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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 作者:半边春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10-21 04:45:16
  • 完书字数:9006

翌日一早。

不管那几个喝到半夜还在睡的人,韵春拿着昨天卢芝给的卡来了银行。

ATM前。

雇佣几人花了不少钱,韵春属实肉疼了一把。所以她不厚道的,想从这笔“彩礼”中扣。

毕竟如果不是路青雪的爸妈,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然了,昨天在离开吕峰家前,她也跟吕峰要了点。但吕峰刚失去了卡,不可能会给韵春太多,只扔给了她五百。五百也行,能填补一点算一点,剩下的她自己补。

因此韵春只打算从卡里取出一半的雇佣费。

按照昨日卢芝告诉的密码输入,在机子运转间,韵春手指搭在机器前,百无聊赖地敲打着。

笃笃的两声后,机器显出了选择页面。

她没有立刻取钱,而是点击了余额选项,想看到底给了吕峰多少。

吕峰说是几万,那是三万还是五万又或是八万呢?

结果当余额跳了出来,韵春一度以为是她眼花。

她个子比机器还高出了好多,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有弯腰,着实被余额吓了一跳。

第二次看她不仅弯下了腰,甚至都要钻进机器里了。还闭了几秒眼,觉得刚刚看到的是幻觉。可睁眼后,还是刚才的数字,她不能接受。

余额:176332

昨天的金镯子韵春还和卢芝要了发票,上面写的价格是3668。

加在一起……

十八万!

路家花了十八万买她的八字!!!花了十八万给她和路青雪配了冥婚!!!吕峰说的几万块是十八万!!!

怪不得卢芝给她卡的时候,死攥着不舍得松手!

怪不得吕峰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

韵春感到了玄幻…

她手指点着屏幕:“个…十…百…”

重新输了一遍,确定是十七万六千多。

不是,早说给这么多,八字她双手奉上好不好?!让她举行婚礼她都乐意,还关吕峰什么事情?

韵春暂时被十八万迷了眼,脑子糊涂了两秒。

等反应过来,她做了个吞咽状,手颤巍巍地点了取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多钱,她突然就不敢从里面扣钱了。

可是一想到她莫名掏了那么多的雇佣费,想要离开的韵春又转身站在了机子前。

将卡插进机子后,她在心里默喊:

青雪姐!青雪姐!青雪姐!

你快出来呀!

快出来!

大概过了五秒,耳边有了一句问话:“怎么了?”

听到路青雪的声音,韵春第一反应:还真的是随想随到!

韵春张望了下,没看到路青雪的身影,想着对方应该隐藏了,但韵春还是惊讶地说:“你白天居然能出来?”

路青雪“嗯”了一声,“你让我出来,我就会出来,不用觉得奇怪。”

韵春对此事没太多纠结,因为还有一件更让她讶然的事。她指着机器屏幕,道:“你看!”

“什么?”

“十八万!”韵春忍不住惊讶:“你爸妈居然给了吕峰十八万!”

吕峰居然跟她说只有几万块!

甚至还只给她一万就想把她打发了!

空气中是路青雪带着笑意的淡淡:“嗯。”

韵春不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等了半响,路青雪才回她:“如果我活着,给你的彩礼钱会翻倍。死了,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如果十八万是走形式,那韵春愿意把自己的八字给好多人,多走几遍!

刚冒出这个想法,韵春脑瓜被路青雪敲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但韵春还是故作夸张的手捂着头顶,眨眼看向敲她方向。

虽然看不见路青雪,但直觉告诉她,路青雪就在这个位置。

因为习惯抬头看路青雪,此刻她微微抬起了眸。

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的摄像头。

韵春:“…”

她怕跟路青雪说话被摄像机录下,会让后台以为她神经病,跟空气说话,所以在喊路青雪出来时,她便拿出手机贴在耳边,就像是在打电话。

此刻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捂着头顶,低吸了一口气。

韵春缓缓移开视线,望向ATM,手也慢慢从头顶拿下,状似刚才的行为是打电话时不经意地抬眸。

耳边是路青雪的一道柔和叮嘱:“不许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韵春疑惑:“你能读我的心?”

昨天也是这样,她刚冒出一个念头,就能被路青雪及时发现制止。

“是你眼里的情绪出卖了你。”路青雪笑着回答,“只要想到不正经的挣钱办法,你的眼里就会冒出与平时不同的精光。”

呃……

有么?

不可能吧?

她喜怒这么形于色吗?

其实还好,主要是路青雪了解她。韵春眼球微微转动,路青雪就能猜到韵春在想什么鬼点子。

只是这点韵春不知道。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上的表情管理课是不是白上了。

在T台上,韵春的表情从未失误过。

默了几秒,韵春解释:“我就是想想,才不会真的这么做。”

一个路青雪她的眼底就黑青得要命,再多来几个人,呵呵,她肯定会下去陪她们了。

“我要从里面取走一千五,可以吗?”

“钱本来就是你的,你想取多少就取。”

“我只要一千五。”韵春虽然喜欢钱,但有原则,不该她要的,她不会要。

这一千五是雇佣那几个人一半的钱,本就该路家出。

路青雪没有坚持,而是顺着韵春的话:“随你。”

得了路青雪同意,韵春才敢真的从卡里取钱。

将取出的钱塞进口袋,韵春小心翼翼将卡放进另一个口袋。

来时她还将卡在手上抛着玩呢,现在却谨慎的时不时摸摸口袋看卡还在不了。

开玩笑,这卡丢了她可赔不起。

--

花十五打了个车,到了路家所在的村子。

下车后,韵春本想按照小时候的记忆往路家去,但刚走一步,她便对自己的记忆不自信了。看向街两边坐着的人,用方言问了路家怎么走。

跟几个村民对了下,发现确实跟记忆中想的一样。

韵春道了谢,往路家走。

这条路她走过几遍。

只是都在小时候,每走一步,模糊的记忆便涌入脑海。

当一张红色的碎纸在风中飘啊飘,从韵春眼前飘向后方。韵春顿住,转头跟着那张纸,视线一点点远去。

记忆却一点点近了。

很快,她想到了最后一次走在这条窄巷中的景象。

那时,只有她和路青雪。

路青雪所在的村子,每年过年都会村委会都会众筹款,邀请民间乐队到村子里举办歌舞晚会,也称是村子的“村晚”。

一般都是在初四或者初五,晚上八点开始。

春节期间,吕峰会去村子游街窜巷,哪户人家打麻将或者玩扑克牌,他就在哪。家里就会剩下她和妈妈两个人。而每到路村举办歌舞的这天,母女俩会先到奶奶家吃晚饭,晚饭是饺子,可能是三十那晚包的,也可能是初四这天新包的。反正不管那天包的,韵春都不爱吃。她不爱吃饺子。什么馅的都不爱吃。

但每次妈妈都会笑着劝她多吃几个,还说饺子里包着硬币,只要吃到了新的一年就会发财。只有这样,韵春每次才会勉为其难吃几口饺子,但最多也就吃五个。

吃过饭,妈妈洗了碗筷后,就会拉着她的手,踏着月色往路村中。

小时候的月亮和现在的月亮是不同的。

小时候哪怕只是半轮月亮,月光都会散漫地面,照亮乡间小路。一切都是亮堂堂的,就连路边的积雪在月光下都亮晶晶的。暗沉的天空星辰点点,风吹过,却因为脖间缠着妈妈的织的围巾,暖呼呼的感觉不到冷,她牵着妈妈的手奔奔跳跳,就好似在去往广寒宫的路上。

而她所说的那天,是路青雪他们一家搬去城里的前,在村子过的最后一个年。

妈妈拉着她从村子走去路村,路上听妈妈讲着神话故事或者听妈妈唱歌。

近三十分钟的路程,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远。

路青雪早早在村口等着她和妈妈。

看到路青雪的时候,韵春拉着妈妈的手,直奔向她。用另一只手牵住路青雪,嘴上喊着:“青雪姐~”

路青雪弯腰,捏了捏她被风吹得向红苹果的脸蛋儿,柔声说:“之前不是说要喊我路姐姐?”

韵春小时候比较叛逆,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不想做,又有可能是故意不顺着路青雪的意思,想逗路青雪,她又喊了一遍:“青雪姐。”

路青雪笑着应了声,没再要求她喊路姐姐,而是牵起她的手,对韵月琴说:“韵阿姨,晚会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不如先去我家坐坐?”

韵月琴笑着说好。

只是在前往路青雪家的途中,韵月琴碰到了一个故人,她们站在闲聊。可能是怕两个小孩在冷天中等待被冻着,韵月琴就让路青雪带韵春先回家。

路青雪点头,韵春也没闹什么脾气,因为路青雪给了她一块黄色盒子的绿豆饼。没吃饱饭的她正研究着零食,想快点吃掉它填饱肚子。在离开了韵月琴没几步,韵春就拆开了。盒子很小,长方体的,打开后里面还有一个小的塑料袋,里面的锡纸包着六小块绿豆糕。

她站在一个路灯下,摊开手,冲路青雪说:“我们平分,你三块,我三块。”

路青雪俯身,只拿了一块放在嘴中,弯眸笑道:“姐姐吃过了,但因为是小韵给的,所以姐姐会吃一块。剩下的两块,姐姐再还给小韵好不好?”

她又捏了捏韵春的脸,感受到小家伙脸冰冰凉,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到韵春嘴边,说:“不过小韵先吃一小块好不?风吹着吃东西容易肚子疼,我们趁着风不注意偷偷一吃块,剩下的回家再吃。”

趁着风不注意这句话,在韵春的童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为那天,她张嘴吃下了路青雪喂的绿豆糕。含在嘴里的那刻,就好像赢了风。

那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后来就是,剩下的四块绿豆糕被路青雪收了起来,她的手又重新被路青雪牵起。

她们走在光少影多的小巷,巷子里每户人家都挂着红灯笼,地面交错着红色光影,地上还有鞭炮炸开的碎屑,也是红的,导致她们两人的影子都变成了红色。在远处的烟花下,影子手拉着手向家走。

那时她不知道路青雪要搬走,那天晚上她很高兴,就连看晚会被韵月琴抱着的时候,都牵着路青雪的手,没有戴手套的手,一直暖烘烘的。

那年的春节对韵春来说,是香香糯糯、入口即化、又绵又甜的绿豆饼味。

就算过去了多年,路青雪搬走了多年,她们断了联系多年,绿豆饼的那股味道,会在春节的那几天,时不时流转在齿间。

她还会买来一盒同款承载记忆的绿豆饼,在风中,趁着风不注意塞一块进嘴里。

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她总会吃到风。

她只赢过风一次。在路青雪面前。

绿豆饼仅限于味道,见不到的那个人,也仅存于脑海。

后来的歌舞晚会都没有那年的好看。

久而久之,韵春也不会再去看。

随着时间流逝,她没再想过赢过风,也没再买过绿豆饼,更没再想过被牵着的发热的手。

再后来,她甚至都没再过过春节。

因为两只手,都没有人牵了。

夏天的暖风吹拂过面。

韵春舒服地眯了眯眼。

小巷还是记忆中的小巷,人却不再是记忆中的人。

她长大了。

可巷子没变什么样。

跟着记忆,韵春拐了三个街道,很快便来到了一扇红铁门前。

与路过的人家不同的是,路家的铁门两旁贴着的是绿色对联。

家里亲人过世,要贴除红色以外的春联,一般是白黄绿紫蓝中的颜色,时间两年到三年不等。

而今年,

是路青雪过世的第二年。

那淡淡的已经褪成白绿的春联,与记忆中的红产生了强烈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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