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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太阳将落不落的悬在地平线上，霞光似血般染红了整片天空。

三道错落有致的影子斜照在山林小道上，月香跟在怜止身侧，看着脚下男人模样的影子忍不住再次回头。

两人视线相对，段怀之唇边带着浅浅笑意朝月香挑了挑眉。

见段怀之如此挑衅，月香再也忍不下去，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段怀之怒道：

“你到底还要跟多久？！”

从青山镇出来，段怀之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任由她怎么横眉怒目的瞪他，段怀之都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紧紧跟随。

偏偏这人还要露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让月香实在是受不了了。

怜止叹息转身，这一路上二人不知暗暗较劲多少回了。她轻声训斥道：

“月香，不得无礼”

“怜止大人，是他先……”

“月香。”

话还没说完，怜止便再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好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月香只好憋屈的吞下后面的话，又狠狠瞪了段怀之一眼。

瞧着落日余晖下平静淡然的段怀之，怜止斟酌着问道：

“段公子可是要去浔城？”

段怀之不置可否的注视着她，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浔城。

他从小在衍月峰长大一心扑在灵力修习之上，而且他下山游历不过一年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关于神秘人唯一的线索就是龙纹，可他根本不知该从何查起，这才一直跟在二人身后。

被怜止这么一问他只好装模作样的承认，想来那浔城便是关键之处。

怜止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目的地都是浔城，段公子若愿意，便与我们一同前去吧。”

昨晚回到家中怜止细细想了一夜，神秘人和龙族定然脱不了干系，那么就得从百里家围杀龙族一事查起，而浔城就是曾经百里家族的所在之地。

月香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怜止大人虽然性子温和可亲，待人却有些淡淡的疏离感。

这么多年她们二人四处游历行医，从未见过怜止大人主动向谁提出过同行。

“劳烦怜止姑娘。”段怀之颔首。

怜止紧了紧背后的行囊，不知不觉间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人。

浔城位于靖远州的中心，而青山镇不过是靖远州西南部最末端的偏远小镇，光是要走出青山山脉便需要十日时间。

不过出了山脉就可以租用马车了，想来只需一月便可以到达浔城。

入夜，山林小溪边亮起微微火光，三人围坐在火堆旁沉默不语，怜止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晚难得的安静。

距离开青山镇已经七日了，七日里月香跟段怀之时常拌嘴，说是拌嘴，不如说是段怀之单方面的戏弄月香，每每都把她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这也只能怪月香自己，回回都是她先出言不逊才惹得段怀之反击，而怜止做了七日的和事佬已经十分疲惫。

可今夜月香却沉默的出奇，她双臂张开环抱着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中，一言不发的样子很是少见。

今夜是上弦月。

怜止心下了然，起身走到月香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月香有些僵硬的抬头小脸有些惨白。

她看看怜止，继而垂眸盯着面前的火堆，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怜止的手搭在月香肩上，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颤抖叹了一声，快到发作的时间了。

“段公子早些休息。”

怜止说罢带着月香离开了这里，独留段怀之一人坐在火堆前。

盯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段怀之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那轮半月，平静无波的眼底里一丝波动一闪而过。

手里的木棍被他扔进火堆，燃点火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怜止二人这才回来。

段怀之怀抱着剑鞘倚坐在树底，听到动静后缓缓睁开双眼。

眼底清明无比，显然这一夜三人都未曾睡。

“回来了。”段怀之语气平静的道，看向月香的双眸微微眯起。

还是被发现了吗。

怜止不动声色的遮挡在月香身前，隔绝了段怀之探究的目光，对着月香轻声开口道：

“我的玉佩好似掉在了山林中，你去帮我找找罢。”

玉佩？怜止大人何时佩戴过这种东西了？

月香神情似有不解，但还是乖觉的点点头，回头找去了。

“你知道她的身份。”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语调十分平稳。

怜止静静注视着月香消失的地方，没有说话，她轻轻掀起长帷帽的纱帘，回眸毫不避讳的直视段怀之。

被怜止突然的举措震的愣了一下，段怀之与她对视良久才缓缓移开目光。

可纱帘之下的面容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时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他从未想过长帷帽下的容貌竟是如此的惊艳动人，只是惊鸿一瞥，胜却人间无数。

怜止如舒云卷月的眉宇之下，双眸清洌可鉴好似涵盖了世间万物，明眸之中，是同她嗓音如出一辙的温柔平和之意。

唯一不足的是，在那温柔气质之下的一丝游离之感，晨光如烟雾一般，环绕其身。

美则美矣，却不真实。

“段公子可是想问月香的身世？”

怜止双眸低垂，莲步轻移走到溪边，潺潺流淌的山泉冰冷刺骨。

青葱玉指浸泡在泉水中轻轻拨动，溪边生长着几颗稀松平常的小花，花瓣上还沾染着些许清晨露水，花苞似灯盏一般迎风摇曳。

段怀之望向怜止的背影，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小花上。

见他并不搭话，怜止自顾自的说道：

“月香的生父，是一株灯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