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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历三百七十八年。

司命星君家后院的红尘井旁。

司命星君重羽惬意地摇着蒲扇，躺在柿子树下的躺椅里纳凉。旁边的红尘井咯吱咯吱，像有老鼠在爬。重羽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抽下盖在脸上的丝绢。瞪大了眼睛，指着眼前的人：“你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岁藻扒拉开缠在自己脸上的绿色海带苗，跨步走到石桌前，抬手倒了一盏茶，“当然是倒霉透底了。”

重羽指指旁边正在投影的仙子屏：“藻妹妹你不正在人生巅峰，接受万众星光吗？”

岁藻继续翻了个白眼：“马上就戛然而止了。”

果然画面中央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岁藻，在接过金鸡最佳女主角奖的那刻，毫无征兆地被顶上掉落的水晶灯砸中。身边的人都四散逃开，她就像一只待宰的鸡一样，只能留在舞台的砧板上，呜咽了几声，头破血流，闭上了眼。

“好惨。”重羽用烧开的茶水烫了烫从树上摘下的柿子，准备剥皮。

“是呀。”岁藻阴恻恻地盯着他手上的柿子，“这柿子真惨，连一张完整的皮都留不下来，一囊一囊分隔两地在别人的肚子里游泳。”

重羽吃到一半，想吐也吐不出，囫囵全咽了下去。心想，这丫头嘴也是够毒。当初不就是收了她七七四十九天的朝露，加一匣子天材地宝，加几根破落朱钗，加几缕仙子毛。

这九重天怕是找不出另一个比她还小气抠门穷酸倒霉的女神仙了。

岁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怜爱地摸了摸老柿子树皮：“既然星君说的话都不作数，那就把当初我许诺给你的东西都还回来了吧。”

“怎么不作数了？你说想要享受万千星辉，成为影后，不是实现了吗？”

“那我还说要摆脱霉运，成为人间第一福星呢？柿子不能光挑软的捏，话也不能光挑简单的听。星君哥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话当然这么说的。但做却不是这么做的。”重羽朝她继续伸了伸空空如也的手。

“没钱。我就这么一点微薄的私产，星君也惦记。真是不害臊。之前答应我的，星君做不到，那我也只能把这棵老柿子树拔了去，权当抵债了。”

“诶诶诶，这不行。”重羽是真怕了这株狗尾巴草，这小女仙虽然法力低微，力气却是大无穷。要真拔走了他的风水宝树，那他可真是没地哭去了。

“星君请说。”

“本星君之前说你在凡间走一遭便可洗去周遭的霉运，也不是不准确。只是你去到的地方不够准确。”

“你什么意思？”岁藻拉过石凳子，从他的石桌上顺了一把香瓜子，磕的起劲。

“意思就是你这次去到的凡间，本来就是没你存在的一世。你自然会倒霉。你要去之前升仙前待过的时空，改变最初的因，才能影响现在的果。至于你会得到什么果，此乃天机。”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岁藻气得摔了瓜子，拍了一把桌子。刚咽下去的瓜子在咽喉里跳了跳，呛得她咳了又咳，眼泪流了又流。

重羽自然不好说他原先也没想到这茬，还是有天跟孟婆、红线仙、财神几个人一起打牌，在牌桌上说起岁藻的倒霉事。孟婆说，现在的果去未来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小仙子莫急，我查过你之前的命簿，世世都是枉死的倒霉命。你要是能回到从前，改变每一世的倒霉命格。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问题是，狗尾巴草是个长寿命，从凡间的古代社会熬到现代，硬生生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几百几千年，才在最近几十年修成正果。修成的果还是个倒霉果。

这时孟婆扶着她的珠翠，走进司命星君家的后院，一步一摇曳。端着碗孟婆汤，走路稳稳当当。

“小藻妹妹，孟婆汤限时特惠1仙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今天就要恢复原价99仙币了。”

“停。”岁藻伸手挡住了孟婆的去路，“姐，我今天不要喝孟婆汤。你给星君推销去，让他好好体会体会自个写的命簿是多么的荡气回肠。”

重羽在一旁讪讪地摸了摸了鼻子，弱弱开口：“虽然过去的轮回早已数不清，时光漫长，但无法找到因纠正，现在的果再如何掰正都是徒劳的。”

“就不能换个办法吗？这要往前数好多年，我也还是株狗尾巴草，只会跟着太阳公公一起伸懒腰。”岁藻托着腮，揪着头上的毛，无奈道。

孟婆把她手上的孟婆汤往石桌上一搁，敲了岁藻的脑袋一击：“笨。你做狗尾巴草前还能一直是狗尾巴草，你不记得的前尘尽数存在了司命的命簿里。你只管去就是了。”

岁藻眼眶微热，握上了孟婆的手：“姐，你真好。”

“记得喝汤，记得给钱。”孟婆笑眯眯地把汤碗递到她嘴边。

她真好，只图我的钱。岁藻含泪喝下了一大碗。

可恶的仙律规定凡是下界者，必先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这可把孟婆赚的盆满钵满的。岁藻曾经一度怀疑她和天帝老哥有一腿。

“藻妹妹，你记得爬那根红色的杆子下去，别爬错了。”重羽星君坐在石桌前，边吃糕点边指挥，“还有等到了前世，哥哥再送你些福利，你且放心去吧。”

说得她好像背过气去了一样。红尘井下面连着的杆子又多又粗，上次她去凡间当倒霉影后爬的就是绿色杆子。这回又换了色。

吭吭哧哧爬了一大段，井口司命那个死鬼胚讨好孟婆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

“殷殷快吃，这是你最爱吃的桃花酥。”

“殷殷，殷殷，殷殷。”

原来，孟婆的小名叫殷殷，还怪好听的。

然后，声音很远，听不清了。她松了手，直接往下坠了。

“尊上。”他们都止了动作，在叫另外一个人。

再然后，好像一场梦，醒了。苏西荷从床上捞过手机，关上闹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