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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是二丫，”青娘抚了一下孩子的面庞，与李绍康继续道，“你应该没想到，我们会找到她，她能长这样大了吧。”

李绍康听出了亲娘话音中包含的谴责之意，想起当年自己丢下母亲和孩子外出逃命，何况那二丫体弱，其实将这孩子卖到赵家的时候，他心里是存着念头，觉得这孩子活不长的。此时听得妹妹的话，李绍康只觉得面红耳赤，一时间有些木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妹妹，我，我那时候也是没法子……”李绍康搓着手，又是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一句话。

“大哥这次回来，是来接娘和二丫的吗？”不等李绍康说完，青娘就是打断了他的话。

“我……”李绍康一愣，哪里好意思说他打听到了妹妹带着母亲在此处落脚，听闻青娘家住着着镇子上最好的宅子，又开着铺子，他晓得完颜显峰曾做过大燕的大官，想来他们如今一定过得十分滋润。

他此次携妻而来倒也不为了打秋风，他这妻子虽然是个寡妇，可也是个有能耐的女人，当初在厅州的时候也开了间菜馆，烧得一手好菜，家里家外一把罩地，多年来不仅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养大了两个孩子，也攒下了不少的积蓄。

他们这次来，也只是想见见亲人，在让青娘帮着打探一二，看这镇子上有没有合适的店面，他们好盘下来继续做生意。按着李绍康的想法，是想回雪河村的，白氏却不愿意带着孩子跟着李绍康去种地，跟着李绍康做了这些年的夫妻，她是晓得丈夫的，既没什么能耐，也吃不得什么苦头，真去了雪河村，只能让他们娘三跟着受罪。

“妹子，”一直不曾吭声的白氏看着眼前的情形，遂是开了口，与青娘说，“你哥哥不争气，上对不住老娘，下对不住闺女，你心里怨他，我都晓得。”

白氏声音温和，缓步走到了青娘身边，她的目光落在二丫身上，瞧着这孩子蕴着不安的眼睛，白氏心中一叹，道，“这孩子想来也是受了不少罪，若不是你将她救了出来，兴许她都保不住她这条小命儿。”

青娘的手不由自主地将怀里的侄女搂得更紧了些，她向着白氏看去，就见白氏也在看着自己，她看着白氏约莫四十出头的年岁，身段丰腴，皮肤紧致，眉目间蕴着几分精明，看起来是个十分爽利的妇人。

“妹子，照顾老娘，抚养孩子的责任本该由我和你大哥承担，可真是劳烦你和妹婿了。”白氏面面俱到，说完还向着完颜显峰看了一眼，殷切道，“好在我们现在回来了，我和你大哥打算在镇子上盘下一间店铺，不瞒你说，我会烧几个家常菜，我们打算在镇子上开一家小酒馆，等咱们安定下来，即刻将母亲和孩子接过去，咱们住在一个镇上，你若牵挂她们，来探望也方便。”

白氏只将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青娘原先是想将李绍康一家全都轰出去的，此时见白氏这样说来倒不好当下发难，她遂是也用十分和气的口气与白氏道，“嫂子说得极是，那等嫂子的店铺开张，我再去尝尝嫂子的手艺。”

“时候也不早了，大哥和嫂子既然想开酒馆，想必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多，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青娘声音温和，却是下起了逐客令。

“青娘，这外头还下着大雨……”李绍康有些央求的开口，“我们初来乍到，一切都摸不清楚，能不能……让咱们在你们家歇歇脚，等雨停了我们再走。”

青娘微微蹙了蹙眉，没有出声。

李绍康又是向着完颜显峰看去，“妹夫……”

完颜显峰看了李绍康一眼，与青娘道，“大哥一家远道而来，让他们吃顿饭再走吧。”

见丈夫开了口，青娘没有再说什么，只牵过二丫的手径自进了屋，完颜显峰与李绍康点了点头，让他稍坐，自己也是跟了进去。

张氏拄着拐杖，也是站了起来。

见母亲也要进去，李绍康连忙走了过来，“娘，您说说，我们就是奔着青娘来的，您在她跟前说说，好歹留咱们住个几日，等我们寻到合适的房子立马就搬走……”

张氏摆了摆手，她看着眼前的儿子，也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寒，只将手中的拐杖向着地上捶了两下，道，“你自个说说，你当初干的是人事不？若不是青娘两口子收留我，又赎回了你闺女，只怕你这次回来，你娘和你闺女的坟头草都老高了，你怎好意思还来缠她？你缠她缠的还不够？”

“娘，您老这说的什么话，”李绍康似乎有些着急，“我是她亲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本就该互相襄助才是……”

“你帮了她啥？”张氏一句话堵着李绍康没了声音。

一旁的白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上前一步，道，“娘说的是，都是绍康的错，好在我们现在回来了，往后待我们安定下来，就将您接过去好好孝顺您，将之前亏欠您老的全都给您慢慢补回来。”

听着白氏的话，张氏向着她打量了一眼，见她和和气气的，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说出来的话却是中听的，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张氏看了她一会，终是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也是慢慢走了进去。

铺子里只剩下李绍康与白氏一家四口，就见那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扁扁嘴，上前与白氏道，“娘，咱们何必来这里受这股子闲气？还不如先去找个酒楼住个两日，等租下了房子咱们就搬过去。”

白氏看了她一眼，说，“把你这句话给我收回去，咱们一家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手里那两个银子是要安家买铺子的，岂能随便挥霍？”

说完，白氏又是与一对儿女开口，“老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都给我小心些。”

语毕，白氏的目光落在李绍康身上，李绍康刚迎上她的眼睛，就是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和她对视。

白氏叹了口气，“我本觉得你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还算老实，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没成想……你当初竟是能将老娘撇下，将闺女卖给人家当奴隶，早知你这般没担当，哪怕再苦再难，我也不会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你来这里！”