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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异时99

  • 作者:温泉笨蛋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1-29 14:47:20
  • 完书字数:14220

孩童泪眼朦胧,视线珍惜地流连在精彩棋局上的老人,却欣然应下他的话。

“我是不懂。”张云江看着棋格上被黑子彻底围剿的白子,声音含笑,“琢磨了这些天,都没有弄懂,你小小年纪,要比我厉害得多!”

“那天在公园里,我知道我要赢了,但又隐隐觉得这盘棋还有解,黑棋是可以赢的,只是当时这念头很是模糊,迷迷蒙蒙间,我没能想出来,执黑的老友也没有。”

老人忆起九天前的那一日,话语中满是感慨,兼有由衷的喜悦。

“若是得不出这个解,恐怕死也不能瞑目,却没想到,后来竟能接连看到两种解法,实在是有幸之至!”

郁航的悟性和天分真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满心慨然的老人想到这里,下意识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孩子。

却先见到一滴透明的水珠,越过空气潸然落下。

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

像断了线的珠子。

张云江怔住,这才看到明明赢了这局的小男孩,竟满脸是泪,愕然道:“小航,你怎么又哭了?”

“……什么死不死的。”小男孩声音哽咽,慌忙抬手用袖子擦去眼泪,语气里有本能的抱怨,“多不吉利。”

等他手忙脚乱地擦掉了泪,便又嘴硬起来:“我没哭!我……我是太困,打了个哈欠而已!”

他的谎言毫无说服力,老人惊愕之余,却也没有再拆穿。

在这个分明只有他与年幼孩童相对而坐的瞬间,他竟无端地想起了那个留下一张纸条就不见了踪影的老朋友。

明明知道他人不在这里,不知跑哪去了,却觉得就像是在这儿一样。

恰如在充满饭菜香气的餐厅里,初次见到郁航的那天,他亦有同感。

很久之前,不知是哪一日,一如往常在公园下棋消闲的两个老人,听旁边下象棋的老人们谈起谁又因跌了一跤离世,张云江同大家一道唏嘘过了,就随口同老友提起,要是有一天,他也像跌了一跤那样突然去世,想把骨灰洒进海里。

因为海洋无边无际,水流自由奔腾,仿佛可以抵达一切人力所不能及的疆域。

那时坐在对面的袁玉行听罢,眉头蹙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说了几l乎相同的话。

什么洒骨灰,多不吉利。

在片刻恍惚后,张云江收回心神,试着安慰眼前分明在哭泣的孩子。

“别哭啦,小航。”他温声说,“你赢了棋,该高兴才是。”

“尽管我有心让你尝试,但也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破局……几l乎跟那天的小谢老师一样快,可你比他还要年轻得多。”

“你真的很有天赋,何西也是,更重要的是,你们都热切地爱着围棋,她才刚接触,但学得分外认真,想来以后会愈发热爱,而你已是个小小的棋痴。”

张云江说着,似乎想起了更久以前的那两个少年,目光里也洇

开一点湿意。

“围棋之道很长,足以横贯一生,若能坚持着走下去,你们俩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棋手,会比我更有未来,会走到很高很远的地方。”

他说得那样诚恳,想用发自内心的赞扬,让无端落泪的古怪孩子开心起来。

可在老人温和真挚的话语中,分明该高兴的小男孩,忽然间,彻彻底底的泣不成声。

打哈欠的拙劣谎言再也掩饰不住的泪水,无论湿漉漉的衣袖怎么使劲去擦,都擦不干净。

泪水越擦越多,比之前预想过的流泪还要狼狈不堪。

这一刻温暖明净的棋室里,端坐在蒲团上的袁玉行真的哭得像个小孩。

别哭啦,小航。

别哭啦,小师弟。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听年少气盛的张云江说过这番话,那时同样年幼的他,只见到头顶灿烂的烈阳,看不到高悬的未来,全然不知人生原来这么漫长,又那么难。

所以,竟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五十多年前,家中贫寒的少年凭着一腔热忱,不顾家人阻拦,背着一个包袱赤脚跑进了城,去拜师学艺。

他敲开无数扇门,辗转找到了那位很有名的围棋老师,大声请求对方收下自己的时候,摆满古董字画的宽敞大屋里,正同老师对弈的少年俊秀疏朗,惊讶地朝他看来。

他被善良温厚、主动许诺可以提供食宿的老师收下时,那位年长他三岁的师兄也在一旁,朝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悟性有限,把耐心教导的老师气得大骂竖子愚钝之后,蹲在墙边偷偷哭鼻子的时候,师兄也在。

天赋更高,总是赢过他的师兄陪坐在身边,等他过了哭到抽噎的伤心劲,才认真地说:“你年纪那么小,围棋的道还很长,输赢和坎坷都是一时,若能坚持下去,你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棋手,比我更有未来。”

在那个罕见的大雪天,满脸是泪的少年讷讷地问:“师兄,你明明比我聪明,家里条件又那么好……怎么会是我更有未来?”

自小衣食无忧,出身不凡的少年便静静地笑起来,没有说自己,只是夸他:“因为你比我更刻苦,也比我勇敢,我不及你。”

“别哭啦,小师弟。”

他被师兄温声安慰着,朦胧的眼泪渐渐止息,看清周围仍下着雪,白茫茫一片。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猛地抓起一把雪,跑进棋室,大着胆子塞进老师的后衣领。

原本正暗暗忧心的老师吓了一跳,恼得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却边追边笑,追上来想阻拦的师兄也在笑。

那天墙角边的眼泪,都变作雪地上的笑声。

此刻的屋外依然下着雪,比那时更年幼,也更年老的孩童,却哭得比那时更厉害。

围棋之道很长,足以横贯一生。

可这一生还没过多久,个性急躁的师弟就先放弃了。

他越学越知自己是真的愚钝,没有半点前途可盼,又有年少青葱的自尊

心作祟,终于狠下心放弃了这场绵延三年的美梦。

因为他意外得知,很多他以为是菩萨心肠的老师慷慨提供的照顾,其实都来自家境富裕的师兄。

本就天资平庸的少年,不愿再日日面对原本就比自己天赋高,还悄悄接济他的师兄。

一如来时那日,他背着一个包袱跑出了城,跑回了忙忙碌碌,黯然失色的庸常人生。

十七岁的少年回家成了踏实安分的劳动力,不再做关于围棋的梦,却执拗地拽着父母,去改掉了自己俗气透顶的名字。

往后的漫漫余生,他一直用着师兄给他起的名字。

露洗玉宇清无烟,月轮徐行万里天。

——“师兄,这首诗是讲什么的?咳……我念书少,没有听过这首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要紧,你听过就明白了。诗里说,你会见到一个很美好,很宽阔的世界。只要你听从自己的心,一直往前走。”

他努力忘掉了自己的心,用着这个依稀有梦残留的动听名字,这个跟暴躁粗鲁的自己毫不相配的文雅名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这一生走到一半的时候,再次来到城市扎根生活的他,偶尔会在闲暇时去市中心的太阳公园里,看人下棋。

那里的人们大多都是下象棋,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心头隐隐有几l分遗憾。

直到某一日,在来来往往的观棋人群里,他蓦地撞进一双熟悉却苍老的眼睛。

熙攘人潮中,多年前的师兄弟面对面相逢,几l乎同时认出了年近半百的彼此。

惊诧之余,是满怀感慨的笑声。

那天他才知道,曾被老师寄予厚望的师兄,在他放弃后的第二年,也不再学围棋。

当作宝贝般的独生子如此聪颖出众,贪玩几l年也就罢了,家里人怎么都不肯再放任他在无用的围棋上浪费一生。

翌日,一堆照旧摆着象棋的公园石桌里,他们放下了第一张围棋棋盘。

辗转了半辈子,还是觉得围棋最有趣。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老袁和老张从中年人渐渐变成了真正的老头,下棋之外,偶尔聊起彼此的生活。

日子越来越趋近于缓慢和平淡,能用来下棋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对愈发衰老脆弱的老人而言,盼无可盼,死亡好像就在前头了。

死亡就在前头了。

泣不成声的孩童面前,满头银发的老人不知所措,连忙起身去拿纸巾。

他不知道郁航为什么哭,不敢再贸然安慰,生怕让人哭得更厉害。

所以张云江只是安静地在一旁陪着。

一如同样下着雪的往昔。

哭得一塌糊涂的袁玉行用掉了不知多少张纸巾,终于能克制住一点情绪,勉强哽咽着开口说话。

他不好再嘴硬说自己没哭,只能磕磕巴巴地强行解释:“我、我哭是因为……”

老人耐心地等待答案,见他停顿太久,还主动询问:“是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张云江怔了怔,意外道:“作业?”

“是、是啊,作业。”

红肿着双眼的小男孩伸手去翻口袋,同时神情忐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老人。

“这个作业特别奇怪,有点不吉利,其他大人都不太愿意帮我做。”他说,“张爷爷,你能不能帮我?”

时间即将与现实接轨,他们一行人都要回到来时的世界。

那个张云江未留一言猝然离世后,因为子女们对财产分配的争议,遗体至今未能火化的世界。

袁玉行不想老友再孤零零地待在殡仪馆的冰柜里。

他记得他想去大海。

他也问过郁白,知道等时间一到,他们应该会重新回到那部正在下行的金色电梯里,好像只是原地做了一场梦,压根不曾离开电梯。

意识穿越而来的他们无法带走这个时空里的任何人或物。

可有一样东西,是随着他们的意识一起,来到了这个原本不该存在的时空。

郁白把那样东西交给了他。

或许它也可以载着某些本不该存在的讯息,渡过时空的长河,回到现实。

小男孩问得忐忑,老人却答应得很爽快。

“好啊,什么作业?”

张云江刚一应下,就看见小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整齐叠成豆腐块似的纸,搬走棋盘后,小心翼翼地将豆腐块摊开,迅速放在桌面上,移到他面前。

是一张空白的A4纸。

“别把纸翻过来啊!”他下意识提醒了一句,然后讲起作业要求,“是要让家里的大人写一份……”

那的确是一个很奇怪的作业。

奇怪得让帮忙的人若有所思。

端坐在蒲团上的张云江握着笔,并未拒绝。

他低头看着棋桌上的这张白纸,认真地思索着该如何去写这份作业。

半晌沉思后,他终于落笔开始书写,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小男孩总算松了口气。

郁航移开了目光,走到棋室门口,似乎在跟谁打招呼。

张云江猜测,应该是小郁医生他们。

就像那天他们在外面偷听小谢老师上围棋课一样,棋室里的人早就察觉屋外有人徘徊,只是当做不知道。

今日亦然。

张云江前两天已经听郁白说过,他们今天一早要告别离开,为此深感不舍,昨晚特意让厨房做了格外丰盛的临别晚餐。

但那时他以为,是离开这里,回自己家而已。

可现在……

在走到门口的小男孩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桌前的张云江停了笔,深吸一口气,悄悄将手边折痕清晰的白纸翻了过来。

他看见了四行字。

白纸被划分成四个区域,各写着一行字。

一、完成张云江的遗愿。

二、看不顺眼王八羔

子。

三、看不顺眼小谢同志。

四、没啥理由就是想玩。

当这些文字映入眼帘,张云江骤然间惊愕地失了神。

他看不明白后面的三行字。

但能看懂第一句。

也认得这张纸上老练遒劲,颇有风骨的笔迹。

是老友熟悉的字迹。

是遥远的少年时代里,他亲手教的字体。

他的书房桌上始终放着另一张字迹相同的纸条。

——我顿悟了!等老子过两天回来杀你个丢盔弃甲!

自称顿悟的老友,久久没有跑来找他切磋,究竟是躲到哪里去琢磨围棋了?

玉行。

……郁航。

像幻觉般,最幸福的一周。

原来,这才是他不懂的事。

当袁玉行跟棋室外的郁白交换完眼神,重新收回视线看向屋里的时候,摆在棋桌上的白纸已写下了一行极具风骨的文字。

执笔的老人像是在边写边想,目光时而停落在半空中,失却焦点,仿佛在怔然出神。

时而又看向对面眼睛红肿的孩子。

袁玉行规规矩矩地端坐在蒲团上,安静地等待着。

坐姿与另一个蒲团上的老人如出一辙,像是师出同门。

执笔写着作业的老人时常抬头看他,便忽的笑了,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怎么会没发现呢。”

袁玉行没听懂,也没太听清,茫然地问:“什么?”

注视着懵懂孩童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漫天飘零的白雪,和天光熹微的淡蓝清晨。

片刻后,他低声说:“下雪天真美啊。”

古稀之年的老人望着这场暌违多年的鹅毛大雪,目光里闪动着晶莹的笑意。

“真想再打一次雪仗啊。”他喃喃自语道,“可我老了,跑不动了。”

他大概注定跑不过这场雪。

那就只剩一件能做的事了。

这份作业即将写完,老人自觉签上了落款,主动问眼前的孩子:“需要签日期吧,我写今天可以吗?”

“不不,不要签今天!”袁玉行连忙摇摇头,脑袋立刻转起来,“等我想想签哪天……”

他还要想想该怎么跟张云江解释,为什么要签一个过去的日期。

可对岸的老人看起来,却并没有打算要这个解释。

他只是轻轻颔首,安静地等着他想好签哪个日期最合适。

很快,老人落下了最后一笔,看着对岸的孩子动作飞快地折起这张写满字的白纸,像是防备着不能让他看见背面的字。

与此同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道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张云江没有在意,他看着对面人小心翼翼的动作,忽然开口道:“我已经偷偷看过了背面。”

小男孩蓦地攥紧了再次被叠成豆腐块的纸

,一脸猝不及防:“……哎?”

他惊慌失措的目光,霎那间落进一片温和宽厚的海里。

潮水送来渺微的叹息。

“你一定琢磨了很久那盘棋。”老人低低地叹着,“你从小就比我更刻苦,肯下苦功。”

“天分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心性才是。所以,后来我总是在想,要是那年能把你劝回来,继续跟着老师学下去,该有多好。”

若花有重开日,人回年少时,该有多好。

老人的目光静静地掠过一旁的棋盘,仿佛已凝结成永恒的那场黑白棋局。

“幸好你顿悟了,回来把我杀了个丢盔弃甲。”

他最后的话音里带着深深的笑意。

“能再见到这样的你,真的很好。”

“我没有遗憾了。”

棋室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飘过陡然湿润的苍老眼眸。

也飘过隐约湿漉的清澈眼眸。

最终落进年轻光洁的掌心。

临别之际,在棋室外徘徊的郁白站在长廊里,伸手去接沿着屋檐坠落的白雪。

一头棕发的青年注视着那间曾置身其中的棋室,脑海中想象着此刻里面的场景,低声喃喃道:“真好啊,他有了一个道别的机会。”

身旁黑发蓝眸的男人看见他黯然神情,就问:“你也想跟谁道别吗?”

“不。”他很快移开视线,笑了笑,轻声说,“……不想。”

目之所及,是银装素裹的雪白世界。

美丽古朴的庭院里,堆着各式各样的雪人。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点缀着绿色树叶的白色大雪球。

属于初夏的浓绿叶片从积雪下被翻找出来,在球面上贴成一条条波浪似的弧线。

冬的雪球有了夏的花纹,现在真的是个显而易见,毋庸置疑的大西瓜了。

旁边还装饰着许多雪做的星星。

有棱有角的雪花星星,笨手笨脚的雪花星星……

在彻底告别这个时空之前,郁白的视线认真地描摹着那些珍贵的雪星星,像要把它们深深刻进心里,永远也不舍得忘记。

直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蓦地震动了一下。

而手机里并没有什么联系人的谢无昉,也看向自己忽然响起短促提示音的口袋。

两人对视一眼,都面露意外。

郁白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他垂眸看到短信内容后,很快弯起了眼眸,露出一丝轻快的笑。

[亲爱的游客朋友,白雪群星欢迎您,祝您的旅途平安愉快……]

身边的谢无昉也在看自己手机上收到的相同短信。

郁白就下意识给他解释:“这是通过手机信号的定位,给来到本市的外地号码统一发送的短信,反正在别的市是这样——”

可他说着说着,竟有些恍惚地停了下来,思绪如雪纷飞。

他好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恰好也是在这个时空。

但不是这一次进入的时候。

而是很久以前,在只有他独自穿梭的无限循环中。

在领着谢无昉去公园看棋之前,他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尚不相识的对方,试图把人骗出来。

电话那头的非人类,对人类中盛行的诈骗电话毫无概念,有些迟疑地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姓名和号码。

于是他们聊到了欢迎短信。

彼时刚从手机店里走出来的谢无昉,刚收到过内容几l乎相同的一条欢迎短信。

而此刻的谢无昉也在办好手机后收到过这样的信息,却没有人对他做过任何解释。

所以他看着突然一脸怔忡停下话音的郁白,轻声问:“在这里不一样吗?”

也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郁白便从难以言喻的恍然心情中回过神来,认真地回答他。

“嗯,在我们市,可能因为管这事的人比较迷糊,所以本地号码也会偶尔收到……就像现在。”

但这条短信也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在几l乎每个群星市民都见过的那个版本中,是“璀璨群星”,这里却是“白雪群星”。

所以郁白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觉得今天这条可能不是因为迷糊,没准是故意这样发给所有市民和游客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也很喜欢这场下了整整一周的雪吧。”

这场美丽仁慈,洗净天地的雪。

郁白带着笑意的话音未落,眼前白茫茫的世界骤然开始了晃动,熟悉的眩晕感汹涌而来。

——这趟旅途结束了。

以璀璨群星开始的梦幻循环。

以白雪群星结束的真切现实。

下一秒,黑暗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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