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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之说罢, 吩咐关差去将周氏请来，让她先行准备。

府内公子成亲，从公中出的聘礼、物件、银钱皆是同一份例, 一视同仁。除此之外，楚韶之和老夫人各自添一些, 各房也会动用自个私库, 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当时楚宥鸣、楚宥扬成亲，便是这样。

楚宥齐坐在一旁, 乖巧道：“劳烦周姨娘。”

周氏：“……”

周氏感到些许迷茫, 楚宥齐怎的不声不响就要说亲了，还有女方家世, 老爷竟会同意……

无论内心有多少汹涌的想法，周氏掌事后见识多了, 对楚韶之多了两分与以往不同的了解，面上保持着镇定, 含笑道：“谈何劳烦，宥齐他母亲不在，妾身本就该为他多操劳些。宥齐，你有何想法, 有何要求，皆可同我说, 定会给你办妥当。”

“多谢周姨娘，”楚宥齐笑着道, “日后多有叨扰, 您见谅。”

楚宥齐懂事，以前在老夫人院里住，过得也不怎么如意, 如今分出来自己住，也无人照拂，周氏对他有几分怜爱之情，周氏温和道：“无妨。”

周氏没久留，怀揣着复杂心情离开安华院，回去安排楚宥齐婚事。

这三书六礼操持下来，得耗费不少时间和心力，好在有楚宥鸣和楚宥扬成亲在前，周氏对此再熟悉不过，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楚静姝看书看得久了，出门走动休息眼睛，见周氏在正院里，与大管事连海说话，走上前去，便听见周氏道：“事关五公子婚事，吩咐下去的你且多盯着。”

“我明白。”连海道，后退几步离开。

楚静姝愣在原地，楚宥齐……婚事？

他要议亲，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为何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娘，宥齐要成亲了？之前怎么没听说。”楚静姝好奇不已，心底跟猫爪子挠似的。

善学楼、福寿酒楼和楚宥齐同进同出近五个月，没听闻他对谁家姑娘有不一般的心思，藏得可真严实。

周氏道：“之前我也不知，方才老爷让关差叫我过去，同我说了此事，成亲应当没那么快，宥齐还未弱冠，女方姑娘估摸着也二八年华，家里许是得再留一两年，先将三书六礼走完，定下婚事，再另择婚期完婚。”

楚静姝点点头，眼睛明亮，“谁家姑娘，我可认识？”

“说来也巧，那姑娘也姓楚，说不定三五百年前咱们还是本家。”周氏笑了笑，“她叫楚怀星。”

“怀星姑娘？”楚静姝忍不住惊呼，睁圆了眼睛。

在福寿酒楼，她见过怀星几次，没看出楚宥齐对怀星有什么心思，怎会这么突然？楚宥齐算不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楚静姝胡思乱想。

周氏问：“你认识？”

楚静姝连连点头，同周氏说道。

与此同时，楚宥齐要议亲之事，长了翅膀似的传遍楚府。

江氏听闻后，将楚宥鸣从书房挖出来，“五弟当真要议亲了！你之前同我说，我还不信，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宥鸣道：“一眼便看出来了。”

江氏：“……”

梅氏知晓后，对楚宥扬道：“相公，咱俩真猜对了，你还留意到什么蛛丝马迹，快同我再说说。”

他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楚宥扬搜肠刮肚，灵光一闪，“宥齐最近一直留在有阳镇。”

梅氏眼睛弯弯，“一定是为了寻机会见怀星姑娘吧！”

楚宥扬：“……应该是。”

明华院，楚宥行看望老夫人后，回到院子后，便一直呆在书房看书。用午饭时出来，吃得正香，听见颜氏和楚静娴在话家常。

颜氏道：“宥齐在议亲了，依我看，宥行也是时候了。”

楚静娴含笑道：“宥行没开窍呢，不急。”

楚宥行夹菜的手顿住，猛地抬起头，“你们说什么？”

楚静娴打趣他，“说你没开窍。”

楚宥行见那咽下嘴里吃食，放下碗筷，神情复杂，“楚宥齐议亲，什么时候的事？”

颜氏道：“就今天，府里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他该知道吗？楚宥行迷茫，他常与楚宥齐一起，是该知道，可他真不知道啊……楚宥行有一瞬的迷茫，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往外跑。

颜氏唤住他，“你去哪？不吃饭了？”

“我去找楚宥齐！”楚宥行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颜氏：“……”

楚静娴失笑，“娘您别管他了，咱们吃饭。”

楚宥行直奔岁安院而去，他向来守礼，做什么事都规矩，如此风风火火还是头一遭，惊得丫鬟小厮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抵达岁安院，楚宥行直接问：“楚宥齐人呢！”

他来势汹汹，院里小厮吓了一跳，牛鲭听见动静，出来道：“六公子？五公子在书房。”

楚宥行直奔书房，推开房门，楚宥齐正在挑日子，书案前宣纸上写了好几个日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门忽地被推开，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就这么抬头略带惊讶地看向楚宥行。

四目相对，楚宥行大步上前，“你要议亲，是谁家姑娘，怎么没听你提过？”

楚宥齐还捧着黄历，如实道：“是怀星，之前没说，一来未明确她心意，二来担心走漏风声，害她名声。”

楚宥行既震惊于前者，又愤怒于后者，脸都憋红了，“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你只言片语都不和我说，你要议亲之事，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楚宥齐神情微怔，呐呐不言。

楚宥行质问道：“去海州接三姐姐，没能叫上你同去，你说我不够义气，那么你呢？”

议亲那么重要的事，未曾对他言说半分，可曾将他当作兄弟？即使以前有过不合，但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楚宥行真心将楚宥齐当作关系最近的兄长。

面对楚宥行质问，楚宥齐似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对不起，此事是我不对。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是我的问题。”

从前无人能够倾诉，他便将所有的都藏在心底，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是他一个人的，楚宥齐早已忘记要如何与人分享。

楚宥齐泄气，“要不你揍我一顿出气吧？”

“不！”楚宥行想也不想便拒绝，楚宥齐当时揍陆天恩的狠样他还记得，万一日后他气着楚宥齐了，楚宥齐要求揍他一顿，他可扛不住。

楚宥行灵光一闪，轻咳两声，“这样，你写份一千字的认错书，深刻反省自己错误，此事就算翻篇。”

“……”楚宥齐无言地盯着楚宥行，不仅爹会罚他写，楚宥行也敢罚他写，谁让是他做得不对，楚宥齐好一会儿才道，“行，我写。”

楚宥行暗暗松一口气，楚宥齐那眼神，他怕楚宥齐跳起来揍他。

“你和怀星何时暗度陈仓？”楚宥行顿了瞬，没等楚宥齐回答，抢先道，“不会是昨天吧？……我和怀屿出去买糕点和书那会？”

楚宥齐：“……对。”

“那可是二姐，怀屿的姐姐，你不怕怀屿知道了，找你算账？”楚宥行忍不住问，“听说他们家大哥自幼习武，武艺极佳，若是回来揍你该怎么办？你打得过吗，就算打得过，也不能同大舅子动手。”

楚宥行为楚宥齐操碎了心。

楚宥齐被他说得忐忑，“应该不会吧？”

楚宥行叹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先合计，怎么面对怀屿。”

楚宥齐：“……好。”

议亲之事自有周氏先行准备，次日，楚宥齐等人还是得去善学楼上课。

楚宥齐进入课室，遭遇众人目光洗礼。

楚宥珉扣住他，胳膊压他肩膀上，打趣道：“你动作还挺快，我以为你还得等些时日。”

楚宥齐但笑不语，他身旁楚宥行惊讶，“堂兄，你早看出来了？”

“是啊。”楚宥珉眉梢微挑，“你看不出来别灰心，实属正常。”

楚宥行：“……”

楚宥珉逗他，“宥齐，看来允诺送你的马车，可以当作随礼了。”

“不行！”楚宥齐拒绝，“一码归一码，马车是你之前答应的，怎可当作随礼，必须得重新随一份。”

楚宥珉乐不可支，“行行行，重新随。”

楚韶之从外走进课室，楚宥珉放楚宥齐回他位置。

楚韶之扫了眼，来上课的依旧是楚宥鸣兄弟姐妹五人，外加一个旁听的楚宥珉，楚静娴没来。

“福寿酒楼的总结，可都写好了？”楚韶之问，见他们皆点头，他道，“拿来我过目，宥鸣先来。”

楚韶之大致将五人的总结看完，心下满意，皆有进步，特别是三个小的，成长得很快。

“写得都很好，有反思有收获，为父十分欣慰。”楚韶之道，“福寿酒楼便告一段落，后续经营我会差人看顾，接下来，你们开始着手第二个铺子——万绣楼。”

楚韶之抬手，吩咐关差将关于万绣楼的资料分发下去，“你们且先看看。”

几人拿着资料，开始翻看。

万绣楼，楚家的成衣铺子之一，与如今楚家做得好的几个比起来，声名不显，甚至是赔本赚吆喝。但这是老太爷青年时期开的铺子，曾经辉煌过，而后渐渐没落。至今历时五十载，见证了楚家的崛起与兴盛，即使每年砸不少银子进去听不见声响，原主仍继续养着，不曾闭店。

待他们看完，楚韶之才道：“此次你们需将万绣楼转亏为盈，且将名声打出去。规矩和福寿酒楼一样，我便不多说了，你们下课回去，给你们三天时间思考准备。”

楚宥鸣等人颔首，此次另加了条件，他们皆明白，万绣楼的实践，比福寿酒楼更难。

楚韶之道：“你们可曾关注制香苏家的宣和居，百年制香世家没落，重新开业短短半年，便又重新打响名气。据我了解，不单在靖海恢复盛名，受夫人、姑娘们追捧，更是风靡靖州、海州等地。”

半年时间，便能重新闯出名头，有如今的效果，背后的掌事人定然十分厉害。

他注意到宣和居时，让手下人去查了，苏家宣和居的掌事人是苏婵，当初在静安寺救下小于奕的人，之后楚家宴会，楚韶之记得，周氏邀请了她，二房和她应当在走动。

提及制香苏家的宣和居，楚韶之主要是想说：“楚家万绣楼，和苏家宣和居，处于同样的困境，你们可将宣和居作为参考，开阔视野，开动你们的奇思妙想。”

“好。”

“明白了。”

五人相继应答。

几人对苏家宣和居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知晓它复起的艰难。

楚宥扬与苏家走动较多，平日里经商与苏婵亦有接触，对宣和居的复起，了解更深，深知其不易。

楚宥扬目光沉重，万绣楼是成衣坊，他手下经营铺子多是成衣坊，或与成衣坊相关，相比其余几人，经验更足，楚宥扬势在必得。

楚静姝跃跃欲试，有了福寿酒楼积累的经验，对万绣楼只会更得心应手。看完资料，她已经有了朦胧的想法，只待梳理清楚写下。

楚宥行握拳，暗暗下定决心，此次一定要比福寿酒楼做得更好。即便不是最优，也不能当最差！

楚宥齐摩拳擦掌，充满了干劲，他春风得意，精力无限充沛，学就完事。

相较于他们，楚宥鸣平静无波，他翻开资料看了会，阖上，复又翻开看了会，又阖上。仿佛回到他弱冠时，开始挑选有意向的铺子经营，不管过去几年，他对成衣坊都不感兴趣。

“三日后，善学楼上课，交出你们的方案。”楚韶之道，“下课，都回吧，宥行留下。”

楚宥行意外，楚宥齐朝他微笑，快速溜走。

很快，课室内只余下楚韶之和楚宥行二人。

楚宥行不解，“爹，您让我留下作何？”

楚韶之问：“静娴近来可好？”和离归家后，不怎么见她出明华院。

“姐姐安好，心情亦不差，总打趣我。”楚宥行忍不住加上最后一句，知晓楚宥齐议亲后，总说他是块木头。

楚韶之失笑，放下心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且别与她见识。深秋渐冷，也不能总闷在屋里，你们出行办事，唤上她一起，她不懂的，你身为弟弟，多帮衬些。”

楚宥行听明白了，就差拍胸脯保证，“爹您放心。”

那厢，楚宥齐和楚宥珉分别后，独自回岁安院。

路上，楚宥齐边走边想万绣楼的事，神思一飘忽，想的便是怀星，她的音容笑貌刻在脑海里，不时便会浮现。

“宥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楚宥齐转身，见老夫人气色不大好，翠喜搀扶着她，走向他。

楚宥齐意外道：“祖母？”

老夫人微微颔首，“听闻你议亲了，来与你说道几句。楚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楚家，你自己掂量着，姑娘家世普通，嫁与你当正妻，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

她的话楚宥齐只觉刺耳，他不介意，爹也不在乎，偏生祖母说这些，楚宥齐道：“我不这么认为，她很好她值得。”

老夫人蹙眉，非要她说得更明白，“你实在喜欢，抬进门当妾室，亦不妨碍……”

“不可能！”楚宥齐打断她，沉着脸道，“祖母莫要胡言乱语。”

“你！孺子不可教！”老夫人气道，“她的家世，对你争夺家业无半点助力，你议亲得找一家门当户对的！”

今儿她娘家弟媳来看望她，提及弟媳娘家侄女正是相看人家的年岁，又道楚宥齐议亲之事，听说议亲之人家世不好，老夫人这才知道，楚宥齐在议亲了。

院里丫鬟瞒着她，楚韶之、周氏、颜氏等人也不同她说，枉她养了楚宥齐十六年，竟也不同她说。

从前没关心过他是否吃饱穿暖，现在却来过问他议亲事宜，替他谋划争夺家业，假不假？

楚宥齐脸色难看，“家业争夺看的是我自己，与我妻子是谁何干？爹已同意我娶她，便是不介意门第，祖母觉得不妥，大可去找爹商议，不必来游说我，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老夫人瞬间黑下脸，“你拿楚韶之来压我？”

楚宥齐：“孙儿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老夫人气极，手抬起落下，狠狠扇下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