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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 作者:黄铜左轮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2-03 20:17:18
  • 完书字数:17270

Andy也背了个双肩包,打扮得像个美国背包客,手里依然举着手机,一个人东游西逛地走过来。再往后看才发现不是只有他一个,他们红海的亚太区副总Steven也跟在后面。

谭仕章扶着膝盖起身,冯敛臣上前和对方握手:“这么巧,你们怎么会到这来?”

在国内待了一段时间,Andy中文流利了一点,口音还是马马虎虎:“我们来中国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想来这个地方看看,今天正好没事做,叫了taxi,从酒店过来很方便。”

珠宝人来到金城,确实不可能不来水湾打个卡。

冯敛臣笑着寒暄:“怎么样,觉得有意思吗?”

Andy直白:“我怎么知道,我们还没有进去。”

冯敛臣八风不动,不卑不亢,眯了眯眼打量他。

其实自从得知这位创意总监的身份背景,再看到Andy,就不免想到他和罗凯森的关系。而且据说罗凯森原本还是个直男,为了平步青云,连性向都可以改变,道是堪称非同小可了。

又想到那张不修边幅的暴君似的脸,抱着一个型号不对的同性伴侣,很难想象罗凯森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的。不管怎么说,他和Andy这算是在人前过了明路?

但是现实里看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年前到年后的所有会见,这两个人之间,别说粉色泡泡,连暧昧的视线交汇都没有,更像已经七年之痒,彼此兴致缺缺的老夫老妻。

冯敛臣冲对面两人笑笑:“不打扰你逛街的兴致了,我们这就回公司。”

Andy的目光却转向谭仕章:“Brian有没有时间?你可以陪我们一起进去。”

一句话被他说得像赏赐,谭仕章道:“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Andy眨了眨眼:“上次你欠我一个要求,还没机会使用,就现在用吧。”

旁边冯敛臣不明所以,微笑插话:“你们挺会打哑谜,在说什么要求?”

Andy瞥他一眼:“之前喝酒的时候他输给我的。”

听起来像什么喝酒游戏的惩罚,冯敛臣做出明白的表情,即便这三个人没一个有给他详细解答的意思。

他知情识趣地没再继续往下打听,只是和谭仕章陪两个老外重新回批发市场转悠。

其实心里总还是介意的,大概主要在于,冯敛臣本以为所有以公司名义的见面他都在场,谭仕章什么时候却和Andy乃至红海的人额外打过交道,这是他听都没听过的事。

又喝酒又罚酒的场合可太多了,可能是酒桌上的戏言,可能是在酒吧打赌。

这么想下去带出来的问题就更多,如果是前者,谭仕章什么时候去应酬却没通知他?

如果是后者,有什么契机让谭仕章跟对方的创意总监一起干了泡吧这种算是亲近的事?

事关红海集团,任何私下对接的情况,冯敛臣会判断为需要汇报给谭仕章的信息。

是反过来,谭仕章确实不需要把自己的行程向他汇报,于公于私,都没有这样的义务。

水湾批发市场人来人往,四个人在里面穿行比两个人麻烦很多,老是头一扭就走散了。

冯敛臣还有点走神,两眼放空,看着Andy举着手机到处乱拍。

这里也没什么谢绝拍照的规矩,乌七八糟的气氛好像正对艺术家的胃口,他显得很兴奋。Steven则是早就来熟了的,背着手四下张望,迈着老头似的四方步,时不时跟摊主问价还价。

现在的陪同属于额外的工作,但是没办法,又不能调头就走,冯敛臣慢吞吞跟在后面。

Andy好容易一个地方拍到满意,又突然发现少了人:“Brian又去哪了?”

谭仕章像个不受控的NPC,冯敛臣说:“他刚刚顺着那边的扶梯上去了。”

Andy目光左右扫一圈,确认当事人真的不在:“那我们赶紧也上去。”

说完抬脚就走——傻子也感觉得到,他对谭仕章的态度是不太一样。

就这么耽误了计划外的一下午,出来之后四人还在附近吃了个便饭。

不是什么昂贵的地方,只是简单的茶餐厅。Andy这个香蕉人来了这么久,大概还是汉堡吃得比较多,捧着菜单看半天,堪堪叫了只猪扒包,然后索性指着谭仕章说和他要一样的。

吃完冯敛臣把帕萨特开到街边,把Andy和Steven两个人先送回下榻的酒店。

街头川流不息,告别之后,见缝插针调了个头,冯敛臣又问谭仕章要回哪里。

顺道低头看了眼仪表盘:“车快没油了,先找个地方加油可以吗?”

谭仕章在看下属发来的文件,视线都没离开手机:“都可以。”

冯敛臣用车载导航搜最近的加油站。

把油卡递给工作人员,对方熟练地开始干活。加油时能感觉到车身重量微妙的变化,冯敛臣把胳膊肘搭在车窗上,如今天气已经挺热了,外面的暖意涌进来,让人有点沁汗。

因此再上路时没有关窗,任凭自然风灌进来,谭仕章仍在看文件,对此没什么意见。

冯敛臣静静注视前方,路过的灯光在他镜片上层层闪过,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但他心里其实很多难理的头绪,像被猫抓过的毛线球,不清不楚地绞成一团。

还差两个路口快到公寓时,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上次你说的……”

“上次我说的……”

冯敛臣回神,主动让步:“不好意思,你先。”

谭仕章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我说想请人来做丽华珠宝的事,你有没有想法?”

这么说让冯敛臣直觉他有了人选:“你锁定目标了吗?”

谭仕章说:“薛青平。”

冯敛臣一怔:“哪个薛青平,你说法国的那个?”

“是他,但他现在回国了吧。”

冯敛臣眉峰下意识蹙起来,不是没耐性,代表觉得这事为难:“这倒是,他没在法国待着了。”又斟酌着说:“他确实是厉害的,只是我担心,他不一定肯出山吧。”

谭仕章说:“是这么回事,我本来也是随口一提,听听你的意见。你刚刚想问什么?”

但是来不及再开口,车已经停到公寓楼下,冯敛臣说:“没有,我没什么重要的事。”

聊着正事突然倒回来,开口再问一遍“你什么时候私下和红海的人喝酒”似乎很奇怪。

何况冯敛臣都不确定该怎么措辞,他好像没立场非要跟谭仕章斤斤计较一顿酒的问题。

他和谭仕章之间有超出寻常的关系,所以反而谨慎,很注意不把所有事都往性缘上扯。

至于Andy对谭仕章的另眼相待,其实冯敛臣是无所谓的。这位艺术总监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他只喜欢跟谭仕章搭讪,但追究原因,也并不一定有什么复杂的意思。

大概在一票人里,只有他们两个是做设计出身,而且这是得过诸多奖项的光环加身的BRIANTAM,自然有种别样的惺惺相惜。像Andy这样的性格,可能他看众生都是庸脂俗粉,不值得多关注两眼,只有艺术造诣到谭仕章这个级别,才值得他主动搭理一下。

所以,冯敛臣想不到他有什么可芥蒂的。突然发现谭仕章背着他有未知的圈子和社交?

这就更不讲道理,难道他头一天知道这回事?谭仕章的私人圈子,本来他就没份参与。

谭仕章住的酒店式公寓很高级,大厦高耸入云,门口立着门童,给每一个进出的住客开门。冯敛臣隔空往里看,大堂里雕花吊顶挂着枝形吊灯,亮如白昼,豪华宛如五星级酒店。

这里他来过一次,也只有那一次,是为了在谭仕章家里翻云覆雨。

说来好笑,或者因为做贼心虚,或者是某种不真实感,甚至没太注意对方家里的陈设。

这次谭仕章没有邀请他,说了声谢谢便解开安全带。

下车后他却没有立刻走开,微微弯下腰,透过车窗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冯敛臣笑了一下,反问:“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谭仕章盯着他,伸手在他肩膀上一压,又稍微捏了一下,带着坚实的力道。

他把手收回去,淡淡地说:“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冯敛臣点头致意,目送他谭仕章身影通过旋转门,才收回视线掉头回家。

次日早上又在二十八楼想见,谭仕章发尾束得整齐,换了套不一样的西装:“早上。”

冯敛臣也和以往一样,跟他和身边其他人挨个打招呼:“仕章总,高总,钱总,早。”

高总和钱总没有察觉任何端倪,一切和平时无异,只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谭仕章若有似无地扭了下头。

冯敛臣确信他没有任何“心情不好”的外在表现,何况严格来说,他没有真的心情不好。

他只是习惯性隐藏自己的真实

想法,同时不喜欢被无谓的情绪掌控。书店里大把畅销书教人不要做情绪的奴隶——被感觉牵着鼻子走,是个很大的性格弱点,容易情绪上头的人总会受到影响,做出不理智的判断,谭皓阳有时候会这样发作,但那不是冯敛臣的行事风格。

他不会无谓地自我内耗,被踩到底线会指出来,至于其他的,则一律可以自我净化。

张远山是开棋牌室的,开张笑迎八方客,曾经吐槽说听起来完全没人情味。倒是张圆珊同为工作党,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上班到底要什么人情味嘛?保持冷漠的同事关系最好!”

总助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就被通知临时加开一个小会。

开完回来登录OA,不管什么时候打开办公系统,都是二三十条流程起步,多的时候五六十将近上百条都有,涉及总部各个部门和各个项目,今天这算少的。

冯敛臣拣常规的先审阅,确认无误的点通过,期间夹杂着不停插进来的工作电话。

拉拉杂杂一堆事,只要投入工作,很快让人什么都抛到脑后。

直到临近中午才稍微喘口气,冯敛臣去楼下溜达了一圈,买杯咖啡,回来的时候路过总部设计部,还被林诗茹和她们几个熟悉的设计师抓着,琢磨一块帕拉伊巴该怎么处理。

那块帕拉伊巴成色很好,独特的蓝绿色,个头足有鸽子蛋大小,但是切工的问题也很大,屁股明显整个都是歪的,漏底漏得像开了窗,导致火彩不太闪耀,极大限制了它的美丽。

一般越是贵重的宝石越经常切割得不规则,不是工匠手艺不行,而是为了最大程度保重,精细切割倒是好看,www.youxs.org,换谁不肉疼?还不如顺着纹路让它歪着。

优先要克重还是要美观,二者的平衡永远是珠宝界的老大难问题。

冯敛臣也只是给点看法,不做干涉:“我的意思是可以稍微改改,如果不改,就要在镶嵌的时候下很大的功夫,效果怎么样不能确定,所以具体方案你们还是问仕章总拿主意。”

林诗茹叹气,只能说好:“要牺牲重量啊,行吧,挑个他心情好的时候我去面圣。”

冯敛臣闻言莞尔:“还要挑日子,他又不是老虎,问问不会吃人吧。”

旁边有个小设计师说:“我替林姐说话,仕章总是挺吓人,都是领导有的就很和蔼,我之前找高总签字的时候,基本上都很好讲话,只有去仕章总办公室的时候,至少得鼓把劲。”

冯敛臣笑道:“仕章总明明有时候也会说笑嘛。”

小设计师摇头:“不一样啊冯哥,就像你这样工作之余跟我们说笑,大家知道你是真的在说笑,但是仕章总冲不冲你笑,给人感觉全是撞大运。他心情好的时候看看你,愿意赏赐一副笑脸,都让人想感激涕零,大部分时候,你其实压根都看不出他心情好不好。”

也是挺年轻的小朋友,竹筒倒豆子,霹雳吧啦的,冯敛臣当成玩笑,一笑置之。

只是头一次得知有员工这样想谭仕章

,感觉又有点新鲜。

林诗茹用小指理理额前刘海,还在琢磨宝石:“你说像我们这么抠抠搜搜的,多抛光个面都心疼地拿秤量量,舍得做精切割的人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他们可是真舍得。你们看过那两个外国佬开的工作室的视频没?任凭你大块小块的原石,他们都要做完美切割,追求视觉效果,那个料子费的,有时候我都想冲进去说,要不收手吧,你们真的就这么完美主义?”

众人叽叽咕咕一阵笑。

那个小设计师又接话:“嗨,林姐你别说,我记得薛青平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林诗茹也知道他:“这倒是,只不过他是大师级,咖位高嘛,有地位想怎么精切就怎么精切,他要是能在钻石上雕花,我相信都有有钱人愿意把苏富比拍下来的粉钻拿去给他刻。”

小设计师叹气:“说起这个我还挺喜欢他的,不过可惜薛青平这几年都没露过面,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真的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啊。”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提醒了冯敛臣,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网页,搜“薛青平”三个字。

页面上跳出薛青平的简历,下面是一些提到他的新闻报道。

再有名的珠宝设计师,都不会有有明星那样的曝光度和讨论度,所以不如上次搜姚尧那么热闹,能看到的都是三四年前的消息了。

这几年间,薛青平没有什么作品,自然也就不被媒体聚焦,几乎销声匿迹。

但显然还是有人惦记他,至于谭仕章既然提起他来,肯定不是广撒网,应该是真心的。

冯敛臣往后一靠,支着太阳穴,心里盘算这件事的可能性。

其实这些新闻只是辅助回忆,他是见过薛青平本人的。

好几年前谭氏集团和对方参加过同一个双城联合展会,有过几面之缘,会场上说过些场面话——主要是他们单方面的,薛青平本人几乎不会圆滑。当时冯敛臣才刚当上总助不久,也还年轻,试图和这位大师换名片的时候,他恭恭敬敬迎上去,只被对方轻飘飘瞥了一眼。

至今还记得薛青平傲气,昂着脑袋便走开了,仿佛在看无关宵小,他的名片没发出去,对方的也没要回来。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看着,场景几乎尴尬得凝固。

还是谭儒开了两句玩笑,说他们谭氏是做生意的,铜臭味太浓,人家这是魏晋贤士的做派,实在不好意思,唐突了,唐突了,才帮冯敛臣找补回来,在笑声里找了个台阶下。

但薛青平确实有傲气的资本。艺术世家出身,外祖父和母亲是做纯艺术的,一个国画大师,一个油画大师,父亲是玻璃和雕塑艺术家,有这样的背景熏陶和人脉资源,他自己则十几岁就师从玉雕大师向昌明,先是学习玉雕,此后在珠宝设计方面逐渐展现出惊人天赋。

那场双城展举办的时候薛青平刚过而立之年,正是人生中的黄金时期。

林诗茹说只要他雕得动,有钱人会捧着珍贵的石头请他雕,不单是开玩笑的一

句话。

他的技艺超越了大部分普通人对珠宝设计范畴的认知,发挥了自己早年学习玉雕和雕刻的优势,擅长把浮雕、阴雕和各种雕刻技法与宝石切割技术融为一体,以石头本身为载体。

当时展出的他的作品,是在水晶里雕刻的一座城池,那不光是普通的微型内雕,而是经过精密计算,使得外部光线穿入晶体的时候,经过不同剖面的折射,会将这座城池多次曝光。

虚幻交叠,无比瑰丽,光影的造化使它变成让人难窥真貌的一座海市蜃楼。

说实话,亲眼见过他的展品以后,当众被拂了面子的冯敛臣都没法说自己真的憎恶他。

天才毕竟都是有点脾气的,何况薛青平是持才傲物,不是针对他一个,这样一想很容易倒释然了,甚至薛青平对很多前辈都屡放狂言——也可能有时候他不是真的狂,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以至于那张嘴巴很容易得罪人,让人又恨又爱。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以薛青平过硬的背景,不会影响他在专业领域的成就和造诣。

然而大概天妒英才,就在那场展会后的半年,薛青平遭遇一场严重的车祸,据说他的父母妻儿都在车上,双亲和妻子当场殒命,他自己也受了严重的伤,包括一双手。

网上能找到关于薛青平的最后报道,就是关于那场惨烈的车祸,当时有一阵子,艺术界和珠宝圈都为之震动。但是珠宝设计师到底不太受大众关注,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后续追踪了。

对于薛青平的现状,更是一片空白,媒体后来没有报道他的伤势如何。

但谁都知道,手是设计师的第二条生命,自那之后,薛青平就没再有成熟的作品面世,连本人都深居简出,似乎已经无言地解释了什么。

这是个令人扼腕的故事,冯敛臣摸着手机,即便作为外人,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惋惜。

其实他当时只注意作品,没注意过薛青平有怎样一双手,但不知为何,他想到谭仕章。

脑海里谭仕章那双大而有力、指节分明、布满细小疤痕且略显粗粝的手,和薛青平的模糊印象重合在一起,冯敛臣盯着窗户,理了一会儿思绪,关上显示器去食堂吃饭。

下午突然收到黄芮的消息,提醒他楼下星之钥的产品部不知为什么吵起架来。

冯敛臣赶到楼下,只见一片嘈杂场面,他走过去喝止,问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鸦雀无声,露出中间的两个当事人,原来是产品部有个新招的员工和HR起了争执,觉得自己绩效被无理克扣,跑到人事部要说法,说话又不客气,就这么大吵大嚷起来。

冯敛臣出面,自然谁都不敢闹了,那个刚刚还叫嚣大声的新员工也偃旗息鼓。

之后莫明来冯敛臣办公室解释情况,连声道歉,说自己没有做好管理工作。

闹事的新员工已经被莫明批评教育,年底评优扣分,因此冯敛臣说无妨。

类似的事说少见也不少见,公司招进来的人总归形形色色,

什么性格都有,甚至包括一些奇行种,管理工作无非就是这样,大到业务问题小到员工矛盾,都得设法解决。

“那冯总,我就先出去了。”莫明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你先等等,我问你个问题。”冯敛臣叫住他,“你觉得我会管不住人吗?”

“不会有人这么说吧?”莫明忙道,“不可能,我们都知道您挺有原则的。别看小庆他们几个吃茶点的时候敢跟您打打趣,没大没小的,私底下您说什么他们都知道不能打折的。”

冯敛臣笑了笑,摆手让他出去。

回想以前他单纯担任总助的时候,大概在员工心里的形象比现在要冷淡很多,因为那时候只负责跟在谭儒身边,当好大老板的左右手,而且职位卡在中间,不得不冷脸镇住场子。

现在职位升上来,反而变得怀柔多了,自己当领导,就要学会放低姿态,收拢民心。

否则落在别人嘴里,多半会变成他得意忘形,架子摆上天。说到底,都是披着一层皮。

这样不知不觉忙到周五,快下班时,冯敛臣收到谭仕章一条消息。

没打开时以为是工作任务,打开发现是猫的视频,寄放在谭仕章母亲家的布偶现在生活滋润,长毛被阿姨搭理得干干净净,窝在窝里喵喵地叫,一声一声软绵绵的。

小东西属实可爱,冯敛臣都没忍住,拖进度重复看了几遍。

谭仕章说是谭恩雅在家族群里分享的,冯敛臣回了句谢谢。

过半分钟,谭仕章电话打了过来:“晚上有没有安排?”

冯敛臣关上办公室的门:“没有。”

谭仕章约他的时间,为的是什么不需多说,他们有阵子没私下见面了。

待会儿下班时间一到,周末就算开始了,打算出去玩的直接一身行头带到公司,冯敛臣已经看到有人蠢蠢欲动,只等去洗手间一换就跑路,他和谭仕章大概绝没可能有这种激情。

甚至加了会儿班,等公司人走差不多了,两人才在地库见面。

谭仕章开车,他征求意见,问要不要去哪先吃个饭。

平时为了应酬,城里各种山珍海味的地方都了若指掌,只是到了不工作的时候,反而哪家都不想去。手机上刷刷附近的餐厅,也没什么特别的,还容易撞见公司员工。

冯敛臣问:“你家里有没有锅碗瓢盆?”

谭仕章说:“有。只是回家煮,显得不太浪漫吧。”

冯敛臣直视前方,唇角勾了一下,谭仕章一手搭在档把上,冯敛臣握了一下他的手。

到公寓之前,他们倒是在附近超市一起去买了点菜。

这次进门的时候,冯敛臣不动声色观察了谭仕章家里的布局陈设。公寓内部的装潢仿佛也贴满金箔,到处写着昂贵,其实不太有居家感,更像设计师彰显风格的样板作品。

厨房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确实一应俱全,甚至有个看起来足够烤乳猪的巨大烤箱。

冯敛臣怀疑谭仕章可能

在这里住半辈子都不会用到它,他负责掌勺,烧了家常的几个菜。

端上桌后两人一人坐一边,食不言寝不语地吃饭。

直到放了筷子谭仕章才笑一下。

冯敛臣抬头看他:“怎么?”

谭仕章说:“只是突然想,一般人周末约会,设想的流程该是什么样,花前月下,订一顿烛光晚餐总要有的吧,小提琴演奏,玫瑰花也总要有一捧,然后去酒店套房,冯总你住过西斯廷没?那边有个情侣房型,浴缸装在客厅中央的,对着五十楼的落地窗。”

他目光深沉,靠住椅背,翘着二郎腿看冯敛臣,饭吃完了,目光还在拿他佐餐。

冯敛臣怔了怔便也笑了:“西斯廷住过,没见过这种房型,下次有机会留意一下。”

说完便突然反应过来,谭仕章又笑了一声:“下次有机会。”

冯敛臣耳根有点发烫,同样把筷子放下。

谭仕章说:“过来。”

他招了招手,冯敛臣绕过去便被拽住,谭仕章按着他,坐在自己怀里。

冯敛臣抱住他的脖子,谭仕章寻找他的喉结,细碎亲吻,喘息渐重,冯敛臣哆嗦着,略一低头,嘴唇贴上嘴唇,一只手箍紧了怀里的腰身。

谭仕章用牙齿咬开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

浴室水声哗啦,像催眠的白噪音,冯敛臣把头发擦得半干,听不一会儿就浅浅睡过去。

刚刚是他先洗的澡,说不习惯一起,谭仕章便把浴室让给他,然后自己才去。

睡又没能睡死,不一会儿被晃醒了,冯敛臣打了个哈欠,抬手摸到脑袋下垫着的毛巾,发现枕头已经洇湿一半。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谭仕章拉起来,用毛巾擦猫似的擦他的头发。

“怎么这样就睡了?”

“不小心合眼了。”冯敛臣说,“不好意思,你的枕头。”

“枕头没事。”谭仕章说,“外面还有,我去找一个,你拿着自己擦。”

谭仕章去了趟客厅,回来时冯敛臣却没等来枕头,倒是小腿被拽过去,脚踝被紧紧箍住。

谭仕章再松手的时候,听见叮铃一声作响,冯敛臣低头,细细一只带铃铛的银圈。

谭仕章很遗憾:“刚刚忘了拿进来。”

冯敛臣懒洋洋笑了:“仕章总,你这么年轻,不至于就老年痴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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