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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阳慢慢退出书店后门，朝家的方向走着，心里在想着陆锦阳电脑中的那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一张几年前陆锦阳住院时拍下的。

当时陆锦阳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推着轮椅的老人嘴角上扬似乎在微笑，这样的画面被当时碧空如洗的天空照亮，很光明。

但在李易阳看来，那陆锦阳哪里是微笑？那是对未来自己老去时的无奈！

李易阳心中怨念环绕时总会有个阴暗的声音问着自己：“那些给你苦难的人，什么时候能死去呢？”

对此李易阳善良的一面就会跳出来说：“我还年轻，他们终究还是会老去。”

所以李易阳很清楚，老去的人才是命运安排的，有些人轻轻离开一点痛苦没有。可有些人受尽苦难，还要煎熬很久才能离去。

只有命运很好的人才会寿终正寝，无病无灾。

至少李易阳认为自己不是命运很好的那个人，对于未来除了看不到希望，还有对老去的无奈。

李易阳一眼就看出陆锦阳那嘲弄的眼神和无奈的笑容。

还有……

李易阳看到电脑中的那绝笔留言。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煎熬着啊……

陆锦阳的人生和李易阳截然不同，陆锦阳的成长道路很平坦，平坦到就像开了加速力键的电影，眨眼间就成年了。

父母和睦对陆锦阳宽松管教，学习也好出去玩耍也好都没有问题。

可这样的人生就没有问题么？

有！

陆锦阳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然家里没有什么钱，可陆锦阳似乎也没有什么追求，例如别的小孩喜欢玩具，糖果，或者缠着父母出去玩。

陆锦阳的父母常年很忙碌，所以陆锦阳的成长道路上很少有父母的陪伴，只有一个小书包，那里是父母给留下的钱。

陆锦阳对钱的态度很无所谓，更渴望有朋友一起玩耍，但陆锦阳父母的缘故，每当陆锦阳有朋友来家的时候，父母丰富的阅历还有审视的目光，把那些看不上的孩子都吓走了。

久而久之，陆锦阳身边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小孩子找朋友大多都是为了快乐，而不是为了大人所谓的以后。

陆锦阳就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学会了父母看人的眼光还有对待人生的态度。

对此陆锦阳的父母很满意，但那不是陆锦阳想要的，陆锦阳只想长大以后，能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事实上，陆锦阳做到了很多……

长大后的陆锦阳变成了父母厌恶的模样。

小时候彬彬有礼，懂规矩的陆锦阳开始偏离轨道。

例如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规矩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

父母有心想去管教，可陆锦阳早就长大了，学会了父母那一套装笑脸的样子。

从陆锦阳长大的那天起，谁也不知道陆锦阳在想什么，包括陆锦阳的父母。

在外人看来陆锦阳是成功的，陆锦阳在普通的小县城里上了高中，读了大学，甚至开书店成为老板。

这是平常人十分满意的成长道路。

和陆锦阳年纪相仿的人，不是辍学就是在法律边缘徘徊，又或者成年还没有稳定的事业更别说家业了。

陆锦阳的痛苦根源应该就是李易阳猜测的迷途。

也就是陆锦阳从小就被父母散养的状态，一切都是自己摸索，没有家人，没有知心朋友，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物质上很满足，但都不是陆锦阳想得到的。

于是陆锦阳对自己，又或者这个世界产生疑问，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锦阳这个年纪，事业，学业，甚至家业也要完成了，那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等待老后，死去？

陆锦阳的人生就像流水一般，平淡无奇，毫无色彩可言。

或许就像李易阳所想的，当年住院的老人不能自理让陆锦阳陷入迷茫的边缘，那么那天女朋友的分手电话就是压倒陆锦阳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除非陆锦阳复活，不然一切都是猜测。

李易阳回到家，坐在床上看着远处的书店后门哪怕那里一片黑暗也一直盯着，神情悲伤。

为了观察方便，李易阳床上的窗户被擦拭的很干净，甚至连窗帘都没挂就为了等待陆锦阳出现。

如今那扇门已经不会开启了，李易阳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此前的李易阳还想着自己要努力活成陆锦阳希望的模样，可现在自己的努力还能给谁看？

魏梓？

李易阳摇摇头。

魏梓对于李易阳来说，是心丢在陆锦阳那里以后这副躯壳的牵绊。

那不是自己的归宿。

李易阳突然想起如果没有那时的魏梓，自己也不可能来到县城……

当年李易阳高考失利别人感觉很惋惜，爷爷奶奶也说是自己不好好学习。

只有李易阳自己知道，如果自己考上大学会面临高额的学费。

指望父亲还是指望爷爷奶奶？

李易阳只能无奈摇头，准备接受在这个偏远的乡下孤独终老了。

也是命运使然，有一天突然偷偷来找李易阳，悄悄地把一个信封递给李易阳。

信封里是李易阳护士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一张学费收据。

上面的金额三万！

李易阳吓了一跳，问魏梓，可魏梓憨憨笑道：“这是老头子死前藏起来的，我找到了，你拿着去上学”。

李易阳知道魏梓算是个孤儿，父母早年离婚后和自己一样无人在意，只有魏梓的爷爷拉扯着，可惜没几年魏梓的爷爷因病去世了，只留下魏梓一个人在爷爷家的老房子里住着，如果不是乡邻的照顾，可能魏梓早就死了。

李易阳看着手中的通知书感觉沉甸甸的，等在想说什么的时候魏梓早就走了。

如果现在给李易阳重新选择的机会，也许李易阳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这也是李易阳感觉亏欠魏梓的根本原因，要知道那个时候三万块钱意味着什么。

魏梓等于把自己前途全部送给里李易阳。

李易阳怎么去拒绝魏梓？

李易阳在痛苦在绝望，也不会扔掉自己的善良和良知。

于是在李易阳毕业后选择和魏梓在一起，哪怕魏梓辍学只是一名快递员。

这也是李易阳即使被殴打，即使在苦难，李易阳也没有离开魏梓的想法。

所有的前提都以陆锦阳是自己的光明为中心的，可现在光不在了，自己还坚持什么？

李易阳手边的电话响了，是魏梓打来的。

“喂！怎么啦？”李易阳尽量平复情绪，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魏梓支支吾吾的声音。

“我不是才给一千块钱，这么快就花没了。”李易阳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提款机，哪里还有几千块钱啊，你自己想办法”李易阳不等魏梓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李易阳很无奈，魏梓除了性格暴虐还有一个致命的爱好，赌博。

魏梓为了能赌，宁愿饿到昏迷也要去。甚至外人会说魏梓工作起来十分拼命，可只有李易阳知道，那是赚钱去赌！

可李易阳能怎么办？

说过后只换来一巴掌，即使清醒后幡然悔悟也不过是一时，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可这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罢了。

李易阳转头看到床头柜上的相片，那是自己决定和魏梓在一起时拍下来的，如果在外人看来，魏梓和李易阳都笑的很开心。

只有李易阳知道，自己当时的笑容和陆锦阳在医院那张照片的小笑容如出一辙，都是对未来的嘲讽，对未来的失望，还有已经死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