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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军令如山(4600)

  • 作者:江河江秋皙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4-02 17:36:19
  • 完书字数:10708

“顾将军,你疯了!?”

“义父!”

“顾统领!”

在场的所有鲤人,都十分明白,这声喝止究竟出自谁口。

但正因他们明白,才更为不理解。

自始至终,根本没有人把虫蛮提出的所谓‘交换’,当作一回事。

暂且不提蛮人是否会遵循条件,留下顾海,放走鲤军。

单提留下顾海这一点,在场就没有一个人会同意。

包括江河在内,所有人之所以会在此处与蛮军相互交锋,不正是为了救下这位国公,将他带回剑门关么?

他们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不成功,便成仁。

又怎可能未战先走,徒留顾海一人孤处敌营?

气氛只在霎时间便变得寂静起来……

却听四周忽而响起了一声突兀的戏谑。

在场之中,唯一还能笑出来的,也唯有身处蛮国阵营的虫蛮而已。

他拍了拍有些发白的手掌,有些嘶哑地笑着

“还是国公大人深明大义,知道孰轻孰重啊。”

顾海凝视着对方,冷声回答道

“让我留下可以,但我要先看着他们离开。”

鲤人大喝道

“不可能!顾统领,我们本就是来营救您的!又怎可能弃您不顾,背弃逃走!”

“义父,您莫要听信了那些蛮人的谎言,他们怎么可能会遵守诺言!”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怕他作甚!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作为鲤国军中顶梁之柱,一众将士跟随顾海已不知征战沙场多少年,打赢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役。

倘若说加身国运的薛正阳,所代表的是鲤国上下百姓,万众一心的民心。

那顾海肩上所背负的,便是这鲤国十万将士的军心。

若非他本就受军中将士们爱戴,又如何能获得那龙玺的认可,站在剑门关的大门前,手持龙玺坚守多年。

他们又怎么敢让自己所爱戴的统领,就这么落在敌人的手中不知前路,生死未卜?

就连江河也拒绝的坚定

“顾将军,相信我,我一定能带你们突围出去。”

对于顾海,江河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敬爱之情。

充其量,也不过是对他坚守国门的敬佩,与顾青山所带来的爱屋及乌。

只是后者,却是江河誓死也不愿妥协的理由。

“是啊,有薛国师在,我们打不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对——”

“我相信你!”

顾海忽然吼道,洪亮的嗓门霎时间压过了一众鲤国将士的情绪。

却见他忽然转过身来,看向一众鲤国铁骑,与远处被遮掩住的江河,道

“我也相信你们!我大鲤破阵军,从没有过贪生怕死之辈!”

离震玉不解道

“义父,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这无理的要求!?”

“因为鲤国,不缺我一个顾海!却不能少了你们!”

顾海挺着他那硬朗的胸膛,回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这破阵军少我一个顾海不要紧,少了我一个顾海,也会有你离震玉,有他魏大山,有你们这千千万万的将士们。

正是有一个个如你们一般视死如归的战士,才有了我大鲤威名四方的破阵军!

而我顾海,不过从军四十载,无甚才智,无甚本事的一介武夫而已!

他们蛮夷之徒,自以为看清了局势,以为擒下了我便能威胁地了我大鲤之军——

可纵使擒拿住我又当如何?

就算拿下我一个顾海,这大鲤也仍会是大鲤,我大鲤的破阵军,也仍会是破阵军!”

虫蛮迎上了顾海的目光,被黑袍遮掩住的神情看不透彻。

但他并未表态,口中的虫鸣也渐渐敛去,只是缓缓笑出了声

“金国公的确是好威风,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后,就连国师都想要毁约,将你们就此歼灭在此。

但国师念及薛国师的面子,下达了吩咐,只要金国公留在我蛮营之中,我眼前的所有鲤人,便都可安全归去。

我们国师,说到做到。”

江河无法猜测,这蛮国国师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执意要擒拿顾海。

明明龙玺不在顾海的手上,他也只是借用了鲤国的千年龙气用以庇护,而并非因自身产出了龙气。

没有龙气加护的顾海,也只是比之寻常武将更有一些经验罢了。

如此凡人,究竟为何受到他们这般重视?

而一众鲤人,则无论如何也不愿听从顾海的劝诫。

离震玉还想要说些什么

“义父!我们——”

却又被顾海硬生生地打断了

“这是军令——军令如山!”

军令如山!不可动摇!

这八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凿入了每个鲤人的胸膛之中。

它们便像是早早被篆刻进了自己的骨髓之中,纵使他们发自内心地不愿遵从这无端的军令。

但那服从命令的职责,还是牢牢禁锢住了他们的思想。

只要顾海仍然活着,他便始终是破阵军的领袖。

只要他们还是鲤国一天的军人,便永远不能反驳顾海的命令。

顾海继而朗声道

“破阵军骁骑营副指挥使,离震玉听令!”

离震玉的双手紧紧抓握着手里的缰绳,他几乎是要把字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一般,十分不情愿地坚毅起来

“末将在!”

“本统领现在命令你,带你身后骁骑营铁骑就此整备,打道回府!”

“义父!”

“违抗军令者,即刻起,革除官身职位,逐出破阵军。”

“义父——”

“你且领命与否?”

“我——”

离震玉紧紧皱着眉头,更是艰难地咬牙道,

“末将——领命!”

话音一落,他几乎是被迫地整顿起鲤国铁骑,让他们依次排列好,便要向着火海处的蛮兵走去。

蛮兵不知该不该放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血蛮狠狠呸了口痰,看着那垂头隐忍的鲤人,反倒从坑洞中走出,让开了路。

那虫蛮见状,忽而用力拍起了手掌,便像是见到了一出好戏一般,喉间地笑声足以证明他的心情还算愉悦。

但似是真的不愿就此与‘薛正阳’起太多冲突一般,他竟是忽而朗声开口

“放行——”

一众围聚的蛮兵本多有犹豫,如今见到虫蛮这般态度,那本还站在火海隘口之间,形成了一道人墙的蛮兵相视一眼,也便各自分开。

离震玉那拉紧缰绳的双手有青筋暴起,他领命骑行在了一众骑兵的最前头,当他驱使着座下骏马,迎着两旁蛮兵或戏谑嘲讽,或嬉笑不屑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便如尖刀般狠狠剐蹭着他的脸面,离震玉只觉得内心已羞愤的无以复加。

自己本是为救顾海而急行赶来。

不曾想到了最后,竟反倒要依靠顾海,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大鲤的疆土。

这一瞬,离震玉只感到了羞愧与屈辱。

他不怪身为国公地义父,为他们而舍身取义。

哪怕他们不怕赴死,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数百精良的铁骑若是在今日毁于一旦,对本就愈显式微的鲤国而言将会有如何影响——

鲤国已经不起大动干戈。

少一分力量,便更少一分胜算。

离震玉只怪自己太过弱小,纵使领兵驰援而来,也无力扭转些许战局。

现实总比他幻想的要骨感太多。

这鲤蛮两国间的战事,早已不再像曾经一般,只是两国军力的交锋。

而是两方‘仙人’之间的较量。

如果没有薛国师在,没有眼下这位假冒薛国师名义的少年人在,眼前的蛮人便丝毫不会忌惮他们,给予他们交换的权利。

他们这驰援而来的鲤国铁骑,或许在下一刻便该沦落至蛮国蛊虫的腹中食粮。

仙凡之间天差地别的鸿沟,只在无时无刻浇灭着离震玉的一腔热血。

因为在那仙人面前,少许凡人的力量似乎已无足轻重。

他只能忍受着这次失败,听从义父的命令,带着一众将士们屈辱地踏入那火海的边界。

而江河便眼睁睁看着那一队人马踏进火海正中的隘口,当回过头,再度看向顾海之时,说不出内心究竟是何滋味。

这场战役所牵扯到的影响实在过甚,那自锦京城奔赴至剑门关的援军都尚未赶到,江河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去作赌。

而对方似是也休养生息,整顿军旅,等待决一死战的时机,不愿在今日过多纠缠。

这才造就了如今这看似平和的局面。

今次的交锋,鲤国算不得完全失败。

哪怕没能救回顾海,至少也救下了十几位鲤国的将士,待将他们带回剑门关后,只待运作一番,想必也能提升一些残兵败将的士气——

面对蛮军、蛊虫,多年以来他们以很少能占到便宜,这是当下的鲤军所需要的消息。

但他们真正的目标,镇守边关的顾统领,却是以自己作为代价换回了这一切。

待队尾的鲤军彻底踏入火海的隘口之中时,那空暇的隘口便像是自行闭合了一般,重又连起一道汹涌的火墙,让那围聚在隘口的蛮兵不敢轻易接近。

江河平息着自己内心的烦躁,只在心底做出了一个决定——

但虫蛮却率先以沙哑的嗓音朗声道

“这世道皆传,鲤国地处方寸,却是礼仪之邦,向来信守承诺,慷慨大方。薛国师如今止步于此,莫不是打算毁约不是?”

江河的动作一滞。

他的所思所想,的确被对方猜了个正着。

江河自认没那么高尚的原则,哪怕蛮国信守承诺,先行让这鲤国的铁骑折返回去,江河也不愿就此把顾海一个人留在蛮营之中。

不过就是背信弃义而已。

对一帮侵略疆土的蛮夷,何必抱有多么崇高的理念。

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不就行了。

故而他默不作声,便要冲至巍然不动的顾海身边,打算将他就此带走。

虫蛮似是留有备用方案,当意识到江河的做法之后,却并不慌张,只是冷笑一声

“看来,国师还是高看你了。”

一众蛮人便要就此出手,把江河拿下。

但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间,顾海却忽然道

“薛国师,不必如此。”

江河那就要抓住顾海臂膀的手,也因此忽而一顿。

“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不必受你们如此重视。”

“顾将军,你可能并不清楚,你在他们心中的位置。”

“我很清楚。”

顾海拍了拍江河那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掌,江河只觉他那粗糙的双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之上,温热而又有力,

“也正因我很清楚,所以才明白,少我一个顾海根本无关痛痒。

我知道这些蛮人为什么要强留我。我一介凡人之躯,根本不足为惧,全身上下唯一值得他们在意的,也只有我这统领的身份。

他们只以为抓住了我,便等于抓住了我大鲤的军心、命脉,便可以用作威胁的筹码。

但他们错了——

破阵军,是大鲤的破阵军,不是我顾海一个人的破阵军。

没了我顾海,他们依然是镇守边关的将士。

用我顾海一人性命,换我大鲤数百铁骑,值!”

江河并未作出太多的评价,只道

“顾将军,你且相信我,我们不必管什么道义,我定能将你救出去。”

“不。”

顾海摇了摇头,

“我一定要留下来。”

“为何?”

江河不理解顾海的执着。

“兵对兵,将对将。在这些蛊虫面前,凡人的力量已经无足轻重——你们修行者的灵气,不该浪费在我一介凡人的身上。”

“……”

江河第一次语塞了。

他承认自己有些失去理智,想要不顾大局,率先掀开手中的底牌。

但之后呢?

薛正阳道心受损,年事已高,他那滞涩的灵气,已然经受不起太大的消耗。

自己只在这里浪费了灵气,带回了国公,那之后面对那成群的蛊虫,又当如何?

他们凭什么,来敌过蛮国的修行者们……

江河看向顾海无畏的面庞,霎时间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真正为国家考虑的战士!

为了背后的国家,为了肩上的责任,他甘愿抛却一切私欲。

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胜利!

那远方的虫蛮并不着急,却似乎也不想在此与江河浪费时间,只道

“薛国师。我们国师已经吩咐过了,看在你还算与他平起平坐的份上,只要你现在就此离开,今夜我们便可以不为难你。

鲤蛮之间的结果,也便待下次见面之时,再作分晓。

但倘若你执意毁约,要面对的,也便不仅仅是你所看到的我们了。”

江河微微眯起了眼

“这般威胁,对我可起不到什么震慑的作用。”

“我知道。但你也不想在如今这般虚弱的时刻,未作准备便与我们殊死一战吧——

明明有更稳妥的方法在等着你,你当真要如此盲目么?”

“……”

纵使江河如何思索,却也不得不承认,暂且退避决计是眼下最为稳妥的解决方法。

再行打下去,就算他能够带顾海逃离,也必然是掏净家底。

而那意识所带来的侵蚀,尚还在时时影响着他……

于情,他不希望在顾青山赶到剑门关之际,担心被蛮贼俘虏的金国公。

于理,他又势必该选择一个顾全大局的方法——而这亦是顾海心之所向。

这一次,江河没有再如他想象的一般果断。

而那虫蛮似是察觉到江河尚在犹豫,也便立时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一旦江河出手,他便可立即下令,与江河拼个你死我活。

可就在这时,江河却从虫蛮抬起的手臂之中,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他忽然发现,那虫蛮的轻抬的右手之上,好似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细线。

而那条细线,又好似牵连着遥远之外的蛮营。

却见那蛮营之中,代表着国师的那团灵气,竟是在几个呼吸间变得虚弱。

而眼前虫蛮的灵气,虽不明显,却也正在时时提升。

江河心底多有困惑,但在犹豫之间,却是想到了又一个可能!

该不会——

他呼吸一滞,好似寻到了,那制胜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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