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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yalBlue

  • 作者:醇白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11-03 13:59:27
  • 完书字数:9804

RyalBlue:3.

齿轮回转,六年前的夏天,烈日灼灼。

今年的夏怪得很,削去了往年的闷,用最纯粹的刺阳炙晒着大地,落日便熄火,留给生灵在傍晚片刻喘息的时间,拂晓时再翻身袭来。

无论多少场雨,都打不散这轮烈阳。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晌午开始,滨阳市上空密布乌云,瓢泼大雨随电闪雷动而泄。

吞噬声噪和氧气,雨来得又急又快,却没有告诉这座繁华都市,何时停歇。

……

在北方滨阳上流圈,没人不知道沈家。

沈这个姓氏,天生就代表了某些东西,不是钱财能单纯衡量的。

例如教养、眼界、血脉。

沈家往上数几代,都是经营生意以贡献祖国的良商,与只为掠夺利润的暴发户不同的是,沈家是绝对将风度和规矩放置首位的书香门第。

沈氏历代母族都是琴棋书画各行业的翘楚,这代小辈的太祖母,还是欧洲贵族。

所以沈家人,不是上流,是名门。

即使近十年,外界一直在议论沈家产业逐步下滑,等着看他们有天中落的好戏,但只要沈家人走出门外,那高贵独特的气质,卓越的能力,依旧能让很多人自觉地把嘴闭上,自愧不如。

……

“沈爰,你看你,大一军训完怎么都不晒黑的,还这么嫩~”金装玉裹的小姐们捧着坐在中间的女孩的胳膊,像摸丝绸似的欣赏,娇声埋怨。

“人家天生就是白人儿,就是晒不黑嘛,哪像你,离了医美你就活不了。”

“你还说我,谁把美白针都快当饭吃了?”

“真羡慕你呀,沈爰,你大学同学是不是都嫉妒死了?”

沈爰坐在她们中间,被掺杂在一块扑鼻的香水味弄得头脑昏昏。

双臂都被人抱着,好像被绑在烤架上的小白鹅,她脸上挂着雷打不动的礼貌笑容,眼神却不尴不尬的,有些局促。

“我也有晒黑啦……”回应的声音很小,很快就被旁边男生抱着嚎唱的KTV音响吞没。

一个女生过来搂住她,卡地亚的钻石耳环在顶灯的照耀下晃着刺眼的光芒,试图在略有昏暗的轰趴包间里,成夺目主角。

“就别谦虚了,姐妹们谁不羡慕你呢。”

“家世那么有头有脸的,人这么美还有才华,这大鼎奖让你说得就得了,”她跟其他女生对视一眼,笑得更有深意了,“你们不知道,颁奖开始之前,那些个评委一个个过来跟爰爰打招呼呢。”

众人倒吸一口气,感慨。

听出这话的不善,沈爰挂在脸上的笑容变了。

高考后,她参加了大鼎奖的设计赛,这个奖项是包括高中,本科,硕博阶段每个艺术在读生都寤寐求之的。

哪怕只是排名靠后的奖,有了它,都将是自己履历上画龙点睛的一笔。

没人想到,这次大鼎奖的青年组的头奖,竟然让这么一个还没上大学的小姑娘夺去了。

此事过于轰动,这些贵族高中和画室的同学,非要闹着给她开party,沈爰拒绝不下就答应了,其实和这些人并没有很熟。

没想到是鸿门宴。

沈爰偏眼,看向搂着自己高谈阔论,一副为自己高兴的女生。

她是画室的同学,也是这次大鼎奖的参赛者,家里也算显贵。

沈爰多少能猜到这人为什么要阴阳怪气。

一开始两人都寒暄谦虚说重在参与,结果到最后,这个人发现重在参与的只有自己,她却捧着奖站在台上。

沈爰心里叹了口气,家世比不过就算了,没想到在画画上也是相形见绌,同在滨阳最名贵的画室学了三年,对方不仅成绩从未超越过她,而且连滨大的艺术系都没考上,参加大鼎赛还成了陪跑选手。

她点头。

心胸狭隘的人,确实会过意不去。

沈爰轻轻把对方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有点小情绪了,“我们也不算熟,论礼节,你还是叫我全名吧。”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我爰爰的。”用最软的语气,甩最硬的话。

这就是明着摆谱了,似乎在说:既然知道我是沈家女,那你对我讲话还不知谨慎?

卡地亚女的脸色不太好看,被挥开的手还腾在半空。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原本有些嘲意的笑容都僵在脸上了。

这时候,在一旁喝酒唱歌桌游到嗨的男生们凑过来拉人,“别坐着了!过来喝酒啊!”

“就是,把这儿当美甲店了你们!”

圈子里的男女生玩得都很开,一玩上,随便谁跟谁都能勾肩搭背,举止过密。

今天这场子里,有个高中时候追沈爰没追上的公子哥。

他也过来,目的明确冲着沈爰来了,人刚走近,沈爰就闻到一股不舒服的酒气,惹得蹙了眉。

那男生想借着气氛热闹和酒劲,上去拉她的手腕,结果被沈爰预判,率先一步往后挪了挪身子。

在对方要得寸进尺凑过来的时候,沈爰起身,拽住卡地亚女生,白色裙摆在空中划出圆弧,“我的手机呢,我要回去了。”

卡地亚女上下瞥了眼她有些不安的小脸,心里冷笑,喊:“说什么我听不清!”

“手机。”一开始不知道这是鸿门宴,他们说一般轰趴都收手机,谁也不许当低头族,沈爰就乖乖给了。

她只得提高声调,柔软的嗓音哪会扯嗓门喊,有些抖:“把手机还给我,我要回家。”

“不知道啊!”卡地亚女摇头:“不是我拿走的!你问别人去!”

说完搂着个公子哥唱歌去了。

在面前男生开口下句搭讪之前,沈爰捞起自己的包包,很抵触地凝他一眼,侧开身离开包间。

哪怕已经有些慌了,但她始终保持仪态。

逃跑也要挺直腰杆逃!

出了包间,耳根子顿时就清净了,沈爰踱步在安静的会所走廊,粉色丝绒黑头的香奈儿玛丽珍鞋踩在地板上,像清脆的撞铃。

她打算找个工作人员借个手机,打电话给司机叔叔。

手机对她的作用也不过是通讯,就算扔在这儿,他们也不敢轻易把沈家人的手机变卖。

迟早乖乖地送上门来归还。

又绕着走廊转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子,轻脆的脚步声停止。

走了这么久,不见一个工作人员,也没见别的顾客。

沈爰棕色的圆杏眼稍稍眯起,扶着一侧的手有些滞。

这家会所应该是卡地亚女生家里开的……他们进来以后,估计所有人就已经被遣散了。

所以,这是场已经完全封死的鸿门宴吗?

沈爰想通了一切,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薄薄的刘海颤着稍,她眼角有些红,气得白嫩脸颊都鼓起来了。

他们怎么敢这样欺负她的。

料想她像只热锅上的小鹌鹑一样到处乱跑却出不去的样子,很滑稽吧。

抬头,她眼前这一间标着“员工室”的字样。

这个屋子竟然没锁。

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但里面会有人吗?都遣散了的话,应该不会有吧……

沈爰手上用力,轻轻推开这扇门,有些重,她人溜进去以后就又重重合上了。

门一关上,空间里的气流形成闭环,闭塞拥挤的感觉冒了出来。

这个员工间其实不小,还有里外间的设计,但无奈堆放的杂物和货品太多,她站在里面,总有股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开了灯,空间里只亮起了暗淡的光——灯泡快坏了。

刚抬腿往里迈步,想要开口问“请问有人在吗”的时候,门外传来碎碎沉重的脚步声,沈爰顿时噤声。

“去哪了她!进了我的局还敢这么狂,气死我了。”

“放心吧,门全都锁了,她能跑哪去?”

“等会儿,这门里面有光。”

“钥匙呢,钥匙在谁哪儿?”

沈爰后背一僵,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紧接着,门板的锁芯突然传来被扭动的动静,几秒后,门却没有被打开。

她意识到什么倏地转身,用手拍拍门板,“等一下!还有人在里面。”

门外的人没有任何犹豫,把门反锁两圈,紧接着,听见了卡地亚女和其他男生意味深长的调侃。

“陈泰和不是一直喜欢她吗?去把他叫来。”

其他男生笑了:“小心别玩过了,这大小姐不识趣。”

汹涌的胁迫感袭来,未知的危险布满心头,沈爰双手捂住嘴,水雾的眼眸流着慌乱。

她后退两步,玛丽珍细腻的鞋底和地面留有的粗糙沙尘摩擦出声,转身,往员工室的里间奔去。

里外间仅靠一张帘子隔开,里面昏暗暗的,全是杂物。

明知道整个会所可能已经没外人了,她却还是把渺茫希望投进最后的房间一隅。

唰——

她撩开帘子。

沈爰身后带着外间的光,不算明朗的灯光顺着女孩纤细的身影,爬渗进晦涩积尘的角落。

她维持动作,顿在原地,目光定在不远处。

人,有人!

储物间的最深处,有一片巨大笼罩的黑色身影团在那儿。

男人个头高大,仰着喉结瘫坐,伸展的腿占据视觉空档,搭在一旁的手在光线里显露出漂亮的骨节走向。

也是就着这微弱的光,沈爰看到了他嘴角的磕破,手腕上已然显形的淤痕,流了血。

身上会所服务生的制服已经松散,被人扯得开了线,沾着片片尘埃脏迹,像是刚跟很多人殴斗过。

他的身上有股说不清的颓靡与阴鸷,霸占一处僻陋,如躲藏起来舔舐伤口的野兽。

直到里间的帘子被人掀开,光刺进来,他皱压眉峰,睁开眼眸却又被光晃到。

单眼皮薄情,他的眼睛很黑,眼角像勾子锋利,眯起这一不经意的动作,泄漏出松散的性感。

那眼神仿佛是说:识相就滚远点儿。

对上视线的瞬间,沈爰尾椎一溜麻。

他审视冷漠,突尖的喉结滚压。

易慎半张脸还匿在黑暗里,像匍匐在幽林深处的狼,无言却驱逐。

多对视一眼都会让她微颤。

不能再靠近了。

这人不好惹。

她想搭话的欲望被他吓了回去,易慎满意地重新闭眼,随她爱干嘛干嘛。

那些存心整自己的人马上就会折回来,沈爰硬着头皮走进这片昏暗,自己找法子。

员工间会不会有出去的通道呢?

刚想到这里,沈爰摸着黑探索的步子迈大了,但没看清脚下的阻碍。

男人的腿长,肆意地伸着,她一脚没迈过去,直接被绊倒——

沈爰还没失声叫出来,人已经栽进温热中。

随着易慎一声忍痛的闷哼声,陌生的两人被迫产生亲密。

即便磕到的是他的肉/身,沈爰还是摔疼了,男性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吓得她第一时间没敢动。

呼吸交缠的距离,他们再次对视。

易慎拧皱着眉,忍得冷汗都下来了,嗓音哑着:“你是别人雇来踩死我的吗?”

沈爰还死死捏着他胳膊作为支撑点,反应过来弹开手,白皙的指腹上多了几抹暗红血色。

“抱歉……这。”

她看着手上的血,声音都抖了。

他直勾勾盯着被血吓得僵在原地的她,目光晦涩,又有股莫名的浓稠。

虽然是她先对不住的,不过……

沈爰被烫得躲开眼,还是没忍住:“你先,别这样看我。”

“没人告诉过你,这样盯着女生看很不绅士吗?”

易慎气笑了。

“那你往我身上摔算怎么个事?”

他拖长音,坏劲懒散:“小、淑、女。”

沈爰扑得红了脸,赶紧后退几步远离。

易慎的血逐渐融干在她的指腹纹路。

沈爰光是看着他都觉得疼,探身,小心翼翼碰下对方肿到发紫的手腕。

手指葱白弱骨,和他结实小臂的健康肤色产生对比。

她摸得很轻,只是点一下像云朵略过,目光像小鹿般无害,“需要帮忙吗?”

易慎不是没听见刚才那些动静,也多少能猜到怎么回事。

他饶有兴味,纳闷她是怎么在这种处境下还想着先关心别人的。

“用不着。”易慎闭眼,把手收回去。

沈爰说话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她声线软,说话慢,有自己的步调,不会让人不耐。

“闭目养神的话,是治不了外伤的。”

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好言相劝。

“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您好?”

“请问,您是死了吗?”委委屈屈的。

没死倒是理理我呀。

沈爰有点焦急了,不想等那些人来欺负自己,她膝盖跪在地上,匍着身子大胆往前探,快要碰到他。

“啪!”

他倏地攫住沈爰的手腕,吓得对方差点跳起来。

易慎不耐烦,垂眸疲倦,加大捏她手腕的力度,要吃人似的。

“信不信给你扔外面去?”

沈爰大小姐快哭了:你敢。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单扯她一条胳膊,二话不说把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她没稳住,往前栽。

他身上的清冽混着些许铁锈味扑面而来。

眼前被一片暗罩住,沈爰呼吸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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