“嘿”了一声,卷发往身后一甩,露出方婷笑嘻嘻的奸计得逞的脸。

“方婷!!!!”

陈小年几近咬牙切齿地吼。

她敢保证,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方婷是头一个?!恨得她当场站起来,扑上去捶方婷。

方婷早有预料,掉头就跑。

那堆快把陈小年吓到没命的东西没有方婷的支撑,轰然倒地——是一堆干柴——砸在地上“哗哗啦啦”散开,绊了陈小年好几脚。

陈小年被绊得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方婷跑进木屋,她气红了眼,快要哭出来了,胸口不断地起伏。

朱朵单和汤贝贝背着另两捆柴回来,朱朵单扬声说:“方婷,你总吓人,小年胆子小,万一吓出事来怎么办?”

朱朵单解下?干柴,靠在屋檐下?的廊里,手在裤子上拍了拍,走过来扶陈小年。

陈小年顺着她的手站起来,被朱朵单扶进木屋里去。朱朵单说:“方婷有时候超级讨厌,我们去捡柴她也这样?,从背后吓我和贝贝,我俩都?被她吓到不怕了。”

陈小年没应声,低着头,坐进沙发里。

朱朵单叫了她好几声,她也不应,她就呆呆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揪住衣摆。

朱朵单只好去找方婷,方婷大口大口灌着水,问她:“干嘛?”

朱朵单推她出去,方婷一瞧,一乐,“诶!你胆子不是挺大嘛,比小月儿?胆子大啊,真吓到你了啊?”

“对不起嘛。”方婷走过去坐在陈小年身边,抬手搂住陈小年的肩膀,“我就是无?聊嘛,不找点事做总觉得这儿?鬼里鬼气的,好小年,我错了好嘛,以后不吓你了嘛,你说两句话说两句话。”

陈小年愤怒地拂开她的手,起身就往卧室里走,方婷追上去,卧室的门在方婷鼻子前“嘭”地关上,方婷吃了闭门羹也不气馁,隔着门“小年小年”地叫。

朱朵单看?得尴尬,她觉得方婷像一个?左拥右抱的渣男,见一个?哄一个?。今天下?午还在哄她和汤贝贝,一模一样?的话术和不要脸。

不想?听不想?看?,她走出木屋,和汤贝贝一起将?散在地上的枯柴捡回来,折断了放进壁炉里。

汤贝贝小声问:“暖暖去哪里了?”

朱朵单摇摇头。

她们把柴火点燃了。

方婷在门外总叫不应陈小年,唉声叹气地坐过来烤火。

木屋比外面黑得快,也冷得快。方婷搓着手,大声叫:“小年快出来烤火,我烤面包给?你吃,你在里面不冷嘛!”

没人应。

方婷不解,悄声和她们说:“小年咋突然不经?吓,当初她一个?人去地下?迷宫也没这么害怕啊。”

“以前我们不也经?常这样?玩嘛。”

方婷撇嘴。

“她也吓过我啊。”

朱朵单说:“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本来心理压力大,你把她吓崩溃了。”

方婷“哦”,往裤子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来,“等我再去哄哄她。”

哄到方巧几人回来,也不见陈小年应方婷一声。方婷无?功而返,坐在壁炉前开始思考人生。

方巧说:“纪媛生跑了。我们没找到。”

方婷骤然惊醒,“难过我说回来少了什么东西,小兔崽子腿不行还跑得贼溜快,我就说和她做交易不行嘛,她狡诈得很。”

她捡了一根燃烧的木头,往木屋外走,“我出去碰碰她。”

童暖暖叫她:“早点回来。”

方婷应了一声,大步出去。

童暖暖往屋里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陈小年,问:“小年呢?”

朱朵单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童暖暖叹口气,去卧室门外叫陈小年。没人应她。童暖暖把耳朵贴到门上,屋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一会儿?,又有点蛇的嘶嘶声,好像是陈小年的蛇。

只要人在房间里便?行,她回到壁炉前,朱朵单问她怎么样?。童暖暖说:“好像睡着了,下?午打扫卫生太累了,让她睡会,吃饭时候再叫她。”

几人交谈的声音便?压低了,小声地说着话。

童暖暖和汤贝贝去烧水,一大盆一大盆地烧,烧热了,几人轮流端去浴室简单洗洗。

屋里的五人洗完了,方婷骂骂咧咧地回来,手里提着一根烧焦的木棍,一脸愤怒,就像出门和人打架打输了似的。

童暖暖诧异:“找到了?”

方婷很不爽,“没找到,腿残了还跑得跟兔子似的。等我找到她,一定给?她打断腿,竟然敢欺骗老子千辛万苦将?她背过来!”

“那你先去洗澡吧,我们都?洗完了,洗好了出来吃饭。”

童暖暖说着,拆分了一包青稞饼。

方婷问她:“小年洗没?”

“哦!”

童暖暖恍然大悟。

“把她给?忘了。”

她擦着手,就要去叫陈小年。

“算了,我去叫。”

方婷把烧焦的木棍往壁炉里一丢,先童暖暖一步去敲门,“小年,出来吃饭了!”

喊了好几次,没人应。

朱朵单几人以为?陈小年还在生气,都?围上来劝。

六个?人劝了一圈,还是没人应。

方婷皱眉,直接拧门把手。拧不动,反锁了。

她狂拍了几下?门,屋里毫无?反应。

几人都?急了。

童暖暖说:“我刚还听见她的蛇在里面叫……”

方婷挥开她们,将?自己的身体用力往门上一惯。老旧的门“嗙”地一声便?破开了,弹进去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方婷横手挡住它,往卧室里一看?。

空空荡荡的床,卧室里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窗户大开,树枝像绳子一样?在窗外摇来摇去。

方婷冲到窗边,往外面看?,低头没人,抬头也没人,漆黑的树冠压下?来,让人看?不见天。

“不会气跑了吧?”

方婷后悔不迭。

“惨了惨了惨了,大晚上的,要跑睡饱了再跑啊!”

她一个?劲念叨着,翻出窗去,四面大叫着“陈小年”。她跑得快,一眨眼就进了黑暗里,再也寻不到半点身影。

几人面面相觑,没料到方婷说走就走。几人忙忙各自拣了柴火当照明灯,两两组队去找人。

找到天亮,人疲倦得动弹不得了,也没有找到陈小年。

几人精疲力尽地坐在客厅里,壁炉里的柴烧完了,清晨凉飕飕的,却?没人愿意起身去加把柴。

没几息功夫,六个?人饥饿辘辘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是被蛇咬木桌子啃醒的,六条蛇,围着木桌子,像老鼠吃东西一样?咬得“咔咔”响。

“你们干嘛。”

方婷有气无?力地挥开它们。

六条蛇溜开了,她打着哈欠去上厕所。

童暖暖揉着眼睛,继续去煮昨晚拆开却?没有做的青稞饼。

饼子一锅炖,炖得热乎乎的,六个?人分吃了。

吃饱喝足勉强睡醒,六人的精力恢复一些。

童暖暖问:“怎么办?”

方婷说:“找呗,先找,找到小月儿?来了再说,反正我们也走不了嘛。”

于?是六个?人继续找陈小年和纪媛生。

找到夜晚来临,还是没人影。

汤贝贝受不了了,往卧室的床上一趟,“我……睡一会儿?,等会不吃饭……”

话还没说完,便?歪头呼呼睡熟了。

童暖暖也没有精力再做饭,浑身劳累,她也想?睡觉,而且,干粮也快没有了……

几个?人窝在客厅里烤火,烤着烤着,全?睡了去。

半夜,方婷起来上厕所,路过半开的卧室门时,下?意识去瞟了一眼,这一瞟,瞌睡瞬间没了。

“草!”

“汤贝贝呢?!”

客厅里沉睡的几个?人全?醒了,齐齐跑过来看?,卧室里空空荡荡,窗户大开。

几人沉默在原地。

后半夜,谁也没睡着。

方婷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房子吃人啊?我不信,我进去睡一睡,你们待会来瞅瞅我。”她一步三回头,“记得来瞅我啊!”

她往那张光溜溜的床上一趟,心里藏着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几人坐在卧室外面的走廊里,看?着她。

中午过去了,方婷还在床上。黑夜来了,方婷躺得腰酸背疼,又不肯放弃,便?继续躺着。

一夜平静。

第?二天,方婷躺不住了,扶着腰下?来。一手揉着肩膀一手拍着背,瞅着那张床,而后,忽然掀翻了床。

木头床下?全?是灰和蜘蛛网,她用脚蹬了蹬地面,实心的。

“没问题啊。”

她又把床翻回来。

周洁婕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睡着?贝贝前晚倒下?就睡着了。”

方婷摆摆手,语气嫌弃:“这床太硬了,我睡不着,要不你们来?我守着你们,一有风吹草动,是人是鬼我都?干死它!白白害我睡了一天一夜的木头板子。”

她动一下?肩膀,都?能听见骨骼响。

朱朵单说:“我来吧,我睡眠质量……还可以。”

那晚,朱朵单倒下?翻了几转,当真睡着了。

方婷几人拿着菜刀,躲在半掩的卧室门后面,一眼不错地盯住床上的动静。

前半夜,相安无?事。

几人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久久望着夜色,再看?朱朵单睡得香,挪挪屁股也想?打瞌睡。

脑袋一点一点地互相靠着便?睡着了。

忽然,狂风四起,窗外响起类似于?风吹树叶摇的沙沙沙声。周洁婕一下?子被惊醒了,抬眼看?窗。

这一看?,吓得心脏狂跳——

白日里古老的樟树垂下?的一根根像绳索一样?的触须变成了一条一条的蛇,有些是手腕粗,有些只有指头粗,成群结队重重叠叠蜿蜒着身躯爬进卧室,像洪水席卷而来,黑漆漆一片,扭曲着从窗外掉进去,掉在地上,发出像树叶婆娑的“沙沙”声,爬上了床,裹住了熟睡的朱朵单。

然后,它们像蚂蚁搬家那样?,驮着被蛇群覆盖得完完全?全?的朱朵单往窗外爬。

窗外的黑夜是它们的保护色,完美掩盖了它们的身影,人的视线往外一寻,根本分不清它们是蛇,也看?不清朱朵单在哪里。

遮天蔽日的樟树是它们的隐形衣。

周洁婕猛推方婷,方婷大喝:“谁?!”提刀就往窗口冲。

童暖暖几人猝然惊醒,拿着乱七八糟的棍子、刀具跟随着冲。

那群裹着朱朵单的蛇群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冲方婷嘶吼。

蛇的咆哮震天,威胁着她们和她们的蛇。

“小攀!”

方婷不怕,手一扬,掷地有声:“——给?老子咬死它们!今天晚饭管饱!”

太攀蛇立刻冲进蛇群,和它们撕咬起来。

但一条蛇,终究干不过几百条蛇,顿时被蛇群淹没了。

方婷的菜刀挥到飞起,刀光血影之下?,一截一截的蛇的躯体四处飞溅,鲜血瓢泼。

“叫你和咬我的蛇!叫偷人!叫你吼我!老子砍死你们!”

方婷一面砍蛇,一面大吼。

包围太攀蛇的蛇群全?被她砍死了,她捞起被咬得奄奄一息的太攀蛇往衣服里一塞,继续砍,砍红了眼。

朱朵单被吵醒了,还没睁眼,率先感受到身下?蠕动的黏软的冰凉的身体——是蛇!

她吓得浑身一震,挥舞着双手拉开将?她裹得不漏缝隙的蛇群,挣扎着要跳下?来。

但动不了!

它们有意识地紧紧缠绕她,将?她缠死,不让她动弹。

她是它们的猎物,今晚的猎物。只要捕捉到了,哪怕全?军覆没,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条蛇,也要带走她。

这是注定的。

那些蛇,有计谋地兵分两路,一路拦截方婷几人,一路裹挟着朱朵单往木屋外面赶。

“方婷!”

周洁婕一眼识别?它们的计谋,但她和童暖暖几人被蛇群缠得脱不了身,大叫方婷。

“去救朵朵!”

方婷只得抽手,撑住窗棱,翻身跳出去追朱朵单。

一群蛇带着一个?一百一十斤的人,爬行不如独体的时候方便?,它们刚爬出木屋屋檐下?走廊,掉在泥土上,方婷几个?大步便?踩住了最后一条蛇的尾巴。

眼镜蛇猛地回头,张嘴就要咬她的腿。

方婷先下?手为?强,一刀削了它的蛇颈。蛇的头颅和身躯前后两秒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蛇信长长地垂着,似乎不可相信它一条剧毒的眼镜蛇被两脚兽的直接斩断了。

驮着朱朵单的蛇群感知到了,爬得更快了。

“人还我,我放你们回去!”

方婷举起菜刀,又斩它们尾部的两条蛇。

蛇群狂躁地嘶吼,尖锐的“嘶嘶”声震得头顶的樟树树叶沙沙沙沙。

更多的,越来越多的蛇从树上掉下?来,从方婷的头顶“哗啦啦”地掉下?来,像铺天盖地的大雪,黑色的大雪,不到一个?呼吸,就将?方婷淹没了。

方婷抬起菜刀——砍不动。

它们非常聪明,落在方婷身上的瞬间,四面八方地缠绕住方婷的手,像绳子一样?将?她五花大绑。

方婷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这种无?能的挣扎让蛇群欢快,群体“嘶嘶”地笑,嘲笑她。

方婷气急,张嘴就咬它们,比狗还凶,牙齿狠狠咬住蛇的七寸,宁死不松口。

蛇群一怔,而后,群蛇愤怒地咬她。

它们在她的身上,从脖子到脚,几十几百张嘴,几百几千颗獠牙,深深刺进方婷的肉。

方婷痛到闷哼一声,却?死也不松口,凶悍地直接将?蛇的心脏咬破了。

蛇死在她的嘴里,她“呸”一口吐掉它,满嘴都?是血,她龇起牙,继续朝她挑中的第?二条蛇咬下?去。

刚埋头,脖子一紧,一条粗壮的樟树的触须——不是的,她感受到坚硬的鳞片的摩擦感,是蛇,蛇的尾巴。

蛇的尾巴死死缠住她的脖子,将?她吊了起来。

升高的刹那,那些死咬在她身上的蛇群登时松开口,从她身上掉下?去,四面逃窜,似乎很怕她脖子上的那条尾巴。

“狗蛇!”

方婷咬着牙骂。

“白天装树,晚上露真面目。他妈的要装树就装真点啊!”

头顶响起“嗤嗤”的笑。

像蛇的“嘶”声,又像人的“嗤”声。

方婷怀疑自己有点因为?窒息而听糊涂了,吊死她的东西就是蛇,怎么可能是人。

她想?抬头去瞅一眼,抬不动,那条尾巴勒得她喘不过气,肺部又闷又胀,舌头忍不住地往嘴巴外面探。

抬手去扒,扒不够。

那条蛇非常狡猾,从上面往下?吊她,让她变成一个?上吊自杀的人。

去他妈的自杀,她是被谋杀致死的!

“方婷!”

周洁婕大喊,试图冲过来救她。

但她们也不行了,在卧室里,被一群蛇包围得脱不了身,那些蛇欺负她们没有战斗能力,耍着她们团团转,浑身上下?被咬得血淋淋,衣衫破烂。

她们自顾不暇。

方婷摆摆手,算了算了,她刚开始就说过,她活不长,留下?来都?是早死的那一批。

没想?到苟了两个?多月,赚了赚了。

唯一遗憾的是,没再捏一把小月儿?的脸。

还有……她的男朋友……还没有见到呢。

不知道她的男朋友会收到她的骨灰,还是收到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还是早已经?换新女朋友了,或者换条狗了?

脑海越来越涣散,她集中不了精神,视野全?黑了,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衣服湿湿的——被自己的口水打湿的。

死的好没体面。

希望小月儿?来收尸的时候,可以给?她镶一片钻石遮遮她的丑脸。

小月儿?好像没那么多钱,她还没有告诉她银行卡密码,唉……

“咦!咦咦!”

惊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叽叽咦咦”地叫,方婷模模糊糊地想?,这谁家的笨孩子学不会说话。

她睁开眼,想?去看?一看?,什么都?看?不清。

黑暗,黑暗,全?是黑暗。这个?世界狗屎一般的黑,全?是黑心人。

“咦咦!”

“咦咦!”

“嘶嘶嘶嘶咦咦!”

笨孩子的欢天喜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方婷下?意识皱眉,谁家孩子这么没眼力见,她都?快死了,还笑得那么开心……等等,这儿?哪来的孩子啊?

方婷心脏极速搏动,她拼命地瞪大眼珠子,瞪得快要爆出来了,终于?,她看?清了,黑暗里,一条庞大的身形从远方快速爬来,爬得超快,腹部一扭,卷着东西的尾巴一甩,就近到眼前。

它在方婷的脚下?停下?来,昂头立起脑袋,黑黝黝的瞳孔明亮亮地叫她:“咦咦!”

“嘶嘶!”

连叫了两遍。

方婷没有应它。

它欢喜的瞳孔变得迷惑,“咦咦,嘶嘶嘶?”

——姨姨,你为?什么不说话?

——原来是你小子!

方婷被勒得直翻白眼,拼了最后的力气抬手去拍它的笨脑袋。

“k……k……”

快救她啊!!!!

第 65 章

小森蚺后知后觉婷婷姨姨脖子上的东西不?是故事书里的围巾, 是蛇尾巴——伪装得太好了!和老树的触须一模一样,味道也一样!

小森蚺猛地?抬头冲树顶嘶吼,硕大的嘴巴猝然张开, 倒钩的獠牙差点刺中方婷挣扎中抬起的手。它堪堪收了收嘴, 不好意思地瞅了姨姨一眼,见姨姨没有注意?到, 便继续吼。

树上?的蛇好古怪,让它分不清是什么蛇, 弟弟和妈妈不?在身边,它不?敢贸然去吃。

但那条蛇不?怕它, 紧紧缠绕姨姨的脖子不放。婷婷姨姨被缠得浑身踌躇,口吐白沫。眼看着要死过去了,小森蚺一急,纵身扑上?去,张嘴咬那条蛇尾巴。

蛇尾巴又僵又老?,咬上?去的一口仿佛啃了一块老?树皮,木渣渣的,难吃得要死。

小森蚺心里越嫌弃, 嘴巴越用力?, 倒钩状的獠牙深深刺进去, 贯穿蛇尾巴坚硬的鳞片。

头顶响起地?动?山摇的咆哮,声音像老?古董那样沉闷又粗狂。它吃痛,蛇尾巴一甩,将?方婷和小森蚺齐齐甩飞出去。

小森蚺在地?上?滚两圈, 看见婷婷姨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它吓坏了,连忙爬上?去舔她的脸。

感知到有呼吸声, 它“嘶嘶”松气。

藏着老?蛇的樟树像长了脚一样快速挪走,“刷”地?藏进黑暗里不?见了。木屋里的蛇群成群结队地?爬出来,追着它离开。

黑夜里,它们眨眼便消失干净,木屋恢复正常,四周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童暖暖大喊:“朵朵!”

早已不?见人影。

周洁婕跑出来,探了探方婷的脉搏,而后吃力?地?架起方婷,方巧赶紧来帮她,两人将?方婷架回木屋,将?人放进沙发里。周洁婕扯开方婷破碎的衣服,露出满是牙洞的身体,密密麻麻的细碎的獠牙的洞。

童暖暖拧了湿毛巾擦方婷的脸,她看了眼方婷触目惊心的身体,呐呐问:“怎么办,会不?会中毒……”

周洁婕咬住嘴,不?仅方婷被咬了,她们所有人都被咬了,但有没有毒说不?清,有些蛇的毒性弱,暂时没有感觉,有些……最主要的是,她们没有血清,只?有四支抗生素和五支破伤风。

这种时候没有选择,周洁婕直接给几人各打了一针抗生素。

刚刚打完,门口响起沙沙的声音,几人骤然惊悚,以为那些蛇又回来了!

正准备拿武器,就看见小森蚺在门口焦急地?歪头歪脑。木屋的门很低很窄,只?能容一人进出。小森蚺身形庞大,半立着身体走不?进来,便趴在地?上?游进来,可是尾巴翘起来卷着曾海蝶,它的身体进屋了,尾巴“啪嗒”一下卡在门外。

它不?断地?扭动?身体,想把尾巴带进屋,却不?得要领,急得“嘶嘶”叫。

本来有些沉重的气氛,被它一搅合,全散了。

童暖暖忍不?住笑了一声,走过去帮它把尾巴放平在地?上?,用力?推它。小森蚺便顺着她的劲往前一窜。

“嘭!”

木屋太小了,小森蚺当头窜上?墙壁的柜子,木柜“咔嚓”碎了,砸了它一脸。

它昏昏地?抬头,看着支离破碎的壁柜,呜……很不?喜欢这个房子,以后它要给妈妈修一个巨大的家。

方巧实在忍不?住了,坡着被蛇咬疼脚走过来,蹲在它的脑袋旁边,伸手摸它的头,笑着问它:“月月人呢?”

小森蚺“哦哦”两声,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想起正事了。它急急晃着尾巴,叫周洁婕:“嘶嘶!”

“叽叽!”

“咦咦!”

它要叫好多声,才叫得清“姨姨”两个字——仅仅是它认为自己?叫清楚了。听在童暖暖几人的耳里,有点?像“叽叽”有点?像“咦——”的声音。

“怎么了?”

方巧诧异地?问它。

小森蚺一松尾巴,那昏迷不?醒的曾海蝶落在地?上?。

几人惊呆了。

“怎么回事?”

方巧震惊地?看着,曾海蝶……像死了一样。一双腿,血淋淋地?发黑。

曾海蝶在小森蚺这里,那……

几人一补脑,脸都白了。

童暖暖急促问它:“月月遇见曾海蝶了?”

小森蚺点?点?头。

童暖暖再?问:“月月受伤了?”

小森蚺呆了呆,妈妈受伤了……

它匆匆往木屋外面退,想去找妈妈。

“艾丽莎!”

几人被它猛地?撤走吓了一大跳,童暖暖大声叫它:“你去哪里!”

小森蚺爬出去好几米远,又蹭蹭游回来,探进脑袋,咬着一张枝条伸去周洁婕面前。

周洁婕拿过来,展开一看,苍白的脸霎时凝重起来。

童暖暖问她:“月月写的吗?她说什么?”

周洁婕张了张嘴,声音沉沉的,“她说樟树山有两个木屋,要我们小心纪媛生。进了木屋,一定不?能去卧室,让我们等她来。还有……”

她深深看向地?上?烂成一滩泥的曾海蝶,嗓音哑得不?成样:“……救曾海蝶,让她多活几天,最好能撑到海边。”

“——曾海蝶知道去港口的路。”

木屋气氛凝固。

曾海蝶的状态……看起来根本活不?了。

周洁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只?是一个实习护士,打针拿药急救她可以,治疗一个伤残人士,她不?行……

但是……

她狠下心,一把拂开木桌上?的东西,让童暖暖烧水来,她和方巧将?曾海蝶抬上?木桌。

纸上?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

许清月告诉她,实在救不?了便算了,等她来。

周洁婕紧紧咬牙,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总要拼一拼才知道能不?能救,不?能什么事情?都等着许清月来。

森蚺急迫地?要往回赶,说明她那边也很艰难。

周洁婕抬头看向屋外,小森蚺甩着尾巴一头窜进黑夜,急急往回赶。

它赶得又急又猛,沿路拍过去,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蛇全被它的气势吓得飞快逃窜。

一群群蛇像泥鳅一样藏在泥坑里,“嘶嘶嘶”大骂森蚺。

它们千辛万苦从前面几座山逃到这边来,以为终于逃脱森蚺的范围,没想到它“刷刷刷”又跑到这座山上?来,跑得比它们快,一副誓要将?几座山都占尽的气势。

蛇群愤怒,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路骂骂咧咧一路与?森蚺背道而驰继续换山头找新地?盘。

小森蚺跑得风风吼吼,全然听不?见它们在嘶嘶什么,尾巴甩得呼呼响,腹部拼命扭动?,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妈妈身边去。

它离开妈妈和弟弟好久了,有好多好多天了。它好想好想妈妈,也好想好想弟弟。

离开的时候,妈妈就受了伤,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那群坏人和坏蛇有没有欺负妈妈,弟弟醒没醒……它走的时候应该带妈妈走远一点?再?分开的,当时、当时妈妈拍它的背,叫它跑,它下意?识就跑了……希望弟弟快快醒来,保护妈妈。

小森蚺急急地?想,急急地?跑,庞大的身体压过,杂草和矮树全被它压瘫了,山路在它的身后变成光溜溜的一条。

爬上?山顶,它向着山和山之间的沟壑,直接飞扑下去。

刷刷刷!

瞬间就下到了山底,它在沟里滚了几圈,爬起来继续往第二座山的山顶爬。

几乎要爬到半山腰时,它忽然感知到了妈妈的气息,残留的,像妈妈很久之前经过了这里。

小森蚺焦急的心脏一喜,当即掉头,追着妈妈的气息跑。妈妈的气息太淡了,跑不?快,它只?能停下来闻一闻,再?跑。

这便耽搁了好多时间,天亮了,它还在那山上?盘转。

“那是不?是许清月的蛇?”

蒋慧兰站在山顶,伸手指住在山林里蜿蜒的蛇,它爬一下,就昂起硕大的脑袋在空气里找什么,庞大的褐色的带着椭圆琥珀的身躯在绿叶里特别显眼。

林弯弯虚眼瞧见了,扬嘴“咯咯”笑起来,“是她。她肯定在那边!”

不?止许清月,多半曾海蝶也在。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森蚺就是卷了曾海蝶和许清月一同跑的,虽然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和许清月分开了。

蒋慧兰道:“我就说她没死吧,淹死的尸体会飘起来,那天我看了那么久,都没看见她的尸体,铁定是趁我们不?注意?跑了。”

林弯弯猛地?蹲里半人高的草丛,顺势拽了身旁的几个人。

隔着稀疏的草丛,她们看见那条蛇往她们在的地?方转头来,蛇信子在空中探了探。

几人心中慌乱——蛇的感知力?尤为敏感。

如果被它发现她们,简直不?敢想象。

她们的蛇,全是窝囊废,连一个许清月都抓不?住,更何况对付凶猛的森蚺。

一想起前几天的遭遇,她们现在还觉得身上?隐隐作疼——虽然那些枝条抽出来的痕迹已经消散完了。

它闻了闻,似乎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蜿蜒着庞大的身躯往前行,沙沙几下便缩进更远的深林里,不?见影了。

马雪问:“追吗?”

“追啊!”

蒋慧兰和林弯弯异口同声,而后,她们站起来,朝山下冲去。

马雪和另外三个女生只?好追上?。

她们都知道,蒋慧兰和林弯弯不?可能放过抓许清月的机会。林弯弯是一直恨着许清月,蒋慧兰是因为上?一次在瀑布,许清月差点?把她的蛇怼死,让蒋慧兰记恨了好几天。

今天难得碰到机会,两个人都往死里追许清月。

六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侧的草丛里,还有一个人。

沈清躬身在草笼里急速奔跑,和林弯弯、森蚺拉开成三角距离,不?断向森蚺离开的方向靠近。

小森蚺闻到了她们的气息,夹杂在妈妈稀薄的气息里,几乎快冲淡了妈妈的味道。没有妈妈的味道,它就找不?到妈妈了。

它有些焦急地?拍尾巴,快速往前面窜,企图甩掉她们再?重新寻找妈妈的痕迹,可是她们像黏黏糖一样黏在它的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小森蚺气得“哼哧哼哧”出气,这些坏人简直坏死了,可恶死了!它和妈妈只?是好好地?赶路,她们非要跳出来抓它和妈妈,想方设法地?抓,阴魂不?散!

它和妈妈又没有欺负她们,为什么一直追一直追?

她们就不?能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吗?她们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小森蚺气得脑袋疼,气到肚子疼,气得尾巴也疼。

蜿蜒的速度都没有以前那么快了,这样被追下去,等它找到妈妈,她们也会抓到妈妈的。它在故事书上?看过一句话:双拳难敌四手。

它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哪怕它很厉害,只?要人多了也可以钳制住它和妈妈。

那时候,妈妈会很危险。

小森蚺不?愿意?让妈妈遇到危险。

它一边跑,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怎么甩掉她们。

忽然,它顿住,瞳孔亮晶晶地?望向对面那座山。

那座山长得非常奇怪,像婷婷姨姨嗦面的深深的大碗。它感知到里面有很多人,还有很多蛇。

它是森蚺,不?怕蛇的,而且里面的人,它不?认识,只?要它不?去吓唬她们,她们也会因为害怕而驱赶它。

那是一个绝佳的躲藏地?点?,只?要它跑进去,身后的坏人追着它过去,它再?往蛇的巢穴里一藏,所有人都发现不?了它。它再?趁机溜出来。

好聪明的办法!

小森蚺“嘻嘻”笑,甩着尾巴往那座碗一样的山奔去。

碗山非常高,高高的山脉在连接天的地?方形成一个圈,就像天空晕出一圈灰色的光晕。

小森蚺“哼哧哼哧”地?爬,想翻过山顶,爬到“碗”的里面去。急切的心让爬行的速度变得非常快,导致追在后面的林弯弯几人累得喘不?过气。

她们追下山的时候还好,滑着滑着就下来了,现在往山上?追,简直要了命。

一个两个缓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背大口大口喘气,一张张脸累得面红耳赤。

“不?行了,不?行了,歇一下。”

蒋慧兰挥着手,人往地?上?躺。

林弯弯抬头去看山顶,山顶比天高,要攀过这座山,靠她们的双脚,没个一两翻不?过去。她看见那条森蚺爬过半山腰时,明显比之前爬得吃力?了,进度缓慢。

更何况,她们又累又饿,再?怎么追,也追不?上?。

但要她放弃,又不?甘心。

每次都是将?将?追上?了,又跑了,将?将?追上?又跑。气得林弯弯胸口憋得慌,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许清月……”

马雪咽着口水,艰难地?说:……好像没跟它一起吧,我们追它能找到许清月吗?”

林弯弯这才回过味来,当真只?有一条孤孤独独的蛇。她忽然想起在瀑布撞到许清月时,许清月和蛇便是分开的。

追一条蛇,犯不?着这么拼命。

况且那条蛇明显是发现她们了,带着她们往山上?爬,极大的几率是在误导她们。

林弯弯坐下来休息,不?准备再?追了。另几个女生见她坐了,也跟着躺在地?上?嚎着累。

此时正中午,碗山一片荒芜,山坡是黄泥土,没有一棵树。她们坐在山坡上?,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没有树荫遮挡,晒得她们全身火辣辣地?疼,口干舌燥。

几人没休息多久,就熬不?住了,准备下山去找水——她们带着瓶子,没几口水了。

刚站起身,马雪指着斜对面的一处山坡,撞了撞林弯弯的手肘,“那是不?是沈清?”

被马雪指住的人,在她们的斜侧面,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爬。她也爬累了爬热了,走两步,喘一下,抬头看看山顶,继续走几步。

马面裙,白衬衣,长发,完全符合沈清的装扮。不?用那人回头,她们都认出来了。

“她去上?面做什么啊?”

马雪疑惑地?嘀咕。

“找许清月啊。”

蒋慧兰想起上?次是沈清将?她的蛇扔进洞里,对沈清也提不?起好脾气来。

“之前她就一直追许清月啊。”

“走,跟着她。”

林弯弯率先?往山上?爬,去追沈清。

好在沈清爬得慢,她们远远的也跟得上?。

天黑了,她们跟累了,胸腔膨胀得快喘不?过气来,也不?见沈清歇一歇,沈清就像一台登山机器人,不?断地?爬不?断地?爬,仿佛不?知疲倦。

林弯弯几人快受不?了了,呼吸都要炸了似的。

马雪摆着手,实在不?行了,要躺下。蒋慧兰拽了她一把,“撑住!”

跟丢了一条蛇,一个人总跟不?丢吧。

她不?相信沈清当真不?知道累,总有停下来休息很长时间的时候。

马雪没办法,蒋慧兰救过她。而且她一个人留在半山腰,怪害怕的。她咬住嘴唇,忍着发晕的脑袋,提起短痛的腿,继续跟着蒋慧兰走。

六个人互相拉一把、扶一下,倒真的撑到了山顶,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沈清也终于停下来了,坐在山的边缘。她们也爬上?去,手脚并?用地?爬到山的边缘,往下面看。

下面是巨大的坑,深邃且一望无际。

绿树茵茵,鲜花盛开,小山谷直飞瀑布,蛇在里面环绕,还有跳来跳去的猿猴挂在树梢。

像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和外面的深山老?林,宛如两个世界。

马雪怀疑自己?看岔了,呐呐问她们:“这是真的吗?”

林弯弯拿起水瓶往嘴里倒水,水瓶早已经空了,她就抖,使劲抖,把扒在瓶子内壁的水珠全部抖进嘴里。

抖到完全抖不?出来了,她放下瓶子,去看下面。再?美的环境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只?想找到许清月。

但她仍是像平常那样,熟练地?弯弯眉眼,笑着附和马雪:“嗯,是真的吧。”

说完,转头就去沈清。

沈清坐的位置早已经空无一人,只?余山风凉悠悠地?吹过来。

“沈清呢!”

她惊骇地?四处去望。

因为是天坑,山体非常的陡峭,下山路并?不?好走。她们不?过休息几分钟,沈清便是用滚也不?可能立马滚下山去。

但荒凉上?半山体上?,一个人都没有。

沈清不?见了。

马雪的视力?是她们之中最好的一个,她趴在地?上?,将?头探出山的边缘,往下面看。

一眼,她就看见一只?猿猴攀附在光秃秃的山壁上?,猿猴的背上?正背着沈清。

“那里!”

马雪往猿猴一指,大叫林弯弯和蒋慧兰来看。

几人刚探出头,那只?猿猴猛地?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珠子瞪住她们。

六人目瞪口呆——那不?是猿猴,是沈清啊!沈清的脸!

一模一样的脸,那她的背上?……那个穿马面裙的女生……难道不?是沈清吗?

六人正狐疑时,沈清背着穿马面裙的女生,猝然跳了下去。

山非常高,便是插上?翅膀,这样重力?跃下不?死也会残,偏偏沈清,轻轻松松落入树林之中,双臂抓住树的枝丫,整个人重重沉下去,又忽地?随着树丫弹起来,稳稳落在树梢。

紧接着,树丛里,响起野兽一般的咆哮——

“嚎!”

更多的像沈清刚才那样的人成群结队地?跳了出来,跳上?树梢,睁着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她们。

第 66 章

许清月从面包树的洞里探出头来, 便见成群的似猿猴似人的女生们向前方扑去,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咆哮。

她狐疑地问小蛇:“是有人?来了吗?”

小蛇探出蛇信,颊窝裹来气?息, 略一感受, 瞳孔上方的顶鳞蹙了蹙,忽然龇牙“嘶”了一声。

笨蛋哥哥来了!

炸弹轰山林那样, 轰轰隆隆地碾过草地,四处乱窜, “嘶嘶”问那些被它吓得狼狈逃跑的小蛇:“请问一下,你们的洞穴在哪边?”

“借我躲一躲。”

一群蛇看蛇精病一样看它, 而后头也不回地继续逃窜。

小森蚺很无奈,它既有礼貌,又没有伤害它们,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它们的洞穴在哪里?

它想追它们,也追了一段路,在翻过一块岩石时,猛然?想起?妈妈说的话,它现在行为是跟踪。跟踪, 那是坏人?做的事。

它才不是坏人?。

小森蚺停下来, 盘在岩石上, 一面歇息,一面看它们刷刷钻进草丛里藏起?来、缠绕到树上去躲着。

悄悄盯着它的动向,好像在等着看它往哪边爬,它们就反方向爬。

小森蚺觉得它们真聪明。

下一秒, 它听见它们躲在树叶里偷偷议论它。

“它好傻。”

“它像一条傻蛋, 不会是发育不全吧,刚才它竟然?对我说‘请问’, 笑死?了,这是哪来的两脚兽言论。”

“对对对,还借洞穴,神经病吧!洞穴是能借的吗,谁会把家告诉它!”

“智障。”

……

小森蚺听得怔住,随后,它愤怒地抬起?尾巴,“嘭”地拍在地上,身下的岩石直接裂开了。

那些嘶嘶喳喳的蛇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它听见了!!!”

不知道哪条蛇吼了一句,然?后,犹如洪水冲塌河堤,刚刚藏起?来的蛇群,再次刷刷逃跑,瘦瘦的躯体在地上蜿蜒出残影。

仿佛跑慢了一秒钟,就会被它吃掉一般。

小森蚺“哼哼”两声。它才不会吃它们,它现在没有心情吃,只想快点躲起?来,等那些坏人?和坏蛇走掉之后,它要去找妈妈。

差差的心情完全感受不到饥饿,尽管它有六天没有觅食了。

它低头摸出藏在鳞片下面的糖果,小心翼翼地用尾巴挑出一颗来,獠牙撕破糖衣,将淡黄色的糖果卡在獠牙的缝隙里,蛇信子一圈一圈地舔。

好甜。

好好吃。

嘶嘶!

它兴奋地摇尾巴,坐在裂开的岩石上,欢喜地摇头晃脑。

吃着糖,就像和妈妈在一起?,全身都?是甜甜的,甜得冒泡泡。

一个接一个的猿人?从它的身旁跳跃过去,小森蚺头也不回,昂头沐浴阳光,享受自己的糖果。

阳光火辣辣地洒在身上,晒得小森蚺昏昏欲睡,它有六天没有睡觉啦,好困。坐着的身体慢慢地软倒下去,宽宽扁扁的蛇颈搭在岩石上,磕着下颌,它想,睡一下下,像妈妈那样打个瞌睡,一会儿就醒来继续赶路。

随着脑海里的想法,小森蚺弓着的背部逐渐沉下去,嘴巴吐出“呼呼”的声音。片刻功夫,轻轻的打瞌睡的“呼呼”声登时变成硕大的呼噜声,震得周围狂奔的蛇停下来,跳跃的猿人?也停下来,转动眼睛,盯住它。

睡得香喷喷的小森蚺毫无感觉。

猿人?和蛇群轻手轻脚靠近它,围绕在它的身边,将它包围住。小森蚺还是没有反应,甚至翻了翻尾巴,将蜷缩的身体舒展开一些,让自己睡得更舒服。

远处的小蛇一言难尽,

它抬头,看眼妈妈,难以理?解妈妈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小森蚺会是这样。难道妈妈的隐藏属性是这样?

小蛇惊恐。

两颗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置信。

许清月低头便看见它的眼睛,疑惑地问:“怎么啦?是认识的人?来了吗?”

小蛇点头。

确实认识。

不仅认识,还非常的熟悉。

熟悉到它不太?想去认领回来。

“谁呀?”

许清月问。

“哥哥。”

小蛇丢下两个字,任命地飞出去。

许清月心头一惊,急急忙忙地追上。

树梢的猿人?投来探究的目光,似乎在辨认她和她们是同类还是贸然?闯进来的人?。

许清月接受到打量的视线,不敢抬头。这些女生在注射药剂变成猿人?后的性情非常古怪,有些会异常地恨她,恨到追杀她,有些对她视若无睹。

她闷头跑,跟着小蛇,跨越河流和草地,终于在一处长满青草和格桑花的山坡上看见岩石上酣睡的小森蚺。

它的身边围满猿人?和蛇群。猿人?伸手去触摸它的鳞片,一脸痴迷,似乎很想剥下那层漂亮的鳞片披到自己身上。

蛇群探出蛇信,一遍一遍地舔它,想吃掉它,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吞不下,焦急地原地打转。

许清月心下着急,生怕那些猿人?真的出手剥了小森蚺。这些女生不比寻常,她们出手快准狠,许清月亲眼看见她抓蛇生吃,只要是她们想抓的蛇,不论大蟒小蛇,没有一条活着逃出她们的爪牙。

她们太?生猛了。

许清月直接从山坡上滑下去,在快要挨近小森蚺时,大叫:“艾丽莎!”

小森蚺纹丝不动。

“艾丽莎!”

她连连叫了好几声,小森蚺只是舒舒服服地将尾巴换个方向继续睡,嘴巴里的呼噜声变成“嘻嘻”地笑——它梦见妈妈了,妈妈一边向它跑来,一边叫它,还张开手要抱它。它开心得原地打转。

这个梦太?美?好了,让它不愿意醒来,一直沉迷于其中。

“这条森蚺好傻啊!傻得我要死?了!”

“傻啦吧唧的怎么敢独自出洞啊!”

“呜呜呜太?傻了太?傻了,我都?不忍心咬它,感觉咬了它我也会变傻……”

“我也是呜呜呜呜——吃掉它会不会变得比它还傻呜呜呜我不要变傻呜呜呜!”

……

那些蛇,纷纷从小森蚺的身边爬开了,爬到旁边去,趴在草丛里,挂在树上,不再跑了——它们不怕它了。

猿人?抚摸鳞片的手顿了顿,闻声回头,看见奔跑来的许清月,低声咆哮。

许清月不怕——有些猿人?会用咆哮来警示她不要靠近,只要她不做出对她们具有威胁的动作,她们也不会伤害她。

她目不斜视地直接穿过她们,扑到小森蚺背上,猛拍它。

“醒醒!”

拍得又急又猛,但没有使?太?大的力?——怕拍疼了它。

她那么大的一个人?,那么重的身体,往它身上压去,小森蚺纹丝不动。它还翻了翻身,露出白白软软的大肚子来,尾巴圈在肚子旁边,围出一个类似于床的空间?。示意她躺上去——它梦见妈妈要睡觉了,但身边全是青草和岩石,没有舒服的地方。它就摊开肚肚,让妈妈睡。

妈妈久久不上来。它迷惑地张开嘴,小小声地哄:“麻麻,嘶。”

——妈妈,睡。

许清月陡然?一怔,她听见了两个字,朦朦胧胧的,不太?确定。

放在以前,她也许会忽略过去只当自己听错了,但有小蛇说人?话的经历在前,许清月万万不敢再忽略。

她一把捂住它的嘴,再也不怕把它打痛了,她猛地一巴掌拍在它的背上:“艾丽莎,醒来!”

小森蚺皮粗肉糙,便是许清月拿鞭条抽,也不见得有多痛,更何况她一只手的巴掌。它愣是没被拍动一下。

许清月抿嘴,冲藏在小森蚺脖子下面的小蛇使?个眼色。

小蛇张嘴就咬了笨蛋哥哥一口,专挑小森蚺柔软的地方咬。小森蚺“嗷呜”一声痛醒了,庞大的身躯猛地坐起?来,掀飞了扑在它身上的许清月。

猿人?们轰隆散开,挂到树梢去。许清月摔在青草地上,腿绊着脚,痛得“哼”出了声。

小森蚺迷迷糊糊听见妈妈的声音,偏头来看,看见了妈妈,它呆了呆,而后狂甩脑袋,再看,当真是妈妈!

“麻麻!”

它飞扑上去。

眼看着妈妈刚坐起?来,又要被它扑倒,小蛇急得冲上去又咬它一口,小森蚺被痛得“嘶哈嘶哈”叫,停在许清月的脚边。扭头去看自己被咬的腰侧,然?后,看见一脸薄怒的弟弟。

小森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庞大的身躯往妈妈那边挪了挪,在妈妈的腿边,将自己卷成圆圆滚滚的一团,抬起?大脑袋,委委屈屈地叫:“麻……”

声音还没有出口,便被妈妈一把捂住了嘴。妈妈对它“嘘”声,用手摸摸它的头。

“艾丽莎乖。”

小森蚺“嘶嘶”笑,蛇语不断地叫着:“妈妈,妈妈,妈妈!”

整条蛇兴奋地绕着许清月绕圈圈,将许清月缠在它的尾巴里面。圈圈绕起?来,连弟弟刚才咬疼它的事情也不记得了,也不生气?那些小蛇在周围议论它是“傻子”了。

六天,整整六天,它终于找到妈妈了!

小森蚺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好呀,原本只是想来这里躲一躲,没想到遇到妈妈和弟弟,很惊喜!

和妈妈在一起?真好,它一边绕着,一边拿脑袋去贴贴妈妈的背,蹭蹭妈妈的腿。绕得许清月都?快晕了。

许清月按下它,“停下来,停下来。”

小森蚺听话的停下来,将将停住,脑袋就晕了,晕乎乎的,天旋地转,看妈妈也在转。

它稳不住身形地软倒在地上,差些压到藏在青草里的小蛇。万幸小蛇的反应极快,敏捷地窜进许清月的衣服里。

小蛇怒瞪小森蚺一眼。小森蚺正?晕着,完全感受不到,只感受到妈妈用温暖的手摸它的头,摸它的背,轻声问它:“好了吗?我们走吧。”

小森蚺痴痴地点头,抬起?晕眩的脑袋,立拖着粗粗的尾巴,一摇一晃地往前面爬——它要给妈妈开路,让那些喜欢缠妈妈的讨厌蛇离远点,不能吓到妈妈。

此时此刻的蛇群,一点也不畏惧它了,在周围“嘶嘶”嘲笑它的窘态。

现在的小森蚺,就像一个喝醉酒的醉汉。

许清月扶额,几步跨上去,掰住它的脑袋,领着它走。

走到面包树前,许清月恍惚发现面包树太?小了,长大的小森蚺住不进去。她抬头看了看天,夕阳坠在天边晕出橙红橙黄橙紫的颜色。

天要黑了。

她得抓紧时间?另寻住所。

许清月用手指戳了戳缠在她手腕上的小蛇,悄声说:“我们先?找一个住的地方吧。”

“弟弟,弟弟!”

小森蚺兴奋地叫。

“我们去盘大山洞住!”

小蛇在心里翻一个白眼,随口“嘶嘶”两声,说出一个方向。

小森蚺欢天喜地带妈妈往弟弟说的方向去。

天黑下来之前,许清月和两小只走到一处山洞。小森蚺迫不及待地冲进去驱赶蛇群。

尽是一堆小蛇,它们一看见森蚺,吓得慌乱逃跑。

小森蚺顺利盘下山洞,摇着尾巴招妈妈进去。

山洞大,外面干爽,里面有蛇独特的潮湿和腥味。

许清月闻得鼻腔难受,便坐在洞口,把沿路捡来的干柴堆成架,等入夜之后烧。

小森蚺盘坐在她旁边,亲昵地蹭她。

它和妈妈分开太?久,现在黏着妈妈,是一秒也不愿意离开,时不时叫一声妈妈,时不时叫一声弟弟。

小蛇起?初还会应一声,后面知道它只是单纯地叫着玩,便懒得应它了。

许清月一手摸着小森蚺的头,一手给小蛇挠痒痒。

“艾丽莎见到姨姨们了吗?”

小森蚺“嗯嗯”点头,“见到啦,婷婷姨姨被坏蛇欺负,我帮她打跑了。”

它嘴巴里吐出来的全是嘶嘶声,许清月听不懂,全靠小蛇在耳边悄悄翻译。

许清月听完,夸它:“艾丽莎真厉害!”

小森蚺害羞,埋下脑袋,偷偷红了脸。滚烫的耳朵听见妈妈关心它:“艾丽莎有没有受伤?”

小森蚺立刻摇头,它没有。

“那姨姨们有没有受伤?”

“婷婷姨姨受伤啦,身上全是牙洞,那些蛇又凶又坏,还把婷婷姨姨的蛇咬伤了。”

小森蚺絮絮叨叨,把自己看见的全部告诉妈妈。

“洁婕姨姨也看见妈妈的纸条啦。”

许清月心情复杂,一面为周洁婕看见她的纸条而松气?,一面想着受伤的方婷,心里有些慌张。

“纪媛生呢?”

小森蚺仔细想那个从蛇皮里割出来的人?,没想得起?。

于是,它就告诉妈妈:“没有看见。”

许清月的心脏猛然?提起?来,果如她所猜想。纪媛生将她们带去危险的木屋了,而纪媛生自己跑了。

在曾海蝶告诉她,樟树山上有两座木屋时,她当即反应过来纪媛生的目的,纪媛生的目的从不是让她们带她去海边,而是让她们带着她,等她有一点行动能力?时抛弃她们,自己逃去海边。

纪媛生,她只想自己一个人?活。

只要她自己能活,所有女生的性命和下场都?与她无关。

“麻麻……”

小森蚺说完话来,见麻麻在出神,悄悄叫了她好几声。

妈妈终于被它叫回神来了。

它激动地告诉妈妈:“我记得去找姨姨们的路!妈妈,我背你和弟弟去!”

许清月温柔地摸摸它的头,“艾丽莎很聪明。”她对它轻轻笑了笑,“艾丽莎多记几天好不好?我们过几天再去,我要先?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呀?”

小森蚺跃跃一试。

“我去帮妈妈找。”

它的鼻子比妈妈灵,闻一闻就能找到,一定可以快速帮妈妈找到,早早带妈妈去找姨姨们。

许清月摇摇头,“我自己去。你们在这里等我……”

话还未说完,两小只异口同声:“不!”

吐字清晰,语气?坚定。

许清月彻底听清楚了,小森蚺也会说人?话。和小蛇不同的,小森蚺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小蛇会说很多完整的句子。

“只去一会儿。”

许清月竖起?一根手指,用哄人?的语气?和两小只说话。

曾海蝶说过,花海会吸引蛇,她怕小森蚺像上次一样沉迷进去。

这里全是猿人?,她们现在没有做出伤害小森蚺的行动,不代表一直相安无事,总有心理?极端幽怨的猿人?钻出来。

“不!”

两小只严厉拒绝。

小森蚺更是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转一下身,它也跟着挪一下,寸步不离。

许清月只觉完了。

脑袋发疼。

暂时没有办法,许清月便先?转移话题,告诉小森蚺不要在外面说人?话。

小森蚺很乖,她说完,它便点头答应她。

“还有。”

许清月点点两小只的头。

“我不是你们的妈妈。”

小森蚺和小蛇同时撇开头去,不看她,佯装没有听见。

许清月:“……”

一模一样的小性子。

许清月说:“我知道你们听得见,也听得懂。以后不要叫我妈妈。”

小蛇扭回头来,“叫什么?”

“许清月,我的名字。”

她用树枝在泥土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完后顿了顿,继续写下:艾丽莎。

再顿一顿,写:宝宝。

“这是艾丽莎的名字,这是你……”许清月点了点小蛇,“——你的名字想好了吗?”

小蛇认真地说:“在想。”

它说得超认真,比许清月严令禁止它们叫妈妈时的语气?还要认真。

许清月便信了,还伸出手摸摸它的头,宽慰它:“不急的,慢慢想。”

小森蚺附和她的话:“妈妈说得对,弟弟慢慢想,想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小蛇:“哦。”

“都?说不是妈妈啦。”

许清月拍拍小森蚺不听话的头。

“要么……也叫我‘姨姨’?”

虽然?她不是它们的妈妈,但她养着它们长大的,可以当一当姨姨。

两小只刷地别开头去,又开始不听不看了。

许清月气?笑。

一手揉一颗头,重重揉了好几下。

她点燃干树枝,火苗一点一点烧起?来,驱散了黑夜的冷。她煮开水喝,再吃一小块风干牛肉。

风干牛肉特别有嚼劲,热量很高。一小块下肚,人?暖和起?来,肚子饱饱。

她想起?什么,伸手去掰小森蚺的嘴巴,看看它的牙齿。倒钩状的獠牙长了四排,最前面的獠牙细细长长的,后面的三排小小颗的,像洁白的立着放的小贝壳。

牙很好。

“艾丽莎的糖果吃完了吗?”

被妈妈问到这个,小森蚺骄傲地拍拍自己藏着糖果的蛇鳞,“还剩很多!”

它严格按照妈妈的规定,一天吃两颗,每天都?不漏。

如今还剩下大半袋呢。

“真乖。”

许清月捏捏它的脸。

玩了半响,外面的猿人?发出的嘶吼声消失了,天地寂静。

她开始发了困,背靠着小森蚺,准备睡觉前,还是和它们谈清楚:“我们商量一件事情。”

小森蚺和小蛇凝目望她,一脸端正?的态度。

许清月说:“还是刚才那件事……”

“那个地方对你们很危险,我不想让你们去。但对我而言,是安全的,我可以去。而且宝宝说了,那个地方很近,不远的,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快快地去,快快地回。你们乖乖在洞里等我,好不好?”

小森蚺张嘴就要拒绝,并且是没得商量的那种?语气?。嘶嘶声还没有发出来,就被弟弟制止。它不解地看弟弟——难道让妈妈一个人?去吗?对它们危险,那对妈妈更危险啊!

在小森蚺的眼里,妈妈很柔弱,超级柔弱,走路都?要喘气?的。

比树叶还要轻软。

它才不要妈妈去冒险。

弟弟不让它说话。小森蚺此刻看弟弟的眼神都?充满了浓郁的幽怨。

弟弟面无表情地横了它一眼。

小森蚺笨笨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聪明了一回——弟弟有好办法可以让妈妈带着它们!

小森蚺顿时愉悦了。它“嘶嘶”对弟弟说:“弟弟你快说,你快和妈妈说!”

迫不及待地挥着尾巴让弟弟——你上!

小蛇:“……”

它沉默半响,决定不看笨蛋哥哥,有种?多看一眼,小蛇的脑袋都?快活动不开的错觉。

小蛇用尾巴戳了戳妈妈的手肘。

许清月问它:“怎么啦?”

小蛇说:“你去,我们等你。”

许清月惊讶:“一言为定?!”

小森蚺当场反驳,蛇颈刚立起?来,又被弟弟横了一眼。小森蚺委委屈屈地蹲下去——它说了让弟弟上,那就要相信弟弟的——小森蚺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又把自己安慰快乐了。

“一言为定。”

小蛇伸出尾巴,和妈妈拉钩钩。

许清月抱住它的头,狠狠亲了一口:“真乖!”

又立即转头去看小森蚺,眼里全是笑,笑着问它:“乖乖艾丽莎呢?”

小森蚺盯着弟弟被妈妈亲过的脸,瞳孔里露出钦慕——它也说一言为定,妈妈是不是会亲它?

小森蚺迫不及待地重重点头:“嘶嘶嘶嘶!”

——一言为定!

也学弟弟伸出尾巴,和妈妈拉钩钩。

许清月心情愉快地抱住它的头,也给它一个亲亲。

小森蚺原地“吼吼”笑,满地打滚。

许清月看得“噗嗤”笑出来,伸手去揉它。

揉一下,它就扭一下,将自己扭成圆圆滚滚的一条麻花。

兴奋到不行。

许清月和它玩了半响,玩累了,躺下来休息。

几个呼吸便睡着了。

小森蚺瞧着妈妈,瞧了许久许久,悄悄爬到妈妈身边,脑袋搭在地上,用小小声的嘶嘶音问弟弟:“我们真的不跟妈妈一起?去吗?”

弟弟趴在妈妈的怀里,对它“嘘”了一声,让它别说话,去睡觉。

小森蚺乖乖爬回去,用自己的大尾巴将弟弟和妈妈都?包围起?来,防止晚上有坏蛇溜进来咬妈妈。

次日,天蒙蒙亮,许清月便醒了,她轻悄悄地从小森蚺的尾巴里爬起?来。

睡得熟熟的小森蚺没有被她惊醒,小蛇却醒了,在她的手腕挠了她两下。

许清月心里轻快,曲指进去,替它挠了挠痒痒。

她悄声说:“我走啦,你去跟着哥哥睡觉。不要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小蛇点点头,飞到哥哥的背后。

许清月见它这么乖,忍不住想去揉它,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到底没去揉,改为挥挥手。

“拜拜。”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山洞,往小蛇之前给她指过的花海的位置走去。

走到看不见她的背影,小蛇一尾巴拍醒小森蚺,“走了。”

小森蚺迷迷糊糊的没有清醒过来,但很听弟弟的话,摆着尾巴带弟弟出山洞。

在裹满露水的草地里游了几步,瞌睡冰醒了,它摆摆脑袋,困惑地问弟弟:“我们去哪里呀?”

它回头,没有看见妈妈,知道妈妈已经走了。

小森蚺说:“我们要在山洞里等妈妈呀。”

昨晚答应妈妈的,还拉钩钩了。

小蛇冷哼一声——

“我又没有答应她在哪里等她。”

小森蚺惊呆了!

“那……”

小蛇:“我们在她背后等她。”

小森蚺:“!!!”

第 67 章

许清月走得非常快, 她得快些去?摘花,再?赶回洞里。

依着?小蛇告诉过她的路线,穿过峡谷瀑布, 沿着?瀑布后面的栈道一直往里面走了近一公里, 视野被白茫茫的一片挤满了。

雪白的没有绿叶的花一朵重叠一朵,延绵不绝, 犹如无望无际的海洋。

露水挂在花瓣上摇摇欲坠。淡黄的晨光之下,雪白的花瓣微微泛着?浅浅的亮蓝色, 斜着?看去?还带些荧紫色。

四?面八方?都扑着?猿人和蛇群,她们匍匐在里面, 凶猛地吞噬花蕊里的露水,连带花瓣一齐大口嚼咽,入迷的神情如同吸食迷药那般不可自拔。

许清月轻手?轻脚靠过去?,在花海边缘,伸手?去?折花。

手?刚伸过去?,前方?的猿人猛地抬头盯她,嘴里还含着?一圈带青绿色的花蕊。许清月呼吸一屏,看着?她, 瞳孔里倒映出那张让人心脏慌跳的脸——沈清。

她听见Snake要把沈清送去?“那个地方?”, 原来指的是这里——变成佣人, 永远和Snake在一起??

许清月呼吸急促,盯着?沈清,沈清凝视她的目光带着?邪恶的笑意,沈清还没?有完全丧失记忆, 记得她!

“你、好……”

许清月打招呼的瞬间, 双手?快速抓住一大把花梗,浑身?用力一拔, 花茎带着?泥土连根拔起?。她抱着?一把鲜花,掉身?就逃。

沈清狂吼一声,向?她扑去?。追着?许清月进入栈道,她忽然停下来,望着?许清月狂奔的背影扬起?嘴角。而?后,她扑回花海,继续吞噬。

另一个“沈清”从花海里坐起?来,她问沈清:“为什?么放她走?”

沈清笑,“你不找纪媛生了?”

“沈清”也跟着?笑起?来,她带着?蛇,再?次匍匐进花海里。

花香沿路飘,引得蛇群和猿人发出阵阵嘶吼,用不善的眼神来盯许清月。许清月忽然想起?这花对猿人和蛇极具吸引力,她急忙将花往衣服里藏。

隔着?衣服,也阻挡那股非常浓郁的对它们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花香,猿人当即控制不住,向?许清月扑过去?,蛇群紧随其后。

许清月刚被沈清追了一路,好不容易停下喘两口气,又被猿人围攻,当场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来挂在天?上,好让她缓缓。

意念刚起?,她的衣服一空,藏在里面的两株花被叼走了。许清月反应迅疾地伸手?去?抓,抓到一条光溜溜的小蛇,它盘在花蕊里,几乎快和花瓣一样的颜色,许清月差些没?有辨认出来。

“你不要吃!”

她慌张地和它说,手?抓住花的梗,疯狂往前跑。

小森蚺探脑袋来嗅花,被她推回去?,“你也不准吃!”

小森蚺缩缩颊窝,蛇信子?舔着?嘴,心痒痒地想吃,但妈妈牢牢看守着?那花,让它凑不过去?。

它委屈地冲那些追妈妈的蛇狂吼,冲猿人咆哮。

蛇群愣了一愣,接着?追,它们的蛇群里早已传遍了,这只森蚺是个傻的,不用怕。

猿人在它的嘶吼里,追得更凶。双手?双脚往树梢一刨一跳,三四?步就追上去?用两条腿疯狂逃跑的许清月。她们探下手?爪去?抓她,小森蚺扑上去?一尾巴抽她们——它的尾巴里卷着?一根细细的枝条,抽在人的身?上“哗啦啦”地响。

一边抽,一边哼,把妈妈不让它吃花的气全部撒在她们身?上。

细树枝比粗树枝抽得更容易疼,猿人也是人,只是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悍,但该疼的依旧会疼。一个个被抽得“吼吼”叫,瞪着?眼睛,愤怒地凝视它。

小森蚺不怕她们,一条尾巴将枝条抽出了花,只看见残影在天?上飞。

一群猿人被抽得烦躁无比,躲又躲不了,也无法靠近森蚺,完全拿它没?有办法。她们气得眼眸一转,恨恨地冲许清月扑去?。

小森蚺顿时急了,撑着?腹部就要围在妈妈身?边,它才?刚动,妈妈就地一滚,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妈妈!”

它紧张出了人叫声,周围的猿人和蛇群一愣。

许清月从山沟里爬起?来,顾不得它在叫什?么,大喊:“你下来!”

小森蚺探出去?的蛇信感知?到妈妈平安无事,重重呼出一口气,抡起?枝条将周围的猿人全抽了个遍,然后身?体往地上一趴,哗啦啦地滑下去?。滑到妈妈身?上,它立起?身?来,妈妈熟练地往它背上一扑,小森蚺亢奋地带着?妈妈飞奔。

它记得来时的路,沿路碾过去?,远方?的蛇群和猿人不知?道事,纷纷让开路。待它们跑过去?了,那些猿人和蛇群闻着?残留在空气里花香,登时反应过来,加入追击队伍。

满山的猿人和蛇群追逐着?一个人和一条蛇,蛇群游过草丛的“沙沙沙”声和猿人找过树梢的“刷刷”声在背后此起?彼伏。

许清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盛况犹如千军万马过境,直摧边陲小镇。

她压了压狂跳的心脏,眺望前方?——小森蚺跑得很快,离山壁越来越近。在荒秃秃的灰色山壁上,有几道人影晃动着?从山上下来。

再?离得近些,许清月看清楚了,正是林弯弯六人,她们下山的姿势明显吃力,手?臂攀住凸起?的岩石不断往下探脚。马雪踩空了一脚,整个人尖叫着?往下掉,砸在岩石平台上,痛得爬不起?来。

许清月再?看身?后,那些追她的猿人越来越近了,近到她们再?跳跃几次便能揪住她的头发了。

她心中打定主意,叫着?小森蚺,指住林弯弯在的地方?,说:“往她们去?!”

小森蚺兴奋地“嘶嘶”两声,一头找准林弯弯的方?向?,腹部用力,向?着?林弯弯猛冲。

蒋慧兰和林弯弯几人跳到马雪身?边,几人刚将马雪拉起?来,就感到一阵风猛刮而?来,风速厉害得差点将她们掀翻在地。

几个人偏开头,睁着?眼去?看,被自己?看见的一幕惊呆了!

乌泱泱的猿人和蛇群向?她们飞驰而?来,犹如决了堤坝的洪流,铺天?盖地涌来,冲得人胸腔窒息。在它们的更前面,还有一个她们寻了好几天?的日思夜想的恨恨不忘的人——

“许清月!”

林弯弯咬牙大喊。

话音未落,一朵花向?林弯弯的头砸去?。鲜花娇气,撞在林弯弯脸上的瞬间散成无数瓣,花、露水、心蕊裹了林弯弯一身?。

林弯弯整个人顿时香艳起?来。

猿人被香味引得嘶嘶狂吼,眼睛猩红。

但林弯弯还没?有意识到花瓣有什?么不对劲,她挥开脸上的花粉,愤怒地瞪住许清月。

许清月心情极好地对她挥挥手?,语气友善:“希望你能喜欢我送你的花,再?见。”

林弯弯听着?她的话,神情一怔——许清月不会对仇人这般和善,就像那日的瀑布岩洞里,许清月一声不吭直接将沈清的后脑勺惯出一个大裂口,当时血流得染透了那张厚毛毯。

林弯弯心中警惕,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花瓣,那些被她从脸上拂到地面的花瓣,被她的蛇大口大口撕咬吞噬了,她的蛇似乎还没?有吃饱,昂头往她身?上扑。

“不!”

她一面跺脚一面使劲拍掉身?上的花瓣。

花瓣精致,被她慌张的大力拍打之下,碎了,流出的黏稠的花液染了林弯弯满身?,那种花香味愈发浓郁了,像加了香精一样刺得许清月鼻腔发痒。

许清月总算闻出花香,走进峡谷的时候,她还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在普通人的鼻腔里,花香非常淡,淡到几不可闻。在蛇群和猿人的呼吸道里,如同蜜糖那般香甜。

“不要!滚下去?!”

林弯弯的蛇缠上了她的腿,尖利地牙齿撕咬着?她的裤子?,仿佛要将她的裤子?连带着?裤子?上的花液一并吞下去?。

林弯弯又蹬又踢,完全没?用,慌乱之下,急促地脱裤子?。

与此同时,许清月坐在小森蚺的背上,从她身?边驶去?,在离开的瞬间,小森蚺扬起?尾巴里枝条重重抽在她裸露的光腿上。林弯弯吃痛,原地蹦弹起?来,一头撞进扑下来的猿人的怀里。

猿人刚想丢开她,鼻尖翕动,闻到林弯弯脸上残留的花粉的香味,当即一口咬上去?,撕烂了林弯弯的脸。

“啊啊啊啊!!!!!”

林弯弯的惨叫惊起?,张牙舞爪地挥手?推她、打她、捶她。

那点力气对于猿人而?言,好似树叶落在身?上,除了比树叶重一点之外,毫无别的感觉。

更何况此时的猿人完全被花香所吸引,抱着?林弯弯,死活不会松手?。

身?后的犹如千军万马的猿人和蛇群扑上林弯弯,瞬间将林弯弯淹没?了。林弯弯的惊恐尖叫掩盖在它们咆哮的嘶吼声中,掩盖在支离破碎的躯体分裂之中。

她艰难地从猿人的脖子?缝隙里探出一只手?,向?呆愣在身?旁的马雪等任伸出求救之手?。

那只手?腕缺失一块肉,经脉混着?皮肤组织的血淋淋的手?是惊醒马雪几人的铜锣,几人脑海“嗡”地一下被敲响了,看见被淹没?得寻不到半分痕迹的林弯弯,俱是头也不回地往山顶爬,往来路爬。

她们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恐怖的神经病一样的地方?!

林弯弯是谁,林弯弯是什?么,林弯弯曾经有多恐怖,她们再?也顾不上了,这些和她们完全没?有关系了,她们只想离开,只要离开,远离这里,远离这些恐怖的猿人和蛇!

艰险的下山路被她们爬得顺畅无比,匆匆翻过山脉,往来时的深林滚去?。

许清月站在山脉的顶端,看着?她们,只觉得人的潜力和爆发力是永远想不到的,还记得刚才?马雪掉下去?时宛如摔去?了半条命,现下,在五个人里,马雪又是跑得最快的。

目光投到那被猿人和蛇群覆盖的林弯弯,那块镶嵌在半山腰的平坦的岩石上,猿人们嘴角挂血的昂起?头,满足又享受地对着?天?空深呼吸一口,裂开嘴,笑了。

血红的牙齿上面挂着?细碎的皮肤组织,像一根染红的牙线那般吊着?。

猿人们散去?,岩石上空无一人,只余一层被舔舐得淅淅沥沥的血迹,连衣裤都不剩。

后来的蛇群们,爬上去?,凑上嘴,吸食残留的血沫子?。

许清月摸摸身?旁的小森蚺的脑袋,摸了空。她急急转头,就看见小森蚺从她的后背绕到另一只手?旁去?,宽宽大大的脑袋顶在花瓣上面,颊窝收收缩缩,蛇信子?狂颤,黑黝黝的瞳孔快被花香馋得变成竖瞳了。

小蛇翘起?尾巴坚持地盯住小森蚺的嘴,才?让小森蚺没?来得及下口。

许清月拍小森蚺的头,“说过啦,不准吃,你看弟弟都很听话……”

说起?“听话”,许清月骤然反应过来,她刚出瀑布就遇到小森蚺和小蛇,语气一转,严肃问它们:“昨晚说好在洞里等我,怎么跟踪我?耍赖皮。”

小蛇尾巴一摇,“没?有哦。”

它信誓旦旦,字迹清晰,“我们只答应等你,在哪里等你是我们的权利哦。”

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含笑望着?她,就像它的小计谋得逞。

许清月一口气含在喉咙,半响没?有响到反驳它的话,最后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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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自己?输了——因为不够严谨。下一次,休想再?让它找到漏洞。

小森蚺趁着?弟弟和妈妈都不注意的瞬间,张嘴去?咬花瓣。小蛇反应极快,尾巴“刷”地给?它一巴掌。

小森蚺委屈地望着?它,声音低低:“弟弟不想吃吗?”

明明那么甜那么香,馋得它的肚子?咕咕直叫。

它想住在花里面!

“走啦。”

许清月喂一颗糖到小森蚺的嘴里,摸摸它的脸,“艾丽莎乖,这个花有毒,咱们不吃,吃糖,糖比花甜。”

小森蚺盯住花,再?看弟弟,又看妈妈。妈妈和弟弟将花护得好好的,防着?它。它猛然想起?当初在花海里,它着?迷一样吃花海的露水,导致它忘记妈妈和弟弟。

记忆犹新。

小森蚺顿时吓得浑身?一抖,远远离开花。它舔着?嘴巴里的甜,觉得妈妈说得对,糖比花甜,而?且吃了糖,不会忘记妈妈和弟弟。

“嗯!”

它对妈妈重重点头。

不吃啦!

艾丽莎舒展身?体,背着?妈妈和弟弟往婷婷姨姨那边去?。

路过往山下滚的马雪几人,小森蚺“哼哼”两声,飞快从她们的身?边碾过,压飞的碎石弹到她们身?上,疼得她们“啊啊”叫。

小森蚺顿时舒心了,跑得又快又活泼。

碗山和樟树山紧挨着?的,跨过山与山之间的山沟,不到半天?,许清月便看见裹藏在樟树林里的木屋。

樟树林高大茂密,足有几百年那般老,杂多的树须繁复地垂下来,遮遮掩掩,将木屋遮得密不透风,如果不是小森蚺直奔进去?,许清月发现不了里面藏得有房子?。

阳光照不穿厚重树冠,樟树下方?昏暗暗一片,宛如夜幕降临。

“月月!”

童暖暖出来倒水,看见急奔而?来的小森蚺和许清月,整个人登时一轻松,手?里装水的铁桶掉在地上,倒翻了,污浊的血水顺着?铁通的边缘灌进焦黄的泥土,四?周猝然响起?“嘶嘶”的蛇啸。

方?巧听见声音从木屋里跑出来,一看见许清月,声音绷不住的哽咽:“你终于来了!”

许清月直觉不好,忙忙从小森蚺的背上下来,跑进木屋里。

周洁婕单手?搭在沙发的背脊上,埋头睡觉。曾海蝶躺在长方?形的木桌桌面,双腿被截断,正处于昏迷不醒,被洗干净的惨白毫无血色的脸裹满纱布。

方?婷躺在铺着?垫子?的地上,睡得直打呼噜。

屋里除了她们,不见汤贝贝、陈小年和朱朵单。

许清月凝眉,问道:“贝贝、小年和朵朵去?哪里了?”

她和小森蚺相遇的时候,小森蚺只告诉她这个地方?有一条老蛇,非常庞大,在欺负方?婷。关于汤贝贝三人的事情,小森蚺没?有提过。她以为三人都在的。

周洁婕醒了,睁开的瞳孔里尽是疲惫,双眼无神地望着?她。随后,她晕了过去?。

许清月下意识去?接住她,扶着?周洁婕的肩膀将人倒在沙发里。

童暖暖走过来,拉住许清月的手?,带她到屋檐下的走廊上,低低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洁婕切了曾海蝶的腿,她没?做过这种事,害怕曾海蝶流血过多,守了两天?了,一直守着?她。”

在曾海蝶被送来之前,一直到她们离开许清月开始,她们几乎没?有怎么睡过觉。如今看见许清月来了,周洁婕再?也撑不住晕倒了。童暖暖和方?巧紧绷的弦松懈,也不忍不住想要昏睡过去?。

脑海迷迷糊糊成浆。童暖暖说到后面,东边说一句西边说一句,连不成串。

许清月将事情全拼凑清晰了。

“你们先睡一觉,我想一想。”

许清月拉着?童暖暖转回屋里去?。

童暖暖并没?有硬撑,她和方?巧几近熬到头了,再?熬不住了。

两人挤在沙发前面的地上,挨着?睡。

不到片刻,木屋里,重重的呼吸声连成片。

许清月做在木桌旁边的椅子?里,看了看曾海蝶的腿。血止住了,却愈合得极其慢,她们没?有药,靠曾海蝶自己?痊愈,不太现实。

得快些去?海边,可汤贝贝几人还处于危险中。

墙壁上的老钟摇摆到下午四?点十?五分。

屋里全黑了,屋内昏暗一片。

许清月起?身?去?点油灯,棍子?拨起?深陷蜡油里的棉线,用打火机点亮。

光晕跳起?来时,许清月陡然看见乳白色又带着?点灰色的油膏里夹着?一根细碎的毛发。她不太确定自己?看见的,便低下头,侧着?视线去?瞧。和油膏平行的视线里,那根柔软的绒毛在昏黄的油灯里随着?膏体的燃烧轻轻晃着?。

许清月用棍子?尖尖拨了拨,往膏体里面深挖,挖到最下面,她看见一片鳞片,有人的指甲壳那般大的鳞片。

许清月抿紧嘴,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猜测。

她取下油灯,带进卧室,放在柜子?上。人往床上一躺,快要睡过去?时,窗口盖下一片阴影,她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想看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结果,目光落过去?,和小森蚺那双黑黝黝的瞳孔对个正着?。

它正坐在卧室的窗外的走廊外面,感知?到妈妈在看它,它咧嘴对妈妈笑。

“嘶嘶嘶,嘶嘶嘶。”

——妈妈睡,我守着?。

它知?道这外面有很恐怖的老怪物。

许清月心下一顿,忘记和它们说了。她翻起?身?,招来小森蚺,和它低耳几句,小森蚺连连点头,收回大脑袋,往房子?后面翻去?。

窗前豁然空了,外面夜色浓厚。

油膏在柜子?上静静燃烧,许清月闻着?那股淡淡的油香味,渐渐睡过去?。她的手?,贴在小蛇身?上。

小蛇屏息凝神,颊窝感知?到哥哥在房子?后面亢奋地摆尾巴,它正要嘶声让它稳静,窗外便传来微弱的声响——一棵老壮的樟树从远处移过来,触须垂下,掉落一群一群的蛇。那些蛇吐着?蛇信无声地叫着?,兴奋地翻越走廊,爬上大开的窗户,落进来。

它们爬上床,裹住沉睡的许清月,几百条蛇组织成巨大的网,将她牢牢网住,往外面搬运。

小蛇感受到那腥臭的蠕动紧贴着?妈妈,心里烧起?一股火,龇起?毒牙恨不得将它们全撕碎了。但妈妈特地嘱咐过它和哥哥,要安静地跟着?蛇群走,去?它们的老窝。

到时候将它们的老巢全端了。

小蛇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下来了。

它紧紧藏在妈妈的怀里,感知?着?蛇群扛着?妈妈,往老樟树的树根走。小森蚺在房子?后面探头探脑,寻找最佳时机。

忽然,老樟树的树根开了一道大口,蛇群爬进去?,小蛇“嘶”了一声,小森蚺猛地窜过来。

小森蚺一出现,老樟树立即感受到了,当即关了树根,小森蚺一头撞在树干上撞得整个树都颤了颤,脑袋晕乎乎。

老樟树拔根就跑。

小森蚺抬头便追,巨大的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老东西,还我妈妈!”

第 68 章

小森蚺在外面追着老樟树毫无章法地乱跑, 许清月在树心里,被小蛇戳醒了。

她听着外面隐隐传进来的小森蚺的?怒号声,心中的?猜想被一一证实了——并不是要天黑、人睡着?, 蛇才会来绑架。而是油灯引来蛇, 像花海的?花,油灯有着常人不易察觉的味道, 吸引蛇群前来。

老樟树忽然停住,小森蚺猛扑上去, 咬住老樟树的触须开始狠狠地扯,触须被小森蚺扯断成一截一截地?掉在地?上, 无数小蛇从那些断裂的触须里逃走。

小森蚺忙着?咬死老樟树,全?然不管那些小蛇,也没有听见老樟树的树根里,泥土翻动?,露出一个山洞的?口。

许清月躺在蛇群里,被蛇群裹挟着?向地?底深处去。当它们?成群入洞的?瞬间?,泥土恢复原状,老樟树继续拔根往前跑, 它跑得?飞快, 像树根上装了滚轮似的?, 刷刷刷跑出几百米远。

小森蚺“哼哧哼哧”地?追,庞大的?身躯蜿蜒出堪比火车的?速度。老樟树跑过一座山头?,它便追过一座山头?,累得?“嘶嘶”吐气也不停。

当它们?翻过五座山头?, 天空彻底进入黑夜, 老樟树终于跑不动?了,随便找一处土, 将树根扎进土里,它喘着?沉重的?气息,扭头?问同样停下来喘气的?小森蚺:“做什么追这么死?”

它说的?是蛇语。

小森蚺用颊窝用蛇信去感知老樟树,闻到了浓厚的?蛇腥味,却是很多蛇寄生在它身上糅杂留下的?蛇味。小森蚺没有闻到属于老樟树的?蛇腥。

“你抓走了我的?妈妈。”

小森蚺说完,疑惑地?问它:“你是蛇吗?”

老樟树“哼哼”两声,只回答小森蚺的?前半句话,“傻蛋!你是蛇,她是人,休得?被她们?骗了!”

“你就?是打太多针,连自己是蛇都不知道了!你是森蚺!蚺!”

小森蚺点点头?:“我知道的?。”

老樟树等?待它说出下一句话。

小森蚺只喘气,不说。它口干,懒得?和老樟树说。气息稍微喘匀了,小森蚺说:“你把我的?妈妈还给我,我可?以不咬你,还有我的?姨姨也还给我。”

等?了大半天等?来这句话,老樟树气死了,树干往地?面一座,地?面颤了三抖,它愤怒道:“你迟早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你是森蚺,你不该叫她们?!”

老樟树一扭身,拔根便跑。

小森蚺快速地?追,一面追,一面叫它:“老东西,还我妈妈,还我的?姨姨!”

“老东西”三个字叫得?掷地?有声,特别刺激老樟树。它扭头?大吼:“我不是树!”

小森蚺呆住:“!”

它内心欢喜,猜对了,当真不是树。

“你是什么蛇呀?”

小森蚺趁它回头?之际,猛扑上去,一口咬住它的?触须,狠狠地?撕扯。

那些藏在老樟树里的?蛇群吃痛,“嘶嘶”吼着?掉在地?上,它们?恨这条死脑筋的?森蚺又干不过这条庞大的?森蚺,只得?趁森蚺没有注意到它们?的?时候仓皇而逃。

小老樟树不回答它,哪怕被小森蚺扯断了所有的?触须,它照旧跑。

触须被咬完了,小森蚺没得?咬,就?去咬老樟树的?绿叶。一口下去南极小动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嗑了獠牙,它睁眼一看,自己咬到了藏在树叶里面的?浑身绿幽幽的?蟒蛇。

两条蛇两双瞳孔互看一眼,蟒蛇衡量自己吃不下小森蚺,尾巴一松,落在地?面溜走。

小森蚺不追它,只追着?老樟树。

追出几百米,它忽然想起那条缠绕在老樟树身上的?蟒蛇——它也可?以缠上去呀!

小森蚺兴奋地?快快游几下,追上跑累得?缓慢下来老樟树,纵身一跃,扑上它的?树冠,尾巴缠绕住它粗壮的?树干。

老樟树浑身一重,险些被小森蚺压倒在地?。它猝然停下来,愤怒地?大吼:“你能不能要点脸!你把森蚺家族的?脸给丢尽了!”

疯狂地?摇摆树枝,晃动?树冠东倒西歪,企图将缠在树上的?小森蚺给晃下去。

小森蚺不下,尾巴死死缠住,将自己和树干缠绕成麻花状,任凭老樟树怎么晃动?它就?是不下去,死皮赖脸的?。

它说:“我又不是人,没有脸的?。”

——所以,不存在丢脸。

“你把妈妈和姨姨们?还给我,我就?下去。”

老樟树把自己摇得?差点晕眩过去,那条小蛇崽子森蚺死死禁锢它愣是不动?分毫。它快气死了。

被小森蚺咬成短短的?触须像糟老头?子的?胡子一样,气到一颤一缠。

老樟树无可?奈何,说:“她们?不是我抓的?,我没有抓她们?!”

小森蚺明显不信:“我看见你们?把我的?妈妈藏进你的?树洞里了。”

随着?小森蚺的?话音落下,老樟树“哗”地?一下打开自己的?树肚子,“看!你自己看!愚蠢的?小崽子!”

小森蚺自动?过滤老樟树骂自己的?话,松开上半身,埋头?下去看。它的?尾巴还紧紧缠绕在树上。

老樟树要被它的?防备心理给气到吐血。说小崽子是蠢蛇吧,小崽子又知道防备它逃跑。说它聪明吧,它连追自己六座山头?,它的?妈妈根本不在它这里!

有追它的?时间?,它的?妈妈指不定被怎么烧了烤了!

老樟树心肌梗塞,它感知到蠢崽子不仅探头?到树洞门口看,还叼起一根枝条往里面戳来戳去,扫来扫去,似乎在确定里面真的?是空的?。

它还在叫:“嘶嘶!”

“嘶嘶!”

老樟树听见那一声声的?“妈妈”,整棵树加整条蛇快疯了。

“说多少遍,她不是你妈妈!”

老樟树暴躁地?怒吼。

“再者,你说一口蛇语,她能听懂吗!”

小森蚺“嗯嗯”两声,“能的?,妈妈……”和弟弟。

它把“弟弟”两个字藏在嘴巴里,继续说:“——能听懂。”

树心空空洞洞的?,真的?没有她的?妈妈。如果妈妈被关在里面,它叫的?时候,弟弟肯定会让妈妈回应它。

小森蚺失望地?松开尾巴,从树上滑下来——既然老樟树这里没有妈妈,那它要回木屋去找妈妈。

老樟树感知到它的?尾巴落了地?,心中一喜,磨根擦叶准备跑。

谁料心头?的?欢喜还没有蔓延身躯,那快要落在地?上的?小森蚺突然往它的?树冠里一窜,撩开茂密的?树叶来看。

老樟树大惊:“!”

不能让它看见自己!

它一扭身,甩着?枝条抽在小森蚺的?背上。它比小森蚺老,比小森蚺有力气得?多,抽起来“哗啦啦”地?破空响,比小森蚺抽人的?时候还响亮。

小森蚺“嗷呜”一声,一口咬住树冠的?中心,威胁道:“你再抽,我扒秃你!”

老樟树扬起的?枝条堪堪僵在半空,树心里哼出气愤的?怨气——对一个老东西来讲,最可?恶的?事情是叶子掉光,或者鳞片掉光——小森蚺在心里乐滋滋地?想,它听大蛇朋友们?说过。

果然如此,老樟树颤巍巍地?放下树枝了。

“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蛇,好不好?”

小森蚺趴在老樟树的?树冠里,学着?妈妈哄它的?语气去问老樟树。

老樟树怒哼一声,不说。

小森蚺又说:“那你告诉我,我的?妈妈和姨姨们?去哪里了,好不好?”

说着?的?时候,小森蚺用獠牙“抚摸”它的?树冠,很有“你不说我一口吃掉你的?树冠”的?气势。

老樟树浑身一颤,“乖祖宗,我告诉你!”

它扬起枝条往橡树山一指,“木屋外面!”

小森蚺疑惑:“外面哪里呀?”

老樟树说:“反正就?那几颗樟树,你挨个掏开看啊!”

小森蚺“哦哦”两声,“谢谢你,我不咬你。”

它从老樟树的?身上滑下来,往樟树山跑。

老樟树看见它逐渐消失的?背影,藏在树冠心心里的?蛇头?龇牙咧嘴地?笑?:“小蛇崽子,敢威胁它!看它不把它骗得?团团转,嘿嘿!”

它抖抖茂盛的?樟树,绕路往樟树山回去。

沿路的?蛇群争先恐后地?上它的?身,缠在树上,充当树叶、树干纹路、树枝。

几百成千条蛇,再次将被小森蚺咬得?残缺的?老樟树伪装得?和真树一模一样。

老樟树带着?一树的?蛇,幸灾乐祸地?跨过山与山之间?的?沟壑时,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前方半山腰猛扑下来。

老樟树吃惊抬头?,树冠里的?蛇信子闻到熟悉的?蛇崽子的?气息——正是刚才离开的?小森蚺!

树上的?蛇群再次纷纷逃窜,老樟树掉头?想跑,已经晚了——小森蚺的?身躯直中老樟树的?树冠中心,不是尾巴先落下来,导致老樟树想张口吃掉它都颇具难度。

小森蚺庞大的?蛇头?钻进树冠,对准黑暗里的?看不清的?藏在树冠里的?蛇头?龇牙咆哮:“坏东西,你骗我!”

随着?咆哮,小森蚺的?尾巴直接盘上树干,整个身体?往下面一缩,四排獠牙整整齐齐咬在树干上。

“嘭!”声巨响,年老的?树干被咬破了,裂开几条缝隙,只要小森蚺再咬一口,能完全?破开。

那藏在老樟树树心里的?老蛇,慌了,用力一挣,树干在身上爆开。碎片四溅的?同时,它趴到地?上,腹部用力,蹭蹭蹭往森林里狂奔。

“哇!”

小森蚺紧追在它身后。

“森蚺!你是蚺!”

难怪老樟树要说它给森蚺家族丢脸,原来老樟树就?是森蚺!

小森蚺被自己意外的?发现惊喜到了,它爆发出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追击老蚺。

脱掉老樟树衣服的?老蚺跑起来比之前灵活,但它太老了,年龄上去了,体?型也上去了,终究是没有年轻的?还是幼崽子的?小森蚺灵敏。

才奔过三座山头?,就?被小森蚺逐渐追上。

小森蚺似乎跑累了,放缓速度。

老蚺回头?看一眼,心里衡量着?它们?两条蛇的?速度和体?力不相上下,于是奔着?一口老气继续跑——便是死,也不能被一条小崽子追上——不然以后它的?老脸往哪里搁?

老蚺快速跑,加油跑,拼命跑,往樟树山上跑,樟树山上还有很多可?以容纳它的?体?型的?树,它可?以躲进去,生根在一堆老樟树里面迷惑小崽子。

这般想着?,登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小森蚺瞧见它的?方向,故意缓了缓——它从弟弟那里学来的?,追敌人不能连着?尾巴追,要让敌人轻视自己,然后猛然一击,一击必死!

而且,它聪明的?脑瓜子已经想好怎么利用坏蛋老蚺了。

它追一下,停一下,歇口气,然后再猛追一段,吓得?老蚺不要命地?跑,速度超级快。

在跑上樟树山后,小森蚺一鼓作气,将它往木屋那边追。快到木屋门口时,小森蚺瞬间?提升速度,将老樟树追得?停也不敢停,慌不择路。在小森蚺快要一嘴巴咬在老蚺的?尾巴上时,老蚺猛地?一跳,往前凶狠狠地?窜——是拼尽浑身力气的?猛窜,感知能力只顾着?尾巴上的?小森蚺,全?然没有预感到脑袋的?正前方有一颗粗壮的?老樟树,直愣愣地?一头?撞了上去。

“嘭!”

老樟树被老蚺喷薄的?猛力撞得?四分五裂,沉重的?树冠“咔咔”倒下来,正巧砸在撞晕头?的?老蚺身上。

老树的?重力将老蚺压得?抬不起背来。

小森蚺捉准时机,扑上去,恶狠狠地?压住它,问它:“我妈妈在哪里!”

老蚺脑袋晕沉沉的?,像脑花都被撞爆了似的?。乍然一听小森蚺的?话,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在小森蚺又问第二遍的?时候,它清醒了。

老蚺“哼”一声,死活不说——小崽子让它丢了老脸,休想知道那些两脚兽在哪里!

小森蚺连问了好几遍,老蚺就?不说,就?像小森蚺之前耍无赖那样,小森蚺气着?了,蛇的?体?内的?暴戾骤起,尾巴缠住老蚺的?蛇颈,重重往另一棵高大的?老樟树撞去。

一颗接一颗的?老樟树被撞得?稀巴烂,老蚺昏昏沉沉地?要去了半条命。木屋里的?童暖暖和方巧被惊醒了,出来看见,俱是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

这时候的?小森蚺尤其焦躁,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瞳孔变成了竖瞳,愤懑地?嘶吼。

再有一次提起老蚺时,老蚺怂了——万万没想到一条小崽子蛇这么狠,真不愧是它们?森蚺家族的?崽子。

老蚺认了,蛇信子探探泥地?,奄奄一息地?说:“下面。”

小森蚺不信。

老蚺只好屈从地?用自己的?尾巴刨了刨土,登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坑来。

小森蚺当场跳了下去,也不管是真是假。

老蚺:“……”

它反悔这条小蚺是森蚺家族里的?出息蛇的?话。

它长长哀叹,尾巴扫了扫自己的?脑袋,还好它的?脑壳够硬,不然这几下铁定得?撞出坑来。

本来就?年老的?身体?,它可?不想再多一个丑陋的?疤。

蛇信子“嘶嘶”叹息,回头?看了眼木屋门口的?两脚兽,两脚兽被它的?目光吓住了,一大步退进木屋,将门关起来。

老蚺“唉”一声,慢悠悠地?蠕动?身躯,寻找适合自己的?老樟树。

空气里的?属于两脚兽的?气息逐渐增多——又有新的?一批人来了。

但,这和它无关了。它藏进刚寻到的?老樟树的?树心里,再次把自己伪装成一颗老樟树,挪动?树根,远离这座呆了四十多年的?是非之山。

老樟树一走,木屋晃了晃,像许清月晃动?的?视线,模糊成影。

蛇群遮盖着?她,让她的?呼吸之间?全?是蛇腥味,睁开眼看一看,尽是蛇的?鳞片,昏暗暗,看不清花纹,也看不清自己在哪里。

她躺在蛇群的?身上,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怀里的?小蛇安安静静趴在她的?外套里,让她感到平静。

这份晃动?持续了近三十多分钟,许清月终于被放在地?上。

蛇群从她的?身上流走,往四面散去。许清月张开一条眼缝,昏昏暗暗的?洞穴,什么都看不清。她完全?睁开眼,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能看出一些模糊的?物体?的?影子。

是一个岩石洞府,各种大小不一的?岩石充当桌子,摆满瓶瓶罐罐。许清月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拿起和一个有些发白的?瓶子。透明的?玻璃瓶里装满了令人熟悉的?膏体?——油膏。

一排一排并列过去,这张岩石桌上,全?是满灌的?油膏。

许清月放下瓶子,搓搓手心,手心黏了一层滑溜溜的?油,很厚重,让她难受。

她竖起手掌往岩石桌的?棱角上刮了刮,而后起身,试探性往洞外挪动?。

脑袋刚探出洞,盘踞在洞顶的?蛇对她发出“嘶嘶”的?怒吼。

许清月压住想要吼回去的?小蛇,仔细听除了蛇嘶外还有没有别的?声音,等?了一会儿,便没有脚步声过来。她松开小蛇,让它吼它们?。

没有人的?情况下,她可?以让小蛇出去。

小蛇一声嘶吼,那些小蛇顿时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冒。

许清月摸摸小蛇的?头?,悄声夸它:“乖。”

小蛇顺势昂了昂脖子,许清月熟练地?给它挠痒痒。用的?手是那只沾满油的?手,味道刺得?小蛇颊窝痛,它嫌弃地?趴回她的?肩膀上去,捂住颊窝不挠了。

许清月沿着?地?下通道转来转去,转得?晕头?转向,她悄声问小蛇:“有感知到汤贝贝她们?吗?”

小蛇伸出蛇信探了探,略显狐疑地?歪了歪头?,不太确定地?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走了好几分钟,前方隐隐透出亮光来,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脚下的?路,也将她的?身影照得?往后面投去。

许清月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后背贴着?墙壁,影子也随着?她的?动?作缩小在墙根的?缝隙里。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亮灯的?洞口,往里面探了一眼,又快速收回头?来。

仅仅只是一眼,便让她的?心脏狂跳——

她看见了汤贝贝、陈小年和朱朵单,三个人被吊在十字架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软管连接到旁侧的?容器里,容器里的?透明黏液咕噜咕噜冒泡。

洞里至少有几十个这样的?容器,一个长发披散在后背的?女?人正举着?玻璃试管摇晃,一大罐油膏在岩石桌面“滋滋”地?烧。

许清月探头?的?刹那,那个女?人转过头?来,视线从玻璃试管挪到洞口。洞口空无一人,蛇群盘踞在洞顶。

一切如常。

女?人再次将目光投递到试管上,对着?昏黄的?灯光,看试管里盈透的?黏液。她微眯着?眼,鼻尖触到管口轻嗅。

一缕缕花香钻进她的?鼻腔,还有……

刷!

她猝然睁开眼,丢下试管,猛地?向洞口掠去。

速度快如闪电。

当她站在洞口时,通道里空无一人,只有蛇挂在头?顶,悄然无声。她动?了动?耳廓,接受到微弱的?呼吸声,夹在群蛇探出蛇信的?声响里。

她向那道呼吸声掠近,刚准备伸手,更远的?地?方响起属于森蚺的?嘶吼咆哮,直直往洞里冲来,惊起一片蛇群的?惊慌。

陌生的?森蚺。

她凝了凝眉,双手双脚攀过岩石墙壁,快速赶向洞口。

藏在蛇群里的?许清月吓得?脸都白了,只差那么一点点,那个女?人就?抓到她。

她飞速爬出蛇群,跑进堆满容器的?洞穴里,拔了汤贝贝三人身上的?软管,一面解她们?身上的?绳索,一面压低声音叫她们?。

软管落下的?瞬间?,容器里的?黏液滚几圈泡泡变成乳白色的?膏体?,紧接着?又龟裂成像干涸的?土地?那样的?碎块。

然后,“嘭”地?炸了!

玻璃碎片弹飞出去,又炸了另一个容器,犹如踩了连环炸弹,“嘭嘭嘭”连炸。炸响声音传出去,向洞口攀越的?女?人骤然一顿,紧接着?,迅猛攀回来。

动?静太大,想藏也藏不了了,许清月猛拍三人。连环爆破声截止时,三人终于转醒,从十字架上扑下来。

许清月连忙接住她们?,扶住最虚弱的?陈小年,外面走。

汤贝贝想问,在看见满地?狼藉时,所有的?迷惑都憋回心里,和朱朵单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将将走到洞口,长发及腰的?女?人站在她们?面前,脸上挂着?和佣人相似的?礼貌微笑?,视线打量许清月。

“欢、迎。”

她露出血淋淋的?两排牙齿。

第 69 章

女人细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把尖锐的锥子, 目光冷冷地笑着嘴角看许清月,犹如看一头?自动跳进陷阱的猎物,让她非常满意。

许清月环抱陈小年的右手, 转动手腕在陈小年的后背对汤贝贝和朱朵单做个?手势。两人立刻往后退, 退到里面,分别从岩石桌的左右绕进去。捧起无数的装满油膏的罐子往地上砸。

大块大块的油膏散落在地上, 刺激得女人红了眼,她张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抬手会指示蛇群进去阻止她们。

蛇群将将一动,又猛然?停下来, 盘绕在墙壁和头顶,不安地嘶吼。

它们一会儿冲女人弹蛇信,好似在恐吓她,一会儿冲许清月弹蛇信,又在恐吓许清月。

女人目色不解,上下打量许清月,鼻头?深嗅,在许清月身上闻到香甜的花海香味, 紧接着她露出了解的神情。

“放我们出去, 否则一罐不留。”

许清月威胁她。

女人嗤笑。

“我说真的。”

许清月继续威胁。

随着她坚定的语气, 汤贝贝和朱朵单砸得更拼命,玻璃瓶噼里啪啦地碎。整个?洞府,满地都是乳白色的油膏,淌了一地。

鞋底碾过, 留下一串串脏兮兮的鞋子印。

女人看着那些将油膏染脏的变成灰黑色的鞋印, 两瓣惨白的唇抽动,眼睛变得红幽幽地发亮。

许清月瞧见, 便抬脚,狠狠往脚边的油膏又踩了一脚。

这完全刺激到女人,她尖利地咆哮一声,探出五爪,向许清月猛扑过去。

许清月推开陈小年,迎着女人的脸,挥手就洒出一罐子融化的油膏。女人反应迅速地抬手挡住脸,往旁侧避开。许清月瞳孔一亮,立即掏出藏在衣服的油膏往女人身上洒。

像洒水一样,源源不断滴在女人身上。

女人不断闪避,避开了左侧,避不开右侧,身上乱七八糟地沾上许多药膏。

女人愤懑到极致,脚一蹬就要上墙,全因为在躲闪之中踩了许多流淌在地面的油膏,整个?鞋底滑到不行。一脚踩上墙,纵身跃起时,鞋底发滑,险些整个?人从墙上摔下来。

她身形不稳地落在地上,张牙舞爪地稳住身形。

正?是时候!

许清月大喊:“朵朵!”

朱朵单立刻扬起早已捧在手里的油灯,猛地向女人一砸。

女人心知不妙,闪身避开。避得太?快,本就不稳的身形在空中扭曲一下,“啪”整个?人摔在地上。

油灯碎在她的脚边,瓷罐碎裂,燃着火的棉线软在遍地油膏里,火星“轰”地一窜,像舌头?舔舐嘴唇,橙红的火沿着满地药膏烧出一个?圈,火苗舔住女人沾了油膏的裙摆,瞬间烧起来。

女人惨叫着打滚灭火,试图脱掉长裙,但洞府里全是油膏——几十?个?装油膏的容器全碎了,成型的未成型的油膏流了满洞府。

那烧在她身边的一圈火,在她翻滚之间,轰然?变成燎原大火,“滋滋啦啦”席卷整个?洞府。

隔着橙红橙黄的火苗,她睁睁看见被她抓来的几个?女生,扶着墙,垫着鞋跟,匆匆忙忙往洞外挪,那个?不请而来的女生在洞口接住她们,几人将裹满油膏的鞋子脱了,赤脚往外跑。

跑了!

她们跑了!

女人睁着猩红的眼,张嘴大声嘶吼,常年不说话的嗓音粗犷又尖锐,像含了针,扎得人耳朵疼。

那些趴在墙壁上的蛇,被声音刺得“嘶嘶”狂吼,扭动身躯去追逃跑的猎物,成群结队地去追,就像将她们搬回来那样。

女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来。

跑不掉的,一个?都跑不掉,别想跑掉!

在大火卷上她的腰时,她用力撕碎衣衫,从长裙里挣出来,仰头?冲头?顶的岩石壁冲,双手牢牢抓住洞顶,将自己?赤裸裸地吊上去。

没有沾油膏的身体像一只敏捷的猿猴,手脚并用几次扑窜,便出了洞府。

大火驱散黑暗,将外面的通道照得明?明?亮亮。转弯时,许清月回头?,就看见她追来了,在头?顶,几次跳跃便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

许清月扶住陈小年,疾步往进来的路赶。

前方传来怒吼的咆哮,声音极度熟悉——艾丽莎。

许清月心中震惊,不知道它是怎么?找下来的,扬声大喊:“艾丽莎!”

声音落下,身后风声袭来,许清月将陈小年往旁侧一推,自己?蹲下。那个?猿人堪堪擦着她的头?皮掠过,手指挂住她的头?发,扯断了好几根。

许清月顾不得疼痛的头?皮,看着那个?女人在她们的正?前方停下来,怼住了出去的通道。

许清月捏了捏手心,滑腻腻的油脂,她身上还藏着一点油膏,可惜没火。

但有……

在女人张嘴说:“你们逃不……”

啪!

许清月摁开了手电筒,电筒冷白的光直射女人眼睛——她常年呆在地底,眼睛早已变得畏惧光线。女人下意识便抬头?挡住光,整个?人往后面缩了缩。

与此?同?时,许清月冲她的后背大喊:“艾丽莎,咬她!”

女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身往后背一击,击了一道空气——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欺骗她!

正?气愤地回头?,她的脖子一刺,有尖锐的像针尖那样细小的牙齿刺进她的动静脉,深深刺进去,她怔愕之中明?显感受到有液体往她的静脉里猛灌,像当年被刺入的注射器,那冰凉的液体好似无穷无尽流不完,一直流一直流,流到她浑身冰凉,使不出力。

她的目光涣散,呆滞地望着虚空,隔着许清月,她好似看见了什么?。

“嘭!”

尾巴拍在岩石上,撞得通道摇晃。

咆哮的怒号从身后传来,女人蓦然?回神,抬手抓住咬她脖子的蛇。那条蛇滑溜溜地反应迅速,她给?抬手,便一溜身收回了毒牙,往许清月肩膀飞去。

女人捕捉到那银色的一条,神情惊愕——

“你、有,两条蛇……”

“怎、怎么?可能!”

“不、不、不可能!每个?人只能有一条蛇!”

她惊慌大叫。

身后风声袭来,一排倒钩状的獠牙狠狠刺进她的后背,几近将她的肋骨咬断。

獠牙摩擦她的骨头?,泛起阴森森地疼。

她骇然?回头?,骤缩的瞳孔深处,倒映出森蚺冲着那个?女生欢快摇摆的大尾巴,好像在说:“妈妈,我来了!”

“不、不……”

不可能——她真的可以有两条蛇!

为什么??!

鲜血大片大片地涌,小森蚺在妈妈的招手下松开嘴巴。女人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

腥甜的香味引出无数的蛇群,被小蛇嘶回去,它们躲在周围,急切地发出嘶吼,迫不及待地想来舔舐鲜血。

通道背侧的大火越烧越猛,火舌像一根根利牙,探出山洞,蔓延进通道里,颇有种不烧完誓不罢休的气势。

许清月扶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小年,叫着汤贝贝和朱朵单:“我们出去。”

朱朵单咬唇,“我们的蛇也?不见了……”

许清月便把陈小年放到小森蚺的尾巴里,摸摸它的头?:“艾丽莎先带姨姨出去,我马上来。”

艾丽莎蹭蹭她的手心,蹭了一头?的油,脑袋在照过来的火光里油亮亮光秃秃的,它“嘶嘶”地叫了一声妈妈,卷着陈小年送出去。

许清月跟着小蛇指引的方向,进了另一个?山洞,外宽里窄的大圆洞,很像地窖。昏暗暗的没有灯,许清月按开手电筒——手电筒是从木屋的卧室里找到的,很小巧一支,有些像年代久远的照钞票的小电筒,因为太?久了,电池不经用。刚才用过一次后,光线变得虚虚弱弱。

所幸许清月的视力好,电筒光晃过去,她看清里面堆满了无数的比人高的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像肥肉那样白花花的肉,浸在油里,泡着。

地窖中央有一个?岩石桌案,上面摆着凝固了血的菜刀,还有几条未剖完的蛇。

蛇皮一条一条地挂在岩石墙壁上阴干,蛇的内脏器官装在盘子里,盘子边缘搁着一把银叉。

许清月骤然?想起女人裂开嘴时,血淋淋的牙齿。

她干“呕”一声,偏开头?去,手里的电筒光也?随着她偏身的动作偏离,照到地面,地面一个?铝制桶,污浊的血水里浸着被剐了皮的蛇肉,白白泡泡地沉浮在水里,像猪肉的肥膘。

“呕!”

朱朵单和汤贝贝没忍得住,蹲在地上吐了出来。

吐得胃酸都出来了。

许清月咬住唇,避开眼睛,不断地空咽压下喉咙里的反胃感。

她撑在墙壁,不住地吐气。

“轰——”

她们正?前面,地窖最里面的墙壁豁然?打开。光线一点一点从外面漏进来,随着墙壁开得够宽,照进来的太?阳光线将地窖照得清清楚楚。

也?将她们照得清清楚楚。

迎着光,一个?人走进来,在跨进来时,脚步突然?顿住。来人似乎并没有意料到这里会有她们。

许清月迎着光,看不清逆光而来的人,但她看清了系在长裙腰间的蕾丝围裙,和盘起来的一丝不苟的佣人发型。

以及,佣人身后,一望无尽的雪白的在阳光下反蓝反紫的花海。

花香阵阵飘进来,引得关在笼子里的蛇“嘶嘶”狂吼,拼命撞击蛇笼,想要爬出去,爬到花海里去。

佣人猝然?后退一步,地窖墙壁轰轰合拢。

那些夺笼而出的蛇群,接二连三?地撞击在墙壁上。

“她、来干什么??”

汤贝贝问?。

许清月抿嘴,“取油膏。”

当初在四楼藏书楼,佣人便是拿着一瓶油膏,去添补油灯,瓶子和这里的一模一样。

佣人们知道,这里有人用蛇和人提取油膏,并且赞同?这种做法。不知道Snake知不知道,他那么?爱蛇——比起爱蛇,似乎更爱给?她们增加游戏难度。

许清月分辨不清,便不想了。让小蛇叫回来汤贝贝三?人的蛇,强行带出地窖。

外面的火越烧越大,从洞府蔓延进过道,火里有油,一路烧,一路“滋滋”作响。

几人加快脚步,赶在火烧过来时,跑到洞口。小森蚺正?准备从上面下来,看见她们,摇着尾巴将她们卷上去。

童暖暖和方巧跑过来,方巧接住汤贝贝和朱朵单,童暖暖扶住许清月,声含控诉地说:“你不声不响就跑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清月拍拍她的手,“下次一定告诉你。”不再继续说这件事,转而问?:“方婷醒了吗?”

童暖暖点头?,“醒了。”

“拿上我之前给?你的花,我们快走。”

许清月有些担心下面的火烧穿上来,离开最保险。

童暖暖只好快速跑进屋里,叫方婷收拾收拾。许清月找到自己?的背包,拧开水壶接满水。小蛇盘在水管上,张嘴接水喝。许清月想起小森蚺来,当即找个?盆,接满,端出去喂小森蚺。

小森蚺喝得吸吸哗哗,几口就喝完了。

许清月又给?它接。小森蚺连喝五盆,才不喝了。方婷抖抖脚,她穿的不知道从哪儿瞎找出来的脏衣服,不合身地撑在身上。

“小月儿。”

方婷单脚跳过来,“这衣服怎么?样,是不是丑死了?”

许清月随口敷衍:“还行。”

方婷明?显感受到。

许清月便再加一句:“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果然?,方婷开心了。

周洁婕背着曾海蝶。曾海蝶没了腿,背不住,总往下滑。

“艾丽莎。”许清月喂小森蚺吃糖,“帮帮忙。”

有糖吃的小森蚺格外好说话,上前摇着尾巴接过曾海蝶。周洁婕便背起方婷的背包,小蛇跳进许清月的怀里,钻到她的袖子里,缠在手腕。

几人大步离开木屋,穿过几排壮硕的樟树,终于看见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汤贝贝望着天,连连叹气。

方巧架着陈小年,笑着问?她:“叹什么??”

汤贝贝摇摇头?,不说。

身后“轰”地巨响,泥土被大火炸开,火苗沿着樟树窜上木屋,烧得劈劈啪啪,木屋倒塌。

幽暗的樟树林里,火光照亮天地,明?亮亮地照出那些藏在树上伪装成触须和树叶的蛇群,伪装树干的蟒。

一群群蛇被冲天火光烧得灼热,纷纷从树上掉在地面,四处逃窜。

那些夜晚捕捉她们的蛇群,此?时路过她们的脚边,丝毫不做停留,仿佛和她们不曾相识。

“走!走走走!”

方婷一手杵着木棍充当的拐杖,一手推着大家?的后背。

许清月“嗯”声应她,带头?往前走。

几人走在她的身边。

头?也?不回,于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木屋前的一颗樟树上,匍匐着一个?浑身□□的女人,背部的血滴滴答答地流着,染红了身边的绿叶。

她睁着猩红的眼珠,狠狠地瞪着许清月几人。

小蛇在许清月的袖口处回头?,蛇信颤了颤,闻到许多混杂的味道:人、油膏、火、焦味、血味、蛇腥、泥腥、树汁……各种味道杂乱,让它产生一丝狐疑。

许清月见它不老实趴着,伸手挠挠它。它登时不闻不管了,安静在袖子里。

樟树山的樟树格外多,绕来绕去仿佛在原地踏步,许清月回忆着曾海蝶说过的话,几近走到樟树山的另一半山头?,才看见半山腰处的木屋。

和她们之前呆的木屋宛如一比一复刻。

木屋的门口,放着纸箱,写着许清月的名字。

后面七天的干粮。

其实七天早过去了,干粮早该来的。只是那几天,许清月呆在Snake的洞外,佣人没有检测到她的踪迹。

如今,佣人知晓她要来这处,早早便将干粮放来了。

受伤的方婷在看见纸箱的时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猛力,蹭蹭杵着拐杖去开纸箱,比这一路的每一分钟都积极。

许清月检查木屋,木屋干净整洁,仿佛每天都有人收拾。四面通亮,夕阳落进屋里,屋内暖洋洋的。

像寻常人家?住的屋子。她带着小蛇围着木屋饶了两圈,确定安全后,几人抱着纸箱进去。

大家?往地上一瘫,不想再动。

只有方婷兴致勃勃地数着纸箱里有什么?干粮,看见风干肉,她那大眼睛笑眯了。

许清月只觉好笑,当即让她开了风干肉,同?大家?分食。

童暖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去烧热水。

水咕噜咕噜冒泡时,陈小年颤着睫毛醒来,声音沙哑地问?:“我……怎么?了?”

方婷张嘴哔哩啪啦和她讲完,陈小年沉默在原地。

童暖暖端着热水过来,大家?拧下各自的杯盖,倒半杯热水,捧在手里吹吹,热气腾在脸上,疲惫的身体得到片刻的舒服。

方婷嗦一口热水,说:“你就当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没啥的。”

“反正?你也?记不得。”

陈小年低低“嗯”了一声,良久,抬头?和许清月说:“谢谢你,月月。”

许清月摇摇头?,“没事。”

几人分食了肉干,就着客厅的木地板,将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厚棉被往地上一扑,几人挨着睡。

哪怕知道这栋木屋安全,也?没有人再敢单独去卧室睡觉。

半夜的时候,陈小年醒来想上厕所,都拉醒童暖暖陪着去的。

在路过小走廊时,陈小年下意识去看开着门窗的卧室。外面的天昏暗暗,天上圆圆的月亮铺下瀑布一样皎洁的月色,把窗外的路面照得微微可见。

风呼呼地吹,树叶沙沙地晃。

没有什么?不同?。

陈小年收回视线,刚想继续走过去,在踏过卧室的门时,余光扫见什么?东西从窗外一闪而过。

她前两天才被蛇群从卧室里绑走过,此?时感应到卧室外面似乎有东西,吓得尖叫了一声。

客厅里的许清月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问?她:“怎么?了?”

走在陈小年前面的童暖暖也?回头?来,疑惑地看她。

陈小年再次往卧室的窗外看,什么?都没有。她揉揉眼睛,再看,还是没有。

她呐呐地说:“没什么?……”

童暖暖伸手来拉她,“没事了,这边离那边那么?远,而且那个?人已经被烧死了。”

陈小年点头?,上完厕所出来,还是心有余悸,伸手和童暖暖牵住手回去的。路过卧室,她又看了一眼,用余光瞟的,依旧如常。

许清月被她惊吓的一声刺激醒来,再睡着了。她靠在沙发里,捧着水壶发呆。

陈小年躺在地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她仰头?,悄悄和沙发上的许清月说:“我刚才……好像看见窗外有东西闪过……”

说完,又补充一句:“也?许是我看错了。”

话音刚落,盘绕在屋顶的小森蚺猛地仰天长啸。

屋里的人全部醒了。

许清月快速拉开木屋的大门,跑出去。小森蚺从头?顶跃下来,在它的前方,一个?人几个?大步跳进茂密的树冠里,树叶沙沙响,又停息下来。

那人跑了。

小森蚺嘶吼着想去追,被许清月安抚下来。小森蚺贴贴妈妈的手,听话地趴下,用合适妈妈的高度,让妈妈摸它的头?。

方婷几人赶出来,没有看见什么?东西,问?许清月:“谁啊?”

“木屋下面的人。”

那个?在地窖里做油膏的女人。

许清月清晰看见她血肉模糊的后背。

“还没死啊?”

方婷诧异。

“命真够硬的。”

许清月点点头?,那个?人就像身带几条命。火烧,烧不死,小森蚺咬,咬不死。

所以,她不敢让小森蚺去追,小森蚺太?单纯了,容易被对方用手段骗了去。

后半夜,谁也?没有睡着,都在等天亮。

凌晨六点整,一棵巨大的——整座樟树山最大的樟树,从山坡下面爬上来,栽在木屋外面,树冠茂密冲天。

樟树的肥肚子打开一道门,露出层层台阶。

“来了!”

童暖暖紧紧盯住那颗樟树,在看见台阶时,立即惊喜地叫起来。

大家?早有准备,当即背起背包,匆匆跑过去。

方婷头?一个?冲进去,树心两旁挂着油灯,照亮长长的深陷地底的台阶。方婷的左腿被蛇咬得最惨,脚踝的筋被咬住了,走路不利索,下台阶更不利索。她直接丢了树棍,手扒着树心的内壁,直接一大步跳下去。

几人跟在她身后。小森蚺在最后面守着关树门。树门关得缓慢,将外面灰白的天色一点点隔绝。

探出去的蛇信子感受到对面有人——是那个?没被它咬死的女人。小森蚺龇牙,大赤赤地露着獠牙威胁她。

隔着许远的距离,告诉她:“再来,一定咬死你!”

女人上前一步,它便嘶吼一声。

“嘭!”

树门完全关上了。

女人站在木屋前面,握成拳的手指“咔嚓”作响,她的双眼通红,对那些从她手里逃走的人又恨又气,更气自己?毫无办法——她离不开这里!

从她变成猿人,再变成佣人却保留了自己?的记忆起,她再也?离不开了。

——成为佣人的必要条件之一,舍去曾经的自己?,舍去记忆。

第 70 章

哗!

哗!

哗哗哗!

海水拍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许清月感受到潮湿的咸腥味, 和蛇穴的湿腥不同,海水的湿风是咸咸黏黏的。

一头钻出?树洞,头发便被吹来?糊在脸上, 用手薅开后, 那股独属于海洋的气息更浓了,争先恐后灌进呼吸道?。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方婷几人冲大海跑去, 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似乎要把压抑在心底的怨念全部?吼散去。

“老子终于终于出?来?!!!!”

方婷摔在金黄的沙滩里, 吃了一嘴巴的沙子。

她“呸呸”两口吐掉,原地翻个身, 平躺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上午的海水卷着沙子拍在她身上,冻得方婷一抖,但也不愿意起来?。

“小月儿?!”

她欢欢喜喜地冲许清月招手。

“快来?一场日?光浴!”

许清月摆摆手。此时?早上十点,海风大,吹在身上已经有一些?冷了,她可不敢去淌那更冷的海水。

在离海岸线远些?的沙滩坐下来?,许清月看着她们在沙滩里发泄,身后的她们走?出?来?的椰子树关上树门?, 轰轰隆隆移进后面的深林里。

小森蚺坐在她身边, 小蛇在袖口处探头。

两小只都没有见过海, 一脸好奇。

许清月把手搭在小森蚺的肚子上,揉揉它的软软肚子,笑着说?:“艾丽莎和弟弟去玩吧。”

小蛇瞬时?跳到哥哥身上藏好,小森蚺吐出?亢奋的“嘶嘶”声, 昂起脑袋就要冲过去。

“慢慢的。”

许清月叮嘱它们。

“不要去太远, 玩一会儿?就回来?,我们还要赶路。”

小森蚺“嗯嗯嗯”点头, 尾巴摇得飞快。

向着蓝汪汪的海面,猛力一扑,犹如炸鱼一般,炸起巨大的水花。水花四溅,兜头罩去沙滩里的方婷几人,几人顿时?浑身湿漉漉,宛如一只只落汤鸡。

方婷大骂:“臭小子!”脸却笑嘻嘻的,手弹弹身上的湿衣服,继续她的日?光浴。

小森蚺回头不好意思?地冲婷婷姨姨道?个歉,往海里扎得更深了。

太攀蛇和黑曼巴几条不会下水的蛇蹲在沙滩里,满脸钦羡。

许清月并?不担心两小只,她知道?,一大一小的水性极好。小森蚺从小爱游泳,每天?起床要在浴桶里泡来?泡去。小蛇睡着觉都能从水潭水面游到水潭深处,再拐弯钻出?去。

它们的水性比她好太多。

日?头越挂越高,气温也升上来?了。

童暖暖几人发泄完了,轻松了,坐到许清月身边来?。

“小年,地图给我看看。”

许清月叫她。

陈小年怔了一下。

几人看向她,陈小年莫名有些?发慌。

方巧用胳膊肘抵抵陈小年的手臂,“对啊,小年那份地图好像是海边的吧?”

陈小年这才反应过来?,忙埋头从衣服里翻出?她的那份地图。

地图一个角黑糊糊的硬邦邦的,她尴尬地捏了捏那个角,不自在地说?:“上次喝水不小心打湿了……”

她垂着视线,只顾着盯那个角,两颗拇指使劲摁它,似乎想将那块印记摁平。

许清月看见她的动作,抿紧嘴。好半响,她抬手,压住陈小年的手,在陈小年抬头看她时?,许清月明显从里面看见了恐慌。她垂下眼睑,如同没有看见,语气如常地说?:“没事,只要能看清便好。”

许清月的另一只手捏住地图,从陈小年微微松开的指头间抽出?来?。她展开地图,拇指压住那凝固了血的一角纸,和童暖暖几人看起来?路线来?。

临近中午,太阳变辣了。

方婷的日?光浴也结束了,盯着一张红彤彤的脸一拐一拐地走?过来?。

“看什么啊?”

方婷一屁股坐下来?,伸手去拿。

“我瞅瞅。”

许清月几人早已经看完了,只是在研究多条路线。见方婷探手过来?,许清月两指一叠地图,塞进口袋里。

不给她看。

方婷哼笑:“偷偷摸摸背着我看情书,别?以为我现在瘸了追不动你了,等我好了直接打你三十打板!”

许清月和童暖暖几人笑她,偏不给她看。

许清月拍拍陈小年耷拉的肩膀,“走?啦。”

几人捡起自己的东西。许清月拍拍裤子上的沙,赤脚踩着沙滩,大声叫:“艾丽莎!”

连叫了三声,艾丽莎才从水里冒头,一颗宽宽大大的头顶起一片水花,它摆摆脑袋,海水像雨点一样四处飞溅。

许清月招手,“走?啦。”

它沉进海里,呼叫着弟弟,带弟弟回到岸上。

身体滚过沙滩,裹了满身的沙。

许清月替它拍一拍,拍干净了,它贴贴妈妈的腿,跑去卷起曾海蝶,和妈妈沿着沙滩走?。

小蛇挂在许清月的手腕里,浑身湿凉凉的,倒让顶着太阳晒的许清月稍微好受些?。

越到中午,太阳越烫,晒得脑袋发晕,眼睛打不开。

金黄的沙子在阳光下泛着光,刺得眼睛生疼。

许清月抬手挡在额头上,往远方看,沙滩长得遥远无尽头,越是去看,越让人晕眩。她堪堪垂下眼,只看自己身前的小一片范围。

“还有多久啊?”

方婷夸张地用吃完食物的塑料袋套在头顶,一边走?,一边嚎叫:“太热了!太烫了!烫死我了!”

沙子被晒得发了热,烫脚心。

许清月和汤贝贝几人的脚早已经被烫红了,在木屋地下,她们为了方便跑,将自己沾满油膏的鞋子扔掉了。

走?在沙滩上,跟走?在火尖尖上似的。

几人皆是咬牙撑着——沙滩旁是陡峭的山壁,她们的状态不适合去爬山壁。

小森蚺“哈哧哈哧”地出?气,它是蛇,又喜爱水,对这种火辣辣的天?不喜欢,让它难受,有点脱力地想躺下。

但妈妈都在坚持着走?,它也不能落后。于是蛇信不断地“哼哧哼哧”,游不了几步,便埋头去海里缓一缓。

许清月心疼它,眼见着沙滩长长地沿着海岸线蜿蜒,她摸摸小森蚺的头,“艾丽莎下海去,跟着这条金黄黄的沙滩线游,不要游偏了。”

小森蚺听着妈妈的话,眼睛一亮——它可以在海里跟随妈妈呀!

它欢天?喜地地往海边跑,跑到一半,它跑回来?,对妈妈说?:“妈妈,我背你!”

许清月听不懂,但看见它的尾巴来?勾自己的腿,便动了。

她摇摇头,“自己去。”

小森蚺带着曾海蝶,游得便会吃力些?,再带她,万万不行的。

小森蚺丧着脸,孤零零地爬到海边,正要进水时?,弟弟钻到它的尾巴里坐着了。

弟弟也来?了!

带不了妈妈,带弟弟总是可以的!

小森蚺开心了,挪动身体沉进海边浅浅的水里,随着沙滩上的妈妈和姨姨们,悠哉悠哉地往前游。

它的尾巴努力翘出?水面,以免打湿曾海蝶。但它身体大,鳞片坚硬,海水拍过来?撞击它的身体时?,荡起的水已经将她淋湿了。

周洁婕担忧地看了一眼,曾海蝶的腿伤还没有愈合,再被海水泡着,只怕再也醒不来?了。

“要不,你给我背。”

她走?过去和小森蚺说?话。

小森蚺转动大脑袋,用两颗黑黝黝的瞳孔看她。

洁婕姨姨好小,和妈妈那样瘦瘦小小的,怎么背得动。

它把曾海蝶举得更高了,不给她背,同时?也用动作告诉洁婕姨姨,以后打不湿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路,曾海蝶再没有被浸水。

午后的太阳更毒辣,沙滩被晒了一个早晨加一个中午,已经让许清月不敢下脚了。她看见欢快的小森蚺,忽然?觉得自己好笨——她长了腿,为什么不去海水里走??

看着热得大汗淋漓的几个人,她们在沙滩里闷头闷脑地走?着。许清月沉默半响,扯了扯童暖暖的衣摆,指了指小森蚺游过的海水边缘。

童暖暖沉默了,她又去扯陈小年的衣摆。

几个人默契地没有出?声,一同转去浅水区走?着。

海水发着热,但冲来?的水是冷的,缓了她们一身的燥热。

几人边走?边喝水,吃一点干粮。

一直走?到下午,夕阳在遥远的海面晕出?层次不一的橙黄橙红橙紫色的光,海面波光粼粼,鱼从海水里跃出?来?,在夕阳里翻一个身,又坠进海里。

这一幕,堪比电影里那般美得令人咂舌。

童暖暖赶紧摸出?自己的ccd,照下来?。

只照到夕阳和海,没有照到那条鱼。她翻着照片,有些?感慨。

叹息声刚出?,那条鱼再次跃起来?,方婷推她,“快快快拍!虽然?我想不通你逃命为什么要带它,但现在我觉得你带得真儿?棒!”

童暖暖拍下了那条鱼,摸着照片里一闪而过被捕捉下来?鱼,神情迷恋。

以前藏在嘴里说?不出?来?的话,在这一刻能说?出?来?了,并?说?得很开心,“我爸爸在里面!”

她骄傲地给她们看照片里的爸爸,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却有点羞臊:“我害怕自己放弃,就带着他?。想着路上万一跑不动了,放弃了,拿出?来?看看,又有勇气了。”

她的笑容充满怀念和向往。

怀念逝去的人,向往新的一天?。

方婷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对。”她反手钻进背包里抠了抠,抠出?一把水晶钻石来?,摊在手心给大家看,“我男朋友送我的,我也带了,嘿嘿!”

水晶钻石闪闪发光,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支撑人的信念。

一个人有了念想,便不会那般轻易的放弃。

朱朵单突然?提出?一个建议:“我们来?拍照吧!”

听见这话,一路思?绪繁多的周洁婕都笑了出?来?。

童暖暖忙将ccd卡在山壁的岩石上,摁下快门?键,快速跑到许清月身边。

咔嚓!

ccd照下笑意盈盈的八个人。

童暖暖取回ccd来?,八颗脑袋凑在一起看,还有一颗更大的脑袋——小森蚺的大脑袋从她们的头顶的缝隙往下瞅,瞅ccd刚拍下来?的她们的照片。

照片里,八个人,八条蛇。她们站在大海边,夕阳在身上投下暖洋洋的光,带笑的眉眼染得温和而柔软。

小蛇盘在她们的身前,艾丽莎仗着身形高大杵在她们的身后,尾巴带着曾海蝶高高地翘在空中,几乎要挂到夕阳上去了。

“暖暖你是不是设定好的啊,你又在小月儿?身边,什么时?候让我站一下嘛。”

方婷努嘴。

她们这才发现,八人的站位,和当初在房子落地窗前拍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只是,原本的九个人,变成八个人,少了路宁宁。

本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八人的气氛却沉寂下来?。

登时?,谁也没心情再欣赏了。当初,在方婷的房间里,玻璃窗前,同样是夕阳的下午。她们约定好的,九个人一起离开,一起回家。

童暖暖关掉ccd,收进背包。

一行人沉闷地继续赶路。

在最后一缕夕阳沉下去之前,汹涌的海浪扑来?,拍在沙滩上,又褪去,露出?深色的湿漉漉的沙滩。

晚风又冷又腥,吹得她们瑟瑟发抖。

她们走?在冰冷的沙滩里,看见涨潮退潮留下的贝壳和海螺在沙滩上打个转,被掩埋进沙子里。

深黄色的沙子像一个漩涡,“呜溜呜溜”地转,转得沙子飞到空中,一股强大的风吸引着她们。

她们互相拉拽着,腿深深陷进沙滩里才稳住身形。

小森蚺扑过来?挡在她们的身前,瞪着那突然?升起的漩涡。

漩涡越扩越大,越旋越凶猛。几人迫不得已往后退。

方巧问:“是这里吗?”

许清月想说?话,嘴一张开就吃了一嘴的沙。她抬起胳膊捂住嘴,从小森蚺的背后投出?视线。

地图上画的港口在沙滩底下,像寻常找位置那样找是找不到的。曾海蝶却和许清月说?过,最后一缕夕阳时?,涨潮时?,有一处沙滩会发生漩涡。曾海蝶没见过,她只是说?,那是救她的猿人告诉她的。

漩涡扩大,卷起潮水,最后一缕夕阳缓慢地沉进海平面。

许清月点头,恍然?想起她们看不见,嘴巴躲在手臂背后,大声说?:“应该是!”

她们退到很远的地方去,看见漩涡带起海水倒灌进海里,沙滩豁然?开出?一个倾斜的洞,像在沙滩里挖出?坑。

那个洞越刨越大,旋风停下来?时?,夕阳也完全沉入海里。天?色昏暗,却因为海面的波光,能看清那个洞坑的大致形状。

她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看见洞坑里延伸出?去长长的台阶,往下,深进海里,却因为有沙坑在前面做遮挡,海水灌不进去。

“真玄幻。”

方婷打头下去。

“搞得我怀疑我在做梦,根本没什么绑架案。”

她挠了挠身上的伤口,“可惜,还怪疼的。”

许清月随在她身后,沿着台阶下去,下到很深的位置,下来?的坑被涨潮的海水冲进沙,快把坑填死了。

她回头看小森蚺,小森蚺也进来?。但没有看见小蛇,她对小森蚺做个口型:“弟弟?”

小森蚺拍拍尾巴,一颗小小的三角头从曾海蝶的头顶里钻出?来?,碧绿的漂亮瞳孔亮晶晶地望着她。

许清月安心了,往前走?。

头顶的泥沙变成深邃的海水,波光粼粼,被东西隔绝在她们的头顶,漏不下来?。

方婷伸手摸,光滑滑的玻璃,“有点子东西。”

就在她说?话之间,一条栈道?出?现在最后一阶台阶下面,栈道?的另一端是往上的台阶,台阶连接游轮。

佣人站在游轮的入口两侧,微笑着等待她们。

“什么破港口,还是她们的地盘呗!反正咱们就是跑没命了也逃不了呗!”

方婷恶狠狠地大骂,忽然?回头问许清月:“能掉头嘛?”

许清月半侧身体,让她往后面看。

后路早已经被涨潮的海浪冲着沙把来?路堵死了,那些?沙和海水从最上面一层台阶齐刷刷地往下面滚来?。

方婷烦躁地拧起两条眉毛,一瘸一拐地跳上栈道?,往游轮靠近。上台阶时?,她跳不动,许清月和童暖暖一左一右地架着她往上走?。

“恭喜你们成功抵达港口。”

佣人笑着请她们进去。

“接下来?的时?间请你们在游轮上好好休息,蓄势以待再出?发。”

方婷张嘴就问:“纪媛生是不是在里面?”

佣人笑而不答,只请她们进去。

几人踏上游轮甲板,仰头望着仅有三层却很高的游轮。二楼栏杆处,站着一个人,双方目光相触,她对许清月挥了挥手。

“纪媛生!”

方婷愤怒地大叫一声,想冲上去揍那个挨千刀的纪媛生。

纪媛生却是笑笑,退了回去。而方婷因为腿脚不便,“啪”地摔在甲板上。

童暖暖惊呼一声,赶紧去扶她。方婷愤愤爬起来?,恨死自己不争气的腿,被迫随着童暖暖走?进电梯。

游轮二楼两百间卧室,挂着属于她们的编号。

许清月推开333号房间门?,她的卧室出?现在眼前,是她离开房子时?的卧室的模样。

小森蚺在背后兴奋地探头——它又回到房间了,这里面有好多属于它和弟弟和妈妈的东西!

这一次,它要通通带走?。

佣人带在它尾巴里的曾海蝶,小森蚺的尾巴一轻,比妈妈先一步溜进房间,在空旷的地面欢喜打滚。

许清月关上房间门?,小蛇从小森蚺的肚子里钻出?来?,跳上桌面。

许清月很累了,在看见床的时?候,那种累几近达到巅峰。她拖着沉重又脏兮兮的身体,去浴室洗漱。

洗漱出?来?,往床上一躺,睡个天?昏地暗。

小森蚺也跑进浴室,往自己的浴桶里坐,浴桶太小了,尾巴刚塞进去一点点,便塞满了。

它气气地去开水龙头,将脑袋往水池里钻,却因为自己的脑袋太大,水池太小,卡在水池台面和水龙头中间挤不进去。

“弟弟!”

它急急地叫弟弟。

“我洗不了澡啦!”

小蛇在心里翻个白眼,飞进浴室,尾巴尖尖点来?点去,哗哗的水流从淋浴的蓬蓬头流下来?。

“弟弟真厉害!”

小森蚺快快乐乐爬过去,坐在蓬蓬头下面,温热的水冲刷在身躯上,舒服地昂头嘶嚎。

嚎到一半,它猛地甩尾巴捂住嘴——妈妈在睡觉,它得悄悄的。

小森蚺匆匆洗完,尾巴卷着小小的毛巾忙碌地擦干净身上的水,而后悄咪咪地爬出?浴室,半蜷缩在床边的地上,和妈妈并?排睡觉觉。

小蛇洗完澡,飞进被窝里,趴在妈妈身上,正准备睡觉时?,哥哥的大嗓门?呼噜声猝然?响起,一声接一声地震天?响。

妈妈蹙起眉,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小蛇一言难尽地看哥哥,实在忍受不住,妈妈也快醒来?了。它飞上去,一巴掌拍在哥哥的嘴巴上,哥哥的呼噜声终于停了。它又搭一个抱枕在小森蚺的脑袋上盖住它。

之后,小森蚺的呼噜声稍微轻了一些?,妈妈再次睡过去。

它松了一口气,再次钻进暖暖的被窝,贴着妈妈睡觉。

这一觉,连睡一整天?。

许清月醒来?时?,浑身酸痛——睡久了,压得酸疼。

她躺在床上,睁睁盯着天?花板许久。躺到再也躺不下了,她起身,舒展身体。

而后去洗漱。

出?浴室时?,两小只还在睡。她便悄悄地打开房间门?,脚步轻轻地出?门?。沿着走?廊,去到尽头的栏杆处。

甲板上空无一人,远方是深海里面,蓝幽幽的海水反着光。

许清月双臂搭着栏杆,附身靠在栏杆上,往下面那层的甲板上望,又往深海里望。

她看见鱼群在海里游来?,又游回去,剪刀似的尾巴轻轻快快的,小嘴吐着鱼泡泡。

好羡慕。

她也想出?去……

神情向往之际,有人站在她身旁。许清月收回神,转头看身边的人。

纪媛生像她一样附身在栏杆上,裸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已经全好了,白净净的。

全然?不见她之前满身的伤害和强力粘合胶。

眼镜王蛇像往常那般,安静地缠绕在她的腰上。

纪媛生对上许清月的视线,说?:“当时?你不在。”

“我不是故意骗她们。”

许清月深深盯着她,没有说?话。

纪媛生也盯着她。

瞳孔对视良久,许清月的余光瞥见下方一楼的甲板,走?上一个人,熟悉的马面裙摇曳。穿马面裙的人,站在一楼,仰头看二楼的栏杆处。

然?后,她缓缓勾起唇角。

应着那人的笑,许清月扬唇,对纪媛生微微一笑:“祝,你,好,运。”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纪媛生。

纪媛生怔愣,下一秒,她理解了许清月的话,猛地抬头往下面看去。

视线正对上穿马面裙的女生的视线。

纪媛生面色惨白,翕动嘴唇,喃喃吐出?一个字:“你……”

你——

“沈清”。

“沈清”对她笑,和佛像一样的笑,又带着邪性。

她轻起红唇,对二楼栏杆处的纪媛生,无声道?:“我来?了,纪媛生。”

“你,永远无法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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