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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天上掉落在地面的星星，可他的身体上却散发着发烂的馊味、带血的腥味和带锈的腐味，又像是从下水管道刚刚打捞上来的垃圾。

女人立即露出嫌弃的眼神，下意识地躲到一边。罗老板反应没那么快，已经被少年牢牢地抓住了裤腿。

“老板、老板，我比他便宜，买我吧、买我吧！”

“我很听话的，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往西，我绝不往东。”

“我能打架、能干活，能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只要您需要，我就能马上出现在您的面前，而且还可以卖很多次！”

“……”

顾纯滔滔不绝地推荐着自己，卖力得就像回到了从前和其他老鼠抢夺废品的时候。而那罗老板听得发愣，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中带着不确定的怀疑。

“你、你谁啊？”

“顾纯，嘿嘿，老板我叫顾纯，这是我的芯片，我就叫顾纯哦！”

“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我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

“那你是出来卖身的？”

“嘿嘿对啊，卖钱，卖钱！只要有钱，我什么都卖！”

两人对话了几句，仿佛是牛头对上了马嘴，竟让罗老板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好像是个孤儿，还是那种脑子不大灵清的孤儿。

不过孤儿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虽然脏了点，但身上的骨架匀称，保留着原始人类没有改造过的模样，倒是大部分改造人喜欢的类型。罗老板心里打起了算盘，抬手捏起少年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牙口。

怎料顾纯的牙也长得很好，一排排的牙带着整洁的釉质，看上去像鲜红肉壁里长出来的白贝，十分的小巧耐看。

“行。五百元就五百元。”罗老板瞬间重新打定了主意，“只要你乖乖听话，把客人伺候好了，我就给你钱。”

“真的？”

“我罗元戏发话，还有假的不成？”

顾纯并不知道罗元戏是谁，但听对方这么说，还是很认真地装作懂了，撒开怀抱对方大腿的手，脏兮兮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傻子倒也不是那么傻。罗元戏见状，脸上浮现一个微笑，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

其实这次他出来收购，就是因为店里的人手不够了。最近店里来了一批改造人，已经玩坏了好几个他收养的孩子。眼前这少年虽然像是从泥里打滚出来的，年龄、个子倒也符合男人的需求，而且无父无母约等于免费，死了也不会心疼，正适合去打发这些凶悍的改造人。

他想着，回绝了女人的交易请求，亲自带着少年来到自家酒馆。

他开的酒馆名为Cyberg Bar，位于不MYDCT塔左侧的地下城星都置业办事大厅的附近，是为改造人提供娱乐休闲的消费场所。深夜十二点，吧里声音嘈杂震耳，台上一支乐队用架子鼓、键盘打出强烈的朋克摇滚鼓点，带得周围觥筹交错，到处充斥着酒精、香烟和荷尔蒙的气息。

罗元戏进门的时候，正值舞台上表演一出劲舞，引得改造人们大声鼓掌，把酒吧震得簌簌摇晃。在音乐与掌声中，一个微胖的小子殷勤地迎了上来，朝他打着招呼。

“罗老板，今天瑜儿的表演好棒！打赏的顾客已经有上百个人啦！”

似验证他的说法，房间里又传来一阵哄闹的喧哗。一个少女用左脚勾住一条钢管，自地面跃至三米多高的位置，露了一个后脚绕前头的姿势，在改造人上方飞快地盘旋飞舞。

“她倒跳得起劲。”罗老板也见着了，略略地点评了一句，解开风衣，随手扔在了微胖小子的头颅上。

那小子也不动怒，将衣服熟练地抖了抖，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又露出个头来，说出夸赞的话：“那是，瑜儿功底好，人又长得漂亮，算是我们酒吧最有天赋的人，这么受欢迎也是应该的！”

他说着，忍不住偷偷地往台子上瞄了瞄，只见那少女露着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大腿，每一个局部的线条都充满了少女的诱惑，白晃晃地叫人挪移不开目光。

但他也只能在暗地里这么偷偷地看上一眼，罗老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用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阿强，外头有一个人，是我今天领回来的玩具，以后也会上场。”罗元戏道，“你把他带去宿舍里洗洗，让他先了解店里的东西。”

“欸？老板又买了人？我们店里不是已经有了瑜儿吗？”

“太少了，你觉得一个瑜儿满足得了那些改造人？”

“我看大家都喜欢她，她不是领舞领得挺好的嘛。”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个……”罗老板冷笑，做了一个“Free f charge”的动作。

Free f charge的意思是免费。

那“阿强”的微胖小子一愣，顿时明白过来，是罗元戏在外头遇到便宜货了。

但他却有点不大相信。

他是Cyberg Bar的服务生，也是在三年前被自己的父母卖给罗元戏的——在地底城里，人命、www.youxs.org、器官都是交易的筹码，没有钱就意味着没有生存、没有生活、没有尊严。在这个万物以金钱为上的世界里，他活了这么久，还是鲜少听到有人会自己出来免费出卖自己的。

可偏偏罗元戏却说新来的玩具是主动自荐，www.youxs.org。

阿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顿时有点不那么高兴了。

自打自己受雇在酒吧当服务生以后，他便一直在努力赚钱赎身，和自己的命运抗争，而与其相应的，他讨厌不去努力、不懂自爱的人，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相处，他便觉得自己被拉低了份位。

相反，他喜欢瑜儿，他觉得瑜儿姑娘即便是身处在深邃的淤泥，也能保持从容自信的演出、绽放出无限光彩的生命，能像她这般顽强地抗争命运的，才是他真正羡慕、欣赏的人物。

想了想瑜儿之前的表演，阿强深深地看了眼台上的舞者，这才转过身，来到了酒吧门外。

大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地下城里通宵的夜灯在打着光晕，在地面投下或明或暗的剪影。

“喂！人呢！”阿强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罗元戏交代给他的人，反倒是周边都充斥着一股垃圾的气味，让他眼中出现更多的不满。

“罗老板要我照顾你。不过我很忙，可没这么多耐心，你再不出现的话，今天就自个儿睡大街上吧！”他又大声地说道，心里对新人的评价更下了一个档次。

话音落入大街，很快消散在空气当中，留下一片安安静静的灯光。可在酒吧门口的阴影处，那团散发着臭味的垃圾竟动了动。

垃圾是窝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的，此时正从里头转过一颗头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和一排白白的牙齿。

他手里还抱着个铁盒。

“嗨，我在这，我就是罗老板的玩具，我在这呢！”像是找到同伴似的，垃圾咧嘴一笑，开心地向他打着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