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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 作者:鎏金桃木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4-10 03:17:17
  • 完书字数:72640

第51章

室内死一般的沉默, 萩原研二艰难开口:“小阵平你……”

诸伏景光同样又惊又懵:“松田你这……”

松田阵平看看身上的痕迹,再看看对面懵成雕像的好友们。他面不改色地把衣服拉好,试图跟他们商量:“如果我说这是被猫挠的, 你们信吗?”

谁信谁是傻子!猫能咬出这种齿印吗?

余下四人炸了锅,他们瞬间试图抱头尖叫并发出尖锐爆鸣声, 不过这种行为难度系数太高不好操作, 最终四人不敢置信地围在一起,把松田阵平摇成了拨浪鼓。

最为直白的伊达班长开头放大招:“你身上这些痕迹是我想的那样吗?”

松田阵平冷静点头:“如果你是说吻痕什么的, 你想的没错。”

伊达班长瞳孔地震:震惊我全家!他承认了, 他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甚至没有一点点掩饰!

降谷零顿时发现华点, 不敢置信道:“你昨晚失踪就是去做这种事了吗?”

松田阵平:“啊……对。”

降谷零:!!恐怖如斯!这人竟然没有一点心虚!好厚的脸皮!松田阵平的贞操竟然真的做任务做没了!

萩原研二倒是想得多一些, 眼里饱含对好友的担忧:“你没受伤吧,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问题不大吧?”

松田阵平瞬间get他的言下之意,安慰:“没有, 小伤,一点都不疼。被人坑了,但这是我自愿的, 问题不大,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那就好。”

点头到一半, 突然僵住:等等,自愿?!

诸伏景光等他们问完,耐心地点头,担忧的心情消散了些。于是他出于本心地问出了自己很关心的问题:“这件事情黑泽知道吗?”

其他人震惊的心情略一滞塞:为什么景光你的关注点总是如此奇葩?

松田阵平:他不仅知道, 甚至另一个当事人就是他。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他点点头:“他知道, 他允许的。”

“哦。”诸伏景光点点头,“那我没问题了。”

其他人:???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很奇怪吗,为什么这种事情要争得黑泽的同意,还有,你接受的也太快了点吧!

“所以说,”萩原研二一脸恍惚,“小阵平昨晚是跟认识的人那个了吗?”

他有些难以启齿,问完后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叹息:为什么这么奇怪啊!他们这些问题好像担心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操心父母啊!

松田阵平考虑两秒,点点头。

认识的人,又是心甘情愿做那种事,小阵平一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说不定两人两情相悦呢!

“天呢,”萩原研二默默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所以说,小阵平竟然是除班长之外第一个脱单的人吗,我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的说。”

“哈?”松田阵平满脸迷惑,“为什么我会是最后一个,不应该是金发混蛋吗?”

懵逼中膝盖被暴击的降谷零:你礼貌吗?

“还有明明是最后一次聚会,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对我的讨伐大会?”松田阵平不爽,“别谈这些了,继续吃饭喝酒!”

“好好好!”其他人震惊归位,凌乱地蹲回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音。

安静吃了几秒,降谷零突然又发现了华点:“等一下,所以今早上的猫就是”

松田阵平平静地点头:“啊,你猜的没错,就是他。”

“哦。”

降谷零心情复杂,没想到真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他竟然都没有发现。怪不得松田阵平关门关那么快呢。话说起来,松田阵平这家伙也太能演了!

他默默感慨同期好友的高超演技,暗自思忖几秒,几人表情突然一片空白——

“他???”

“啊。”松田阵平被他们一惊一乍的动静吓得一哆嗦,夹起的蔬菜“啪嗒”一声掉进酒杯里。

他心无波澜地擦掉脸上的酒水,“是他没错。”

松田阵平压根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他自幼在组织里生活长大,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向都见识过——他连人兽恋都接触过,根本不认为同性之间的行为有什么令人震惊的地方。但是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年代,在霓虹,虽然各种动漫和电视剧中已经出现了同性题材,但受众也只是一小部分,真要放到现实里,反对声音还是占主流。

生长在平常人家的几人虽不歧视,但也会感到震惊。但是一看到同期这样平静迷惑,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他们讪讪坐好,脑中一片混乱。

过了良久,诸伏景光先回过神来。

他喝了口酒,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着:“既然是松田认准的人,以后也带来跟大家认识一下吧。”

松田阵平笑笑:“好。”

他愿不愿意来就不一定了。

而且说以后,他们也不能确定这个以后是多久以后。

酒饱饭足后,去外面逛了逛,等弯月高悬天空时,几人在街角路口挥手告别,这次聚会算是结束了。

剩下一个月,除了毕业典礼那天,五人几乎就再也没有聚到一起。

警校毕业,每个人都奔向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组织第一基地。

行动小队办公室。

“组织里又来了一批新人?”基安蒂手里抛着苹果,她坐在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很不屑地说,“来就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伏特加:“跟我也没关系。”

“听说这批新人有点特殊,”科恩检查着狙击枪的零件,“琴酒要去带新人。”

一声轻笑从不远处响起,贝尔摩德拿掉脸上的报纸,饶有趣味道:“不用听说,这就是事实。”

她指指楼上,野生搭档随她指尖望去,只见银发青年穿着黑色风衣的经典搭配,正一身低气压地从楼上路过,一路无视所有人,径直走出办公室。

关门时银发和黑色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不知为何能从中体会到其主人的心情暴躁。

村上要良去进行白鸽货物最后的清点确认了,阿朗有要事回到美国处理权力对接问题。至于赤井秀一这货太烦了,琴酒把他打发去跑腿了。

琴酒只身一人走在过道上,两侧是铜墙铁壁铸成的训练场,路过时总能听到拳拳到肉的撞击声。

贝尔摩德他们感受的没错,他现在心情确实很暴躁。

组织里的新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基础教官负责,从中脱颖而出的才会送到代号成员手下,也就是说,代号成员只收“成品”。毕竟能成为代号成员的人平时任务也很繁重,没人能空出手来带孩子。

但是BOSS这次却让琴酒从零带起,他很不解,完全搞不懂BOSS在想什么。

他哪来这么多时间去跟那群菜鸟玩过家家?

BOSS还在那里神神秘秘地说什么“惊喜”,“你肯定会喜欢的”。

琴酒超级烦躁,想把BOSS骨灰扬了。

不过在组织倒台前他还要忍耐,因此即便他再抗拒,也得遵从BOSS的命令到训练场来挑人。

但他确实也有点好奇,这新人究竟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让BOSS点名要他来带人。

怀着不爽又好奇的心来到训练场,琴酒在基础教官的引领下走到新人面前,然后满心好奇在看清新人长什么样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甚至有点想笑。

这黑发卷毛,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跟他某个倒霉幼驯染长得可真像啊。几年不见,混得这么拉了?

琴酒:“”

松田阵平:“”

基础教官满脸笑容地带着琴酒过来,随后怒目圆睁:“这是琴酒大人,也有可能是你们将来的负责人。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机会跟随琴酒大人,你们今天给我好好表现!”

面前的一群基础成员默不作声,只敢隐晦地打量着这位银发青年。

能让这教官这么尊敬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表面上唯唯诺诺,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活络起来,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坏心思。

琴酒视线在那张过于熟悉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错开视线,看向这里的其他人。

以男性居多,大概三十来号人,高矮胖瘦各不一,但是面上却是如出一辙的惊惶不安。他们身上脸上布满着血淋淋的伤口,神情疲惫不堪,却又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看便知他们才经历了一场攸关性命的恶战。

而在接下来几年,这副模样将是他们的常态,眼中的惊惶也会逐渐被麻木不仁所取代。

这种故作镇定的伪装太多,因此其中真正镇定的人就很突出。

琴酒注意到其中两个人,气质上是跟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冷静。

一个是长相温润,有着一双蓝色猫眼的黑发青年,他像是眼神放空,垂眸盯着一点在发呆。

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发呆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个是外貌特征很突出的金发黑皮的青年,满脸阴霾,倒是有着跟这组织如出一辙的狠厉罪恶。

能给人这种感觉的更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琴酒面不改色地在心里点评一番,随后他突然灵光一闪,他微微眯起眼睛——

等一下,这金头发的,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52章

琴酒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几乎是过目不忘的好。

而这个金毛既然在自己脑海中有印象,那就代表着他一定见过这个金毛。琴酒暗自思忖,搜索起近期的记忆, 终于,他想起一个月前的事情。

夜色那一晚, 第二天早上松田阵平在门口交谈的人, 就是金发。

当然不能肯定这两个是一个人,但是霓虹里金发的人不多, 他也不太相信事情如此巧合。最大的可能就是, 这个金毛就是那天早上的金毛,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这也是个卧底

呃, 不对, 不能说也,松田阵平又不是卧底。琴酒默默纠正自己的想法——这个金毛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个卧底。

不过这么一来, 琴酒却对警方的办事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松田阵平,一个自幼生活在组织的人, 竟然能成功卧底进警察学校不被发现,最后又被公安当成优秀毕业生塞进来卧底。该说警方办事不利呢,还是该夸奖一下组织信息掌控能力强大呢?

或者说, 警方也有组织的人,组织也许早就把警方渗透成筛子了。

琴酒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那这样的话, 事情就难办了。

基础教官讲完注意事项,紧接着预备成员们迅速两两结对在训练场上开始比拼,最后淘汰二十个人。其余胜出的预备成员就像一群小鸭子一样被教官赶到一边,排排站成了一排。

“琴酒大人, 请。”

琴酒在教官的邀请下往前走,在路过几个人后,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这种强烈的“皇帝选妃”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胜出的十人气喘吁吁,眼里带着残余的狠劲。琴酒浏览一眼,发现那两个格外显眼的青年果不其然也在其中。

他无视自家幼驯染过于灼热的注视,随手一指,“你,过来。”

指尖触及的黑发青年微微一愣,迟钝的反应冲散了眼中的阴翳。他反应过来琴酒在喊自己,于是一言不发地走出队伍,静静站到琴酒身边。

琴酒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看向剩下几人,思索几秒,他又指了指那个十分可疑的金发青年,“那个金头发,过来。”

金头发,降谷零微愣,随后脸上扬起一抹笑,站到他身边。

只是心里有些纳闷:这语气,这称呼,怎么总是让他想起某个讨人厌的黑发卷毛。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一阵阵无语和震惊。谁能知道他一进训练场,一眼看到两个同期的感受?

差点以为是公安卧底来这团建了。

而且公安这次也就派来几个人,怎么这么巧大半人都聚到一起了呢?

疑惑间,某个讨人厌的黑发卷毛也被点出来了。

降谷零心里的疑惑更深,忌惮和危机感加重,心中不对劲的感觉如黑云迅速遮掩了心脏。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但三个人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这可不是一个巧合就能简单概括的了。

而且就算真有这么巧合,那琴酒会有这么巧合把三个人同时点到吗?

降谷零心里一悚——难道说组织已经发现他们了?黑衣组织恐怖如斯!

(实际上堪称傻白甜的组织: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BOSS知道了他的想法都要惊叹一下他的脑回路:只是想给琴酒一个惊喜,鬼知道这里面还附带几个小礼物。

降谷零本就是谨慎的人,一旦想到组织发现他们卧底行动的可能,瞬间不可避免地越想越多。几乎已经想到了组织从他们身上顺藤摸瓜一脚端掉公安。

降谷零:思路打开,怎么不行呢!

他越想越乱,越想越慌,全身的伪装技能全点在掩饰自己的异样上了,因此也就忽略了一些细节。

比如说是琴酒在察觉他呼吸紊乱一瞬后露出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又比如诸伏景光隐晦担忧的目光,以及卷毛同期向琴酒发射示好眼神又反被冷瞪一眼。

什么人都没法做到完美的一心二用,就算是未来的打工皇帝也是如此。

一路走来,负责人琴酒没有开口,作为预备成员的三人定然没什么资格开口。沉默着走到行动小组休息室,几人各怀鬼胎。

两位真正的卧底先生默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面前这应该就是琴酒的办公室了吧,或许会从里面得到什么信息也说不定。

他们面上十分平静,眼睛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看向堪堪打开的门缝,蕴含着黑衣组织秘密的办公室即将在自己面前展开——

入目一墙猎奇的涂鸦,别致的家具和摆设。待房内景象全然展现在面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心突然死了。

这就是黑衣组织吗?

“嘿,科恩,你不要乱动!”基安蒂女士仍致力于自己的准头练习,手中的飞刀下雨一样刷刷刷往楼上扔。

她的厉喝下,靶子先生科恩头顶一只红彤彤的苹果在楼上跑出了幻影。

“我并不想成为你的刀下亡魂。基安蒂,你放弃吧,你的准头越来越烂了,是时候换个人来当靶子了。”

“别看我,我也不想死。”伏特加很有求生欲地开口。

他端起自己的饭,一路小跑缩回了自己的小角落。

贝尔摩德不知道去了哪里,办公室里只有这几个人。

琴酒淡定一抬手,接住天降横刀。心中突然出现的淡淡的惆怅,深深的心累。

谁懂啊,这些不务正业的坑货竟然是他的成员。其中两个还是他亲自选出来的。

基安蒂女士余光瞥到一抹发白的银色,再一回头竟然在他身后看到了三个生面孔。

哪壶不开提哪壶道:“琴酒,你竟然真的在带新人。”

琴酒不是很想说话。

基安蒂眯着眼在后面那三人脸上扫视,目光在触及某个卷毛时略微惊讶地睁大眼。黑色卷毛,很有威慑力的池面脸,这个描述——

“哎,他”基安蒂惊呼,话一说出口,一道银光闪过。

基安蒂堪堪接触差点捅进自己胳膊的刀子,怒骂:“我靠!琴酒你神经病啊!”

手心被刀刃划出一道艳红,基安蒂狠狠地扔下刀子,转头跑到储物柜里扒拉医药箱。

这两人的一来一往时间也不过短短十秒种,在所有人都有些蒙圈时,转眼这短发女人就受了伤。瞬间,在开门时满心的荒谬被警惕所取代。

组织的逼格也在这人狠话不多的行事作风中得到了挽救。

也是,这个年纪就成为组织高层的人,想想也不可能是什么心慈手软作风离谱之人。

琴酒并不关心这些人又在脑部些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三人,淡淡道:“二十分钟,准备出任务。”

说完,他转身向楼上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指着楼下的卷发青年,冷声道:“你,上来。”

松田阵平像是有些愣,他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迟疑地问:“我?”

身边两个同期肌肉紧绷,严阵以待。

琴酒沉默,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跟他从小相处到大的松田阵平却清晰地读出了此人眼里的无语。

类似是:你继续演。

琴酒冷冷瞥他一眼,不再说第二遍,转身上楼。

伏特加开口:“大哥说得应该就是你,那个卷毛。”

“大哥大概找你有什么事,不过现在大哥生气了,你太蠢了。”

用你说了。松田阵平暗自腹诽,他略微不爽,这个一脸都是“我很了解琴酒”,且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傻大个儿谁啊?

他观察自己两位同期,面上似是满满看热闹的样子,但眼里满满都是担忧。他眼神安抚他们:没事,我幼驯染,谁出事我都不会出事的。

两位同期却更担心了:你要小心啊!

虽然自己跟琴酒的关系他自己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该演还是要演,松田阵平浅浅呼出一口气,赴死一般,一脸严肃地上了楼。

他似乎在走向地狱之门。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他们心情沉重地对视一眼,然后朝着琴酒指的房间走去。

纵然很是担心,但是不能露馅,在未彻底暴露身份之前,卧底任务永远是第一位的。

因此,比起同期的安危,现在更重要的是琴酒的命令。

但楼上并不如两人想的那样充满血腥,相反,甚至算得上是温馨。

进到休息室后,松田阵平伪装的面具瞬间褪去,他恢复成漫不经心随心自在的样子,直直地扑到床上。

“累死了。”

被子软软的,松田阵平舒服地喟叹,他揽了揽被子蒙在脸上,闷闷道:“好想睡觉。”

“缺乏锻炼。”琴酒冷哼一声。

他走到床边,在松田阵平小腿轻踹,意味深长地反问:“松田警官,来组织卧底?”

“唔”松田阵平又在被子上蹭蹭,转身仰躺在床上,胳膊后撑半支起上身。

他观察琴酒的表情,确定只从中看出了戏谑和嘲笑,他无奈又纵容地勾唇一笑,也没否认,“是啊,松田警官来卧底,要抓捕琴酒大人归案。”

第53章

话虽这么说, 但乍一看上去,事却完全不是这么个事儿。

黑发青年懒洋洋地半躺在床上,方才恶斗一番, 身上留下的血迹的灰尘还没有处理,身上的白衬衫洒落血珠点点。卷发凌乱微微遮住眉眼, 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的面部线条。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成熟深邃的眸子透出深海般令人窒息的墨蓝, 他微微勾唇,端的是一身的不羁和野性。

散漫的黑发青年面前, 黑衣青年身形高挑, 肩背挺拔, 银发在这几年留到了大腿位置, 在灯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层月辉。肤色从来都是惊人的苍白, 越衬得他五官深度着墨,如潮的侵略感跃然纸上。但他面色向来平淡, 因此那种狂暴的侵略性反而被中和成了不怒自威的庄重。

一黑一白,一躺一站, 明明表面上是卧底警察和犯罪分子的身份,但硬生生地给人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琴酒没理会他的口嗨,去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 冷嘲:“你真是演得魔怔了。”

“拿着衣服滚,快点收拾完楼下集合。”他冷酷无情道。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松田阵平接住扑面而来的衣服, 一股幽冷的淡香如影随形。

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挣扎起来,满满的怨气,“真是冷酷无情,琴酒大人就不能给我开开后门吗?”

琴酒:“然后等着那个金头发发现吗。”

他双手插兜站在旁边, 不出意料地捕捉到松田阵平脸上一阵错愕。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琴酒从小都跟他在一起, 对他的呼吸都了如指掌,更何况这堪称破绽的表情变化。

琴酒心里出现一股扳回一局的快意——鬼知道他在夜色那晚之后就时时刻刻都想要找回场子。

他终于也体会到了基安蒂对于看他热闹的执念。

不过心中的爽快没有维持几秒,就被粉碎。琴酒亲眼看到松田阵平惊愕一瞬,然后迅速收拾好表情,一脸疑惑地问:

“什么金头发?你是说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外国友人?”

他满不在乎地拜拜手:“不就是个普通成员吗,他能发现什么,你多虑了。我看他就是人长得精明一点,实际上也就是个四肢发达的大猩猩。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了,”松田阵平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转移话题,“这个房间怎么这么眼熟,这是不是我们小时候的书房?”

琴酒的眼睛顿时沉下来,连同着心,也一起沉下来了。

他没说话,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自己的幼驯染,略带温情的绿眸覆盖了一层坚冰。

“嗯?是吗?”松田阵平没听到他回答,反问一句。

琴酒这才开口,“就是你说着要当警察,然后被贝尔摩德揍了一顿的房间。”

松田阵平一时语塞,不可避免感到一阵羞耻,“小孩子不懂事,这种事就别再提了。”

“嗯。”

琴酒或不可无地轻应一声。但之后不论怎样,他都再也没回答了。一直到松田阵平说着“再不回去就要被他们发现不对劲了”一边离开这里,琴酒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死寂。

或许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他说出“金头发”的时候,松田阵平的第一反应是帮忙掩饰。

时隔多年,他还是想对BOSS提出质疑:让松田阵平卧底到警察学校真的正确吗?他本性向阳,在离开黑暗见识到这真正的阳光后,他真的会愿意再次蜗居回地下世界吗?

说实话,他觉得不会了。

就像是

琴酒口袋里的手收紧,冰凉分明的金属温度沿着手指攀爬,在不断缩紧的手掌中,被塑造的金属边刃迟钝又用力地与皮肤相贴。感受到指节的阵痛,他又悄悄松开了手

卡着点来到楼下的时候,琴酒很满意地看到几人已经换好衣服很懂事地在大厅里静候。

楼下很安静,气氛也有点诡异。基安蒂和科恩这对野生搭档可能是急着出去赶任务,一地飞刀都没来得及收拾。伏特加可能也是有急事,饭桌上的盒饭还在冒着腾腾热气,一只筷子歪歪斜斜插在饭堆,另一只则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新成员三人都在那里站着,气氛说不上多么融洽,但动作很统一,他们都在一脸警惕地看着沙发。像是那里有什么致命武器。

琴酒走过去一看,确实挺致命的。

赤井秀一回来了。

琴酒:“……”不是,打发他去大阪签合同,这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琴酒感到一道极有存在感的目光,盯得他背后灼热。他不用回头看都能知道,这绝对是松田阵平。

他选择无视。

银发青年的到来打破了楼下诡异的气氛,赤井秀一起身!:

“琴酒,我回来了。”

背后的视线越发灼热了,琴酒甚至觉得要是眼神有温度,他现在已经被烤熟一半了。

你回来就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琴酒心里一阵莫名,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略一思索后,琴酒想起来了。

可不眼熟吗,六年前,夏威夷,松田阵平突然从霓虹飞夏威夷时不就这个场面?

他一进门,松田阵平,安德烈,赤井秀一纷纷看过来,让他感到浑身不对劲的同时有种被黑头发排挤的感觉。

今天也是,松田阵平,赤井秀一,猫眼新人,金头发,他一下楼这群人的目光就蹭蹭集中过来了。

这种感觉依然让人浑身难受,但是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不仅是他一个人被发色排挤了。

这次多了个金毛陪他。

不太正经地走了会儿神,琴酒缓过来后随意点点头。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其他人,除了在这几天已经混熟的赤井秀一,都在扮演着标准的预备成员的角色。

黑长发青年紧挨银发青年坐下,琴酒强势忽略那道极其急躁不爽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视线,默认了赤井秀一的行为。

反正赶也赶不走,还不如趁机资源利用气气松田阵平。

他不开心,松田阵平也别想开心。

“这次的任务,给你们十分钟了解情况,时间结束即刻出发。”琴酒表情淡淡,他把几份信封分别推到三人面前。

他感觉身上又多了一道视线,来自他身侧。

琴酒:“……”这糟心玩意儿。

他冷声开口:“赤井秀一,你带他。”

琴酒指指猫眼青年,“名字。”

青年摇摇头,声音温润,“没有名字,您可以叫我流浪者,他们都这样称呼我。”

琴酒定定看他一眼,缓缓开口:“既然来了组织,就不再是流浪者了。换个名字吧。”

他轻瞥他一眼收回视线,“赤井秀一你就带他,顺便起个名字。”

“你们两个,跟我。”琴酒扫过金发青年和卷发青年。

敏锐如他,并没有错过金发青年脸上一抹深思,以及卷发青年越发暗沉的眼眸。

琴酒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不显:“出发。”-

“那智真悟,那智家族的小儿子,一名著名的演员,因为背后家族势力庞大,在娱乐圈里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存在。不过前不久那智真悟在拍戏时突然遭到了杀手袭击,虽然因为好运从山上滚落躲过了一劫,但是也因此腿骨折,后脑创伤,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车上,除却汽车自带的引擎轰鸣,只剩猫眼青年不急不缓地叙述。

金发的,叫安室透的,被琴酒打发去开车了。松田阵平被琴酒撵去了副驾驶,车后坐正好能坐下三人。

“不过杀手似乎并没有放心,据那智先生说,每天晚上医院里都会出现很奇怪的蓝光,陪护的家人都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后来发现,每到第二天早晨,那智真悟身上就会多一道刀痕。这才怀疑是杀手作怪。”

“这猜想还算合理。”赤井秀一默默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但如果是杀手的话,你说不通他为什么不一刀致命。”安室透反驳,“杀手可没什么跟你玩情趣的特殊癖好。”

赤井秀一恍然大悟,感叹:“安室先生见多识广,是我想得狭隘了。”

虽然被夸了,但还是感觉怪怪的,还不如不夸。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赤井先生谬赞了。”

琴酒闭眸,并不想参与这两人过于奇怪的话题。

猫眼青年并没有理他们,继续说:“因此,那智先生怀疑是杀手还没有放弃刺杀那智真悟。他怕小儿子的人身安全受到伤害,因此特意聘请组织派人去保护那智真悟的安全,并抓住杀手。”

猫眼青年一字不落地读完任务要求,汽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为什么这感觉这么怪呢?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翻过去看了眼信封,是组织的任务信没错。

但是这任务为什么会如此正常?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光明磊落?

还有,保护受害人和抓凶手不应该是警察做的事吗,那智先生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会找到组织这里来?您的做法是不是也有点奇怪啊?!

还是说,那智家族做了什么不能被警察知道的事情,这才只能寻求组织的帮助?

第54章

“所以”

一开口, 喉嗓一阵干痒。

诸伏景光清了清嗓子,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表情,“以上, 便是这次行动的内容。”

他折好信,装回信封里, 在琴酒的示意下放在自己的口袋。他看着琴酒, 问:“所以这次行动我跟赤井秀一要负责那一部分呢?”

“你们去守床。”琴酒说。

他从拿到任务的那一刻就已经分配好任务了,本来是打算让安室透和这个猫眼青年去守床, 他跟松田阵平去抓杀手。但是现在多了个赤井秀一, 那分配上就要变一变了。

他们几个人里, 看起来比较像好人的也就猫眼青年了, 一双猫眼和缓和的面部线条很能缓解气质的冷漠。赤井秀一长相很强势, 但胜在脑子被撞傻了,眼神很有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是的, 在琴酒多次试探后,他终于确认了赤井秀一确实是失忆了。要不就是他演技太好, 连琴酒都能骗过去。

除去这两个人,一个松田阵平,从小到大那一身混不吝的气质随着接触组织范围扩大而逐渐加深, 虽然警校生活多多少少扳回来一点,但也是让人望而却步;一个安室透, 长着一张很会甜言蜜语的脸,但气质上真不像个好人,倒像是会随时在背后坑你一把的二五仔。

在某种程度上,琴酒真的很好奇警察学校到底在教些什么, 怎么教出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不像警察?

至于他自己

琴酒比较有自知之明,他不被当成坏人抓起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们三个要是去医院守床, 他敢肯定查房医生分分钟把他们当成恐怖分子报警抓人。

汽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后,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先离开了。他们去医院对面买了几束鲜花和几袋水果,装成来探望朋友的普通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医院。

其余三人等他们进去之后,又等了半个小时才下车。

他们没坐电梯,从楼梯上一边走一边检查着到了那智真悟的病房附近。

“这次任务由你们完成,我不会参与,”路上,琴酒控制着声音强调任务事项,“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不管人是死是活,抓住他。”

“只要抓住他?”安室透挑眉,“不用查出他背后的组织吗?”

琴酒瞥他一眼,“那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了。”

他说完,加快脚步,没几秒就消失得没影。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像是在故意要甩开他们,安室透若有所思。

安室透并没有试图跟上去,探知组织的信息固然重要,但要循序渐进,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他耐下心来,想起要跟好友交换信息。

一回头,却听到松田阵平在自言自语。

“三十三个。”

“嗯?什么三十三个?”

“没什么。”松田阵平双手插兜,不耐烦地说,“话说你很闲吗,不知道别人的隐私不要打听,检查你的管那么多干嘛。”

他冷哧一声,十分潇洒地丢下安室透溜走了。

安室透:“”虽然知道好友是在警惕琴酒,但还是很不爽。

但是看他精神头这么足,还有心思冷嘲热讽,琴酒应该没对他做什么。安室透放心了些,加快脚步跟上去。

琴酒突然离开自然有他的道理,最主要的就是他倒是想看看松田阵平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但是结果让他有些失望,松田阵平竟然真的忍住了,还营造出了他跟安室透关系那么差的假象。

该说他成熟了呢还是他变了呢?

琴酒没听到想听的东西,无趣地拾步离开。走出楼梯拐角,一阵悉悉索索的谈话声传入耳内,琴酒脚步一顿,果断后退。

后退时没注意身后,突然撞上一个温热而强壮的胸膛。

琴酒感觉腰上似乎被人扶了一把,来人似乎是下意识收紧了手掌,但这种被禁锢的感觉却让琴酒想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另一阵脚步声逐渐逼近,腰间的手慢悠悠地收回。

琴酒回头,看到松田阵平一脸困惑,“怎么了?”

“怎么了?”姗姗来迟的安室透也是一脸困惑。

他看着好友跟琴酒一前一后过于奇怪和亲密的站位,熟悉又诡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但是没等他来得及细细思索,只见松田阵平往后退了一步,懒洋洋道:“琴酒大人,要看路啊。”

语气是熟悉的痞气和吊儿郎当。

安室透麻了,心都凉了半截儿。

兄弟你说这话之前先看看你面前的人好不好?敢对组织高层这么说话,你是不要命了吗?!知道你的卧底人设很莽很疯,但也不能疯成这样啊!

他不忍直视,甚至想就这样闭上眼,已经不想看到接下来的惨烈景象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琴酒并没有像其他组织成员一样非打即杀,反而是没什么表情。不过这也足以让人感到心惊胆战了,琴酒冷冷扫他一眼,看样子是不想跟他一般计较,简短解释:“有人。”

说完,他安静地隐没在墙角,同期好友大大咧咧地站在旁边,安室透一时间竟有些错乱。松田这么对他说话都没生气,琴酒脾气很好啊,相比之下,自家好友就显得有些不知所谓了。

在这惨烈的对比下,他竟然有一种琴酒才是好人的错觉!

安室透靠在墙上,陷入了深深的自闭。

怎么办,现在给领导打报告让他们把松田给喊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担心松田这种人设在组织里会活不过一集。

太能得罪人了,看起来很像是被领导穿小鞋的那种人。

三个人靠在墙边安安静静,各怀鬼胎。走廊上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有着不断放大的趋势。

“你把他们放进去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成熟,听起来有些愤怒。

“爸爸聘请他们来的,有邀请信啊,我不能不放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像是一把软刀子。

“就算是爸爸把他们请来的也不能放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女人听起来确实很愤怒,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拔高,“爸爸他老糊涂了不懂分寸你不懂吗,你知不知道真要跟这群人沾上关系我们就彻底完了!”

怒斥回荡在走廊中,女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太大,下一秒压抑住声音,小声斥责。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想办法把这群人弄走!”

“大姐,你不要太无理取闹。”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中却隐藏着浓浓的讽意,“这不仅是爸爸一个人的决定,大哥和二姐也都同意了这个决定。而且你知道这些人有多难请吗,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任性而把他们轰走吧。”

“那智真中!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大姐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真悟他的状况你也知道,要想保证他的安全又不惊动警察,必须要动用一些关系!跟这群人沾上关系又怎么了,是不是在你的眼里真悟的姓名还没有家族的荣誉重要?!”

男人的怒吼落下,一时间走廊里全然寂静。

隐藏在墙角的三人更是若有所觉地在心中盘算起来。

听这姐弟两人的对话,那智家族看样子是真的做了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www.youxs.org。

“你不要扭曲事实,”女人的声音弱了些,但仍然十分坚定,“真悟是我的亲弟弟,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关心他,www.youxs.org。你让他们离开,我在这里守床,我已经约好专机了,等明天一早我就带他离开。”

“大姐,别扯了,在说这话之前你先想想真悟到底认不认你这个姐姐好吧。”男人温温柔柔又夹着刀子的声音又响起,“自从你把他送到警察手里后,他可就再也没叫过你姐姐了吧。不要一直用为他好的名头做一些伤害他的事情。”

一阵沉默。

“无所谓他认不认,”女人的声音平静下来,透着刺骨冷意,“真悟的事情不用你们插手,你们只会害死他。不管你们是真的为了真悟好还是有其他目的,我警告你们,休想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我最后再说一次,把那两个人弄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既然这样”

那智真中又要说话,但是走廊中突然出现一阵推门声。

一个温和稚嫩的女孩声音响起:“那个,两位,可不可以小点声啊?家母正在休息,但是房间并不是很隔音。”

刚才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有些尴尬,虽然对着彼此没什么好脸色,但一定的礼貌还是有的。他们对小姑娘说了声抱歉,然后小声地吵着走远了。

应该是转移战场了。墙角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说实话,琴酒不是个特别八卦的人,但也很好奇那智真中“既然这样”之后的内容。总感觉他会说出什么更劲爆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有点同情那位“大姐”了,她大概不知道,www.youxs.org,他却已经在六七年前就已经深陷漩涡了。

她一直在提防,www.youxs.org。

被那智真悟追求过的琴酒莫名觉得这位女性有些可悲。

但仔细想想,其实他们都挺可悲的。

静静地靠在墙边,身侧只有微不可察的呼吸声。背后墙壁的温度穿透衣服将五脏六腑冻得冰凉,琴酒突然有点想点烟。

他烟瘾不大,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来一只。但之前抽烟时被贝尔摩德发现了,这位女士终于想起自己还是琴酒养母,当即强迫他把烟戒掉。

琴酒当时反问:“你不也抽烟吗?”

“大人当然可以抽烟,”贝尔摩德冷笑着夺掉他嘴里的烟,“但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不能碰这种东西。”

琴酒很想反驳但又不知如何反驳,确实,比起贝尔摩德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怪物,他确实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思索间,身侧的手上突然覆上了一层温度。不是很热,但跟他常年冰冷的体温而言算得上是滚烫。

带着枪茧的指尖划过手背,带来一阵阵粗糙的痒意。随后琴酒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指尖微微抽搐,努力克制住条件反射甩手的动作,他静止不动地朝身边看了眼。

黑发青年靠在墙上,表情很淡,像是在思考什么家国大事。

要是换身衣服,甚至都能上台演讲了。

前提是忽略他得寸进尺的动作。

手指被分别撬开,不知不觉间,冷热两极的两只手已经十指相扣贴在一起。琴酒眼皮微跳,他合上眼,终究还是没甩开。

行动组的组长,在带着下属出任务时,却在偷偷跟幼驯染牵手。

说出去怕是要给人笑掉大牙。

琴酒静静地听着,那对姐弟的声音已经随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但是走廊里还有另一道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脚步轻巧,正在朝着这里靠近。

左手不方便,他悄悄握紧了右口袋里的匕首。

声音越来越近,天花板上的灯光在地上透出了一道影子。是个女孩的身影,长发,头顶有道高翘的弧度。琴酒眸色加深,放下匕首,准备打晕这个女孩。

她正要转弯,忽然走廊上又出现了一道声音。

“小兰,我在这里!”

第55章

“园子, 你来啦,怕你找不到位置,我正要下去接你呢。”

女孩说道, 地上的影子渐行渐远。

“工藤那家伙呢,不是说好他在楼下接应吗, 他人呢?我在楼下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人在哪里, 干脆直接过来了。”

“新一他突然有急事就先走了。”

“哈,那个狂妄自大的推理狂是不是又碰到了什么案子, 真是的, 每次都这样”

女孩们的交谈声随着房间门一开一合也销声匿迹, 隐藏在墙边的三人提起的心慢慢放下。

不同于其他两人, 安室透紧张是因为他怕琴酒会对那小姑娘下手。听到她安全地回到了房间, 他松了一口气。夜间步梯黑暗,三人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 无法仔细观察,也因此, 安室透并没有看到身边的两人在听到“新一”时迅速对视一眼。

“工藤”这个姓氏在霓虹不算少见,“新一”这个名在日本也不算少见。但是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却并不多见,而且很有代表性。

如果提起工藤新一大概就会立马联想到他的母亲工藤有希子和父亲工藤优作, 这个名字似乎是特定给某个人的。

在听到工藤时,琴酒还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当他听到新一时,他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一个过分大胆的蓝眼顺毛小团子。

这么巧的吗?

琴酒下意识跟松田阵平对视一眼,从他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警惕与惊讶。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工藤新一多聪明他们也见识过,六年前那么小一只就逻辑点满, 现在怕是只会更强。不能被他发现,不然绝对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考虑到这一点,琴酒提出三人分头行动。由他等在这里守步梯堵人,工藤新一不认识安室透,就让安室透去守电梯,松田阵平则是守在紧急逃生通道。

这样一下子就把通往病房的路给堵死了,除非杀手是爬楼上来,否则他们这套行动方案可以说是算无遗策的。不过爬窗的可能性不大,那智真悟的病房在十一楼,除非凶手会飞,不然一个操作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一个刺杀任务而已,不至于要把命给搭上。

分配好任务后,每个人都前往自己的岗位蹲守。其中,对任务最认真的反而不是真正的组织成员,而是安室透。

在安室透爽快地认领自己的任务后,他甚至提出了另外几种不同的可能,把行动方案一再细化。这种上心程度让琴酒都感到有些自愧不如,天知道他在完成任务时永远都是选择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才不愿意去为组织的任务劳费心神。安室透这么认真,琴酒突然有点想快点把代号给他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卧底警察进入组织目的就是往上爬获取更多信息,因此在各种任务中肯定会尽善尽美地表现。简单来说,卧底,等于物美价廉劳动力。

琴酒:突然悟了!

尽心尽力为组织完成任务,他们索取的不过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这样一换一绝不赔本啊,汇报永远是高于代价的。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那以后直接把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交给卧底不就好了吗,任务难度高,卧底必然以为这是什么重要任务,肯定会去认真完成。但实际上他们得到的回报并没有多少,但是他们也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因为物以稀为贵,情报越少,他们反而会觉得越珍贵。

隐藏在血液里的黑心老板基因突然蠢蠢欲动。

科索沃夫家族的经商技能点突然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点亮了。

琴酒若有所思,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当下还是任务为重,他暂时屏蔽了颇有“创新性”的想法,沉默地守在黑暗里。

入夜后医院里渐渐安静下来,楼下隐隐的嘈杂声随着夜色加深也淡去。一整晚,除去隔壁房间两个女孩离开,只有查房医生来这里走了几趟,随后随着车轮声远去。琴酒守在步梯上,基本没人经过。

就这样,一直到天明,中途也再也没见到其他人。

但是等到第二天一早,众人在病房里集合后,全部沉默了。

那智真悟从山上滚上去的事情确实属实,而且看上去摔得不轻,只看那一身绷带就觉得身上阵阵幻痛。

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似乎只有那张脸了。

琴酒接触过很多任务对象,其中对这个人印象最深,最主要原因就是此人对他的脸在意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程度。

当时琴酒在执行任务,应付着这位少爷。中途这位遇到过杀手,前几秒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着“不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的人下一秒就捂脸缩到树后。

边躲边喊“别打脸别打脸!打人可以请你们别打脸!”。

那似乎是琴酒第一次听到这位少爷说“请”字,琴酒面无表情地解决了那些杀手,也彻底明白了这位少爷的本质。

他爱自己胜过爱所有人,爱自己的脸胜过爱自己。

简而言之,他很适合自恋。

但是现在这位爱自己的脸胜过爱所有的少爷脸上却多了几道血迹,不严重,像是被猫爪子给挠的。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医院宠物不得入内,况且这一晚上来来回回的只有医生,除此之外,甚至连那智真悟的家人都没来过,这些抓痕谁挠的?

总不能是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守床守无聊了给人脸上造景吧。

“不是我。”诸伏景光莫名get到了琴酒的脑回路,立刻撇清关系,“我一晚都守在门口,从没靠近那智真悟一米之内。”

“也不是我。”

琴酒一进门,赤井秀一便跟磁铁一般粘了上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琴酒身边,像个没长大的鸡仔。他人高马大,属于琴酒那一类型,眼神却是充满依赖。

“我一整晚都守在窗边,琴酒你知道的,我对他们没兴趣。”

然而他感不感兴趣,对谁感兴趣,琴酒也不感兴趣。

琴酒自动将这一切归为“赤井秀一脑子被撞坏了不过没关系还能当个苦力”,因此也不想跟他计较。

他敷衍地点点头,俯身检查那智真悟脸上的细长抓痕。

但他懒得计较,松田阵平却很想计较计较。

“怎么,两位之间这是存在什么特殊关系吗?”

他似笑非笑,“怎么感不感兴趣还要通知一下呢,组织里原来是允许这种关系存在的吗。”

安室透脸色一僵,又麻了。

完了,松田阵平这得罪领导不够,他甚至想把同事得罪遍!不知道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嘛!把琴酒惹恼了还好说,至少他会光明正大地施以惩罚,但是赤井秀一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他试图开口转移话题,但已经有人提前打断他。

“这就不用您担心了,”赤井秀一笑着说,“琴酒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我的一切都告知他也不为过。这些事,这种感情你大概是理解不了的。”

琴酒:“……”

他很想说,你前不久还在很执着地碰瓷是我撞了你要我对你负责,怎么一转眼我又成了你救命恩人。

男人啊。

松田阵平:日。

琴酒竟然没有否认!

他看着赤井秀一,看他跟琴酒并肩站在一起,同样也是一黑一白,却给人一种更加相似的感觉。松田阵平却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琴酒身边,应该是他才对,他现在看赤井秀一怎么看怎么不爽,只觉得此人满脸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自得。

诸伏景光也很震惊,震惊于自己好友竟然给自己找了个这个疯批的人设,也震惊于组织里混乱的关系。

不过比起八卦,他果然还是更关心那智真悟的疤痕。

“我守在门口,赤井守在窗口,我们两人都可以为彼此作证。这样的话,这期间就没人有机会碰到那智真悟了,那他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这些疤,不重,但很显眼,不至于毁容,但也需要好好恢复。比起之前身上皮开肉绽的刀疤,这一晚的疤痕算得上很轻了。

但琴酒却并不这么觉得,如果说之前的刀疤像是警告,预警他将会带走那智真悟的姓名。那么,今晚这些疤更像是挑衅——

看啊,黑衣组织又如何,也不过如此嘛,千防万防还不是被我得手了。

等等……

琴酒猛然一顿,与此同时,一道声音踩着他的思路把他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谁说没人了,”松田阵平冷静下来,表情严肃起来,“这期间可是还有人十分近距离地接触了那智真悟,都说有些凶手喜欢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这个人应该也是这种类型的人。就在昨晚,杀手绝对来过病房,而且来了不止一次,他甚至才刚刚离开这里。”

其余人反应不慢,当即瞳孔一缩,异口同声:“查房医生!”

……

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但最终却犯了灯下黑的错误。等意识到杀手是查房医生时,琴酒立刻让其他人等在这里,似乎随手点到了松田阵平,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追人。

这随手点自然不是真的随手点,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琴酒对其他人都不放心,但是让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共处一室却很放心。而且他跟松田阵平从小搭档到大,可是组织里最默契的一对搭档,配合起来简直像喝水一样简单。

虽然不爽幼驯染身边出现其他人,但是归根到底,能跟幼驯染一起并肩作战的只有自己。松田阵平沉甸甸的嘴角终于走了上扬的弧度,语气也轻快不少。

“老规矩,你前我后,注意别把人弄死了。”

琴酒:“你也是。”

他可是答应了安格琳娜不沾人命了,松田阵平现在明面是警察,自然也要注意点。

但也仅限于留他一命了。

这杀手敢挑衅到他们头上,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第56章

“查房医生”几分钟前刚推车离开, 他方才就是为了回来探看情况,只要他不是个傻的,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快要暴露之后绝不会过多逗留。鉴于此人能干出装作查房医生将所有人戏弄的行为, 他们默认这不是个傻子,琴酒和松田阵平两人选择从楼梯包抄。

正常情况下, 一个成年男人全力以赴奔跑能够赶上直梯停顿两次后的前三层, 下楼时则要快得多。病房在高层,医院里人来人往, 直梯下落时走走停停的次数更多。琴酒模拟出的最好的情况是每一层都会有人按下电梯, 如果这样, 他们完全能追回被耽误的那几分钟, 甚至可以赶在杀手之前到达底层。

组织成员追及逃亡的速度是在实战中训练出来的, 跟电梯赛跑可要比跟野兽赛跑要轻松得多。

跨步往下时,银发如同天边的流星一般被风托起迟迟不曾落下。跑到一半有些烦了, 琴酒干脆从楼上往下翻,一层更比一层快。

最后几层, 琴酒从楼上一跃而下,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瞥到一片衣角, 有人过来了。琴酒眉头一皱,在护栏上借力将自己甩到一边。

“嘭!”

“啊!救命!”

眼前突然有个人从天而降, 楼梯里的两个女孩瞬间苍白了脸色,吓得相互搀扶着后退跌在地上。只见面前这人身体重重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转眼间没事人一样迅速起身不见了身影。

“天呢”铃木园子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腿还在颤颤地发软, “吓死我了。”

她扶起身边的女生,欲哭无泪道:“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变态杀人魔, 小兰你没事吧?”

天知道那人从天而降时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我没事,”毛利兰借力站起来,心脏也是在砰砰直跳,但是比起惊吓,她现在更多的是疑惑,她有些在意地往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园子,你有没有看到那人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头发?什么没看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头发的话,”铃木园子纠结地皱起眉,“似乎是长发,颜色似乎是,白色,还是银色?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毛利兰摇摇头,“不过我总觉得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果感觉属实,这人应该是银发绿眸,不爱笑,很冷漠但是性格很好心地并不坏。还有另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性格很恶劣,但也只是有些恶趣味,人还是不错的

[“如果他能把他吓唬小孩子的坏习惯改改就更好了。”]

幼驯染的吐槽在脑海中响起,毛利兰突然精神一振:想起来了!新一家里有一张合照,其中一个青年就是银发绿眸!-

一楼,繁忙的大厅,一位身穿病服的人突然摔倒在地。众人怔愣之间,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冲进人群,紧接着,地上的病人身下流出一滩血迹,大厅中爆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呼尖叫声。

“啊啊啊!!”

“快让开快让开!杀人了!”

“啊!谁啊有病啊!”

“前面的人快闪开,医生疯了!”

“救命啊杀人了!有没有人报个警!”

“快来人啊!救命啊!医生医生!他快死了!”

井然有序的大厅瞬间变成一团乱麻。地上的血迹不断蔓延,哭喊声和尖叫声杂糅,琴酒轻啧一声,对这杀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他错过混乱人群,紧紧缀在白大褂身后。

白大褂所到之处,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溅出,琴酒心中的杀意也随着逐渐加深——他最讨厌将生命当儿戏的人,而这个杀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雷点上蹦迪。

“站住!”

前方松田阵平也赶到,在他的厉喝下,白大褂脚下一转,扭头冲进紧急逃生通道。见状,松田阵平随手抄起一个花瓶,狠狠把白大褂摔在地上。

花瓶爆裂声和人体倒地的闷响同时响起,松田阵平和琴酒面色不善地走到白大褂跟前,狠意在眼中翻涌。

松田阵平踹了踹白大褂,轻哧一声:“晕了。”

他蹲下搜身,一脸嫌弃地用玻璃片拨开白大褂,目光触及白大褂手臂,忽而一顿:“阵,你过来看一下。”

琴酒心里一阵异样,他凑过去,在松田阵平指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纹身。

有点眼熟,像是叉子。

但更像是尾巴,恶魔的尾巴。

“这是——会标,”琴酒眼神一凝,拽住松田阵平,“中计了,走!”

“什”松田阵平还有些迷惑,但心里一紧。

“啪,啪,啪。”

“吱呀——”

不疾不徐的拍掌声在这里格外清晰,两人刚站定,门口有人合上大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剪切着灯光,紧接着传来落锁声音,逃生通道里顷刻陷入一片黑暗。

“哼哼哼,不愧是琴酒啊,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男人的标志性的笑声随着话语出口,琴酒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他下意识前走一步挡在松田阵平面前,冷声道:“加百列,你发什么疯。”

他深知加百列此人癫狂的精神状态,以及他对自己身边人莫名其妙的敌意。

琴酒欲掩饰松田阵平,但下一秒,右手被抓住,松田阵平按住他的肩膀,不容置疑地把他挡在身后。

他警惕地看向黑暗里的人影,“别装神弄鬼,滚出来。”

“哦?”加百列声音玩味,“这就是你的幼驯染吗,琴酒,也不过如此。这种没换牙的小奶猫能满足你吗,琴酒,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去死!”

“谁让你打他的主意!”

一冷一怒的两道声音重叠响起,紧接着是扑面而来的危机感,加百列声音一顿,迅速后仰躲开双面而来的夹击。

“你去过夜色。”琴酒反手掏出匕首,一刀比刀痕,在空中割出响亮的破空声。

“是啊,我可是一到霓虹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跟别的男人温存,”加百列眼疾手快地躲闪遮挡,声音笑得阴冷,“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啊,阿阵唔!”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声音里充满着暴躁,一字一顿地说:“谁允许你这么喊他了!”

说着,又是一拳。

加百列闷哼一声,眸光倏然阴戾,却是低低笑起来,“小朋友,本来还想放你一马的。”

“咔嚓!”干脆清晰的上膛声在黑暗中响起。

“加百列!”琴酒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彻底怒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狠狠捅在加百列手上,接着是腿上。

但与此同时,“嘣!”

枪响声和闷哼声同时响起。

琴酒一脚踹开加百列,伸手扶住身形不稳的松田阵平。

“嘭!”又是一枪。

不过这一枪是朝琴酒的手去的,松田阵平转动琴酒的身体,硬生生又抗下一发子弹。

滚烫的血液溅在脸上,琴酒手一颤,感觉到手底温热湿润的感觉,他喉结微动,有些艰难地开口:“你”

“没事,打歪了。”松田阵平咬着牙,他掏出枪,在加百列补枪之前打在他手上,还欲补枪。

“不行。”琴酒理智回笼,按住他的手。

“没事,不杀他,”松田阵平很清醒,他在加百列四肢补了几枪,只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的程度,毫不恋战,“我们走。”

琴酒搀扶着松田阵平,加快速度离开。

背后加百列气息微弱,虽失去行动能力,但他也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笑声越来越痛快,尖锐的笑声回荡在空荡的通道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加百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边血液直流,“一双眼,现在又拿去我一条腿和一只手,琴酒啊,我的命是你给的,到最后,我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也都会是因你而存在的!”

“哈哈哈哈哈琴酒,你逃不掉的!我会杀了他,就算我杀不了,也总有人会杀了他,你真以为科索沃夫会容许他存在吗!”

他什么也不管了,既然这次彻底跟琴酒撕破脸皮,那其他人也别想独善其身。加百列没有丝毫契约意识地把科索沃夫出卖,他满意地听到前方脚步声略微停顿,眼中满是快意。

下一秒,子弹穿透手掌,加百列浑身颤抖地蜷缩起来,笑声却更加放肆疯狂。

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得到。维克托莉娅啊,你休想撇清关系撂担子走人,也终有一天会为你的贪婪冷漠付出代价。

不理会身后的疯言疯语,琴酒迅速搀扶着松田阵平离开逃生通道。不知道这附近的建筑都有什么毛病,总是喜欢把出口放在临街小巷。

他们冷着脸吓退了一众路人,在众多“是杀人犯吧?不确定,再看看。”和“要不要报警?算了,会不会被追杀啊。”这样的惊恐眼神中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进去。

这里只跟外面隔了几个房子,但是却像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嘈杂褪去,此处寂静无声,左右的建筑都是古旧的木构房屋,很久没人住的样子,墙角屋檐布满蛛网。除此之外,也就墙头几只晒太阳的猫咪给此处填了几分生机。

两人闯入惊动了原住民们,他们在墙头看了看,一跃而下,其中一只乌云盖雪的黑猫落在琴酒面前。

“喵——”

琴酒看着停在自己跟前的黑猫,它舔了舔白爪,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后看看。

这是在示意他们跟上?

琴酒有些迟疑,但是松田阵平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他抿了下唇,跟了上去。

黑猫见人类跟住自己,便十分有灵性地加快脚步,它似乎知道人类搀扶着另一个人类走不方便,便走走停停,看看他们跟上没有。

终于,它带着两个人类走到巷子深处。

视野逐渐开阔,琴酒这才发现这废弃旧街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栋朴素古旧的旅馆小楼,三层高,饱经风霜的楼梯已经褪色了,门口挂着一个雪白的晴天娃娃。

楼上顶着一块很突兀的矩形灯牌,灯牌四周是花花绿绿的小灯泡,白日关着灯,便显得颜色有些暗沉。灯牌很简陋,中间只有很直白的两个大字——旅馆。

第57章

“喵——”

小黑猫又软又乖地在琴酒腿边轻贴, 随后突然跑到旅馆门前,趴在门上,抬起爪子在门上敲了敲。没听到里面的回应, 便隔一会儿再敲。

太聪明了,太像人了。琴酒心情复杂, 那只半直立的小黑猫趴在门上, 身长不及成年男性的脚长,像个懵懂的幼童。

这只小黑猫简直比某些成年人还要懂礼貌。

“谁啊?”似是被门口的声音惊动, 门内传来一道像是年轮般厚重成熟的声音。

小黑猫听到这道声音, 雪白的爪子敲得更快了, 并且不断地喵喵叫, 叫声一次比一次嘹亮。

“是小黑吗?别敲了别敲了, 小家伙,我听到了, 再敲门都要被你敲坏了。”声音渐进,随着房门打开, 一位有些年纪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口。

她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发丝白里掺黑,脊背有些佝偻, 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她腿脚似乎不太好,拄着拐杖, 布满皱纹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因面部肌肉下垂吃力地张开,模样很祥和。

老太太低下头,慢悠悠道:“唔, 小家伙,你又来讨饭吃吗, 可惜现在还不到饭点,恐怕你要等一会儿才行。”

“喵!”不过这个喜欢向人讨要小鱼干的小黑猫这次并不是来讨零食,老太太刚要伸手摸摸小猫,却听见小猫一叫,身形矫健地跳到不远处。

老太太慢半拍地看过去,发现小黑猫正贴在一位青年身边直叫。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在场的其他人,两个跟这里格格不入的青年。

来者不善的感觉,像是误入麦田的两只野狼。两个高个青年浑身血迹,其中一人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靠在同伴身上奄奄一息。

“喵——”小黑猫又叫了一声,像是在催促。

小黑跟其他猫不一样,从来不懂得趋利避害,是只只会看脸的小猫,最喜欢长得漂亮的人。而这个银发青年是这里的人从来都没机会见识到的好看,老太太一言难尽地看了小黑一眼,大概能理解它为什么会把这两人带到这来。

这孩子打小就是只颜猫:D。

小黑猫还在喵喵叫,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颜狗行为给自己的长期饭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它只知道这个好看的人类现在有麻烦,需要帮忙。

琴酒缄默不语,怕自己说话会吓坏这个老人。他看看腿边黏糊糊的小猫,心情复杂——这小家伙如果是人,绝对是个被人骗了还乐呵呵给人数钱的傻白甜。

老太太的视线在青年脸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进来吧。”

她脸上没有太多异样的神色,就只是像看到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一样,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真要说是有负面情绪,那也只是麻烦上门的无奈。

琴酒指尖不自觉抽动,在原地愣了片刻,抬脚跟上。小黑猫见他动作,轻车熟路地赶在他面前窜进了旅馆。

琴酒有些艰涩地开口:“谢谢。”

声音不大,但清晰可闻。只是老太太年纪太大了,似乎听力不太好,或者是听到了,但没有在意。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在前面。这是白天,日头很好,但旅店一楼没有开窗,因此几乎没有什么光亮。

老太太去柜台取来烛台,示意琴酒跟上。

“算你运气好,小店两个月没开张,今天是这月第一天,”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第一天开张还没什么人,要是人多了,那就不好办了。”

笼子形状的烛台晃晃悠悠,灯火飘摇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昏暗的走廊里,前方老太太不急不缓,身后银发青年搀扶着搭档,脚边跟着一只十分自来熟的小黑猫。

“房间里有医疗箱,你找到用就好了,消毒酒精和止痛药敷药都放在床头柜的第二层。以防万一,体温计和退烧药在抽屉里也有,你自己找一下就好了。要是自己处理不好你可以打电话喊医生,也可以找我帮忙。”

她嘱咐道,说话间带着琴酒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双人房,你们先在这里委屈一下吧,只有这里工具比较齐全,也比较方便照顾他。”老奶奶把房门钥匙给他,“我就在楼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你们尽快处理吧,不要耽误了。”

她像是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了,因此能够很淡定地指挥琴酒。

“谢谢。”琴酒很认真地重复一次。

“不用谢我,”老奶奶拜拜手,“作为回报,只要把房间收拾干净就好。染了血的话会影响生意,这样吧,我走了。”

她很潇洒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琴酒抿唇,扶着松田阵平进了房间,反手锁好房门后,淡然地无视了床上玫瑰花围成的甜蜜爱心,把人往床上一放,花瓣瞬间七零八碎。

松田阵平身中两枪,一枪在手臂,一枪在胸膛左侧擦着肺部和心脏而过。不算棘手,但处理不好也很要命。但好在组织成员最不缺的就是伤口处理经验,不能说比权威医生强,但是从死神手下保住人命也是勉强可以的。

话虽这么说,但当琴酒找好工具准备动手时却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有些颤抖。之前自己中弹时都能眼不眨心不跳地用手指掏出,更严重的伤势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就算山崩于前也能泰然应对,现在却对这家常便饭一样的伤口有些无从下手。

“喵——”小黑猫静静地趴在他手边,像是安慰,温温地叫唤。

纵使是不是很喜欢动物的琴酒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猫很讨人喜欢。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小猫光滑的皮毛,触及温热的躯体,心里平静了些。

干脆让他自生自灭算了。他面无表情地想,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

终于拿出胸膛里的子弹,处理好伤口后,琴酒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紧接着就有一瞬间想要摆烂走人。反正致命伤已经处理好了,手臂上这伤口没什么大碍,大不了就是截肢(死亡笑话。

但是想想自己就这么一个幼驯染,要是废了被组织扔出去,他再去哪里找另一个。心嫌体正直地处理完所有伤口,琴酒扔掉手中的铁钳,有些脱力地坐在床上。

昨晚守了一夜,今早也没来得及吃饭,又跑了大半天,现在有些无力。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是组织的Top killer,也逃不过这铁律。

“喵——”猫猫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也在床上瘫成一张黑白大饼,有气无力地喵喵叫。

“你也饿了?”琴酒说,随机被自己跟一只猫说话的行为逗笑了。

不过小猫却像是能听懂人话,闻言赞同地点头,“喵——”。

都饿了。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琴酒想了一下,脱掉外套,只穿着里面干净的衬衣。他清理掉身上的血迹,随后把满地鲜红的棉布和纱布处理好,用黑塑料袋一装,关好门,带着垃圾下了楼。

去时跟来时没什么区别,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因为还没有人开始入住。

琴酒到楼下时,老太太在看电视,应该是本地的新闻频道,上面在播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本地新闻报道,大家好,我是水无怜奈。今天早晨七点钟,www.youxs.org,造成三人死亡,七人受伤,具体原因,警方还在调查中。同时,警方在米花中心医院一楼紧急逃生通道发现一具尸体,死者身穿白大褂,身份不明,www.youxs.org。”

容貌秀丽的女主持语气平和,配着屏幕上的一地血迹和打上马赛克的尸体,却有种格外突兀的诡异感。

“据悉,米花町二丁目的波洛咖啡厅将于近日举行开业仪式,各界人士纷纷表示祝贺,其中”

话题飞快由伤人案转到居民的生活小事,给人极大的落差感。但这种跳脱的感觉却是米花町居民每天都在经历的,他们经历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琴酒向来只看纸质新闻,在听到话题跳跃如此之大时,有些困惑地多看了几眼。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女主持在提到咖啡厅开业时的语气要比提到伤人案时要激动得多?

“饿了吗?”老奶奶冷不丁开口。

琴酒回神,点点头,“附近有什么餐馆吗?”

“没有,”老奶奶干脆利落地说,“附近能找出的营业中的店家,仅此一家。”

琴酒:“”那就饿死吧。

“不过还好,店里有食物,你倒不用特地去买。”老奶奶开玩笑成功,她满意地笑笑,转身走出柜台,“正好老太婆我也没有吃早饭,有没有什么忌口,我去给你们做。”

琴酒:突然被幽了一默。

或许是因为老人家对他们释放善意的缘故,他破天荒地没有愠怒。他无奈地翘了翘嘴角,伸手抱起在自己裤腿上拼命往上爬的小黑猫。

“我没什么忌口,但是他不吃”琴酒刚说几个字,眼神瞥到老奶奶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青色的东西,他突然改口,“我们都没有忌口,但是他非常喜欢吃青椒。”

第58章

本地新闻报道在宣布完“毛利小五郎侦探事务所”正式成立的喜讯后终于结束了今天奇奇怪怪的新闻播报。几分钟广告过后, 新闻频道开始演起“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不爱我爱你”的年度苦情大戏。

电视上男主角在雨中狂喊:“不!优子,我爱的人其实是你啊!”

一身白衣的女主角站在悬崖边,一脸惨淡:“我知道, 可我爱的是别树啊,你害死了别树,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别过来, 再往前我就跳下去!”

“优子!!”

“别过来!!”

“优子!!”

“别过来!!”

“优子!!”

“……”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整整半分钟,随后女主角脚下一滑, 摔落悬崖。男主角冲到悬崖边, 往下伸手, 深情又绝望地嘶吼:“不——!!”

琴酒:“……”

他看了几眼, 就短短几秒间, 却感觉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男主角这下子算是逼死了两个人,之后江子会给优子报仇的。”

老奶奶熄了火, 端着饭菜过来。

琴酒沉默两秒,被好奇心驱使着开口:“江子是?”

“优子的好朋友, 同时也喜欢着优子和别树。她爱的两个人一个喜欢山泽佑,一个被山泽佑喜欢,最终却都因为山泽佑死亡, 优子之后绝对不会放过山泽佑的——其实这部剧的女主角算是江子才对。”

山泽佑是男主角。

琴酒:www.youxs.org

他陷入了短暂的凌乱:等等,老奶奶说的都是日语, 他怎么就听不懂呢?让他先来理理这群人复杂的关系……话说回来,新闻频道放这种电视剧真的没关系吗?

老奶奶没有察觉身边年轻人的错乱,继续说道:“这个演江子的小姑娘演技不错的,是平成年代里比较出众的女演员了。叫什么……洋子?我觉得她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是嘛?琴酒不懂这些东西。

带着深受震撼的心灵回到房间时, 松田阵平已经醒了。他眉头紧皱坐在床上,目光不断地扫向四周。

看到琴酒进来后, 眉宇间的警惕消失,放松地躺回床上,“去哪里了?”

“早饭。”琴酒提了提手中的竹篮。

“喵——”

小黑猫窜到床上,把嘴里的小鱼干放下,仰头看着琴酒,像是附和一样喵了一声。随后它慢条斯理地叼起小鱼干转过身,对上一个半身裸露包着纱布的黑发男人。见它转身,黑发男人冷着脸一挑眉。

小黑猫僵住:“……”

小黑猫嘴里的小鱼干掉到了床上。

小黑猫感受到了一种同类相斥的危机感。

小黑猫浑身炸毛,表情凶恶地哈气,尾巴都竖了起来。

“嗯?”松田阵平疑惑地发出一声反问语气。

“喵——!!!”一道黑影流星一般跳到琴酒肩上,叫声十分凄厉。

这小不点缩在肩膀上,不用看,只感受发丝的颤动都能知道这小东西抖成了簸箕。

琴酒一脸无语地看向松田阵平,意思是:你干嘛?这么个小东西你都要吓唬?

松田阵平:“……?”

啊这,他根本就没想干嘛啊,他也没想吓唬它,不是,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干好吧!

这小东西怎么还会告状呢?

松田阵平瞬间想起了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那两个熊孩子,每当自己捉弄他们过分时,这两个小孩儿总会哭得稀里哗啦去找琴酒告状,然后自己就会收到琴酒爱的巴掌。

一掌下去丢半条命的那种:D。

当然琴酒没那么温柔会替小朋友打抱不平,他纯属是被烦的,被小孩哭声烦的。那两个小鬼倒是痛快了,松田阵平却惨兮兮了。

现在看着琴酒肩上那只一边炸毛哈气一边瑟瑟发抖的小猫,松田阵平心如死水,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被那两个小鬼支配的恐怖日子。

不过幸运的是,他受了伤,琴酒怎么也不可能为一只小猫给自己幼驯染雪上加霜。

琴酒把肩上的小猫放在不远处的桌面上,远离松田阵平后,小猫身体肉眼可见的平静了。它在琴酒手背蹭了一下,转身就忘了刚才的事,没心没肺地去旁边啃小鱼干。

“我也没干什么,它为什么这么怕我?”松田阵平很疑惑,他一脸不解地看着那只小猫,“它为什么不怕你?”

“因为血吧。”琴酒说。

松田阵平这带着一身血,不论是什么动物,都会变得警惕,更何况这么敏感的小猫。

松田阵平纳闷,纠结了一会儿干脆不想了。他过去打开琴酒带来的竹篮,满怀期待,“什么早饭,我现在要饿死了,感觉给我一篮子青椒我都能吃下去”

松田阵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竹篮打开,满眼绿色。那被切成细长条的绿色物体附着在面上,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松田阵平以他二十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玩意儿绝对是青椒——世界上最恐怖的最令人窒息的蔬菜。

“如你所愿。”幼驯染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松田阵平僵硬地抬头,看到琴酒站在床边,嘴角微微上扬,绿眸中星光细碎,很是愉悦的样子。

琴酒声音都轻快不少:“一篮子青椒饼,慢慢享用吧。”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要是还不知道这是琴酒故意的,前二十多年就白活了——果然是对方越倒霉自己就越开心的最佳损友啊。

但是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琴酒了,更是很久都没有见到他这样纯粹的笑意。如果是琴酒的话,让他高兴一下,似乎也不错。

他想着,脸上的抗拒和嫌弃不知不觉间散去,紧缩的眉头舒缓。他静静地看着银发青年,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其实青椒也挺好的,松田阵平想。

这绿色就像是琴酒的眼睛,或许只是看起来危险,但蕴含着丰富的营养,而且那么多人喜欢吃青椒,说不定味道确实不错呢。

松田阵平看看琴酒,看看青椒饼,突然拿定主意一般拿起青椒饼咬了一口。

“你”

他满意地看到琴酒眼睛因为惊讶而略微睁大,脸上的震惊肉眼可见。这还是多年后,头一次见琴酒情绪波动这么明显。

松田阵平勾了下唇角,注意力收回时,青椒后劲上来了。软硬不一的口感,奇奇怪怪的味道。

松田阵平:“”

琴酒还在怔怔地看着他,松田阵平面不改色地咀嚼,硬着头皮往下咽。他试图插科打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我干什么,看到我能吃青椒很惊讶吗,我现在可能吃青椒了,别说这一张饼,就算是这一篮子我都能呕——”

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所以到底是谁在吃青椒啊?!

米花中心医院。

门口停着满满的警车,警笛鸣响,警戒线将医院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周围不少警察正在维持秩序,但也还是拦不住一个劲往里挤的媒体。来自各个频道的记者正举着话筒,长枪短炮集中在一楼大厅,那里正围着一群白大褂的医生。

他们将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患者搬到担架上,又推着去了楼上,或者是楼下。

医患关系从来都深受社会重视,过去几年,医闹问题频出,但也从没见过有哪次惊动这么多媒体。

这次不过只是身份调换一下,又医闹变成了“医”闹,受害者从医生护士变成了患者,却惊动了四面八方的人。或许有的单位是想通过这次事件再次唤醒对医闹的重视,但大部分还是仅仅为了追赶热点,只是想吃一口流量而已。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过于恶劣。

“目暮警官,刚才医院传来消息,有个重伤患者最终没救过来。”

来报告的是个生面孔,穿着交警的衣服。目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因为附近警力短缺,因此紧急把所有在附近的警种全部调到医院来了。

目暮皱起眉:“那现在是四人死亡了?”

“五人,有个被割到动脉的患者几分钟前刚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目暮警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稳了稳,说:“家属应该都到了,你过去看看情况,去帮忙稳定一下家属情绪。”

“是!”

交警前脚刚走,后脚就过来一个大高个子,声音十分洪亮:“报告目暮警官!已经去监控室检查过,一楼所有的监控都被破坏了,但是我们从各个走廊上发现了三个可疑人物。其中一人就是死者,另外两人经调查是那智家族请来保护那智真悟的保镖。”

目暮十三对这个青年有点印象,跟搜查二科的萩原研二一样,都是这批警校毕业生中很出名的人,叫伊达航。他工作能力很强,现在是巡查部长。

目暮十三点点头,“那这两个人找到了吗?”

“没有,这两人也失踪了。”伊达航说,神情凝重,“法医科在比对嫌犯DNA时在逃生通道里发现了另外血迹,经鉴定并不是同一人的,疑似是此人杀害了嫌犯。”

伊达航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紧皱眉头。

他在检查监控时发现了自己同期好友的身影,虽然很模糊,但是他能确定那就是松田。另外一人是不知名的人,应该跟松田在执行的任务有关。松田阵平、降谷零、诸伏景光,自己这三位同期在警校毕业后就失去了踪迹,但是作为警察,他们更敏感,知道他们绝对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了。但是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他们是在这种情况下。

但好在虽然这三人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但是绝对不会对普通人下手。

而在法医科检查完后,伊达航趁机跟基因库里这三人的信息对比了一下。

好消息是,另外的血迹不是这三人的;坏消息是,由于他们跟那智家族的雇佣关系,他们跟死者有一定的利害关系,这三人还是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

伊达航一想起自己刚刚结束对两位同期好友的审讯,心情无比复杂。

他确实期待重逢不错,但期待的不是这种重逢啊。

第59章

“嫌疑人赤井秀一、安室透和……猎犬?”

半长发的黑发警官表情怪异, 语焉未明地反问。他不断把眼神投向对面的猫眼青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的,猎犬。这位警官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吗?”

怎么, 很好笑吗,你以为他想叫这个名字吗?还不是这个叫赤井秀一的神经病口口声声说要做琴酒大人最忠实的猎犬, 然后三言两语进行道德绑架, 不答应就是对琴酒不忠。

诸伏景光很想说你想当狗你去当啊,别把自己的爱好强加于别人头上!

但是赤井秀一却笑得十分瘆人:“怎么, 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还是觉得成为琴酒大人的猎犬很难以接受呢?”

谢邀, 两者都有, 但是你别想把“不忠”的帽子往我头上扣。诸伏景光在心里把赤井秀一揍了一万下,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怎么会, 我太喜欢这个名字了。”

——都是为了生活,要不是为了任务, 谁会愿意叫这么中二的名字啊?!

“不,没有没有,”敏锐地察觉到好友身边冒着幽幽黑气, 萩原研二咳嗽几声,压抑着快要溢出的笑声, “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帅气,很……别致,对,很别致!”

他拿起水杯喝水遮挡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以免自己被小诸伏的眼神暗杀。

安室透坐在旁边,刚从接连被同期好友审讯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又听到“猎犬”这个名字,顿时破功,嘴角忍不住上扬。紧接着又被诸伏景光幽幽的注视盯得僵硬了面孔。

背后冷汗蹭蹭冒。

他正经起神色,也骂:赤井秀一这小子不干人事。

“楼上的监控全部被破坏,你们三个并没有不在场证明,这几天还需要你们就在这里配合我们调查一段时间。”萩原研二说。

“我们可以为彼此作证。”赤井秀一说,“在发生命案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在楼上,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彼此都是对方的不在场证明。”

另外两人也配合地点点头。

“但是你们三个是一伙的。”萩原研二笑眯眯道,看上去脾气很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成十得不留情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包庇彼此呢?在出现不相关的第三方能够证明你们三人确实有证据之前,你们还是得就在这里的,必要程序咱们还是要走一点的对吧。毕竟谁知道那些杀手同伴会不会回来呢,你们又没做什么,留在这里还更安全一点。”

他笑着,看到对面三人的神情变得不太好看。尤其是自己两位同期,脸上的不爽简直凝为实质。

看样子小降谷和小诸伏确实在进行什么危险任务,他面不改色地笑看过另一个黑长发青年,触及其平淡冷厉的表情,心中的危险评级倏然拔高。

然而室内的平静没能维持几秒,突然有人推开门。

是个面色冷厉不怒自威的中年人,他身后跟着一众警部、警部补,足以证明此人的身份之高。他的视线冷冷扫过时,萩原研二由心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中年人淡淡地看了眼里面,一锤定音道:“这些人没什么问题,放他们离开。”

话音落下,室内所有人表情俱变。

“琴酒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放走了,需要把他们解决掉吗?”

“不用,”银发青年声音响起,“后面事情你们不用管。”

“你让人把他们放走了?这样的话他们不就知道警视厅有组织的人了,组织的眼线不就直接暴露了吗?”松田阵平不解地看着窗边慢条斯理收起手机的青年,“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琴酒不置可否,他瞥了眼松田阵平手边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的青椒饼,“不吃了?”

“待会儿再说,”松田阵平打着哈哈说,“你还没回答呢,你把他暴露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

他表情凝重,脸上划过几丝明悟。琴酒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想听听他想通了什么。

松田阵平眼睛一亮:“难道说你终于想通了,打算跟我离开组织了!”

琴酒:“……”就知道不该对这家伙有过高的期望。

但是松田阵平这叛逃组织的想法坚持了十多年都没有放弃,看起来执念很重了。要是其他人天天把“逃跑”挂嘴边,下场绝对不好过,但这是自己的幼驯染……琴酒对此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你怎么想。”琴酒放弃跟他沟通,主要是他觉得就算告诉松田阵平,这货也会发散思维想到一些不着边际的地方。

于是他什么也没解释,只说:“收拾好了就走。”

“这就走?”松田阵平一怔,随后耍赖一般倒在床上,“不行啊,我的心脏好疼,我的手好疼,我现在浑身都好疼,呼吸都不敢用力,站都不敢站啊。现在出发只会拖你后腿,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好吗。”

琴酒静静看他躺床上进行了一系列浮夸表演,淡定开口:“那你自己在这里休息。”

“那还是算了,”松田阵平瞬间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他动作麻利地从床上翻下来,“走吧走吧,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们,尤其是某个黑头发的……切。”

他不爽地轻嗤一声。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来,打算秋后算账了,他双臂交叉,似笑非笑道:“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呢。琴酒大人不给我解释一下吗,MI6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组织里,不是叫诸什么大吗怎么成了那什么秀一,而且……他怎么跟琴酒大人关系这么近?”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琴酒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被原诸星大真赤井秀一碰瓷并讹上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现在赤井秀一由自己全权负责,而且这活儿还是自己主动揽下的。总感觉一旦说出来后,以后自己身边绝对没有平静日子,而且这几个人之间绝对会爆发各种各样分矛盾。

而且……现在已知安室透疑似公安,绝对会找各种理由针对组织成员的;那个猫眼青年虽然很安分,但绝对不会容忍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而赤井秀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但是此人拉仇恨的本领不是一般的强,最后甚至可能出现3v1的情况。

所以,既然告诉松田阵平能带来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不说呢?实不相瞒,看到赤井秀一倒霉他就开心,要是看到赤井秀一被疯狂针对的倒霉场景,他一定会开心地能多吃几碗饭。

别问,问就是琴酒对他六年前和六年后都一直试图算计自己的行为进行报复。

于是,在赤井秀一不知道的时候,琴酒已经默默给他拉满了仇恨值。

其实松田阵平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说逃生通道里的那个男人是谁,他跟琴酒有什么关系,又比如他口中的“科索沃夫”又是什么,与此种种。在逃生通道中时,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那个男人浓厚到足以凝结成杀意的恶意,这种针对又是来自于何处?

但思来想去,松田阵平没有问出口,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要等琴酒主动开口,如果他逼问,绝对会出现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任务完成了,但还没有彻底完成,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因此,在松田阵平休息得差不多后,他们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但是就在这一步却出了意外。

店长老奶奶不答应放人。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为了身体校着想,你们还是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养养身体吧。”

老奶奶很慈祥,但说话不容置喙,她一边调着电视频道一边说:

“这里很安全,我敢说就算是把整个东京的警察都动员起来,他们也找不到这里,你们安心就好了。正好,你们也陪我在这里看看电视,干嘛非要出去打打杀杀呢,多危险啊。”

感情您也知道我们是坏人啊。琴酒和松田阵平发现了华点。既然这样的话,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更加期待他们赶快收拾东西走人吗,这个老太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哪有知道他们是犯罪分子还要留人的道理,除非是在拖延时间等着警察上门抓人。

但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现在整个米花的警力都在米花中心医院那里。

自从他们两人来到这里后老太太就把房门反锁了,担心被人发现,她在外面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

他们当然可以直接破门而出,但是这样未免也有点过河拆桥,虽然组织里的人向来不能要求他们三观正常,但是这种事两位青年从来都是不屑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不是六年前甚至更早以前能够随随便便将枪口对准普通人的法外狂徒,现在一个人心中在警校中潜移默化地被埋下了一颗“保护居民”的种子,另一个人身有“不得对普通人出手”这一契约的牵制,因此对普通人而言,组织里的这对黄金搭档反而是最安全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挺滑稽的。

可组织里的杀手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挽留或者扣押而留下。琴酒和松田阵平拿这个过于固执的老太太没办法,只好口头上答应下来,在被她拽着看了几个小时狗血剧后,两人借口回楼上休息,老太太立马摆摆手让两人离开了。

但是等到晚饭时候,她见两人迟迟不下楼吃饭,于是带着饭盒上了楼。一开门,却只见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以及床上留下的几张钞票。

屋子里窗户大开,小黑猫正一脸焦急地蹲在窗台上往下看。见老奶奶进门,它立马跳下窗台奔向店长身边,爪子不住地对着窗户指指点点,声音一声比一声委屈——

“喵——喵——”

店长困难地弯腰抱起小黑,缓缓道:“哦,他们从这里离开了,但是楼太高了你不敢往下跳,所以你也被他们抛下了是不是?”

第60章

怀里黑猫仍然不甘心地控诉那两个青年的过分行为, 老太太沉默地听它吵闹,过去把房间检查了一遍,最后关上窗户, 带着黑猫退出了房间。

旁观房门紧闭后,松田阵平突然开口:“那只猫挺喜欢你的, 看起来它也挺聪明的, 不带它走吗?”

最后他们要跳楼的时候,那只黑猫直接喵出了肝肠寸断的感觉, 好不可怜。只可惜喵错了对象, 对面两人都是冷情冷心的人。

养一只猫不难, 对组织里的代号成员而言更是简单, 但琴酒不想那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从那扇窗上收回视线, 淡淡道:“麻烦。”

松田阵平率然一笑:“好吧,是你的风格。”

琴酒对此不做回应。

“走吧。”

来时松田阵平全程意识涣散, 走路全靠琴酒搀扶,出去时能够自主行动了, 但是不认路,全程靠琴酒带路。不过组织的Top killer不喜欢走平常路,怎么快怎么来, 因此当他们直接翻墙抄近路回到医院的时候,松田阵平感觉自己伤口裂开了。

他试探着往肩膀上摸了一下, 糊了一手血。松田阵平沉默几秒,终于释怀地笑了,“琴酒大人,我觉得我需要看医生。”

似乎是知道自己处理的伤口有多么粗糙, 这次他的幼驯染先生没有再很冷酷地拒绝,而是抬手看了眼时间, “一个小时够了。”

松田阵平继续微笑:“我猜你忘了挂号排队还需要时间。”

琴酒铁面无私:“那就不关我事了。”

“”松田阵平笑得脸都僵了,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妥协,“算你狠。”

他气呼呼地转身,脚步踩得一声比一声沉重。琴酒真怕他把地上给踩出窟窿,他想起幼驯染现在是“警校毕业身无分文只凭一腔热血卧底进黑暗组织的单纯大学生”,端的就是一个贫穷人设,于是斟酌着开口:“医药费组织报销。”

“好嘞!”松田阵平瞬间喜笑颜开,“不用一个小时,给我半个小时就够了!”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即便他在六年前也曾挥金如土。

目视着松田阵平雀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琴酒嘴角的弧度抹平,他看向不远处,眸色微暗。医院门口警车比起早上在电视上看到的数量要少一些,但是警戒线还是没有撤,一群穿着白衣蓝衣的医务人员和一群情绪激动的家属对峙,中间警察艰难地用人墙阻止双方的攻击。

琴酒能听到那群家属骂得很脏,医务人员在尝试着辩解“那个杀人犯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未果,不知道谁率先朝医生扔了只拖鞋,医生护士心中的委屈瞬间冲破理智,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了。

“住手!不要动手,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警告!第三次嗷!谁扔我鸡蛋,你们这是袭警知不知道!”

“都举起手来!”

双方准备都很充足,烂菜叶臭鸡蛋满天飞,拖鞋白大褂眼镜扔得人眼花缭乱。中间的警察进退两难,充当了双方的人体肉盾,消除了来自双方100%的攻击,最后终于在第n次被误伤后忍无可忍朝天开了一枪。

“砰!”

“都住手听到没有!”

枪声的震慑很足,最起码场面瞬间安静了。

琴酒也移动脚步,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身后仅仅是安静了几秒,在琴酒还没等迈开第二步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人尖叫了一声。

“没天理了!没王法了!活不下去了啊!警察开枪打人了!”

“喂,谁打人了,不要胡说好不好!”

“警察包庇医生,他们是一伙的!各位家属朋友们,今天咱们团结起来,打倒这些官商勾结的黑暗势力,还我们孩子和家人一个清白给他们一个交代!”

在这个很有煽动性的发言之后,家属们似乎都被说服了,纷纷将矛盾点扩散开来:“打倒官商勾结黑暗势力!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喂!你们不要瞎说,谁跟这些警察勾结了,你们说话能不能讲究证据啊!”医生脸色又白又红,愤怒地反驳。

“这还用说吗,谁不知道今天上午警察把那三个嫌疑犯全部放走了,他们不是你们医院的人吗,这不是有勾结是什么!这是包庇,是徇私舞弊!”

“等等,那三个嫌疑人不是我们的人啊!”医生慌乱起来,“不要瞎说好不好,警察要包庇也是包庇嫌疑人啊,跟我们医院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管你有没有,我们的家人是被你们的医生杀死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医院方崩溃了:“都说了那个人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啊!”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身后再次响起了来自双方的辱骂声和“武器”纷飞的声音。琴酒哑然,虽说那煽风点火的人确实很能蛊惑人心,但这效果也太离谱了一点。

直到快要进入医院时,突然有一群警察从里面冲出来,直直奔向闹事现场。不多久,几声警告般的枪响声接连响起,几声惨叫接二连三地爆发,等琴酒再次回头时,那群人已经被警察泾渭分明地分割在两侧,而那个喊着“黑暗势力”的兄弟已经被掼在地上,喜提银手镯。

制服他的警察冷着脸把他拎起来,颀长的身材显得手底的男人像颗活蹦乱跳的矮冬瓜。似是察觉不远处的视线,那警察很敏锐地朝这投来目光,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厅后,皱着眉收回视线。

而早在他看过来前一秒就已经藏好身影的琴酒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谁——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在开始卧底计划后的第一个朋友。

说出来可能有些冒犯,在得知松田阵平交到朋友后,琴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萩原研二的信息被人遮去了,而且是被组织遮去的。

琴酒当时就发觉不对劲,天生的怀疑心让他不得不多想,最终为了查清这件事动用了“科索沃夫”的力量,这也是琴酒第一次向科索沃夫传达出了“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很清楚自己跟你们什么关系”的信号。

古贵族的势力很好用,根深蒂固,就算是在组织渗透的霓虹也有相当粗壮的人脉。

最终查出来,良民。

真要纠结起来,他跟松田阵平确实有点缘分。

再细究起来,他们三人之间都能称得上是孽缘,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松田阵平现在的幼驯染,应该是萩原研二才对。

琴酒眼神幽暗,冷冷地想: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就算是有,他也会把这“如果”扼杀在萌芽之前-

外面的闹剧渐渐平息,琴酒趁一楼大厅驻守的警察不注意时溜进了安全通道。

通道外被警戒线封锁,里面仍然没有亮灯,但是来自大厅的灯光大致能照亮里面的轮廓。琴酒进来后发现,这里的血迹被处理了。

不是说被清理干净了,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被处理了。

血迹仍然存在,但是墙边加百列流在地上的那一滩血迹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松田阵平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唯有白大褂瘫倒的地方,粉笔描出的身体轮廓的上半部分印染着一片血海,看位置像是胸口受伤,周围有泼洒迸溅的血痕,像是动脉割裂,琴酒推测白大褂后来应该是被人补了两刀。此外,在这附近,还滴着几滴不规则的血迹,已经干涸枯黑了。

琴酒蹲下看了几眼,判断出这些警察肯定还没做鲁米诺测试,甚至没做血迹鉴定。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遍地都是血,并不仅这一小部分的血迹,以及,这些颜色偏暗的血并不是人血。

应该是加百列让人善后时洒的鸡血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血迹。

加百列虽然想要杀死松田阵平,但是却也知道规矩,也没有去试探琴酒的底线故意留下松田阵平的线索。琴酒确认加百列的人已经把这里处理好之后,也就不再多留,他跟来时一样,不留一丝痕迹地离开了。

安室透、赤井秀一和猫眼青年这三个人琴酒让他们先回组织了,剩下时间他没有留下等松田阵平,给他发了条短信后去了另一个地方。

白鸽集团霓虹总部。

非休息日里这种大型集团总是呈现一种紧密有序的运行秩序,每个人都像一坐独立而精密的仪器,该摸鱼摸鱼,该工作工作,总之自己干自己的,绝不打扰别人,权当周围人都是空气。但是当琴酒踏入总部大门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无数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没有恶意,浑然好奇。

但是,琴酒迟疑了几秒,一楼怎么这么多人?

一楼并不是员工工作的地方,主要是迎宾角,咖啡厅和前台咨询处。按理说工作时间一楼应当是空荡荡的,但是现在咖啡厅都坐不下这群人他们在这里干嘛?

下一秒,迎宾的工作人员满面笑意地迎上前来打断了他的思索:“黑泽少爷,老板在楼上等您,这边请。”

她地位似乎不低,警告似地往周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目光瞬间收回。

但是琴酒看他们故作忙碌的样子,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矫柔做作——美国总部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Hey bro,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你们的演技真的很差?

琴酒微微一顿,面不改色地走上电梯。

全然不知道在电梯合上的下一秒,安静祥和的一楼大厅炸开锅。本来一本正经的工作人员瞬间丢下了手中用来装蒜的书、笔、电脑,他们兴致勃勃地凑到一起,激动得面红耳赤。

“拍了吗拍了吗?!”

“没啊没啊完全忘了!一看到他就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呢你呢?”

“没有啊,看人都来不及,谁还有心思拍照啊!话说回来,原来传言是真的,小少爷真的是像老板啊,长得完全不像日本人啊!啊啊啊我好爱!”

“白毛帅哥,我喜欢!老婆嫁给我!”

“屁嘞,你先想想老板的脾气,不是说小少爷跟老板脾气很像吗,你确定你还喜欢?”

“你真会败兴那还是算了,太吓人了。”

“你们想的可真多,八字搭不上一撇呢就开始考虑合不合适了?干活去了各位,为了看人家一眼翘班半个小时了,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一句绝杀,热热闹闹的大厅瞬间陷入寂静。

然后突然有点心酸,是哦,嫁什么嫁,娶什么娶,自己都还养不起呢,先回去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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