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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微微一愣，随后手帕掩唇笑说：“这是寻天上人来了。”

时晏：“……”

他看向楚问尘。

的确，说是天上人，好像也没错？

美人接着倩笑道：“您这要求可就高了，咱们楼里姐妹还没能合上您眼光的。”

她又抱好了琵琶，流袖飘扬美丽，施施然落座，“小女子还是再抚琴一曲，不扫了二位客官的雅兴。”

素手抚上琵琶，拨弦声渺渺。

唱的是一首曲儿，《阳春白雪》。

一曲罢了，美人伸手，“一两银子，多谢恩官。”

时晏：“……”

他才有感而发，这曲子不错，就被宰了。

他拿了一锭银子出来，也没看算是多少，道：“继续弹吧。”

美人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将银子揣进袖口，重新抱起琵琶。

“音错了。”

才起几个音，旁边忽而传来道似是温柔好心的提醒。

美人一怔，调弄了下琵琶，脸红，“好像是错了。”

她又换了首曲子。

她方才过来，也是心有疑惑，望着时晏和楚问尘不像是会逛花楼的模样，二人双双容貌出色气度不凡。但不管怎样，看着还是挺好宰的，不像缺钱的模样。

时晏还能接近，但他旁边的这位，长得真像天上的谪仙，她不是很敢上前打招呼。

第一次被指出错后，楚问尘就似是起了兴趣，浅眸转过来，温煦地望向她手上拨弄琴弦的动作。

她脸庞发红，心下不由得紧张。

“铮——”

手指一颤，又弹飞了几个音。

这次时晏这个外行都扭头看来了，很明显能听出的差错。

美人脸上一红，心跳如鼓，急匆匆抱起琵琶起身离开，“奴家还是不献丑了，二位恩官欣赏姐妹们接下来的舞吧。”

时晏：“？”

不是，他可是付过钱了的，好歹把时间先弹够吧？！

就这么携款潜逃了？

琵琶声没了，剩下二人就很单调。

一楼看了个差不多，上了二楼。

这花楼里面是做了开放设计，二楼三楼中央并不是实心地板，而是被挖空了出来，站在两侧，能看到一楼的热闹景象。

前几天，时晏都一心待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花楼平时是什么样的。

也就不知道，方才那位美人嘴里提的“舞”，便是花楼每夜固定的压轴项目。

弦乐声倏然都一停，原本在一楼各处待着的姑娘，都抱着手里乐器，齐齐去了一个方向。

注意到这怪异的现象，时晏往楼下一瞥。

“……”

他闲庭适意的脚步顿住了。

这、在、跳、什、么？

像是误闯进声色场所的高中生，时晏堂皇无措定死在了原地。

一楼的姑娘们很自然，露大腿的露大腿，露胳膊的露胳膊，调笑声阵阵，靡靡之音往上飘。让人不禁想到“酒池肉林，声色犬马”。

这舞结束得很快，可给人的冲击力不小，随后，便是今晚最后的流程了。

男男女女聚在了一起，大多是恩客主动去挑选合心意的姑娘，但个别在花楼里资历足够深的，还是能有权拒绝不合心意的人，转而去主动找自己满意的人选。

好几个女子就围了过来。

即使俩人在二楼，她们也能一眼看出时晏楚问尘和一楼的大多数猪哥不是一个层次的，从一开始就盯上人了。

“公子要不要来和奴家玩游戏？你脱一件我脱一件？”

“滚你的！我先来，公子还是跟着我走！”

“你们敢跟老娘抢？！都滚！公子，我们来掰手腕吧，你输了就跟我走，我输了就任你处置，嘻嘻。”

“——！！！”

时晏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这么多人挤过来，那脂粉味像是不要钱一样往脸上扑，可能是看楚问尘不好接近，一股脑地全来骚扰时晏了。

甚至还想去拽他的胳膊。

时晏一惊，立马收手，又有个想蹭过来身子的，他手忙脚乱闪躲，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有一个胆大的，想去拉楚问尘，就见这方才始终缱绻浅笑的少年，唇角温度变冷，周身气场像是能冻伤人般。手战栗地一缩，登时害怕退远了。

反之，时晏这边越发变本加厉。

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拉起楚问尘就跑，跑到二楼最隐蔽的角落边边。

但花楼里实在开阔，纵使这里隐蔽，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旁边还有几个姑娘注意到他们俩人，探头探脑地往这里张望了眼。

时晏说不出话，跑到这儿后，剧烈喘息着，双手扶在了栏杆上，唇紧紧抿起。

他心跳巨乱。

经历了刚刚那么开放的场景，楚问尘却是一副无波无澜模样，呼吸也没变半分，若初冬之霜雪，自带一分和这纸醉金迷花楼截然不同的清冷。

然而袖上也难免沾染了脂粉香味。

看着呼吸错乱的时晏，他走上前，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觉得怎样？”

时晏没回答，别过头。

楚问尘眸色微微加深，尾音微扬，温煦悦耳的音色，“看上哪位姑娘了？”

“……”

能看上谁？？看上个鬼啊！！！

可这话时晏怎么都说不出。

刚才那场景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他像掉进了盘丝洞，现在嘴巴都还在被蛛丝封着，难于启齿。

半晌，楚问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探出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半句话不肯说少年那玉脂般细腻的下巴，以一种轻柔，而似乎不容抗拒的力道，转过来。

时晏脸很红。

是从皮肤内里透出来的红色，而非上了胭脂，眼神躲闪，黑眸像激起涟漪的湖面。

原来只是害羞了吗。

楚问尘微怔。

时晏愣了下，立马拍掉他的手，不自然说，“你捏我下巴干嘛。”

“公子！！”

另一个拐角处，倏然传来几道惊喜的女声，随即就是嘤嘤道：“奴家可算找到你们了。”

粉的，红的，蓝的衣裳姑娘，百花齐放各色各样，像是饿狼看见了羊，立马就扑了过来，恨不得围着时晏和楚问尘封闭成一个圈。

“卧槽！”时晏惊恐地喊了声，可怜地看了眼楚问尘，随即，啥也不说转身点地就溜——

废话！

无福消受美人恩，他还是赶紧跑算了，红粉佳人还是留给楚问尘吧！

时晏溜得很快，几息之间就跳窗而逃，原地只剩下晚了一步的楚问尘。那些姑娘是对他有点怕怕的，然而十几个一块扑过来，都只顾着争人，也不想着怕什么的了。

时晏溜到了一楼后面，背倚着花楼粗糙的墙壁，喘息还没平复。

几米远，一个两边梳着可爱丸子头的小女孩，好奇地往他望了眼。

小女孩穿着红薄袄，腮边还有两坨婴儿肥，可爱得就像是年画娃娃，似乎纠结了半晌，才走过来。

牵起时晏的手，“哥哥，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那白嫩的小手，抓起时晏出汗的掌心，还轻轻地晃了晃。

时晏蹲下身和她对视，这小孩被养得极好，双眸乌溜溜的，天真不谙世事，红润润的嘴唇上还沾了点山楂糖，娇憨的很……要是真迷路了，还迷路在花楼，家里人不知道会急成何等样子。

时晏说：“好吧，你还记得家大概在哪里吗？哥哥等会还有事，得快点回来。”

小女孩咬着竹签笑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两弯可爱的月牙，“嗯嗯，我要先去找阿娘。”

“哥哥你人真好！”她欢呼雀跃了声，小手拉着时晏往花楼走。

“……”

时晏看她走的方向，怔了下发现不对劲儿了，停住蹲下来，疑惑道：“小朋友……你的阿娘，在这里吗？”

小女孩天真无邪笑了笑，甜甜道：“是的呀！”

她掰着手指头说，“我阿娘不算很高，瘦瘦的，右手少了一个手指头，嘴边有颗小黑痣。怎么样，哥哥，很好找吧！”吐吐舌头，“但是我太矮啦，那么多阿姨，我抬头都看不到长什么样！”

时晏应了声，单臂抱起她说，“那我抱着你走吧，你好好认下你阿娘在哪。”

夜风萧寂，不详的乌鸦叫和鸟鸣交织。想到之前的鬼煞，时晏背上发毛，赶紧加快了脚步。

“小容，小容……”

正好快走进花楼时，听到了女人压低嗓音的呼唤，她是沿着花楼墙壁边走边唤的，似乎怕被发现，声音低的都快被风声盖住了。

恰巧看到薄袄小女孩，女人双目闪着泪光，立马冲了过来，哭哭啼啼说，“小容，阿娘可算找到你了。”

小女孩也伸出手，软软地唤了声“阿娘”。

女人急忙接过来了她，捏起帕角拭去泪痕，哭得苍白的泪颜转头来提防地看着时晏，眼神里含了丝怯。

时晏换位思考了下。

常理而言，花楼里并不允许生小孩。

如果恩客不愿意来赎身，那生了小孩的姑娘无疑只是多了个累赘，只会增加负担，说不定连找她的客人也会成倍减少。

那么看到时晏这个知情人，还疑似是个来花楼的客，害怕情有可原。

时晏看了眼她抱小孩的右手，果然小拇指短了一截，低头逗小女孩说：“阿娘已经找到了，哥哥就先走了啊。”

小女孩瘪起嘴，埋在女人肩膀里，软软说：“阿娘，是这位哥哥送我过来的，他人可好了。”

“啊……是，”女人哭的兴许是有些失神了，擦擦眼泪，恍惚道，“那小公子愿意去房里喝杯茶吗？”

“不了吧。”时晏说。

女人抬头，目光忽而尖利了一瞬，幽幽的，似是很挫败，人生都被打击了般说，“我知道了，公子你是嫌弃我们娘俩儿。”

时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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