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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复仇

很多人的寒假都过得很快，如一阵风般吹了过去，而方尽却觉得这个寒假好长。放假时，她也像其他人一样归心似箭，恨不得火车能插上翅膀。刚到家那几天，她感到家里一切都那么亲切，那么温暖，可是父母渐渐不再把全部疼爱倾注在她身上，因为他们很忙，有很多客人要接待，而弟弟几乎整个白天都不在家，家里常常冷冷清清，只能一个人看看电视，听听音乐，翻翻书，日子好象一天比一天长。她常常想到大学里的事，大学里的人，想到成灰，想到朱雨，想到陈卫东，想到张芙，甚至平常很少在一起的人也想到了。她希望能看到他们，和他们在一起，有时她会突然想：要是我走出去就碰到一个大学同学多好，当然最好是成灰。于是她真的会出门去走走。春节一过，方尽更觉度日如年，离开学还有五天她就匆匆离开了家。

回到学校，校园里冷清清的，可以说方尽是最早回校的人。到校时是下午三点，她放下行李，立即就去找成灰。

方尽刚走到成灰宿舍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哗哗”的声音，很明显是有人在搓麻将，她以为走错了门，抬头一看，确确实实是326宿舍。她敲敲门，“哗哗”声马上停止，成灰在门内问：“谁？”

“是我，方尽。”方尽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了。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成灰打开门，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在家里没意思，就提前回来了。”方尽向屋里看去，柳林正和三个她不认识的人打麻将。

坐了一会儿，一股刺鼻的烟味呛得方尽直咳嗽。成灰提议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屋里太闷。”

走出门，方尽看了成灰一眼，欲言又止，只是默默走着。成灰见了她的神态，心里已猜到她想说什么，低声说：“我只打过一次。”仿佛一个干环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

方尽低下头，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成灰竟能读懂自己的心事，忧的是他也开始打麻将了。

两人慢慢走着，讲述着自己这个寒假的经历，不觉已到晚饭时间。

成灰回到宿舍时，柳林他们还在打麻将。其中一个被称着“赌棍”的问：“成灰，刚才那个是你媳妇吗？”

“不是。”

另一个外号“野人”的打了一张牌，笑道：“成灰可是工大第一帅哥，眼光再低，也不可能找这么丑的媳妇。”

成灰感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热。

过了几天，学校又恢复了热闹。学生们又开始了一个个在教室、食堂和宿舍循环的日子。

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五，成灰又去系办公室，得到的结果仍然是查不出打他的人是谁。他对系主任彻底失望了，转身离开时，一个复仇计划在心里迅速形成。

下午是班会，文建明在会上发表了一通忧喜各半的讲话：“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情况令人失望，和半期考试相比，许多同学成绩明显下降。半期考试平均成绩在八十五分以上的有六人，而期末考试只有陈卫东和尤飞两人。由此可以看出，半期考试后很多同学放松了学习。当然，也有些同学赶上来了，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陈峰和李英两位同学。现在新学期开始了，这个学期结束后要评选‘三好’学生，还要评奖学金，我希望同学们都努力争取。

台下的学生有的在低头看小说，有的在和邻座小声说笑，只有少数人看着文建明。陈峰和李英是这少数人中的两个，这次陈峰考了第三名，李英考了第五名，他们的脸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自豪和欣喜。尤飞也在望着文建明，这次他考了第二，但他心里没有喜悦，他的目标是超过陈卫东成为第一。成灰用手指在桌上胡乱画着，心里想着怎样向刘英华复仇，文建明讲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这次他是第四名，有过一阵难过，但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九点，成灰敲开了刘英华宿舍的门。

见是成灰，刘英华惊诧的脸上夹着一丝不安。

“刘英华，请你出来一下好吗？”成灰把手插在夹克的篼里，脸上毫无表情。

刘英华迟疑了一下，走出来问：“什么事？”

“出去散散步，我想问你一件事。”成灰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刘英华的不安更加明显，犹犹豫豫地说：“走吧。”

走出楼门，刘英华突然停下说：“等一下，我去上个厕所。”说完转身又进了楼。

大约十分钟后，刘英华又走了出来。在朦胧的灯光中，成灰看到他脸上隐隐挂着冷笑。他看了刘英华一眼，心里也冷笑一声，把衣服的拉链向上拉了拉。

来到大操场，四周静静的。初春的夜风徐徐吹来，还带着残冬的寒意，刘英华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成灰突然停下来，紧紧盯着刘英华，冷冷地问：“上学期那件事是你干的吗？”

刘英华退开一步，也冷冷地问：“你是说你被打的事吗？”

“是的。”成灰把衣服的拉链向下拉了拉。

“是我干的，可惜我不能亲自参加。”刘英华冷笑一声，继续讥讽地说：“你不是到学校告我吗？哼……”

不等刘英华说完，成灰已经向前猛跨一步，一拳重重击在他脸上。

刘英华没想到成灰出手这么快，他骂了一声，正要还击，成灰已迅速欺上前，又一拳打了过来。他向旁边一闪，重心稍偏，成灰飞起一脚，正踢在他腰眼上，他站立不住，一下扑倒在地。

一阵恐惧瞬间占据刘英华的脑海，他尖声叫道：“胖子，胖子。”与此同时，成灰跳上前去，一只脚踏住刘英华一只手，另一只脚在他腰上、背上猛踢。

这时，黑地里迅速跑出四五个人来。成灰知道刘英华叫的“胖子”是学校出了名的打架能手，也是学生中的一霸，很少有人敢招惹他。可是此刻他已顾不上想那么多。他放开刘英华，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刀，恶狠狠地叫：“想死的就来。”

那几个人已经围了上来，刘英华也已从地上站起。六个人在离成灰四五步的地方围成一圈，见成灰手里提着把长长的刀，都不敢贸然行动。他们根本没想到成灰会带着家伙，又考虑到成灰才来这个学校半年，不会有人帮他打架，即使有，听到“胖子”的名字也会退开，因此他们事先估计几个人揍成灰一顿绝对是轻轻松松的事，就都赤手空拳地来了。

成灰知道自己不能和他们对峙，决定从刚刚受伤的刘英华处冲出去。他一转身，对着刘英华直冲过去，刘英华急了，向旁边一闪，突然踩到一根棍子，顺手抄起，向成灰扫去。成灰躲闪不及，背上挨了一棍。这时另外五个人已围了上来，成灰来不及多想，一刀向刘英华刺去，正刺在刘英华大腿上，同时他背上又挨了一棍。

只听刘英华“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成灰趁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人圈。另外几人见刘英华倒下，顾不上追成灰，围过去看他的伤势。

成灰气喘吁吁跑回宿舍，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在灯光下看了一眼刀尖上的血迹，脸上浮出一阵冷冷的笑，随即心里悄然升起一阵恐惧。他用一张纸将血迹擦去，把刀藏在床下的纸箱里，坐到床上，才隐隐觉得背上有点疼。

他站起来，打开门走到324宿舍门口叫道：“柳林。”没人答应，又叫了几声，仍然没人，只得回到宿舍。成灰坐立不安，那阵恐惧阴魂不散地缠着他。正在这时，只听柳林哼着歌从走廊上走了过来。

成灰急忙打开门叫：“柳林，快进来。”

柳林进了门，见成灰神色不对，忙问：“什么事？”

“快看看我背上有伤没有。”成灰想撩起衣服，却觉得手臂发软。

柳林撩起成灰的衣服，吃了一惊：“有两道红印。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成灰把打架的事说了一遍，恨恨道：“今天总算报了仇。”又问柳林：“有烟吗？”

柳林递给成灰一支烟，担心地说：“我估计他们不会罢休，这几天我们得提防着。”

“你不要卷入，我来对付他们。”成灰吸了口烟，烟雾慢慢喷出，缭绕在惨白的灯光里。

此后几天，成灰处处提防，平时极少外出，打饭和上课总是和班上一大群人在一起。

这天晚上，陈卫东照例去了教室，高峰、吴奇、赵晓波照例出去玩，肖楚钟去餐厅上班。方尽很久不见成灰上教室上晚自习，特意过来看他。

坐下后，方尽望着成灰，神色紧张地问：“听说你和刘英华打架，是不是真的？”

成灰淡淡一笑：“是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隐约听见高峰和几个男生在说。”方尽说着，眼圈开始发红，声音颤抖地说：“你何必跟他计较呢？”

成灰正要回答，突然四五个人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有人重重地敲门。

成灰看了方尽一眼，猛地站起：“你坐着别动。”

他从床下抽出那把刀，走到门边，把两个水壶提起来放在桌子上，才高声问：“谁？”

没人答应，敲门声更重了。

成灰已断定是刘英华他们找上门来了，他猛踢那门一脚，趁外边的人一愣的功夫，迅速打开门，退后两步，右手提刀，左手抓住一个已经打开了塞子的水壶。

果然是刘英华他们，胖子也在其中，一共有六个人，估计就是上次那六人。门外的人正要冲进来，突然看见成灰手里的刀和冒着热汽的水壶，又止住了。成灰会拿刀，这是他们早料到的，可他们绝没想到成灰会用开水防御。那一壶水砸过来，可不是好玩的。

方尽没想到成灰会是这样打架的，她惊叫一声：“成灰！”

成灰回头向方尽看去，就在这时，刘英华抓住时机冲了进来，一棍向成灰扫来。成灰猛回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一刀挥了过去。刘英华一闪身，棍子打在桌上，一个水杯被震翻。成灰见门口的人要涌进来，左手一送，水壶砸了过去。门口的人见水壶飞来，急忙躲闪。成灰飞起一脚，把门踢关上，腰上已挨了刘英华再次扫来的一棍。幸好室内狭窄，加之时间仓促，刘英华来不及抡开棍子，所以这一棍并不太重。

成灰不等刘英华再次抡起棍子，一转身和他紧贴在一起，猛地将他按倒在肖楚钟的床上，扔了刀，一手卡住他的脖子，旋即在他脸上搧了个响亮的耳光。

刘英华眼前金星乱舞，扔了棍子，双手来推来成灰。成灰迅速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将他整个翻了过来，扑在床上，用膝盖压住他的腰，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后背上。

这时门外的人在使劲踢门，那门痛苦地发出爆裂的声音。

成灰抓起刀，把刀尖压在刘英华脸上，恶狠狠地说：“叫他们别踢门，不然我宰了你。”

刘英华脸都吓白了，一动也不敢动，也来不及考虑成灰是不是真的敢宰了他，急忙叫：“胖子，别踢门。”

门外的人停了下来，成灰仍然按住刘英华，对门外大喊：“你们想给他撑腰就尽管来，老子陪你们玩，大不了一死。”

门外胖子的声音问：“刘英华，你怎么样了？”

成灰右手稍一用力，刀尖似乎马上要刺破刘英华的脸，又叫道：“你们退出这栋楼去，不然我首先废了刘英华。”

刘英华的脸上虚汗直冒，不顾一切地大喊：“胖子，你们快走吧。”

听到脚步声远去，成灰抓住刘英华衣领，把他提起来推到门边说：“你们敢再来，我这儿还有开水伺候，首先烫了你这蠢猪。”说完拉开门，把刘英华推了出去。

方尽吓得呆坐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见成灰收好了刀，又在整理肖楚钟凌乱的床，才颤声说：“你、你怎么会这样？”两行泪无声滑下。

成灰走过去坐下，喝了口水，长吁一口气。

方尽擦了擦眼睛，但眼泪马上又流了出来，她哽咽道：“这样会毁了你的。”

成灰看着方尽，一阵愧疚在心中迅速扩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抓住她的手，柔声说：“我没关系的，你别担心。”随即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光再低，也不能找这么丑的媳妇。他来不及想这是谁说的，急忙放了手，满脸通红。

方尽停了流泪，也是满脸通红，心里交织着甜蜜和恐惧。

沉默良久，方尽终于打破沉默：“我该回去了。”

成灰点点头，站了起来。

走出楼门，方尽停下来说：“你回宿舍吧，我自己回去，不然遇到他们可就……”她说不下去，声音又有点哽咽。

成灰想了想说：“那你走吧。”

方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要当心点，快回去吧。”

成灰心头一热，鼻子酸酸的。二十年来，有谁这样关心过他？虽然父母也很疼他，却从没说过如此体贴如此温柔的话。望着方尽远去的背影，他的视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