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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太阳东出，光芒万丈。

蒯钧照例点卯，担任自己的书吏。

刘表已经将伊籍找来，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小内阁其他成员，也正一一通知，陆续报备。

伊籍出身寒门，追随刘表为官，才在荆州拓展了一席之地，在中层摸爬打滚数载。

他深知刘备的不易，因而对刘备钦佩有加。身为荆州之主的刘表，反倒是缺了中兴的气象。

直到刘表慷慨地宣战，伊籍才蓦地醒悟，自己曾经看走了眼。

对于这一次刘表的重托，伊籍毕恭毕敬，将谦逊之道渗透到骨子里。

他能言善道，处理各方关系非常融洽，居中调和非常有心得，在荆州事务上如鱼得水。

蒯钧见一切步入正轨，遂向刘表请了半天的假，称要回家一趟。

刘表眸光斜来，冷冷甩出一句：“伯重，你早就该回去了。”

“明公教训得是。”

蒯钧浅施一礼，从容应对。

他径直走出州牧府，吩咐马夫道：“去叔父家。”

蒯良和蒯越的府邸挨得很近，隔着一条街。

“遵命！”

马夫言语不多，胜在诚信，家中六代人都侍奉着蒯家。

蒯钧不是迂执之人，略一踌躇，他便选择了缓和与家族的关系。

上次回家情况并不是很好，蒯钧决定以叔父蒯越作为突破口。

蒯越深中足智，高大雄健有雄姿，出仕比兄长蒯良还要早。

大将军何进曾聘请他作东曹掾，请诛宦官不得而选择外调为官，如今深得荆州牧刘表的信赖。

蒯钧刚登门，立即有人迎上来，足声紧促。

“恭迎公子！”

“叔父在不在？”蒯钧袖袍凌风，踏入门内。

“家主一大早便到城外视察春耕，还没有回来。”管家正色道。

他招呼蒯钧到堂内坐下，安排童仆上茶，又让厨房做了些点心、蒸饼。

蒯钧看到侍女点燃了熏香，嗅之杳然，沁人心脾。

不久后，两三名侍女款款走上来，柔声细语道：

“请公子沐浴。”

蒯钧随着她们走了一段路，进入浴房中。侍女红着脸为蒯钧轻解衣，又试了试浴桶的水温。

“公子请。”

蒯钧跨入浴桶，舒适地躺着。有侍女缓缓搓洗，有侍女按摩头部，有侍女小心栉发，分工明确。

浴桶里铺着细碎的菖蒲，还有艾叶和兰蕙花叶。

芬芳的气息中，夹杂着药草的涩味。

几个小姑娘眼睛水盈盈的，女裳非常轻薄。为了照顾蒯钧，还挽起衣袖，露出洁白的小臂。

这一洗便是半个时辰，蒯钧浑身都舒坦。

等到他穿好衣服，侍女们特地给他挂上了装着雄黄、香料和锦囊。

蒯钧回到书房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书，蒯越才风尘仆仆地归来，一脸地疲惫。

他呷了一口茶，定息凝神道：

“伯重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的事，兄长跟我说过。”

蒯钧微微一笑，调侃道：“侄儿有没有扰乱叔父的计划？”

蒯越面容肃然一紧，意味深长道：

“伯重，你别看荆州富庶，甲士二十万。和中原比起来，差得还是太远了。你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

“明公的身体状态，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届时荆州将会陷入一片混乱中。”

“没有明公压阵，韩玄、刘度等郡守，会成为一方诸侯，听调不听宣。无论刘琦、刘琮谁继大位，荆州都无法抗衡天兵。”

蒯钧意态自若，静静地聆听，等到叔父表达清楚，他才缓缓道：

“明公临决前，想为汉室做一点事罢了。我只是遵从明公的意志，为明公出谋划策。叔父该不会以为，我能说服明公抗曹吧？”

蒯越僵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思忖半晌，接着沙哑着嗓子问道：

“明公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蒯钧眼神诚挚而恳切，感慨道：

“自然是为了子孙争上一争，争出光芒万丈来。明公知道刘琦、刘琮不争气，此战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等到明公阖目，荆州不亡而亡。”

蒯越身躯一挺，保持着敬仰的缄默，最终叹息一声道：

“我和兄长，何尝不是为了子孙后代而计。不管什么样的骂名，都由我们兄弟背负。若能推后辈一把，更是死而无憾了。”

蒯钧拱手施礼，声音平静道：

“蔡夫人正为侄儿张罗婚事，想必近段时间能够定下来了。”

蒯越面露不愉，轻蔑道：“我蒯氏子弟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蔡氏操心！”

蒯钧加重了语气：“这是明公的意思。”

蒯越愣着神，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很快又陷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