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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个官司, 把对手的钱弄来了，把对手律师的钱也弄来了？？？”

白局长满头问号，满脸怀疑人生。

水琅：“什么叫弄来了, 人家那是投资。”

“对对对，投资, 叫投资！”许副局长连忙应和, 站起来在水琅身边绕来绕去，最后举起老拳头, 轻轻敲打着水琅的肩膀，“水琅啊, 淮海中路的铺子也要还到你手上了, 这铺子还有没有什么官司要打？曾经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英国贵族，美国财团, 香港富商之类的人短暂拥有过？”

水琅一把拍掉他的老拳拳, “许副局长, 我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 你怎么不知道盼我点好呢。”

“盼啊！怎么不盼！我下半辈子打算天天烧香拜佛, 就盼你好了！”许副局长本来就激动地不行了, 一听水琅当着两位局长的面，还特地强调了她是他带出来的人, 更是激动地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水琅啊,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简直要成了复茂区头号贡献积极分子了！”

水琅疑惑看向他，“有这种荣誉称号？”

“我编的！”

许副局长还想接着感叹, 周局长满脸笑容按住水琅肩膀拍了拍, “奇才！这一下其他区羡慕我们, 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红？那得滴血！”白局长激动地面红耳赤, “这么多的钱，除了你计划的豪宅项目，我们复茂还可以开发其他项目了！”

“政策都还没有下来。”水琅接过刘秘书添好的茶，“虽然我觉得是必然，但政策一天不下来，上面一天不审批，什么变化都有可能发生。”

“不可能！”白局长拿起杯子牛饮一杯茶，平复心里因激动产生的燥热，一抹嘴道：“我们复茂这一次一定又是打头阵，就像你说的全国房屋必将走向商品化，虽然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甚至于这个时间可能需要十年，但你这个华侨外销房，没钱国家都一定会大力支持推行，何况你现在多出了一倍的钱，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意外！”

周局长眼皮子一抖，“上面审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现在关键在于这个史密斯，合同和钱，什么时候能确定？”

“我们这边准备好合同，就可以打电话通知到国际饭店，通知他们了。”水琅小口喝着茶，“你们还需要去和区里商量商量吧？”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局长一声高音，将水琅杯子里的茶都震得颤了颤。

看着“霞化”的周局长，水琅低头一笑。

“就是，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我现在一个电话打过去，区里干部十分钟之内，就全得出现在我们面前！”白局长想到接下来的画面，美得不行，“他们都在焦头烂额，跟其他区抢投资商的百八十万呢，谁都想不到，我们水琅已经给区里准备这么大一份礼物了！”

“我们今天，不，我们现在就去跟区里商定国际合同的事，这事宜早不宜晚，越早准备好越早把合同签了，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周局长整个人着急又亢奋，完全没了平时半点严肃沉稳的样，“孩子，你这事办得好，办得真是漂亮啊！我告诉你，史密斯才刚下榻到国际饭店，浦江的人已经去找过他了，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一毛钱都没拿到，真是打死我都想不到，你会从史密斯那里弄到钱，还是这么一大笔钱！你再一次将人民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了！”

听到这话，水琅将杯子放下，“天安三村的居民，再忍一个年关，就不用再过拥挤窒息的生活了。”

白局长闻言，也拍了拍水琅的肩膀，“看到你，我就深刻感觉到民族有希望，人民有未来。”

许副局长笑成向日葵田里最灿烂的那一朵花。

他眼光真是太好了！

水琅重新回到洋房的时候，是拖着板车回来的，上面全是局里准备的年货。

三丫正和几个小朋友站在西边草地上吹泡泡糖，一转头看到水琅，小嘴噘着的粉红色泡泡炸了，“小舅妈，你这是拉的什么呀？”

“吃的，用的。”

“哎呦！单位发的福利吧？你喊我去拿啊，怎么自己拖回来了！”

老油条和杜鹃前后从大门里跑出来，接过水琅手里的板车，“现在外面太乱了，刚才，就你跟那两个外国人说完话走的时候，棚北南湾路发生了持刀抢劫案，捅死人了你知道吗？”

水琅惊讶又不那么惊讶，不惊讶是因为知道马上要进入治安最乱的几年，惊讶是身处于当下时代里，南湾路就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与自己息息相关，“什么人干的？抓到了吗？”

“就是还没抓到，我才这么紧张。”老油条摇头惋惜，“被捅死的人，是手帕厂的会计，三十岁不到，才刚生完小孩回去上班，听说是提着一万块钱去银行路上被抢的，被桶了七八刀，你说说，光天化日大街上，都能发生这样的事，现在外面得多危险！”

杜鹃一脸真切的担心，“水干部，以后你可别一个人上下班了，等着周队长接送你。”

水琅点了点头，看向三丫，“你们三个人虽然小，但是也得多注意，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三丫认真点着头，“老师也交代过了，今天开始，就要坐校车上下学了。”

听到校车，水琅放心了些，“你两个姐姐我不担心，就担心你嘴馋，跑去小卖部买零食，被人给抱走了。”

三丫一吓，差点把泡泡糖咽到肚子里去，“我不吃了，我不要被抱走，我要永远跟小舅妈在一起！”

水琅轻笑，看着院子里的小朋友，“你们最近也得当心，不是不让你们来玩，是怕你们出意外，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一个人随便乱跑过来，知道吗？”

梧桐里几个孩子乖乖点头，“知道了。”

水琅看向老油条，“你等下把她们送回弄堂。”

“等下就送回去。”

老油条搬起一袋富强面粉，“以前单位不都是发票？怎么突然发这么多东西了？”

板车上，米面油点心猪肉，全都齐全了。

“特殊情况。”水琅打开鞋柜，换上拖鞋，“明天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送过来，是市里给我的奖励，到了以后就摆在底楼客厅吧。”

“啊？！”

老油条瞠目结舌，“市里奖励你一台彩色电视机？市里还能奖励这个？我住梧桐里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现在住复南路2号听说了。”

水琅穿过横厅，走进一楼卫生间洗手。

再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南面大客厅，坐进沙发里。

已经去国际饭店培训过的杜鹃，端来一盘蟹壳黄，“水干部，太阳落山了，咖啡和茶喝了要睡不着，吃一碗银耳红枣羹好不好？”

“辛苦你了。”

水琅确实饿了，拿起一块蟹壳黄吃着，猪油香酥搭配满满的白芝麻，满口生香，“三丫，来吃点心。”

三丫就没有不吃的时候，从外面小跑进来，将泡泡糖吐进垃圾桶里，趴在茶几上，拿起蟹壳黄咬了一大口，又对水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们也吃吧。”

水琅吃一块就够了，将盘子推出去，分给几个眼巴巴的小孩子，“不够分，就掰开分着吃。”

几个孩子立马喜出望外，“谢谢小舅妈！”

水琅也懒得纠正了，等杜鹃把红枣银耳羹端过来，慢慢吃完后，老油条搬好东西走进来了。

“外面这么乱，过两天大丫十岁生日会办不办了？”

“办，我就等你忙完，跟你说这件事。”

水琅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取货单，后天一早八点，你记得去淮海中路蛋糕店把我订好的蛋糕取回来，除了蛋糕，我另外还定制了儿童点心，都是当天现做好，你一并拿回来。”

老油条接过单子叠好放进口袋，羡慕感叹，“这三个丫头有你这个小舅妈，可算是享大福了！”

“我跟你说的菜，这方面你拿手，我就不重复了。”水琅抬头看着大厅，再看向外面的草地，“明天晚上就可以布置起来了，布置好了，就把大厅这边封起来，大丫明天晚上要上舞蹈课，天黑才回来，应该不会发现。”

“你放心，一定按照你的吩咐把这里布置好，也一定把这个惊喜藏好了，不让大丫提前发现。”

沪城治安进入混乱初期，持刀抢劫案虽然没有发生在复茂区，但复茂派出所完全不敢掉以轻心，治安大队比之前巡逻得更勤了，周光赫也更忙了。

深夜，听到套房外传来动静。

水琅翻身打开床头台灯，掀开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周光赫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来，看着披散着长发，一脸困倦的水琅，眼神不知不觉放得柔和，“还是吵醒你了？我还准备睡在外面沙发上。”

水琅拿起他的枕头垫在身后，“心灵感应你回来了。”

周光赫掀起嘴角，下意识往床边走，走到一半，抬手解开制服领扣，将外套脱掉，才走过去。

水琅迷瞪着眼睛，正欣赏他的身材，“怎么就脱个外套？”

“外面夜深露重，外套上有寒气。”周光赫站在床边，伸手进被窝捏住水琅的手，“真热乎。”

水琅登时打了个哆嗦，“刚才还体贴脱掉外套，转眼就把我困意冰没了。”

周光赫嘴角翘得老高，“离近了看，发现你睡得红光水润，就知道你是睡饱了醒的。”

水琅抓住他的手搓了搓，“外面没事吧？”

“复茂这边暂时没事。”周光赫没表现出心里的担忧，握起水琅的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抹得什么这么香，脸上也抹了？ ”

没等水琅回应，就贴近乱闻。

水琅抱住他的后颈，“忙到大半夜回来，你比我想象中要精神得多啊？”

周光赫轻轻咬了咬她粉嫩饱满的脸颊，“还能更精神。”

水琅一把将人拉到身上，“来。”

意料之外的反应 ，倒让周光赫愣了一下，“今天是怎么回事？”

“稍微改变了那么一点点想法。”水琅揉着他的黑发，“我觉得可以提前要个孩子了。”

周光赫更愣了，“为什么？你离毕业还有两三年，不是说不在大学里生孩子？”

“避免以后还得找别人生的麻烦。”

“？”

周光赫想了半天，这句话什么意思，突然起身，用了点力气咬了一口水琅的脸颊，“放心，我不可能出任何意外，你这辈子只能生我的孩子，就别想有其他机会了。”

水琅用他的白衬衫衣领擦了擦脸颊，“你什么时候属狗了？”

周光赫拿出手绢轻轻帮她擦脸，“你关心大姐她们挺正常的，怎么关心我的方式就是气我，”

水琅摸了摸他的脸，“你能和别人一样吗？你当然是独一无二。”

周光赫瞬间不气了，低头吻住她。

良久分开。

“放心，再怎么乱，我都不会让自己出事。”

水琅心底的担忧被抚慰到，轻轻“嗯”了一声，“你吃饭了吗？没吃也不要吵醒杜鹃了，就在楼上煮点挂面吃。”

“晚饭忙到十一点才吃，现在不饿，不吃了。”

周光赫起身解开白衬衫纽扣，“我去冲个澡，一起接着睡。”

水琅看着人洗完澡上床，不过十秒，沾床就睡着了。

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抚摸他眼底浮上来的乌青，想到这才是混乱的开始，忍不住叹息一声，“公安同志，辛苦了。”

……

周局长与白局长，复茂区所有领导，这个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生怕是空欢喜一场，怕明天早上太阳一升起，史密斯那边就有变动了。

早上到了房管局会议室，全都坐立难安。

水琅看着一群走来走去，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看的大领导，从早上上班到现在，一个个屁股就像是长了针似的，一坐下就“蹭”地站起来。

除了她，没一个人坐下超过十分钟。

白局长抬起手表看了看，“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我们真的应该派车去接。”高书记站在窗口，“消息是瞒不住的，其他区，不，甚至是其他城市，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向史密斯争取投资。”

“我赞同。”刘书记来回踱步，“虽说他们是洋鬼子，但我们还是应该积极点，应该比其他人做得更周到一些，毕竟是我们需要人家的钱，不是人家需要我们的钱。”

看到区里领导沉不住气了，周局长站出来道：“其实是我们到早了，自己给自己制造压力，我听说外国人很准时，这个准时不仅是不迟到，也是不早到。”

“没错。”白局长附和道：“我小的时候跟洋鬼子打过交道，他们不像我们，觉得早到会让人觉得礼貌用心，准备周全，对他们来说，早到也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两位书记被安抚住了。

又焦心焦虑等了一会儿。

正当领导们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大堆“两千五百万”已经被其他区其他城市抢走了，别人荷包塞得满满哈哈大笑，他们只能每天跺脚懊悔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德华快步走进来，“来了，我站在窗口看到了，两个外国佬带着一群人！”

会议室的气氛一顿。

接着就被惊喜淹没。

高书记领头走到门口，等人一上来，就满脸笑容伸出手，“史密斯同志，招待不……”

史密斯完全没看见其他人似的，无视高书记，径直朝着水琅走去，“水琅小姐，很高兴又见到你，我等了一晚上没睡，天一亮我就往这边赶，可惜从酒店开始，就有很多人拦堵我，递给我很多计划书，虽然我都没有看，但还是耽搁了，真的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高书记：“！”

所有领导一瞬间全都彻底傻眼了。

一路从酒店跟到复茂房管局的领导，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对水琅“哈巴狗”的样，真的是刚才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傲得他们恨不得扑上去揍一顿的洋鬼子？！

“真的对不起，我们迟到了。”约翰也满脸歉意，走到水琅身边，“水琅小姐，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办事效率很高，没有让我们担心很久，就打电话通知我们了，真的很谢谢你！”

其他区领导：“？？？”

你是投资人，你担心什么？？

难不成是担心钱花不出去吗？？

花不出去投给他们呀！

他们排队等着呢！

为什么要对水琅这么卑微？？？

嫉妒！！！

复茂区的领导愣完，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瞬间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哈——”

白局长的笑声非常突兀且气人的响起，他看了一眼门口一脸羡慕嫉妒恨不服气的老伙计们，再次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水琅跟这外国人的关系模式，与他们想象得完全相反！

周局长立马就要将会议室的门关上。

“老周，我们难得来你这里，你怎么能闭门赶客！”

“老周，你什么时候变得跟老白一样不厚道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白局长一听，大步走过去，硬是把门关上，隔绝一群人的脸和一堆骂骂咧咧。

水琅起身与史密斯和约翰握手，“请坐。”

史密斯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这些是？”

“这位是我们复茂区委高书记，这位是刘书记……”水琅挨个介绍，“这位是复茂区建设局白局长，这位是我们房管局周局长，都是我的领导，也都是未来要与你们长期合作打交道的同志。”

介绍完以后，会议室里立马响起热闹和谐的寒暄声。

水琅就是一个小职员，负责引荐介绍完以后，坐着喝茶就行了。

合同具体条例，项目，都是由国家制定，国际标准与国际往来有关条例，对外优惠，中外合资股权分配，管理分配……都跟她没关系。

两边都急着想把合同签下来，进展就很迅速。

高书记作为中方代表签字，圆满拿下复茂区

“我很认可水琅小姐的设计。”史密斯与高书记握着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项目必须由她来设计。”

高书记满脸笑容，“那当然，水琅同志是我们复茂区谁都不能替代得了的人。”

“恭喜未来富可敌国的史密斯家族，以及未来个人就可以富可敌国的约翰先生。”

水琅一句话，就让史密斯和约翰打破精英绅士的面孔，笑得比白局长还要夸张。

“真是与生俱来的魅力。”白局长赞叹，“我是说你身上自信松弛的魅力，真的很吸引人，哪怕是

“哪有。”水琅淡淡道：“我和你

白局长：“……”

“你这旧事重提就算了，怎么还添油加醋了。”

“水琅同志。”

高书记突然走过来叫住水琅，不过两个小时左右，气色红润 ，看上去竟然比早上年轻了好几岁，握住水琅的手，“打从

水琅连忙摆手，“高书记，关键是你们和国家的付出，让复茂有这个基础在，才能吸引来投资，我的作用微乎其微，顶多就是一颗不起眼的小螺丝钉。”

高书记哈哈大笑，看着水琅的眼神是形容不出的喜欢，“水琅同志，年轻有为到这样的地步，还能如此谦虚，即便是我当年，也做不到你这样，未来可期，实在是未来可期啊！”

周局长笑着道：“高书记，我在锦江饭店安排好了本帮菜。”

“好，很好，是应该让我们的外国朋友尝一尝沪菜，史密斯同志，约翰同志，请。”高书记往前走了一步，顿住回头，“水琅同志，来来来，今天这顿庆功宴，一定不能少了你这个功臣。”

会议室门一打开，一双双真的红得滴血的眼睛，不是盯住史密斯与约翰，也不是盯住复茂区领导，而是牢牢盯住了水琅。

棚北区房管局鲍局长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就直接一把抓住水琅的手，“水琅同志，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