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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最后一剑(3600)

  • 作者:江河江秋皙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4-02 17:36:36
  • 完书字数:8534

“江河!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出剑!”

薛正阳的心声几近咆哮。

他听不见来自鱼剑的心声,却也能感觉到江河的犹豫

“再不动手,等到燃料用尽,鲤国的一切就都完了!

到时候你所在乎的所有人,乃至于顾姑娘、顾姑娘所在乎的鲤国、在乎的亲友、在乎的一切——

这一切都会彻底化为乌有!

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声音便回荡在江河的耳畔,但此时此刻的江河,只是静静看着手中的鱼肠,仿若将薛正阳的声音抛之脑后。

明明只是忽然一刻。

可在江河看来,他的思想却已经交织了好久。

“死剑……”

他很清楚死剑的用法。

更清楚死剑的代价。

当年他还在青玄观修道之时,为求活命,最终以死剑彻底结果了青玄子的性命。

那一刻仿若历历在目。

可当时的他,所图谋的不过是‘活命’而已。

正因他想要‘活命’,正因他不动用死剑便会真的死去,所以他才可以在绝境之下,毫无顾忌地动用‘死剑’。

因为没了性命,便没了一切。

可如今的境况,却与当年迥然不同。

他根本毫发无伤,他有大把的退路去救下他所在乎的人——

正如他曾经那个,带着所有人都离开这片土地的计划。

他根本不会死,又谈何‘求生’的欲望?

他深知自己无法带着所有人都离开。

但他或许可以带着他所在乎的人走。

至于剩下的这个国家,这个国家里的百姓,纵使全部葬送在此,又真的重要吗?

江河扪心自问,他突破到地境的速度虽然相当迅速,但却也都是打生打死一路拼杀出来的。

尤其是突破地境之时,他拼死消化三道天劫,更是险象环生,又已然衍生出第二个莫名人格……

甚至因为意识的侵蚀,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轻易的汲灵修行,倘若想要再恢复到如今的境界,又不知要花费多久的时间。

几年,十几年?

他不知道。

鲤国、百姓,他真的在乎么?

他不过是在乎其中的很少一些人而已。

自己一路拼下来的修为,为这微不足道的百姓、国家就此葬送在此,真的值得么?

一瞬间,时间好似就此停滞。

在炙热的烈焰上,在穹顶的云层下,在灵剑的哀求前,江河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初至青玄观时,因为初出茅庐而迫不得已的胆战心惊。

他想到了自己来到鲤国之后,因为怀念留连而难以忘怀的亲朋好友。

他想到了自己踏进这个世界,因为实力弱小才费尽心思的处心积虑……

江河以为,只有这些便已然能够成为判断的依据。

可他很快便发现他错了。

他想到了这些,也认可了这些——

这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一直经历的,遗忘不掉。

可他真的只经历了这些吗?

他明明遇到了很多人的——

他明明遇到了那个哪怕是死,都要凭着执念拖着尸身告诉自己快逃的傻师弟。

遇到了总爱喊自己江哥哥,险些因浊仙而失去父亲的安家小姑娘。

遇到了受尽折辱却忍气吞声,无论如何也要把救命恩人的家书带回家的王胡来。

遇到了一心想守护在乎之人的鱼幺幺。

遇到了呕心沥血、为国为民的鱼玄机。

遇到了至今还在动用心火的薛正阳。

遇到了顾青山……

他明明已经遇到了那么多人。

那些他在乎的,在乎他的,早已因为这个狭小却富饶的小国,而彼此产生了联系。

他们明明都是那么在乎这片土地。

而在乎着他们的自己,又真的能够将它就此割舍么?

“真的能够么?”

江河扪心自问。

脚下的污浊却要临近风眼的边际,它们狰狞的触须开始胡乱摇摆,似是在为即将脱困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耳边仍是薛正阳的呼喊,江河没料到至今他还能以嘶哑的喉咙如此中气十足的呼唤自己。

鱼剑恳求道

“江河,拜托你。”

江河自嘲似的笑了。

那抹笑容不易察觉,却仿佛彻底打开了他自我封闭的心匣。

他忽而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剑光直冲头顶的云霄。

穿过层层浓密的云雾,豁然开朗之际,竟是已经飞过了祥云。

彩云之上,仍有夕阳弥散烟霞。

映衬鱼肠剑身,更有流光满盈。

可只是忽然一瞬,他脚下的那口飞剑就被突兀地装进了袖间。

失去了飞剑的依托,可却有惯性承载着他的身躯,仍然向着更高高攀。

只待抵达了他力所能及的顶点,便矫健地在云海之上打挺腾挪,调转了首尾。

恰如一条腾跃龙门的锦鲤。

以云为海,以心作门。

飞剑出云海,死剑开心门。

他剑举头顶,灵气磅礴。

从天而降,蓄势待发——

或许对于死剑的代价,他曾有过一时的迟疑。

他自诩异乡人的身份,从来只当自己是这长存小国的过客。

但既是历经了千帆同流渡,又哪有可能滴水不沾身。

当他所在乎的、在乎他的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热忱奉献给了片名为‘国家’的土地时……

他真的还能以这‘异乡人’的身份束之高阁,满不在乎么?

他不能。

正因他在乎的每个人,都在乎着这片国土。

他才更要拼尽全力地去守护这片土地。

因为‘活着’,是有上限的——

他想活着,他想好好活着,他想他在乎的人能够活着,他想他在乎的每个人都能好好活着……

而这仅有的机会,如今就把握在他的手上。

代价,不过是他那一身微不足道的修为。

修为尚可续,亲人无再来。

他已经因意外,而失去过一次他所在乎的。

便不想让他现在所在乎的人,与他体验一般的失去。

散功又何惧,执剑斩敌胎!

“铮——”

剑鸣犹如龙啼,忽而响彻整片天地。

凡间的子民随声抬头,四下驻足仰望。

“隆隆!”

只见苍天之外,云开雾散,忽有惊芒一剑撼天动地,垂下一条银白的剑气长河,犹如斩碎了凌霄!

这从天而降的一剑,映衬起的赤霞与红炎,绽开了流光,散下了溢彩。

好似跨越了古今,沿袭着来自千年前的剑气!

它贯破了云巅,在穹顶划出一道天堑的剑痕。

它斩上了红炎,荡清了剑下所有的污秽尘埃。

那雪白的剑芒贯穿天地,恰如银河的剑气倒灌炽焰当中!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这惊鸿一剑下无所遁藏!

被斩破的赤火扭曲溃散,妄想逃脱的污浊挣扎地荡起细密诡谲的触须,嚎叫起恐惧的悲鸣!

它们也在恐惧死亡!

可纵横的剑气要将它们如水的身躯尽数切割。

纵使妄图故技重施,让破碎的身躯融合一处,也难挡剑光的消磨!

这埋藏在鲤国深处的千年一剑,竟似要将这污浊的‘存在’也斩灭殆尽!

粘稠的泥浆分明被那剑芒扫作了齑粉,融入了席卷天地的赤炎当中,化作了它焚烧下的燃料。

致使唯有四散在天地的流火,在剑下分割出滚滚如龙的炎流!

霎时间,天光大作。

继而有,地震轰鸣。

一阵凄厉的悲鸣在剑光下仿若人声,还在嘶吼着悲愤的执念

“报——仇——”

“报……仇……”

“报。”

“仇。”

便似被剑气划破了音浪,使得哀声渐止。

惊惧之余再看穹空,已然再无遮天蔽日的泥浆,更无悲声哀鸣的邪祟。

唯有曙光透过云层,笼罩这震颤的大地。

百姓诚惶诚恐,倒头便拜——

无需外人向他们解释。

他们心中十分明白。

或许,他们又‘幸运’地,度过了一次劫难……

而遥远京城之外,那天堑云层下的烟尘散尽之地。

江河已浑身脱力,瘫倒在一片焦褐的废墟之中。

这从天而降的一剑耗尽了他的心力,如今的他,只能任由自己倒在剑芒所侵袭后的土地——

他目之所及,唯有似陨石轰落的深坑,那滚滚蒸腾的热气之下,亦有纵横在深坑的剑痕,彰显它曾经的余威。

“这便是……江宗主的一剑么。”

江河心有余悸。

他强忍着脱力的虚弱,用颤抖地指尖动了动手中的长剑。

可那长剑却再也没有了声息。

他心中五味杂陈,却连叹气的力气都好像失去。

可隐约之间,江河觉得自己眼前似是出现了幻觉。

仿若海市蜃楼,有些许破碎的灵光,在他的眼前悄然变化。

灵光里,好似映照了一个稚嫩的少年。

他手拿木剑,抹了抹自己淌血的鼻子,有些执拗地冲着眼前的中年人叫嚣道

“父皇你等着!等我上了仙山学了剑法,肯定跟你再比划一场,到时候定让父皇在大庭广众下不来台!”

“你这臭小子,口气真不小。但是你老子我才多大点本事,你上山学剑就为了打败你老子,未免也太没追求了点吧?”

“谁说的!都说山上的仙人能御剑飞天,多帅啊,我也要学!到时候‘嗖嗖’两下就能从山上飞下来,还能带父皇母后一块儿去去世外的天地好好瞧瞧!”

“这还像点话,算我和你娘没白疼你。但到时候你就带着你娘出去玩好了,爹爹这才刚当上皇上,百姓现在饱受战乱,孤苦无依,边境还要防范别国虎视眈眈,可没时间陪你出去玩。”

“这算什么!等我哪天成了一代剑仙,看谁还敢找咱的麻烦。看我不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永远没胆子冲咱鲤国叫嚣!”

“那咱们可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你这臭小子成了剑仙,可得好好保佑咱们鲤国啊,不许忘本,听见没有!”云九小说

“这还用你说啊,不信我们就拉钩!”

“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

“谁变谁就是一辈子王八蛋!”

“剑儿,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出口成脏,是不是你爹教给你的!”

“母后,就是爹爹教的。”

“嘿!你小子……”

那眼前的灵光渐行渐远,散在了天地之间,但眼前的画面却莫名变换。

一处密林里,似乎有一个双马尾的少女正持着长剑轻声嘟囔着

“钻牛角尖怎么还真给你钻出名堂了。

没脸面对你爹,结果就自己钻出了片小天地来?真是能耐的你……

罢了,你不愿守着你爹的墓,为师也不强求你。

虽然为师不认同你,但到底是师徒一场,今日前来为你鲤国送剑,看你鲤国破敌,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不过——

不认同归不认同,为师还是希望,你这臭小子,能有如愿的一天。”

那灵光再度远去。

似是仅剩下了最后的残余。

江河无法再看到什么。

耳畔,唯有萦绕最后的低语

“愿以我血铸三剑,庇佑大鲤一千年。

父皇——

孩儿……没有食言。

师父、宗主、江河……

鱼剑,谢过成全。”

江河转而笑道

“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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