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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梧叶三片

  • 作者:撷春归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10-06 03:10:15
  • 完书字数:9844

登位三年,每每坐上这个象征权力的宝座,师毓卿仍残有几分恍惚。

三年前的那场宫变可谓是瞬息万变,先是龚贵人被赐死,母皇与其所出的三皇女师毓灵也薨了。中宫的季皇后第二日又自戕,母皇震怒之下将其所出的皇长女,亦是皇太女师毓秀废黜发配到了西境。

当时师毓卿不日便要启程前往西疆,谁知造化弄人,不过三日功夫,坐上皇位的成了她,而西行的人却成了师毓秀……

即便如此,师毓卿还是敏感地发现了母皇的偏心。

西境时有西疆蛮夷来犯,母皇为平息战乱,才决定送她这个冷宫出身、可有可无的二皇女去和亲。

可当只有她能继承皇位时,解决西疆战乱的法子突然就不是和亲,而是去西境屯田戍边了。

师毓卿不止一次想过,可能在母皇心中,师毓秀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有尊严的人,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姿色出众、可以换取利益的物品罢了……

“启奏陛下!”朝堂上的声音总算是将师毓卿从记忆的深渊拖拽出来。

她定神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户部尚书执笏出列,回禀道:“陛下,沧江洪灾已过,周边桂县、安郡和单县的赈灾粮款已于昨日傍晚运达。“

“嗯……”师毓卿听得仔细,随即拧眉询问,“沧郡情况如何?”

沧郡位于沧江下游,乃此次受灾最严重之地,按理说赈灾应该先紧着沧江才是,怎么会是青郡这些地方先就位了呢?

“禀告陛下,赈灾的人马途经莽苍山时遇到了一伙奸猾无比的流寇,他们仗着对山路熟悉,趁夜将沧郡的赈灾钱款洗劫一空……”说罢,户部尚书倏地跪地,连呼三声“臣失职,望陛下恕罪”。

“季大将军,此事你怎么看?”师毓卿任由她跪着,转而问起了季贲慧的意见。

话音刚落,只见武官为首之人抖擞着一身银白铠甲,昂首阔步地走出列,活像宫苑那只即将开屏的孔雀。

季贲慧生得壮实,天生就是做武将的料。

但她似乎平日练兵颐指气使惯了,面对师毓卿也只是敷衍地拱手。她挺直着背,傲气十足地答道:“臣昨晚已经派副将带领一队人马前往莽苍山,定将那伙贼人悉数剿灭!”

昨晚?

冕旒之下,师毓卿挑了下眉,心想季贲慧的消息倒是比她这个做皇上的还要灵通,甚至不需要上奏,就自己派兵去围剿匪寇。

纵使她再窝火,但现实就是,如今她根基不稳,朝中也无可以完全倚仗之人。

于是她违心道:“季将军行事当真是果决啊!”

“不知季大将军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又为何昨夜就能直接派兵前往呢?”

温和的质询在寂静的朝堂上出其不意地响起,声量不大却振聋发聩,还替师毓卿道出了心中的不满之处。

众人皆循声望去,果然,敢在朝堂之上驳了大将军面子的人,也只有当朝太傅穆隐华了。

穆太傅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文臣这边都在质疑季贲慧,而武将那边却在辩驳,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等满朝文武渐渐安静下来,师毓卿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季将军心系沧郡百姓,一时心急才会坏了规矩。但穆太傅精通礼法,所言亦有道理。只是……”

她一记眼刀刮向跪在地上的卢尚书,声音不怒而威:“只是卢尚书,下次切莫再犯糊涂,怕打扰朕休息就将如此重要的讯息交由季将军转达。那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不是?”

虽是初秋,卢尚书却感后背一片濡湿,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再等师毓卿笑里藏刀地叫她起来时,她才迟钝地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软了。

最后还是在身旁同僚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回了队列。

季贲慧冷哼一声,随即向师毓卿发难:“卢尚书此举还不是怕扰了陛下的好事?如今朝堂之上谁人不知,陛下被庆阳宫那位迷了眼,怕是根本无心为江山社稷考虑。”

师毓卿面露不悦:“季将军此话从何说起?朕宠幸亓贵人与江山社稷何干?”

“陛下若真为江山社稷考虑,就不应独宠亓贵人一人,早日诞下皇女才是首要。先皇在陛下这个年纪,嫡长女都呱呱坠地了。”

提到“嫡长女”,本来还强装和气的师毓卿登时就拉下脸来:“季将军说的可是废皇后之女师毓秀?”

她的声音像是寒冰掷地,令在场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哪怕狂妄如季贲慧,对三年前的宫乱也是讳莫如深,经此一问,也是缄默不语。

最终还是穆隐华站出来打了圆场:“子嗣之事顺应天命,还请季大将军稍安勿躁。”

有了台阶,季贲慧嘴上还是不饶人地嘀咕道:”既不去清泉宫,也不去雍梧宫,庆阳宫待了三年也没个动静,还叫人稍安勿躁……“

师毓卿这时只恨自己耳力不错,将季贲慧的嘀咕听了个十全十。

她想起季思邈准备媚药之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子嗣之事,季大将军总是没少操心的,还望将军静候佳音,朕定不会负将军所愿。”

朝堂中周旋许久,下了朝师毓卿只觉周身沉重,如何也提不起劲来。

行至云凰宫宫门前,却见穆秋梧立于门前四下张望,似乎是在等她。

她一扫朝堂上的阴霾,眸中顷刻有了光亮:“皇后是来见朕的么?”

穆秋梧难得没有否认,恭谨行礼后回道:“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家宴相关事宜臣已打点妥当,还请陛下过目。”

见他是来商讨后宫事宜,师毓卿瞬间失了兴致:“皇后曾经说过,会替朕打点好后宫诸事,朕相信皇后会安排妥当的。”

她打了个呵欠,无心穆秋梧递过的册子,只想回云凰宫歇着。

“卿……陛下!”谁知今日,穆秋梧却一反常态地叫住了她。

“皇后还有何事?”

“臣,臣想起去年大年夜,后宫祝酒以致陛下不胜酒力,不如,不如今年中秋宴上一切从简,祝酒便省了如何?”

师毓卿不由莞尔:“皇后这是在关心朕么?”

穆秋梧不敢直视那炽热又期待的目光,再次垂下眼眸:“陛下圣体安康乃天下之幸。”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师毓卿也不想顺他心意:“皇后,没有酒的宴席着实与去你宫里用膳一样无趣呢。”

言下之意,宴席上她偏要饮酒。

她不再理会穆秋梧,转身回了寝殿,独留其站在宫门口。

仲秋时节,不知何处的一阵凉风吹面而来,猝不及防地吹开了穆秋梧的伪装。

也只有在师毓卿瞧不见的地方,他那一直躲闪的眼才会放肆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带着无限的眷恋,与万般无奈的惆怅。

若是在平常,哪怕穆秋梧再别扭,师毓卿都会分出精力来激他一回。

但今日,她实在是没那个精神——

眼下她褪去朝服坐于镜前,任由宫女摘掉繁重的冕旒头饰,放下及腰的乌黑长发,镜中那张绝色的脸在卸去粉黛后毫无血色。

一阵熟悉的药味由远及近,师毓卿一声叹息:“姑姑,这药真的好苦,能不能明日再喝?”

“陛下,您昨日就偷懒没喝药,今日若再不喝,只怕明日脂粉都盖不住脸上的病气了。”钟如栩一边劝着面前与孩童耍赖无异的人儿,一边舀起一勺药递到其嘴边。

师毓卿抿着唇,与嘴边的药僵持许久,终于从钟如栩手里接过碗,一饮而尽。

好不容易忍耐住口中的苦味后,她朝着钟如栩龇牙咧嘴地抱怨道:“姑姑,你这一勺一勺地喂我才是要我命呢!”

钟如栩知道师毓卿这话是想让自己宽心,配合地扯了下嘴角,可转眼又是一脸愁容:“陛下,离儿留下来的药不多了。”

“那便叫她回来吧,你们母女也很久不见了。”

“多谢陛下!”钟如栩大喜过望,若不是师毓卿提前拦住,只怕又要跪下磕头了。

“不过,还得要姑姑再多等上些时日,等离儿根除沧郡的疫情,朕便召她回邛都。”

说到这,师毓卿回想起朝堂上季贲慧目中无人的模样,终于将强压着的火发泄出来了:“季贲慧当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想贪赈灾的粮款还编出个什么莽苍山的流寇,还真把朕当黄口小儿了?若不是离儿跟去沧郡,只怕这洪灾过后爆发的瘟疫,就够折腾南逦半年了。”

“陛下登基这三年,季将军完全没将陛下放在眼里,奴婢也听说,她那将军府这几年越修越大,甚至还在府里打制了纯金的凤座。”钟如栩素日很少议及前朝之事,可季贲慧所作所为,实非常人所能容忍。

师毓卿目光森然:“既如此,那朕就要看看,她跟她那宝贝儿子还能嚣张到几时……”

转眼新月渐圆,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是夜,中秋夜宴。

今年宴席依旧设在了晏清园。

师毓卿居于首座,冷眼望着精心编排的歌舞,虽是一派祥和喜庆,但她只觉无趣。

她散漫地托起下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侧的穆秋梧。

如此循规蹈矩的宴席,也只有她这位从不逾矩的皇后才能筹备出来。

从不逾矩……

师毓卿在心底反复回味这四个字,一双媚态天成的柳叶眼越发的阴沉晦暗。

三年前帝后大婚,本应是洞房花烛夜的大好时光,穆秋梧却要与她划定楚河汉界,表示愿意恪尽职守,打点后宫,只求与她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匆匆三年,帝后关系已然成了阖宫议论的焦点。

期间师毓卿也曾问过穆秋梧为何如今待她如此冷漠,可得到的只有穆秋梧的沉默。

慢慢地,她不再过问,只是当年浓烈的爱意在漫长的疏离中催生出一种狡黠的心思来——

若是坏了从不逾矩之人的规矩,又该当如何?

她盘算着今晚的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穆秋梧身上,逐渐放空的眼神在触及穆秋梧的目光时,就像被烫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

她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忧虑与踌躇,那份独属于穆秋梧的、久违的悸动在这一刻又重新萌芽,并且迅速壮大。

师毓卿粲然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穆秋梧示意:“花好月圆夜,皇后莫要辜负了如此光景。”

这三年里,穆秋梧一直在逃避,几乎很少直视师毓卿。今晚他才注意到,师毓卿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在冷宫蒙尘的二殿下了,荣华富贵将她滋养得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摄人心魄的魅力。

方才那一笑更是如骄阳般明媚,他不得不承认,为这笑靥,他的心弦颤动起来,久久不曾平静。

他本该推辞的,可是却鬼使神差地举起了酒杯。

“敬月色。”他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自己也说不清是真的在敬月色,还是借着月色,才敢与心上人共饮。

前几日一眼生的宫人来报,说是撞破季思邈要给师毓卿下媚药。自从得了这个消息,他就没由来的开始担心。

酒入肝肠,今夜的穆秋梧平白多了几分冲动。

终于,他开口道:“陛下,今夜少饮些酒。尤其是……”

“陛下!”

他正要提醒师毓卿别喝季思邈敬的酒时,偏偏亓逸这时端着酒杯走上前来:“微臣敬陛下,祝陛下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宴席上歌舞升平,热闹非常,师毓卿心情大好,丝毫没注意穆秋梧未说完的话,只斟酒与亓逸碰杯。

她听出亓逸话里有话,碰杯时意味深长地说道:“亓贵人如今越发懂规矩了。”

亓逸敬完酒退下后,季思邈便拿着一个精致的酒壶走了过来。

他自小生在将军府,如今又在宫中养尊处优,一张脸蛋儿生得是白净红润,这两年更是隐有富态之相。比之亓逸与穆秋梧的挺拔,在季思邈脸上看到的更多是萎靡。

他行礼行得畏畏缩缩,脸上完全藏不住事。

师毓卿不禁腹诽,如今看来,那日哪怕亓逸不与她说季思邈准备媚药的事,今晚她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季思邈献上酒壶,道:“陛下,此酒乃臣家中珍藏的竹叶青,值此中秋佳节,特进奉给陛下,还请陛下赏光。”

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前,师毓卿留意到季思邈说话时一直在克制自己发抖的手,就连话也说得有些哆嗦。

季贲慧定是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会因为被她保护的太好,而成了这副成事不足的样子。

她只当没看见季思邈的心虚,笑着说道:“将军府的酒定是极好的,姑姑快呈上来给朕尝尝。”

钟如栩依例行事,在酒呈上之前用银针测探毒性,在确认无毒后才斟给师毓卿。

测毒的全程,师毓卿用余光观察着季思邈,他完全不敢抬头看向上座,生怕旁人不知他在酒水中做了手脚一般。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壶酒早已被师毓卿换掉了,更何况媚药是根本测不出来毒性的。

他会这样,看来亏心事做得还不算太多。

师毓卿端起酒杯,假模假样地闻了闻,赞了声“好酒”。

可她的嘴还没碰到杯沿,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穆秋梧突然从她手中夺过酒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闷不作声地尽数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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